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回合是武器

好久不見,”松洛的聲音有些喑啞,但還是摻雜着原牧熟悉的平和,“小牧,你長大了。”

她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長輩的慈愛,原牧極力的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死死的盯着腳下。

“您不是……”

原牧盯着牆上散發着幽暗光芒的棱石燈,問松洛。

“先不急,我知道你來并不是為了這個,”松洛笑了笑,但顯然不是很好看,因為臉上燒傷的痕跡太過猙獰,到時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怖。

“你這些年的研究我都知道,小牧,你真是一個讓我很驕傲的學生,”松洛看着站在自己一步遠的女人,白色的指導服讓她看上去格外的聖潔,即便半低着頭,也能感覺她那股生人勿進的氣勢,“看來你對潮汐現象……真的了解不少了。”

松洛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站在她身後的辛遠崇早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就走到上面去了,這個地下室很安靜,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安靜。

“你過來,”松洛朝原牧招手,“推我進去。”

原牧終于擡頭了,她望着松洛的眼神裏充滿戒備。

“你不是在找季穹嗎?他在裏面。”

原牧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伸手去觸碰輪椅推手的時候,松洛的手輕輕的碰了碰她的手,原牧渾身一個激靈,松洛卻又收回了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很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沒有,那要看人。”

她這句話有些傷人,但松洛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被原牧推着往門裏去,一邊說:“你來見我,是想問什麽?”

“這裏,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多潮汐體。”

輪椅上坐了一個人還是很輕,從原牧的角度看,能看到松洛蒼白又幹枯的發頂,以及枯敗的脖頸,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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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體?小牧,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明白。”

“這些,是可以制作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涼薄,原牧甚至覺得自己推着的人或許是假的,但無論是聲音還是說話的語調,以及脖子上的傷疤,都能證明,這個人,真的是她的老師。

“為什麽?”

門裏又是長長的甬道,因為不見光的緣故很是陰冷,這種冷像是深海的冷,讓人覺得骨頭都有了縫隙,遠遠不斷的冷風灌了進來,讓人凍的渾身發抖。

松洛穿的很淡薄,似乎已經很習慣了。

“因為太無趣了,大家都活的□□逸了。”

松洛看着前方黑暗裏幽幽的紫光,薄唇中吐露的确實非常殘忍的話語。

原牧這才發現,這不寬不窄的甬道兩邊,擺放着的都是一個個透明的玻璃瓶,大小不一,裏面無一例外的裝着海底生物,有些是标本,有些是活物。

“可您說過,安逸适合生存。”

原牧收回目光,重複着多年前松洛說的話。

“但我也說過,危險下所有的生存能力才會被激發。”

“況且,五年一次的潮汐現象太頻繁了,不如一次性的爆發,這樣的終結,會比較好吧。”

輪椅上的女人說的很輕巧,卻讓原牧握着銅把的手力道又重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摸清過松洛的心思。

就好比許多年前的那個午後,松洛問她,潮汐現象對人類是一個怎麽樣的存在,她回答是一個讓人類不斷進步的存在時,松洛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只是碰了碰自己學生的頭,說:“也許吧。”

但下一句,像是自言自語——

“說不定是一個懲罰呢。”

那時候的松洛總喜歡穿一身藏藍的絲絨長袍,領口是一圈灰鼠毛,她總是喜歡在午後坐在院子的梧桐樹下,對着樹下的那面鏡子站很久很久。

“能解決的。”

原牧說,她對潮汐現象的起源已經有了根據,但實施起來實在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需要适當的時機。

“到了,”松洛卻沒打算再讓原牧多問,只是指了指盡頭的一扇黑色的窄門,說:“推開它。”

空氣中都是熟悉的腥味。

原牧皺了皺眉,手在門把上停頓了很久,最終還是轉動,推開了。

腥味撲面而來。

她下意識的擡頭一看,就被房間裏密密麻麻的擺放驚的頭皮發麻。

這是一間挂滿了潮汐體的房間,但奇怪的是,這些潮汐體都還是有着人的面容的,它們的身體幹癟,像是被抽幹了血液,但眼睛又瞪的很大,在推開門的瞬間齊齊的望向原牧。

她站在門口,不知道要怎麽辦。

好像這個空間都布滿了這種令人作嘔的氣息,但下一刻,松洛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你不是要看季穹嗎?”

