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回合是武器

區人對西區的認識一直很片面,認為西區人都是暴力狂,盡管這麽多年來東西區交流頻繁,但也很難扭轉回來,自然而然的認為,西區的王應該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也應該有戰鬥留下的硝煙味道。

但截然相反,從飛行艙上下來的是一個不是很高,看上去偏瘦的女人。

第一眼會讓人忽視,去看她身後帶着猙獰面具的審判者,但下一刻,她又讓人移不開眼,不敢直視,卻有一股讓人臣服的氣息。

普爾曼在星放即将走到大廳臺階的時候向前走了一步,星放也恰好停下來。

柯有言掩在審判面具下的面容有些冷凝,前天星放從外面回來就宣布了今天要來東區的事情,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星放嘴角一直挂着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的消息。

不過對他們來說都無關痛癢,對星放來說,大概是真的好消息了。

季穹要把他的産業都交給她,說是産業,其實就是變相的把零晝交給她的意思了。

審判者們對他們王的過往都不太了解,柯有言也只是知道一點點,星放的過去大概和季穹還有零晝都有關,她沒有拒絕的餘地,她說讓她跟着,她就跟着。

“尊貴的王,初次見面,我是普爾曼。”普爾曼摘下帽子,向星放伸出手。

看上去很年輕西王卻沒有絲毫的動作,她四處看了看,說:“不用太客氣,我辦完事就走。”

星放是見過時修的,雖然的關系一般,但跟眼前這個五十出頭的男人相比,她還是覺得時修看起來比較舒服,那個男人雖然身居高位,但眼神卻很清澈,說的話都很有誠意,即便是最後一次視頻會議,對方看上去身體很不好,說話卻依然得體。

東西區徹底分隔這個提議是時修拜托她同意的。

星放坐上王位已經十多年了,可以說,她是目睹着時修登上王位的,彼時的東王還是一個小孩子,滿臉的稚氣,說話的時候都還是個小孩音的,但還有模有樣的。

看着一個孩子到少年再到青年,最後病弱提出的懇求,星放也多半能想像到東區發生了什麽,她對其他地方的政權更替毫無興趣,更喜歡盤踞一方,做喜歡的事情。

就像很多年前,她義無反顧的擠上飛行艙,把這個古樸的城市丢在腦後一樣。

她說完那句話,就向前走,周圍的士兵自覺的開出一條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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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爾曼站在後頭,眼裏全是陰狠。

但再次擡頭,又是面對其他人那副和善的模樣,他有些老态的面容卻依舊整潔幹淨,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他的拐杖在地上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咳了一聲,問旁邊一個配着劍的男人:“事辦的怎麽樣了?”

季穹站在飛行艙大廳的出口等着星放,現在剛好雨停了,難得是一個好天氣。

他看到星放來了,指了指後面的一輛車,說:“我跟你一起。”

他心情似乎很好,但空蕩蕩的袍子卻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孱弱,“你還帶了人?”

星放拉開車門的手頓了頓,她反問道:“不行嗎?我對你還是不放心。”

季穹聳聳肩,接下了這個懷疑。

“為什麽會有貴族在這裏?”

星放想了想,還是問了。

“你忘了東西區已經分隔了?現在沒有他的同意,你的飛行艙也是不能在這裏降落的。”

星放皺了皺眉,最後拉開門,走了進去。

“等等,”季穹叫住了星放,“我還是不去了。”

他的臉色很蒼白,眼神卻熠熠生輝,“星,零晝我還給你,你要記得兌現承諾。”

星放沉默了一會,說:“本來就是我的。”

她那雙黃玉一般的眼眸全是堅定,季穹知道星放骨子裏是什麽樣的人,他也沒接話,坐上車就走了。

坐上車的季穹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他喘着氣,顫巍巍的從口袋裏掏出一管藍色的藥水,仰頭喝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他拿出終端,發了一個申請。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之後,他習慣性的微笑,“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邊的人似乎沉默了一下,說了什麽之後,季穹攤開手看了看手中已經空了的藥瓶。

還殘留着的藍色液體在玻璃瓶裏來回滾動,很是好看。

他聽着終端那頭那個人的話,很聽話的嗯了一聲。

說:“我知道了,老師。”

