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蒼周之城
次日,越懷瑾依然在清閱殿裏翻看各種古籍,尹溯剛開始還能翻翻看看,而後便是強打精神,到最後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這時只聽‘吱嘎’一聲,門被人推開,木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在架子前翻找。
越懷瑾來到她旁邊,問着:“要什麽書,我幫你找。”
木言沒有回答,只是背對着他,道:“其實我更希望......你不要這麽累。”語氣帶着細微哽咽。
越懷瑾很想去抱她,可手伸到一半卻又收回,咬咬牙,故作輕松道:“沒事,都是我自願的,你放心,我定會遵守承諾。”
木言深吸一口氣,只字未言,轉身離開。
越懷瑾在她經過自己時,突然伸手拉住她,于她一根手串,而木言并未回頭,越懷瑾亦然。
等越懷瑾坐回桌前,便一直呆呆地身前古籍,這時,尹溯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師兄,其實我能看出來師姐是喜歡你,你別難過,來日方長嘛。”
越懷瑾看着他,摸摸他的頭。心想:是啊,來日方長,還有時間,還有時間的。
越懷瑾不願讓尹溯見到自己如此低落,便道:“小溯,若你能将這兩本古籍看完,師兄便帶你下山。”
尹溯驀地興致勃勃,連連應道:“好好好,那我看快些,師兄可要早些帶我下山。”
“不需胡亂看,師兄可是要選問的。”
“沒問題!”
......
秋桐鎮因鎮中秋桐頗多而得名,自古以來,不管是否為節日慶典,一到晚上便熱鬧非凡。
只因鎮中人皆認為人生須臾,需随心随性,方得始終,所以衆人便喜及時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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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小孩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東看西瞅,又是伸頭去聞聞甜糕,又是伸手去摸摸面具,活像只剛出籠的兔子。
越懷瑾跟在尹溯身後,手裏拿着一串被吃到一半糖葫蘆,看着自家小師弟如此興奮,想着是他初次下山,便也由着他。
“小溯,你慢點跑。”
尹溯正蹦跳得起勁,回頭卻見越懷瑾還未跟上,便趕緊跑過去,像個小大人似的,道:“師兄,你比我大七歲怎走的比我還慢。”說着便拉起越懷瑾的袖子就往前跑。
越懷瑾也是哭笑不得,只得跟着他一路跑。
尹溯見前方圍着一堆人,便想進去看,扯了扯越懷瑾的袖子,道:“師兄,我們進去看看。”
可奈那處是接踵摩肩,水洩不通,根本就不進去,越懷瑾正想告訴他,‘人太多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卻見尹溯想仗着自己個子矮,從底下鑽進去。
尹溯蹲着,看向越懷瑾,指着裏面道:“師兄,我先進去了,你想個辦法快點進來。”說着便似泥鳅般鑽進。
這可愁壞了越懷瑾,這麽多人該如何進去?可又擔心尹溯,不得不輕輕撥了撥兩邊的人,不好意思地輕聲道:“抱歉,實在抱歉。”
而所有人正看得起勁,也未注意有人想進來,只感覺到有人輕推自己,便下意識地往旁邊站,随即又是一聲喝彩,“好!”
越懷瑾費了頗大勁才擠進人群,見溯站在最前排,正向一位磕着瓜子的憨厚中年男人說話,“大叔,能給我一點嗎?”
那中年男人将口袋打開讓尹溯自己抓,尹溯手小,抓不了多少,只好該用手捧,越懷瑾看了看手裏的甜糕和糖葫蘆,無奈地笑笑,心想:還真是圖新鮮啊。
尹溯見師兄進來了,忙走過去,将手伸到越懷瑾面前,道:“師兄,吃嗎?”
越懷瑾接過所有的瓜子,道:“師兄不吃,替你拿着。”
尹溯點點頭,又興奮地給越懷瑾指臺上扮演了什麽,“師兄那是魔,那是妖,對了對了還有神。”
半柱香後,衆人紛紛散去,越懷瑾牽着尹溯路過一家飾品店,便停下對尹溯道:“我們進去看看。”
兩人剛踏進門,店家便極熱情地迎上來,連忙招呼着,“二位,想看看什麽。”
越懷瑾禮貌地笑笑,道:“随便看看。”
店家殷勤道:“公子,是買給心上人的吧。”拿出一根發簪,“這根簪子,秋桐鎮裏的小姐夫人們都非常喜歡。”
越懷瑾擺擺手,道:“是買給我自己的。”
店家又趕緊走到另一邊,拿出一根白皙微明,好似天邊雲的串珠,道:“這根手串正合公子你溫文爾雅的氣質,不如試試。”
越懷瑾看了看那根串珠,問:“可有與此類似,但為純黑的手串。”
店家忙應道:“有的有的。”說着便拿出一根墨黑珠串,頓了頓,說道:“公子,您看如何?”