“他在等着見你最後一面。”

——

邊境的潮汐獸似乎一波比一波來的兇惡,這麽将近一個月的戰鬥,也讓柯有言摸清了它們的作息。

隐隐還是有些規律的。

雖然不知道它們的能量來自那裏,但至少到了夜晚,他們的嗅覺聽覺都會降低,獵殺率會提高很多。

現在是淩晨三點,潮汐獸動作最遲緩的時候。

許多人都是在這個時候稍稍的休息一下。

星放看着柯有言窩在帳篷裏盯着終端看,一副渴望的恨不得戳穿屏幕的模樣,嘲笑着擦着自己的箭頭的血跡。

“怎麽通訊還沒修好啊。”

“邊境是不是被放棄維修了……”

金色短發的女孩背對着星放,自顧自的說着,精神似乎很好,星放倒是摸清了,柯有言這人真的有着非同一般的精力,在所有人精疲力盡的時候,她似乎也能繼續獵殺潮汐獸,她甚至不怕海,有時候還會沖進去,第一次星放被她吓到了,旁邊軍部的人卻對她說不用擔心。

“那孩子一直就是這樣,大家都習慣了。”

大概因為表現太好的緣故,柯有言到後期都被派到了最前沿,她不畏懼大海的風浪,一個人撐着漁船吸引潮汐獸,偶爾實在擋不住就趴在一塊木板上回來。

但随着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潮汐獸的攻擊力有增強了,并且在速度上也有提升,不再像之前那麽笨重。

但之前長時間的戰鬥已經死去了不少人,整個戰區都是腥味,風吹來伴随着海腥味,更是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每隔幾步地上會有斷肢或者潮汐獸的軀體,怪物的血液和人類的血液混在一起,淌在這片土地上,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痛感。

越到後期,柯有言就越覺得吃力。

不僅僅是她,許多學員和軍部的士兵們也有些難以應付。

星放和西區人的加入本來解決了不少問題,但面對新一輪攻擊力增加了的潮汐獸,還是有些難以抵擋,更何況,在一次突然爆發的潮汐獸攻擊中,星放受傷了。

她是為了救一個軍部的軍醫。

她的長弓和流箭搭配的攻擊力原本就高出普通人一大截,效率額很高,但唯一的缺點就是流箭的數量不多,一般需要夜晚跟人一起在潮汐獸的屍體上收回。

軍醫是在戰區流動治療的存在,但第一戰區的這部分人基本出身東區,身體素質很差,即便膽子大,但面對潮汐獸還是非常的害怕。

星放的流箭很準确,但那天她所在的那個區域有一個重傷的中尉,軍醫們就地治療卻碰上了一頭失控的潮汐獸,其他人都反應很快的帶着傷者離開了,只有剩下的那個還呆呆的站在原地。

星放的流箭已經射完,最後只能用長弓抵住潮汐獸的嘴,把那個差點被吞半截的軍醫拉出來。

可惜這位實在太豬隊友,反而踹了星放一腳,最後導致星放手一滑,自己胳膊被潮汐獸咬斷了。

柯有言實在幸災樂禍不起來。

因為星放感染了。

潮汐獸分泌的液體本來帶着許多細菌,極容易感染,再加上星放其實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一直在帳篷裏養傷。

“別看了,趕緊睡會,”星放把箭□□箭筒,放在柯有言的身邊,她受傷的這段時間,柯有言倒是用上了她的武器,星放訓了她許多年,這會兒終于派上用場了。

“等會。”

“原牧又不會跑。”

西王冷冷的說。

“鬼知道,”柯有言背對着星放,眼冒金星的盯着終端,“我得堅持。”

星放還來不及嘲笑柯有言,就聽到一聲尖銳的哨鳴。

伴随着靠近的潮汐獸嘶吼。

“我靠,那些東西半夜怎麽躁動了!!!”