在車啓動的剎那,他回頭看了一眼,星放的那輛車已經開走了,只看到一個黑影。

他打開手中的終端,開啓了上面的定位裝置,因為比例縮小的地圖上,能看到起伏的藍線,看上去有些難以理解,但季穹卻情緒激動,□□在外的皮膚顯出了隐隐的鱗片,忽隐忽現的。

他摸了摸帶着鋸齒的鱗片,垂着頭,自言自語道:“很快,就要實現了。”

雨後的街道很幹淨,但依舊沒有路人,有的都是整裝待發的守衛兵,拿着沉重的武器,穿着盔甲一隊隊的巡邏。

店鋪都緊緊的關着,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獸鳴。

車在一幢白色的小洋樓前的停下來,開車的女人在星放和柯有言下車後就迅速的開走了,柯有言攥着手,她對星放說:“那個女人,我和她交過手。”

如果不是碰到原牧,她大概是要暴露了。

星放嗯了一聲,她按了按門鈴,在寂靜的街道顯得特別的響,過了好久,不知道星放按了多少次,才聽到有人吧嗒吧嗒的小跑着的腳步聲。

腳步聲慢慢的小去,似乎是在門前停頓着。

估計是在貓眼裏偷看。

柯有言站在星放的身後,看着星放緊張到不停搓衣角的手。

門迅速的大開,一個身影精準的抱住了星放。

柯有言的眼睛直勾勾的對上了一臉驚愕的零晝的眼。

零晝似乎是被吓到了,瑟瑟發抖的。

柯有言想了想,還是摘下了面具,兜帽下的是一張少女的臉,金發有幾搓似乎很不滿被壓着,翹了出來,她沖零晝笑了笑。

零晝松開手,問星放:“星,她是誰?”

她好不容易因為星放而放松下來的神經又因為陌生人而緊繃着。

星放攬着懷裏僵硬無比的軀體,摸了摸零晝的頭,“我的助手。”

直到進了屋,柯有言看到零晝還是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覺得自己來這裏真是毫無作用,東區的人要是真的有暗殺的心,她覺得星放一個人也足夠了啊,不對不對,她這個王又不帶武器,感覺很不靠譜……

她在心裏碎碎念的時候,星放已經不知道看了零晝幾輪了。

很明顯,零晝像個受驚的小動物,渾身上下似乎一碰就着,似乎是好幾天沒休息好了,眼底都是青色,小臉蒼白着,頭發也亂糟糟的。

雙手死死的挽着星放,像是生怕星放突然抛下她一樣。

“阿娅,不要怕,我不是來接你了嗎?”

她這句話一說,零晝的眼淚就已經落了下來,她原本就生的貌美,哭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很不忍心,像是那些眼淚裏全都是對她的控訴。

柯有言很有眼色的走開了。

她覺得這兩個久別重逢的人是應該好好的聊一聊,省的星放有事沒事就要遛遛她。

街道真的太幹淨了,她眯着眼,覺得特別的刺眼。

她重新帶上了審判面具,整個人都散發着陰郁,從走下飛行艙看到普爾曼的時候,她就恨不得用刀片把對方的肉一片片的剮下來。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炸開,噼裏啪啦的又點着了角落裏陳舊的險些要過期的炸彈,轟隆轟隆的,讓她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沖上去,又要咬着牙讓自己冷靜下來。

普爾曼老了許多,她印象裏的這個男人,穿的格外正式,總是和顏悅色的,對地下室的一群孩子都特別疼愛,但時間久了,弊端也顯現出來,越是黏他的,他總是能毫不留情的把火鉗刺進對方的身體,孩子鮮嫩的肉體與高溫的鐵塊接觸,哀嚎聲中伴随着焦味,讓人忍不住後退,再加上做這些的男人,至始至終都是那副模樣,他擡手的時候,沒有人敢像從前那樣撲上去了。