越懷瑾将珠串戴于腕上,道:“甚好。”
待結賬後,尹溯問道:“師兄買黑色,是因為木言師姐的那根是白色嗎?可木言師姐的和師兄的不是同一種珠子啊,雖然師姐的手串只有一根,那為何不将店裏白串也買了,再送給師姐呢?”
越懷瑾揉揉尹溯的腦袋,笑道:“因為師兄的銀子都拿去給你買糖葫蘆了。”心裏想着:因為那根上的珠子是最好的,不像這根只是質地尚可罷了。
“啊~,師兄你好窮哦。”
越懷瑾戴着黑曜石串,好似白璧微瑕,雲玉覆濁。
漸漸地,大街上已是燈火闌珊,人影稀疏,越懷瑾便帶着尹溯來到客棧,又因尹溯一整天都未歇過,此時頭一碰床便睡死過去。
子夜時分,尹溯口渴便起身喝水,卻發現越懷瑾不見了,又找遍整個房間,都不見人,于是推門而出,從樓上看去,樓下除了小二趴在櫃桌前鼾聲如雷外,便是阒無一人。
他忙下樓去搖店小二,問:“你有沒有見到我師兄,就是穿白衣的人。”
店小二睡得正香,被搖醒後擺擺手,沒好氣道:“沒有沒有。”
尹溯走出客棧,大街上冷清寂靜,有幾只夜貓蜷在角落,見有人經過時,便慵懶地看一眼。
他在街上行了半刻,除了與月同行便是形影相吊,卻忽見得有一處還燈火通明,不少男人進進出出,有些衣着豔麗又輕薄的女子,皆笑容滿面地站于門前。
尹溯不知這是何地,但他知道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便要去問問越懷瑾的下落。
于是他來到門前,看着牌匾上的幾個大字‘覓樂樓’。
覓樂樓?何意?
正當他在思索時,這時卻走來一位女子對他道:“小弟弟,這麽小就來尋歡嗎?你看姐姐怎麽樣。”
他還未來得及回答。
便又來一位女子,嬉笑道:“你可真是不要臉呢,他還是個孩子,你都不放過。”又細細打量了尹溯,對着身旁女子嬌羞一笑,“他長得可真好看,這要是長大了,還不知要禍害多少好姑娘呢~”
旁邊那女子便掩唇嬌笑,道:“可不是嘛~”
尹溯實在不知她們說在什麽,只行禮道:“姐姐們可見過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大概十七歲。”
其中一位女子随即嬌笑道:“哎呦~,十七歲啊,可不小了,再說這大晚上能去哪兒,不就是來我們這覓樂樓嘛~”
尹溯聽到越懷瑾在裏面,忙道一句,“多謝姐姐。”擡腿便想往裏走。
一位女子忽然拉住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尹溯的肩膀,道:“你可進不去,這裏小孩子不讓進的,等你要找人辦完事呀,自然就出來了~”
尹溯聽女子這麽說,驀然滿心失落,正想問能不能帶自己進去,卻看女子已起身,滿面春光地撲到一個胖胖男人懷裏,還用手指戳着那人的心口。
他便只好蹲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口。
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越懷瑾出來,便忍不住心裏抱怨道:師兄到底在辦什麽事啊?還想等到他,就回去繼續睡覺呢。
無奈之下,尹溯還是想進去,這大門他雖進不得,但他可以鑽狗洞,只因翻圍牆這種行為越懷瑾一直嗤之以鼻,覺得太過失禮,所以他只能鑽狗洞。
尹溯找到一處矮小的狗洞,沒有絲毫嫌棄,直接往裏鑽。
只見後院漆黑一片,他便掐起離字訣,走到光亮處才撤去火訣,又跟着人,悄悄進入大堂,他蹲在一根柱子後,四處尋看哪有身穿白衣的人,然而見到的皆是身着錦衣綢緞的男人與豔麗的女人。
有的女人依偎在男人懷裏,笑得花枝亂顫,還有的女人雙眼迷離,可怎麽找,都不是他的師兄。
這時尹溯又見到一對男女往樓上走,他便偷偷上樓,來到一間屋子外,用手将窗紙戳出一個洞,透過洞,卻見到床上有一男一女,兩人身上蓋着一張毯子,女人仰着頭嘴唇微張,躺在男人身下,男人翻着白眼一上一下。
尹溯雖不知他們在做何,卻總覺得這男人看着有點詭異,便又去看下一間屋子,同樣如此。
但這次他看到女人把頭埋在男人的脖頸處,雙眼迷離,一副餍足享受的模樣。
尹溯看了片刻,便發現她在吸男人的陽氣,又忽地想起,越懷瑾說過,吸陽氣者為鬼。
這......這......這竟是一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