☆、幹涉

上一次見季穹是什麽時候,原牧不記得了,但她記憶裏的季穹,大部分還是她在科研院擔任重大項目司司長的那段日子,季穹身為總指導的模樣。

科研院到現在都對這個上一任的總指導褒貶不一,卻又像是被什麽指令下達過一樣,保持着緘默。

但值得肯定的是,季穹在科研院擔任總指導的期間,還是做了不少有名的研究項目的,至少藥劑學方面,沒有人能超過他。

當時還有不少的女同事愛慕這位風度翩翩的總指導,季穹有一張清俊的面容,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相處的男人,如果保持着點頭之交的話,季穹确實是這樣子的。

大概是因為對方在自己小時候做了一些非常兇惡的事情,導致原牧一直對季穹有一種很難抹去的厭惡和畏懼,她盡量避免遇到季穹,除非是到了非開不可的會議。

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幾乎沒人知道他們曾被大陸上著名的學者教導過。

原牧很不習慣季穹的眼神,從松洛老師死後,她險些被季穹掐死之後,她就覺得他們之間總有一天會爆發一場沖突。

但她還等到那一天,季穹就走了。

帶着科研院許多資料和極為精英職員堂而皇之的離職。

在所有人驚訝的眼神中,成為了裏城娛樂公司的管理人,他像是有許多潛藏底牌,總是出乎意料的給人亮一手。

看上去毫無關聯的兩份工作,原牧最近才明白,季穹是在利用零晝的知名度散布放逐者論,引起恐慌,讓原本動蕩的時局更加難以控制。

等原牧要找他的時候,他又不見了。

在這個布滿幹癟潮汐體的房間裏,她站機械臺前,看着上面的身體,□□在外的表皮已經完全是鋸齒的鱗片,看上去猙獰而恐怖,原本英俊的面孔也被藍色的表皮覆蓋,閉着眼,作為人類的特征幾乎都要消失了,除了體形。

體形卻還是人形,沒像其他潮汐體那樣突然膨脹。

安安靜靜的躺着,像是他生命裏難得的一個悠長睡眠。

空氣裏都是難聞的腥味,松洛坐在輪椅上,看着自己前面一躺一站的兩個學生,眼神裏卻一點別的情緒都沒有,像在看兩件普通的物品。

“您為什麽要這麽做。”

原牧覺得自己還是很冷靜,她像是把這麽多年積攢的平和在這個時候鎮壓了心頭隐隐翻湧的怒氣,面上還是平淡的表象。

“季穹他是您的學生。”

“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做出潮汐體這種對人類毫無意義的東西,潮汐現象已經失控了,如果再想不出對策,整個風境大陸,都會覆滅的。”

原牧背對着她的老師,看着機械臺上的軀體,緩緩的說。

即使聽出自己學生話語中顯而易見的怒氣,松洛還是無動于衷,她甚至笑了出來,臉上那些因為多年前那場大火灼燒留下的疤痕也因為削而聳動着,她的腿上蓋着一塊不大的毛絨毯子,手也被蓋在毯子下,捧着一個相框,細細的摩挲着。

“這樣不是很好嗎,小牧。”

“五年一次的潮汐現象本來就是一場折磨,為什麽不能讓這場折磨徹底一點,直到這個大陸被吞噬呢?”

“活着本來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了,還要在這些怪物的口中茍延殘喘,讓生者和亡者永遠分離,不如一口氣,都去亡者的世界,就不用再痛苦了。”

“你不想這樣嗎?”

“你不想念你的父親嗎?”

原牧站的很穩,如果不是她微微抖動的袖子,松洛幾乎要認為她這個學生已經徹徹底底的成長為一名堅定的研究員了。

她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你當初,拉住我,說的可是——”

“想念父親,恨不得不……”

“老師!”