每當這個時候普爾曼總會特別的暴躁。

他的擡頭紋很重,瞪着眼的時候像是撕開了一張面具,那些見都沒見過的武器落在身上都特別的疼,每當要結痂的時候,普爾曼就會用一把小小的鐵片去刮下來。

撕了皮連着肉,男人的味道還有游離在身上的手。

不想記起,卻偏偏還翻江倒海的。

柯有言吐出一口濁氣,她輕輕松松的避開守衛兵朝郊外一個廢棄的房子走去。

偶爾還能碰到一兩只流竄的潮汐體,她躲得很快,不想招惹其他人,身形輕盈,像一只貓。

走到一半的時候又下起了雨,沉默的走着自己的路,紮利托的東郊是王宮,王宮的西側也是郊區,曾經是普爾曼的住所,但他似乎已經搬走了,空在那裏。

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是兩極分化,這麽多年也沒人敢來這裏,都說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柯有言穿過要有半人高的雜草,沒有往正門走,她走到後面,從一個小門翻了進去。

作為審判者,她的腳步聲一般人都聽不到,除非是她可以讓人聽到。

這樣一個雜草叢生的荒涼地方,她也沒放松警惕,摸到了後廚的位置,進了樓裏,和外面陳舊中還殘留着往日的輝煌不同的是,裏面破舊的像是遭過洗劫。

空空蕩蕩的,卻還留着最後一刻的狼藉。

血跡也沒擦幹,灑在地上的酒幹了之後的痕跡這麽多年還沒褪。

她走到二樓,推開卧室的門,在即将走到那面看上去還完好無損的屏風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咳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老吃貨的雷!!!

☆、發現

柯有言都愣了愣,下一刻踹翻了屏風,一層玻璃噼裏啪啦的掉下來,塵埃在眼前翻湧着,鐵門裏,她看到了所在角落的一男一女。

男人臉色蒼白,看上去是受了傷,而他身邊的女人……

她咬住嘴唇,掩在審判面具下的臉色很是慌亂,不知道是要上前,還是要走。

原牧是在屏風輕微的抖動上發現外面有人的,一般人看到這扇屏風,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普通的裝飾,她想逃,但這個不太大的地方,從外面進來一眼就望到頭,她有些不知所措,身旁的時南看上去很不好,昏昏沉沉的。

等到屏風被暴力的踹開,在塵埃四起中,她看到鐵門的欄杆外一個戴着兜帽穿着長袍的人,臉上的面具很吸引人,卻也能掩蓋許多。

是審判者。

她心裏有一個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所有的恐懼都褪去,她第一時間想起的是好久之前在西區泉城碰到的那名審判者,但裝飾都一模一樣,讓她覺得難以分辨,她擡頭,企圖看看那人的雙眼。

但雙手空空的審判者撇開了頭。

轉身就要走。

袍角的鈴铛即便是轉身的時候也發不出聲音,但原牧卻覺得這個人有種怪異的熟悉感。

是因為上次的舉動?

深夜裏她被季穹掐的毫無力氣,根本沒有注意,時間一長,原本存在腦子裏的聲音也忘得差不多了。

柯有言心跳的很快。

如果她現在是“柯有言”,就可以毫不遲疑的去問原牧一句怎麽了,但披着審判服就像帶了一個枷鎖,她的這個身份像是深海裏永遠浮上來的海藻,除非有外力,一輩子都得沉浮在裏頭。

她狠狠的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但腦子卻反複循環着很多很多年前原牧站在她這個位置看她的場景。

原本那裏應該再深一點,有鐵欄杆,還應該再暗一點,沒有蟲子,很幹淨,卻沒有窗戶,那個屏風打開的時候是最讓人絕望的一刻。

有人端着滾燙的鐵塊,毫不留情的在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痕跡。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身邊的人來了又走,換了新的,她似乎很能吃苦,奄奄一息喝口水就能活過來,或者是,一直在等待一個能走的機會。

那個機會就像是從天而降的。

這個密閉的空間隔音也很好,在她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紙醉金迷的時候,有人不小心進了這個地方,屏風的材質很奇怪外面的人只要拉開屏風外的玻璃,就可以隔着花紋繁複的屏風看到裏面的景象,但裏面的人往外看,卻只能看到屏風的紋飾。

