第6章 番外·一輛拖拉機
黑夜冒着泡,水鬼扯他的頭發。
咚——額頭磕到石壁上,腳踝被鋒利的水草割出血口子,一條,又一條。他在搖晃的水花裏失去了這具身體的主權,鐵鏽味的死亡氣息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水鬼拔下的亂發纏了一手——那只黑色的手,跳動着興奮的脈搏,猛地箍住他的頸子。
飄蕩的額發終于貼下來,遮住他的眼睛。
黑暗裏,星星迸發。
“小畜生!沒個人樣……犟啊,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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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沛從床上滾下來,身體跟地板撞出的悶響伴着鈍痛,使他猛地驚醒。
牆上的挂鐘指向十一點,白晔還沒有回來。
梁沛爬到牆角,靠牆縮着,頭埋在雙膝之間,以他慣常的姿态。
外面下雨了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拉開簾子去看,他怕一睜眼,閃電會扼住他的咽喉,雷鳴撞碎他的軀殼。
雷雨夜總有星星,星星會流血。
潮濕的,黏膩的,從額角滑到臉頰,由暖而涼。
鐘擺噠噠響着,梁沛開始小聲地嗚鳴起來。恐懼像一張拉不滿的弓,嘴張得越來越大,似乎要吞咽他。
牆壁仿佛蒸出水汽,漸漸潮濕起來,空氣沉悶,他閉着眼睛,依稀聽見雷聲。
碎了吧。快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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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狼軀裏藏着人的靈魂。
手心都是汗,攥着衣角的骨節開始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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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玄關處響起鑰匙旋動鎖眼的聲音。
梁沛耳朵本能地動了動,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爬起來,以狼奔的速度跑到客廳。
沒有開燈,僅有的一絲光線随着落鎖的輕響被拒之門外,白晔換上拖鞋,擡眼時看見他家小狼崽的身影——他背對着陽臺,幽微的夜光給他染上危險色彩。
小狼崽這麽晚了還沒睡,白晔有點心疼,對他勾了勾手指,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輕聲說了句:“過來,爸爸抱抱。”
對面的身影頓了片刻,突然撲過來,抱了個滿懷。白晔拿着的一束花還沒來得及優雅地送出去,就被這野蠻的一撲給震得脫手落了地。
梁沛在白晔肩上蹭了好幾下,随即忽然發了狠,将他壓在牆上,紅着眼親下來。
混亂間,白晔餘光看見小狼崽一腳踢開了落地的花束。
白晔:“……”小白眼狼就這麽糟踐他的心意?
白晔把他扯開,指着地上的花說:“小夥子,叼起來認個錯,不然爸爸跟你沒完。”
梁沛看了他一眼,然後蹲下來,白晔看見他緩緩地抽出一枝,咬在嘴裏,随後擡眼直直地望着他,眼裏還閃着一點似有還無的淚光。
還真叼了。白晔在那一瞬間呼吸猛地一滞,捂住眼睛,感覺身體發生了某種令人神志不清的變化。
這麽暗呢,狼崽子應該……眼神沒那麽好吧?他帶着點僥幸,心想。
呲啦。
白晔身子一僵,低下頭,看見梁沛一把拉下了他的褲子拉鏈。
小狼崽舔了舔獠牙,準備下嘴了。
“別,”白晔推開他,在小狼崽泛紅的眼神中深吸了一口氣,用僅存的一丁點耐心解釋說,“小夥子,你,牙口太好,這玩意兒消受不起。改天爸爸給你買個磨牙棒好不好?”