原牧厲聲喊道,她回頭,看向坐在輪椅上已經面目全非的老師,像是那把火,燒灼掉的不只是王宮的橫梁,還有松洛的品格。

她心裏對松洛的感激和懷念像是在這個時候被打回了谷地,好像從前的以前都沒發生過,這個時候站在她對面的,是一個她第一次見的陌生人。

“那您給我的手稿到底是什麽意思,如果你是為了毀滅,那根本沒必要指引我去尋找潮汐的真相。”

在被大火籠罩的廳堂,松洛把自己推了出去,大火中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自己按照她所留在住所的手稿繼續研究。

直到季穹問起,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被唯一托付的人。

“小牧,”松洛嘆了口氣,笑着看向相貌出衆的學生,“你太激動了。”

原牧掩在袖子裏的手因為激動顫抖着,但卻固執的不在臉上顯露出來。

“季穹是自願的。”

原牧不可置信的看向控制臺上躺着的軀體。

“幾年前他就找到了我,我沒想到我能被人發現,這孩子太聰明了,他順着我的手稿讀懂了我的目的,利用你們科研院的數據庫一點一點拼湊出了我的所在,找到我的時候,他開門見山的說要加入我。”

原牧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加入您什麽?”

“潮汐體的研發?”

“不,”蒼老的女人搖頭,“是放逐者計劃。”

“你一定聽說過放逐者論吧?這是我這些年來研究潮汐現象得出的結論。”

“我不信。”

原牧直接的說,她從來都不相信什麽放逐者論,從它開始傳播在東區的時候,她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即便潮汐現象的來源實在捉摸不透,但也并不能證明這片大陸的所有人都是被上天放逐的罪人。

“總會有人信的,畢竟你從來沒經歷過底層的生活,大概經歷過最痛苦的,也只是父親的死去吧?”

原牧沉默。

“但季穹經歷過,你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我的學生了,但那之前,他一直是裕裏出身的孩子,裕裏你知道嗎?”

原牧知道,東區的貧民窟,所有人都遠離的地方,也不止一次有人提出要驅趕那裏的人,但因為裕裏的存在太久,占地也不大,陰暗潮濕加上裏面的貧民都是兇惡的模樣,守衛隊也奈何不了,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季穹是那裏出身的,還有西區的王,以及聞名大陸的那個歌女零晝。

他們現在看上去都光鮮亮麗,卻有着讓人厭惡的出身。

“看上去風境大陸在潮汐現象不發生的時間裏都過的安穩,但并不是這樣,我游歷了十多年,連最隐秘的村落都去過,即便沒有潮汐,也有許多的困難在折磨着人類。”

“他們中有人與愛人生死相隔,也有人身患頑疾卻茍延殘喘,也有妻離子散一個人踽踽獨行,還有背負家族期望一個人遠走他鄉……”

“活着的時候,總是苦多一點的。”

“你這麽多年,不還是一個人嗎?即便沒感覺困難,但還是不好吧?”

“小牧,我知道你的,你的心高高在上,一邊厭惡你父親臨死前為你求來的貴族身份,卻又不得不依附這個身份成長,你說,你現在坐的這個副指導的位置,沒有你的身份,會來的這麽容易嗎?”

原牧閉上了眼,不想去看松洛的面容。

松洛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說話如刀,一個個字都精準無比,讓人無法反駁,只不過幼時她覺得對方讓人嘆服,現在卻還殘留着一絲不贊同在苦苦的支撐着,讓她想去反駁。

“老師!那這和你制作潮汐體有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

松洛低頭,她笑了笑,她拿出了那個相框,原牧被她撫摸相框的動作激的毛骨悚然,對方那幹瘦的手指細細的摩挲着照片裏人的面容,動作很慢,加上噙着的笑,讓人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我就是想讓大家都早點解脫,不好嗎?”

頭發花白的女人擡頭,她那張布滿燒灼痕跡的臉上都是瘋狂,以往總是溫和的眼眸裏盡是憎恨,“我恨潮汐獸,也恨這些總是徒勞無力的人,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讓他們都給鏡遲陪葬!”