穿着黑色禮服的女孩進來的時候,只是沉醉在屏風的華美上,情不自禁的伸手卻碰到了玻璃,她試着摸了摸,摸索着,找到了可以拉開的小口,然後看到了裏面的景象。

一扇鐵門,欄杆上爬滿了鐵鏽。

好多孩子。

小的看上去像個團子,看上去很幹淨,卻擠在一起,臉上全是驚恐,推搡之間,能聽到鐵鏈碰撞的聲音,原來有一兩個大點的,手上腳上都帶着鐐铐。

那時候的人其實已經不算多了。

昏暗的小隔間,因為點了一盞棱石燈的緣故,有那麽一點亮光,她因為傷特別重,躺在最裏面,其他人擠着的時候,她痛的只能呻.吟。

轉頭的時候卻在縫隙間看到了驚愕的看着這邊的女孩。

那雙眼睛真好看。

她那時候想。

然後那個看上去不太好說話的女孩推開了屏風,她剛開始推不動,最後整個人往另一頭擠。

才一個縫隙,也足夠讓困在裏面的人興奮了。

但始終隔了一扇鐵門,鐵門的鑰匙的形狀比較奇特,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穿着禮服的少女只是猶豫了幾秒,一邊伸手拉開了腰帶的一截,咬着手套,露出一只白皙秀氣的手來,從腰帶的內襯裏,拿出一跟鐵絲狀的東西。

沒過多久就打開了鎖。

塵埃在微光中浮動。

少女推開沉重的鐵門,裏面的孩子跑了出來。

他們在卧室裏興奮的跑着,卧室裏點着的是蠟燭,落在羊毛地毯上,一瞬間就點燃了。

她因為傷口,站起來就已經用盡了力氣,鐐铐沉重,顯得更加無力。

沒想到穿着禮服的少女走了進來,她的目光落到對方的臉上,還是有幾分警惕,外面的火越來越大,火光中,這個人卻一點也不緊張,先是打開了另一個旁邊和她差不多男孩的鐐铐,繼而看向她。

她垂下眼,不想理。

沒想到那人卻拉起她的手,強硬的給她打開,動作很熟練,神色很專注。

沉重的鐐铐一落地,她頓時覺得自己輕了許多,傷口還在隐隐作痛,少女一句話也沒說,就把她推了出去。

因為房子構造的緣故,火勢越來越旺,原本舉行着宴會的大廳裏的大人們也都往外跑,她猶豫了很久,還是跑開了。

四散的孩子陸陸續續的被抓回去,她躲在花園裏的狗舍,看着亂成一團的場景。

那個穿着禮服的少女看上去十六七歲,身材纖細,不笑的時候像是故意扳着一張臉,她身邊圍了一大堆人,她只是沉默不語。

現場很混亂。

她趁亂鑽着狗洞離開了。

風中是淡淡的青草香,像是春天,盡管全身上下都很疼,她卻還是盡量的跑着,磕磕絆絆的,這裏是東區,她聽到有人說。

她想,她要到西區去,回家,那個能聽到海浪聲的家。

這裏的陳設還是和當年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區別,火燒灼下的痕跡都被修複了,只看到滿地的塵埃和狼藉,不知道定格在那個時候,那扇精致華美的屏風,也和原來一樣,毫無變化。

誰知道普爾曼為什麽要修複,又為什麽突然搬走。

但這麽多年,像是時光倒流,她和救她的那個人,交換了位置。

以一個完全相反的位置互相打量着。

原牧不知道時南還可以撐多久,距離那天離開王宮已經過了兩天,普爾曼一直沒停止對他們的搜尋,這裏是東區,即便是要第三區,也要坐飛行艙才可以抵達,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四處躲藏,要多久才可以結束。

審判者離開的時候倒是能聽到腳步聲了。

一聲一聲,離開了卧室,走到了長廊,又走到長廊盡頭,從樓梯走下去。

但怎麽……

又近了?

