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琭琭如玉

嬰隰坐在山洞裏,默默地聽尹溯說着,他沒有去安慰,已過了那麽久,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勞。

既不能保護你的過去,那便守護你的将來。

......

暖陽高照,陽光越過樹林,将柔光落了那白衣少年滿身,尹溯剛睡醒,在幹草上翻了個身,就見到嬰隰拿着一根蘿蔔走進來,對他道:“阿溯,吃點東西,即使你修過辟谷,幾天不吃也是不行的。”

他接過那又白又胖的蘿蔔,問道:“哪來的?”

嬰隰坐下去,道:“就從那些村民地裏拔的,我們幫了他們,總得要點東西,沒讓他們把吃的都拿出來,就不錯了。”

尹溯也是哭笑不得,将蘿蔔掰成兩半,遞給他,嬰隰拿着啃得歡快,尹溯見吃得如此開心,便想原來喜歡吃蘿蔔啊,不過谷妖也喜這些人間吃食嗎?那以後可以帶阿隰去吃吃其他的。

......

“來咯,菜齊了,公子們請慢用。”小二上齊菜,又着急忙慌地去接待下一桌。

尹溯将一盤魚推到嬰隰面前,道:“嘗嘗,這魚沒刺,特別好吃。”

嬰隰夾起一大塊,一口吞下,含糊不清道:“阿溯,你怎知這魚沒刺的?”

尹溯笑道:“以前在門中,閑來無事,便會翻看地方志。”

嬰隰一邊嚼着,一邊用筷子敲着盤子裏的玉器裝飾,道:“這裏的人都很富有嗎?竟美玉當擺件。”

白琭都,這裏原盛産一種白玉與石頭鑲嵌的玉石,白玉及為漂亮,仿若天上雲一般潔白無暇,而石頭也是富有光澤,仿佛被打磨一般,于是當地人便給玉取名‘白琭’,給石取名‘白珞’,當時還流傳着一句話為:‘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意思是不願做光芒萬丈的美玉,只願為默默無聞的磐石。

只可惜的是,不知何這裏的玉石并不受各地歡迎,于是當地人便開始專研食材,又由于玉石太多,卻無人願買,便将珞琭放在菜盤裏做裝飾用。

然而很快,白琭都的各種吃食卻受到各地人們的喜愛,于是又流傳着‘美玉珞琭,美食琭都’。

Advertisement

嬰隰拿起一塊玉石,對着陽光仔細看了看,‘啧’了一聲,道:“這玉還是不錯的,沒有雜質,居然用來當擺件,當真可惜。”

尹溯笑笑,道:“竟不想,你還有惜物之心。”

嬰隰把玉石随手扔在桌上,道:“害,什麽惜物,我還是喜歡這魚。”

而尹溯卻發現,嬰隰只吃自己推到他面前的菜,便覺奇怪,莫非是相信自己推過去的都是些美味?

兩人吃過後,走在大街上,嬰隰吃着糖人,含糊不清道:“溯啊,不再去收靈力了嗎?”

尹溯咬了口糖人,道:“不着急,先逛逛。”

其實尹溯根本不想飛升,不想成神,若不是師命難違,況且......

嬰隰把棍子往後一扔,道:“那我們去前面看看。”

兩人逛完了西街,正想找個客棧休息,然而一人迎面便撞上尹溯,那人行色匆匆,而尹溯又恰巧側着頭與嬰隰說話,也沒看見。

老人見撞到人,忙道:“實在抱歉,實在抱歉。”

尹溯趕緊拾起掉在一旁的藥包,拍拍灰,也道:“對不起,對不起。”

老人接過藥包,擺擺手,沒說什麽,繞過尹溯,急匆匆走了。

然而尹溯卻愣在原地,也不知怎麽了,剛才居然能那麽自然地說出對不起,要知道,這三個字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敢說出口了。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老人離開的方向,對嬰隰道:“走吧。”

于是兩人又在白琭都,玩了兩天,才啓程前往東群。

......

夜色沉沉,尹溯躺在驿站的床上,翻來覆去,卻總也睡不着,本來多年的傷痕終于愈合了,應該放松才對,可他心裏就是堵得慌,總覺得還要再去一次白琭都。

便起身來到嬰隰門前,想告知他一聲,可又見天色太晚,不願打擾他,便讓驿站的人替自己給嬰隰帶句話——有急事往白琭都,路途遙遠,勿來,明日晌午歸。

不過嬰隰可不是會乖乖在原地等的人,他一早醒來不見尹溯,又得知人已去了白琭都,就要起身追去,可剛出驿站,便見到沈潦在向自己招手,還興奮喊着,“嬰隰兄,嬰隰兄。”

嬰隰快步走去,沈潦以為是過來打招呼的,正神采奕奕地打算回應,可就在他經過沈潦時,只是淡淡地回了一聲“嗯”,都沒停下腳,直接越過沈潦,走了。

沈潦懵了會兒,也不覺得尴尬,忙追上去,問道:“嬰隰兄,這是要去白琭都嗎?怎不見尹兄呢?”