“我找了這麽多年,她也許早就不在這片大陸了。”

原牧被她的話激的全身不自在,但又像是想通了一般,她明白了自己尊敬的那個松洛老師也許早就埋葬在那年王宮的大火中了。

現在留下的這個人,是大火衍生出來的怪物,也許更是松洛老師的另一面,那因為愛人死亡而充滿憎恨的一面。

松洛老師的愛人是原來軍部的一位上尉,原牧也是在聽管家爺爺說的,在許多年前的一場潮汐戰争中失蹤了。

也許早就故去了,因為沒找到遺骸,所以只能算是失蹤。

老師的感情對小時候的原牧來說很神秘,她也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敢多問,畢竟每當提起這個話題,她能明顯的感到松洛的情緒不一樣了,那不是難過,也不是思念,反倒是一種裹挾着怨氣的執念,讓她平和的面容因為這種情緒而顯得有些吓人。

但往往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原牧沒打算理會松洛,她轉身就要走。

她想要尋找的真相已經的得到了本人的确認,這麽多年來因為被解決困在心頭的那種難過仿佛一瞬間也消失了,而季穹,已經變成了這樣,也沒辦法回答她的問題。

也許他的突然離職就是為了幫助松洛完成心願,那紅丸體和亞風學院學生出現的症狀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原牧覺得這麽多年下來自己像個被松洛操控的木偶,因為那空洞的一卷手稿,義無反顧的鑽進去,企圖研究出個真相來,卻沒想到,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你去哪裏,”經過松洛身邊的時候,原牧被松洛拉住了手腕。

“老師,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我得走了。”

“小牧,你還沒有明白嗎?”

“我就沒打算讓你走。”

房間裏原本安靜的幹癟潮汐體像是收到了什麽指令,突然開始嘶吼起來,原牧驚訝的回頭,卻看到原本躺在機械臺上季穹的軀體也睜開了眼。

一個個潮汐體從牆上跳下來,幹癟軀體上的鱗片依舊泛着冷光。

原牧企圖掙開松洛的手,卻被松洛向後一推,“小牧,我知道你已經摩挲到了潮汐現象的真相,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你不能阻礙我。”

☆、變故

“王!!!”

“喂!!星放!!!”

柯有言從地上拔出自己刀,拼命的向潮汐獸身上砍去,藍色的血液滴在地上,慢慢的被土地吸收,潮汐獸發出哀鳴,柯有言趁它仰頭的瞬間,迅速的砍掉了插在它下巴上的那支箭。

星放的箭,箭頭插在潮汐獸的下巴上,箭尾卻刺中了星放的心髒。

柯有言急忙去抱起星放,星放的雪流在地上,她還在試圖睜開眼,但很困難,四周都是呼號的風聲,裹挾着潮汐獸沉重的腳步,還有第一戰區作戰人員的怒吼,深夜的海風有些冷,誰也沒想到潮汐獸會在平常應該行動遲緩的時間突然襲擊,無數在睡夢中的作戰人員直接被咬成了兩段,有些在強烈的恐懼下依舊拿起武器迎向潮汐獸。

柯有言一邊哭,一邊拿袖子抹去眼淚。

她倉惶的尋找軍醫,但現場一片混亂,她根本找不到軍醫,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所有人都驚愕不已,棱燈翻到在地上,冒着熱氣的水灑在地上,冒出一串白色的熱氣,拉住掉在地上,點燃了帳篷。

火光、哨聲、叫喊聲、哭聲、潮汐獸的鳴叫,伴随着腥臭的海風,柯有言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抱着星放,一只手去躲避不斷沖上來的潮汐獸。

流下的眼淚一會就風幹了,在臉上留下幹幹的疼,她毫無目标的尋找着軍醫,潮汐獸依舊在撕咬着人的軀體,殘肢在空中滑落,在地上滾落幾圈,最後靜靜的躺在地上。

“星放!星放,你堅持一下啊!”

戰區亂成一團,哨聲在不間斷的鳴叫,柯有言跑了好久,才找到一個被武院學院包圍着的軍醫,她不安的把星放交給對方,但因為藥箱的都撒了一半的原因,根本沒有措施可以急救。

中斷許久了的通訊卻在這個時候恢複了。

在緊張的狀态中,指揮官收到了來自科研院發來的緊急資料,軍部派來的增援也在的時間趕來。

柯有言守在星放身邊沒多久,卻不得不被同伴拉上去面對潮汐獸,她看到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星放,擦了擦又忍不住冒出來的眼淚,轉身走了。