劇烈的腳步聲傳來,原牧擡頭,卻看到穿着審判服的身影兜帽已經掉了,那人一邊跑一邊低頭解着審判面具。

在看到那頭金色的發絲,原牧心裏就時隐時現一個身影。

但發色相同的人也挺多的,她只能保留懷疑。

但下一刻,所有的懷疑都被粉碎。

她驚愕的看着朝自己走過來的柯有言,對方推開已經沒有上鎖的鐵門,金發的少女沉默不語的把審判面具別到腰間,她的嘴唇還有血跡,看上去有些紅腫,卻猛的扳過她的肩膀,狠狠的吻了下去。

原牧還來不及反應,就能感覺到滿嘴的鐵鏽味,與此同時,柯有言的舌直接在她口腔裏掃過,這種感覺相當的陌生,像是被一個人氣息占領,她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只能被迫的接受。

在原牧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柯有言松口了。

她原本就被咬破了嘴唇看上去有一種平日裏全無的妖豔,這種色澤像是延續到了原牧身上,臉上也染成粉色。

“你……”

原指導你了好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柯有言連笑都沒笑,直接的拉起一邊是不是昏過去的時南的胳膊,架着往外走。

動作行雲流水,連半個帶着暧昧的眼神都沒分給原牧。

原指導一時間不知道要作何反應。

她還沒從柯有言是審判者這個信息上回過神來,又被對方放肆的差點吻到窒息,最後只能踉踉跄跄的站起來跟上去。

柯有言一腳踢翻了原本就被她踹的差不多了的屏風,像是把什麽踩在了腳底了似的。

木板很陳舊,踩上去的時候嘎吱作響的,時南看上去很瘦,但也很有分量,柯有言不知道原牧是怎麽樣把對方拖上來的,光看兩人那狼狽的模樣,她心裏的猜想就已經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了。

更別說看到原牧穿着那身黑色的禮服了,像是和那年一樣的款式,只不過她現在身材更好,顯得更引人注目而已。

但更讓她在意的是,那禮服已經破破爛爛了,她一掃就看到了刮擦的痕跡,不知道那布料包裹下的身體,是不是也是布滿擦傷?

是誰要去動她?

原牧不是貴族嗎?

為什麽時南要跟她一起?

她心裏的疑問千千萬萬,卻始終一個字也問不出來,她沒從正門走,引着原牧走後門。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麽樣,才可以把他們兩個人帶走。

畢竟整個王城都是守衛兵,以及不知什麽時候會出現的潮汐體。

空氣中沒有青草香。

原牧看着她。

柯有言低下頭,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雜草,餘光裏是站在草叢中的原牧,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原牧的手。

在原牧轉頭看她的時候,又別開了。

“牧牧,別看。”

原牧這才注意到,柯有言剪短了頭發,原本到肩頭的頭發剪到了耳朵邊,依舊毛茸茸的,但有幾縷還是有些長,總會漏出一兩撮。

隐隐有些昏暗的天光中,她依舊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通紅的耳廓。

她的目光在對方腰間別着的審判面具上停留了一會,最後用另一只手,幫柯有言帶上了兜帽。

隔着兜帽,拍了拍少女的後腦。

“嗯,不看。”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但也沒從前的冰冷,像是順從,又像是接受。

兜帽下柯有言覺得自己眼酸的就要冒出淚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

橫亘在她跟原牧之間最後的屏障已經被捅了個大窟窿,但她沒有時間解釋。

暮色四合,微涼的雨水落在身上,柯有言背着時南躲躲藏藏的往城中心走。

繞過了一隊又一隊守衛兵,她看着明顯體力不支的原牧,忍不住說:“要不,我先把你送走?”

原牧搖頭。

柯有言收到了一條短信,她單手撈出撈出來一眼,發件人是一個數字零,內容是,右轉,小巷,左轉。

原牧只看到柯有言讀了短訊,眼裏的迷茫似乎頃刻間就消散了,堅定的向前走。

按着內容他們站在一個只容下一個一個人走過的小道外,柯有言站在這頭,一眼就看到了昏暗的小道盡頭,空無一人。

空中掉了個東西下來,她擡頭一看,星放在窗戶前探出一個頭,旁邊又探出一個頭。

柯有言讓原牧先走,自己跟在後頭。

原牧回頭看了一眼柯有言,沒再猶豫。

繩子垂在地上,原牧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動作很慢,最後柯有言把時南丢在一邊,一手摟着原牧的腰,一手抓着繩,很快就爬到了窗戶邊。