小狼崽盯着他,沒說話。
一看他的眼神白晔就知道,今兒晚上不折騰一下是甭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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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晔洗澡的時候,小狼崽一直在門邊蹲着,還好門是磨砂玻璃的,不然洗個澡還得做防狼措施。
梁沛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白晔拉開門,小狼崽已經不在了。
卧室的燈開着,白晔洗完澡披着浴巾就進去了,一進屋,入目就是梁沛裸裎的脊背——他坐在床上,正在脫衣服。
聽到動靜,小狼崽回頭看了一眼,和白晔視線交接的一霎,他立刻扭頭,鑽進了被子裏。
白晔彎了彎嘴角:“這會兒知道害羞了?躲也沒用,起來伺候你白爸爸。”
話音剛落,白晔就怔住了,他看見被角邊緣,一條內褲被踹了出來。
一條內褲。
他确定他沒看錯,就是小狼崽今天身上穿的那條。
白晔此時感覺房間回音效果還挺好,自個兒剛才說的那句話還餘音繞梁。
狼崽子根本沒有羞恥心。
白晔拉開抽屜,取出那個閃耀的小方盒,用中指滑出一片,随後抖了抖,感覺這盒快用完了。事前準備告一段落時,白晔拉了拉被角:“小狼崽,出……”
話還沒說完,突然掀起的被褥遮擋了視線,梁沛隔着被子将他推倒在床上,一言不發地咬他的嘴唇,随後是鼻尖、耳垂、下巴……小狼崽的牙齒輕輕磕在白晔的喉結上,舌尖若有似無地打着旋掠過,白晔壓抑了一會兒,忍無可忍地鉗住他的手腕,翻身将梁沛壓在身下。
炙熱的吻落下之前,他壓着嗓音說了句:“要親就好好親,不會我教你。”
梁沛被動地跟着白晔的步調走,眼裏泛起一層潮濕的霧氣,嘴角亮晶晶的。他喘着氣出神的時候,白晔的手滑過他的尾椎骨,冰涼濕潤:“嘶,小狼崽,我要冰你了。”
他眼裏帶着笑意,梁沛愣了愣,沒吭聲。
他其實有點怕這個,會忍不住想縮成一團。
事實上,白晔第一次這麽做的時候,他就縮起來躲進被褥裏,不肯繼續了。
狼尾巴被打濕了,他想。
可他又近乎着迷地貪戀這種感覺,就好像白晔的靈魂擠進了他的身體似的。
他大概是想吃掉白晔的。
連身體,帶靈魂。
“涼不涼?”梁沛出了點汗,幾绺頭發被浸濕了,白晔擦了擦他眼角的一點水跡,柔聲說,“爸爸摸一摸,別哭了。”
梁沛的鼻尖有點紅了,感覺一點點侵犯他的、屬于白晔的炙熱的溫度漸漸地把冰涼煮沸了。
“沒哭。”白晔扶住他的腰時,他說。
但是好像快哭了。
“小狼崽,怎麽不吭聲?不舒服就嗷一嗓子。”白晔說。
梁沛咬着牙,仍然不說話。
“嗷嗷叫兩聲給我聽聽好不好?”白晔換了種說法。
似乎有用。
白晔感覺梁沛愣了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咂摸出什麽,就感覺一陣翻天覆地,接着就發現狼崽子騎在了他身上。
梁沛驀地湊到他耳邊,輕輕地“嗷”了一聲。
什麽叫“小身材大能量”?
白晔理智的神經“嘣”一聲斷了個徹底,他握住了小狼崽的腳踝:“今晚別睡了。”
梁沛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裏,雖然看不見,但白晔感覺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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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累得睡着時,已經接近淩晨。
白晔在他眼角的淚痣上親了親,嘗到一點鹹濕的味道。
今晚的小狼崽有點反常,一回家白晔就發現了。
應該是做噩夢了,每回做了噩夢,小狼崽都會格外黏人。也格外惹人心疼。
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東西,時不時就溜進他家小狼崽的夢裏作怪。
白晔摸到自己的衣服,從兜裏取出一條細細的紅繩,上面吊着一枚小小的平安鎖,他特意請禪師開了光。
迷信就迷信吧。
他把紅繩綁在小狼崽腳踝處時,小狼崽輕輕地動了動,沒醒。
白晔在踝骨上親了一下。
願你無憂。
願你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