她找到了自己的帳篷,找到了在潮汐獸襲擊之前星放擦完了的箭筒,又在剛才的地方撿起來長弓。

如果沒有星放,她現在大概已經被咬成兩段了。

星放因為手骨折的緣故,射的不太準,那只箭只射到了潮汐獸的下巴,但柯有言還在對付另外一頭明顯攻擊性極強的潮汐獸,手忙腳亂下被前後夾擊,星放行動不快,最後只能擡手想把柯有言拉走。

但後方的潮汐獸突然的躁亂起來了,試圖直接把腳下的兩個人咬到嘴裏,但下巴上的流箭卻在星放拉住柯有言的一瞬間直接的□□了星放的後背。

柯有言回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星放的手還沒來得及拉住自己,就因為潮汐獸擡頭,挂在了半空。

這樣的淩空讓星放更加痛苦,柯有言瞪大了眼,最後咬着唇找準了潮汐獸的肚皮,刺進了要害,才去把星放救下。

第一戰區指揮官收到的資料是科研院發送的關于控制潮汐現象的猜測,但概率很低,卻依舊還有一線生機,希望第一戰區能有人去嘗試一下。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外頭是呼號的海風,以及潮汐獸尖銳的鳴叫,以及士兵的吶喊,在海岸上面對潮汐獸已經是第一戰區的極限了,沒有人能保證如果潛入海底,就能找到解決潮汐現象的關鍵,更讓人絕望的是,沒有人能在源源不斷上岸的潮汐獸所在的海域,潛入,尋找拯救的方案。

這份公告在第一戰區傳播着,經歷一夜的慘烈的厮殺,已經有不少人已經累倒在地,困境中爆發出的力量總是驚人的,面對攻擊力逐漸上升的潮汐獸,大多數人還是選擇迎上。

在難得可以喘息的空檔,軍醫在混亂的土地上尋找生存者。

潮汐獸上岸的速度似乎慢了一點,柯有言摸了一把即将落入領口的汗,跑向之前把星放安放的地點。

星放還是很不好,軍醫們都束手無策,她的嘴唇幹裂,整張臉都是蒼白的,微弱的呼吸證明她活着,但仿佛下一刻,她就會死去。

這是柯有言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到這麽虛弱的星放。

好像這些虛弱都在一瞬間趁虛而入,讓她顯得格外的脆弱,她看向一旁的兩個軍醫,他們都沖她搖頭,帳篷裏還有軍部的指揮官,似乎也很焦急。

畢竟星放是西王,如果她死在第一戰區,勢必會造成恐慌,畢竟星放在西區人們中的武力值還是很高的,她極具權威,強大的無可匹敵,如果因為潮汐之戰犧牲,會讓所有人對潮汐現象感到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星放才睜開眼,她的右手在之前受了傷,又被固定住,看上去非常的弱氣。

柯有言都不敢看她。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樣的星放,畢竟在過去這麽多年的相處中,她們一直是以上下級的身份相處着,她從來沒想過,星放會因為救她而受傷。

指揮官在看到星放睜眼的時候松了口氣,他顯然是有話要對星放說,柯有言還是識趣的走了出去,正好看到外頭的軍醫正在翻着醫藥箱。

這片區域離海域還有一段距離,經過一夜的安排,許多傷員都轉移到了後方,海域前的區域依舊有人在和潮汐獸厮殺,柯有言等會還得走,死傷還是很多,這個時候,多去一個人都像是多一個力量。

“西王,她的傷……”

她也蹲下,問一旁的兩個軍醫。

其中一個是個大眼的女人,看上去有些膽小,她看着柯有言,輕輕的說:“很難說,她流的血太多了,現在藥劑補給也不夠,而且,她的身體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以前有過病史啊?”

柯有言被問倒了。

她反問:“她怎麽了?”

“我們發現她好像有遺傳病……”

柯有言蹲在那聽了好長的一段話,站起來的時候覺得眼前都是黑的,她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跟平常差不多,沒想到指揮官突然走出來,讓她過去。

她進去一看,星放還是躺在那兒,她對看着柯有言,但柯有言倒是覺得即便她現在還是一副那種讓人讨厭的嘴臉,永遠擡着下巴看人,也沒那麽膈應了。

“阿六,”星放叫她,柯有言乖乖的湊過去。

“你怕死?”