原牧複雜的看着跳下去背時南的柯有言。

卻聽到拉着繩的黑發女人說話了:“不用擔心,要不是因為你,她可以一口氣帶兩個。”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天,柯有言問原牧:“牧牧,你怎麽會開鎖的。”

原牧沒理她。

她又問。

還是沒答案。

好久之後,她有天找東西,看到一本破破爛爛的本子,随手一翻,字寫的很工整,但一看還是小孩體。

得,原來是這樣。

有一頁寫着——

10月25日,松洛老師指着在給季穹實驗櫃開鎖的管家爺爺說,有一門手藝關鍵時候很管用。

我也要學。

從此以後柯有言再也沒見過那本本子了。

柯有言:鬼知道牧牧藏哪裏去了嗚嗚嗚好想再看哦。

☆、對話

原牧轉頭,黑發的女人正看着她,黃玉一般的眼眸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嘴角卻挂着笑,能讓人輕而易舉的感到她的不善。

星放噙着笑,沒再看這個看上去就是塊硬骨頭的女人,摟着零晝轉身走了,“阿娅,有藥箱嗎,等會要用。”

“藥箱……我不知道,平時都是聶文音弄這些,啊……我找找……”

原牧平時雖然不怎麽關注娛樂方面的信息,但零晝她還是認得出來的,這個很有名氣的女人,因為漂亮的臉蛋和迷人的嗓音一直游走在很多有頭有臉的人周圍,能輕而易舉的獲得許多的資源。

柯有言的副業……

原來是審判者啊。

心裏的感受不知道怎麽形容,柯有言身上的迷霧一層層的驅散,留下來的真實卻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樓下的柯有言已經背着時南上來了,她輕而易舉的翻過窗戶,把時南放在地上,拍了拍審判服,再擡頭去看原牧。

原牧看上去呆呆的。

柯有言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去撞槍口,拖着時南去了客廳,在即将走出這個卧室的時候,還是轉頭問:“不走嗎?”

客廳的沙發上星放和零晝坐着講話,銀發的女人倒在星放的肩上,笑的特別開心,柯有言嘆了口氣,看着星放那難以揣測的神色,自顧自的去拿桌上的小藥箱,卻給時南看傷口去了。

時南已經徹底昏過去了。

原牧走過來,說:“我來吧、”

柯有言看了一眼她的狼狽樣,說:“你傷哪兒了?”

原牧搖搖頭。

星放突然嗤笑一聲,她的眼神毫無顧忌的在原牧身上打量着,“原指導,你先去換身衣服吧。”

“對啊,你的衣服都破了。”

原牧身上的黑色禮服已經破破爛爛的,看上去都是擦痕跟污垢,零晝站起來,她走過去,說:“我帶你去洗個澡,換個衣服。”

原牧沒有拒絕。

柯有言眼巴巴的看着零晝帶走了原牧。

客廳只剩下了柯有言跟星放。

安靜的仿佛下一刻就會爆發出什麽。

柯有言頭也不敢擡,假裝自己在專注的給時南清洗傷口,星放手托着臉頰,一直盯着她。

柯有言被盯的全身發麻。

緩緩的轉身,“幹、幹嘛啊。”

星放笑着說:“我能幹嘛?”

“哎,”柯有言把藥劑放回藥箱,“我暴露身份了。”

“你當我瞎?”

柯有言被噎的說不出話。

“回去自己領罰,”星放拿了一塊零晝放在桌臺上的餅幹,“你把他們帶回來什麽意思。”

“原牧跟時南在被人追殺。”

“科研院的總指導和副指導被追殺?”

星放輕笑,“誰這麽厲害?”

柯有言不說話。

沉默了許久,她才開口,“我想把他們帶走,東區現在太危險了。”

“憑什麽?”

星放頭也沒擡,“你有什麽理由說服我讓我帶他們走?”