柯有言搖頭。

“那你敢下海嗎?”

柯有言睜大了眼,驚愕的看着星放。

“下海?!”

站在一旁的指揮官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忍不住補了一句,“會讓人陪着你去的。”

“為什麽?”

“科研部發來的消息,說是海底可能會有阻止潮汐現象的東西,等會讓你看看資料。”

“等等,科研院???嗯?通訊恢複了?”

星放:“……”

“是,是你家那位科研院發來的訊息。”

“哦……”

柯有言拿出自己經歷大戰依舊堅強無比的終端,發了一個通訊請求給原牧。

漫長的等待後,終于有反應了。

“牧牧!”

那邊的人咳嗽了幾聲,嗯了一下。

“你發來資料啦?你找到潮汐現象的來源了?”

“只是猜測,很冒險,你……是你去?”

那邊的女聲帶着顯而易見的訝異。

柯有言嗯嗯嗯了好幾聲,确認一下後卻迅速的結束了通訊,她嬉皮笑臉的神情仿佛是個錯覺,她對星放行了個标準的審判禮儀,轉身跟着指揮官走了。

在柯有言轉身之後,星放長舒了一口氣,她擡頭看向帳篷灰色的布頂,陷入了沉思。

柯有言的來歷星放一清二楚,可以說審判者的來歷她向來是一清二楚的,每個審判者都有埋藏于心底的秘密,需要通過審判者的地位來達成,他們之間相互利用,兩不相欠,柯有言成為審判者,是星放一手擡起的。

當年那個一眼就讓她看出希望的孩子,來自邊境海域的漁村,她幼年被販賣,被虐待,成為了奴隸,逃亡到西區,卻又在跟不懷好意的人周旋,企圖給對方致命一擊,她天生有敏銳的警覺性,又能把善惡權衡的很好,星放看了看被柯有言放在帳篷角落的長弓,難得的笑了笑。

是時候找繼任者了。

她的手放在胸口,想:要對不起阿娅了,說好保護她的,得換人了。

望不到邊際的海域包圍着風境大陸,卻成為所有的噩夢。

柯有言看完了柯有言發到指揮官手裏的資料,文字不多,卻概括了他們的推論,也開門見山的表示了可能性。

她望着晨光熹微下的大海,想到幼年跟着母親撐着木筏向遠處駛去的場景,她不知道之前潮汐現象來時父母是怎麽面對的,但她的記憶裏,那場奪走母親生命的潮汐之戰,卻深刻無比,潮汐現象在她腦中刻下了深刻的危險二字,時時刻刻提醒着,也讓她對大海産生了一絲的抗拒。

但向往跟抗拒互相拉扯之後,剩下的也只有觀望了。

但她現在要面對這片承載着幼時記憶的海域,去感受海水的溫度,去尋找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

“柯有言,你怕嗎?”

要跟她一起潛入海底的還有另外兩個學員,聽說水性挺好,但此刻面對是不是冒出潮汐獸的海域,他們還是覺得牙齒打顫。

“怕死了。”

柯有言面無表情的說。

☆、怪異

病床前是一束玫瑰。

原牧無奈的看着正在認真灑水的男人,“時南,你把這個插在這裏做什麽。”

時總指導微笑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說:“太多了。”

難得他有這麽惜字如金的時候,原牧看着對方滿臉的窘迫也沒打算追問了,其實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送的。

時修自從奪回權力之後整個人倒是完全沒了之前那副好好青年的模樣,每次原牧看到他,都覺得這些年那個跟孩子一樣的時修是僞裝的。

時南撒完水就坐在了一旁,給原牧念剛傳來的消息,男人的指導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很明顯察覺到他是剛從科研院趕過來的,最近的工作很忙,但時南依舊每天來看她,每天在床頭的花瓶裏插上不一樣的花。

也不知道這種戰亂的時候,時修是哪裏找的花。

看上去都新鮮的很。

時總指導念新聞的時候一板一眼,神情又慈愛的很,像是個給孩子念睡前故事的,原牧嘆了口氣,對他說:“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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