柯有言白了臉,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攥着拳頭,好久都沒松開。

星放把這些都收入眼底,卻依舊帶着笑意,柯有言大概是所有審判者裏陰暗面最少的人了,哪怕是幼年作為奴隸的經歷,還是從東區流亡到西區的拼命,在她的性格中始終沒留下什麽特別陰翳的一面。

好像這個人生下來就是向陽的。

哪怕她會有沉默的時候,哪怕她面對要肅清對象依舊毫不留情,但血漬在她臉上擦去還是留不下痕跡,像是化為她嘴角的笑容,能感染都周圍的人。

但她還是比上一任的審判者優秀。

審判任務的下達到執行完畢大多數沒有緩沖時間,有時候甚至是突如其來,需要敏捷的身手以及快速的手法,六個審判者都有各自的擅長的東西,柯有言是她用心培養的,在武器上,她的運用就比其他人強。

每個審判者的過往都比常人痛苦,但這種痛苦往往伴随着性格的成長,越是成熟,就越難以控制,他們都有這深埋于心的目的,等着這個位置帶來實現的那一天。

西區有西區的規則,審判者有審判者的規則。

他們與王座上的人之所以保持着服從與被服從的關系,這一點是最關鍵的。

在他們成為審判者的那一天,王就會與他們交換一個條件,相互協助,也相互守護這個遼闊的土地。

原牧出來的時候,看到時南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柯有言正把他往卧室裏攙扶,原牧望了一眼,卻對上星放帶着涼意的眼眸。

與原牧的冷淡相比,星放其實看上去要更不近人情。

似乎所有的溫柔分給了熟人和愛人,剩下的就是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

“原副指導,久仰大名。”

星放坐在沙發上,也沒站起來,她遙遙的朝原牧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握手的姿勢。

原牧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但她也沒伸手,只是說了聲你好。

只有是誰,她等着這個人自己說。

零晝坐在一邊打量着他們兩個人,星放摸了摸她的臉,輕聲說:“你先休息一下吧,感覺你不太精神。”

“我沒有啊,”零晝朝星放笑了笑,“我坐在一邊就好,沒關系的。”

“好。”

說完星放才轉過頭,她看着原牧,“我叫星放,是西區的王。”

果然。

原牧看着女人看上去過分年輕的臉,又想到柯有言面對星放有些自然臣服的氣息,再看星放,覺得對方還真是擔得起這個位子。

和時修相比,星放看上去也不像個王。

但她的舉手投足總是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看着你的時候覺得強勢無比,才會讓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我是原牧,科研院副指導,以及東區的公爵。”

“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問原指導一個問題,”星放張嘴咬住了零晝遞過來的蘋果幹,頓了頓說,“你跟阿六是什麽關系?”

原牧看着星放跟零晝親密的舉動,有些不好意思,她別過頭,想了想,說:“戀人。”

屋裏的柯有言覺得自己要是有尾巴現在覺得肯定得搖着上天了,她沒想到她不在場的時候原牧居然這麽的……

直率!

“是嗎?”星放也有點驚訝,一邊的零晝也擡頭看了原牧一眼,“那你喜歡她啊,柯有言有什麽好的,性格毛躁,成天蹦蹦跳跳的,也不知道談了幾次戀愛了,長得好看的她都喜歡……”

原牧被星放的話甩了一臉,她愣了會,搖了搖頭說,“她很好。”

莫名其妙的,她想到柯有言那個來勢洶洶的親吻,突然覺得舌尖發麻。

星放看着原牧驟然紅了的臉頰,突然明白為什麽柯有言會那麽喜歡她了,大概是她盯的有些久,零晝伸手戳了戳她的腰。

“聽說你跟那位在被追殺?”

原牧跟東區再怎麽樣,她也是一個東區的人,她權衡了許久,還是沒有開口。

“我今天就要走了,柯有言也走。”

“她說想帶你走。”

原牧洗了個澡,穿着零晝的一件裙子,淡藍色的長裙,款式很簡潔,穿在她身上有一種獨有的味道,她的頭發還沒幹,臉上還有幾道擦痕,因為沾了水的緣故,顯得嫣紅嫣紅的。

她雙手交握,顯然是掙紮了。

“原指導,你是準備留在這裏嗎?”

星放又問。

躲在卧室門後偷聽的柯有言看着原牧的背影就覺得她肯定掙紮的不得了,恨不得馬上沖出去,她這邊唉聲嘆氣的,床上的人突然就咳嗽了。

柯有言走過去,卻看到時南睜開了眼。

他失血量挺多,好像原本就是一個文弱的人,柯有言把他鐵門裏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但好像醒來還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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