嬰隰淡淡道:“他先去了。”

沈潦一錘手,雀躍道:“正好!我也要去,況且好久不見尹兄了,甚是想念啊。”

“才幾天,想念個什麽。”嬰隰語氣略有不佳。

可沈潦沒聽出來,笑道:“哎呀,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卻恍眼見到嬰隰如刀子般的眼神,立馬閉上嘴,哈哈兩聲,打着馬虎眼。

兩人一路未曾停歇,沈潦看着前方神态自若卻絲毫未慢下來的人,心想:妖的體力有這麽好嗎?這莫不是個怪胎哦。

又跟着走了一陣,來到一片小樹林,沈潦實在受不住了,忙叫住他,彎着腰,上氣不接下氣道:“嬰隰兄啊......歇......歇會兒......喝點水再走。”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攤。

嬰隰‘啧’了一聲,回頭見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便道:“你自己去吧。”

沈潦大喜,拔腿就去,可走着走着又轍了回來,不好意思地看着嬰隰,吞吞吐吐道:“嬰隰兄,實不相瞞,我......沒錢了。”

嬰隰一挑眉,道:“我不吃不喝也不會死,帶錢作甚。”

沈潦不死心還想問問:就真的一點都沒有嗎?你不吃不喝,尹兄就不用嗎?可見嬰隰又走了,哀嘆一聲,只好又跟上,心裏直叫苦:我這是做的什麽孽啊。

兩人一路快跑快走,竟将一天的路程,硬生生縮減到了半天,但一來到白琭都,二人皆犯難了,偌大的都城,要找一個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嬰隰想了想,道:“去客棧!阿溯總要睡覺的。”

沈潦還想着到了白琭都總算能緩緩,反正人就在裏面,休息會兒,可誰知道嬰隰又着急忙慌地要去客棧找人,哀嚎一聲,跟上去。

......

“可有見到一位白衣少年,樣貌絕佳,身長八尺”

掌櫃擺擺手,“沒有沒有。”

嬰隰一聽他說沒有又想伸手打人,沈潦趕緊攔住他,道:“息怒息怒,總能找到的,總能找到的。”

掌櫃被他吓了一跳,待他二人出去後,便暗罵着,“什麽人啊,腦子有病。”

兩人已将白琭都的客棧都找遍了,這已是最後一個,可依舊沒人,難怪嬰隰要發火。于是兩人躊躇地站在街邊,忽見一位少年,正在四處向人打聽。

這不就是尹溯嗎!

嬰隰揮着手,欣喜地向他喊着:“阿溯!這裏這裏!”

尹溯聞聲看去,只見嬰隰蹦得八丈高,不覺喜笑顏開,趕緊跑過去,道:“阿隰,你還來找我,真是辛苦你了。”

嬰隰笑道:“沒有沒有,反正我在驿站也待不住。”

這時尹溯忽見到他身旁有人,驚訝道:“嗯?沈兄?你怎麽也在?”

沈潦嘴角抽了抽,道:“合着尹兄就一直沒看見我呗。”

尹溯不好意思地笑笑。

嬰隰又對他道:“阿溯,我們找遍了這裏的各大客棧,都沒見着你,你沒住客棧嗎?”

尹溯神色尴尬笑笑,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沒錢了。”

嬰隰一聽,便道:“不怕!我有辦法。”說着便彎腰撿起一塊石頭,而那石頭瞬間變成了一錠銀子,“走,進去休息。”

然沈潦站在原地,顯然還未從方才的事中回過神,等他回過神後,那兩人已經進了客棧,還聽得尹溯驚奇道:“阿隰你居然還有化物的本事,真是了不得。”

而沈潦此刻的表情就跟踩了屎一樣,也跟進去,道:“你有這本事,剛才為何不用,兩文錢都不舍得。”他說着,卻見一塊房牌被丢過來,便見到那二人正往樓上去。

嬰隰很自覺地跟着尹溯進了他的房間,然而沈潦見他進去了,自己也跟進去,順手還将門帶上。

于是三人就圍着桌子坐着,嬰隰先開口問道:“阿溯,你如此着急來這裏,是為何?”

尹溯看向他,幾次欲言又止,神情很不自然,又在桌上寫了個十字

嬰隰一臉了然的模樣,道:“哦,我明白了。”

然而沈潦卻是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們,問嬰隰,“知道什麽了?尹兄臉上是字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尹溯突然推過去一杯茶,然嬰隰也推過去一杯。

沈潦将兩杯茶端起看了看,又各喝了一口,還是不知,又想開口問。

嬰隰正要再推過去一杯,沈潦見了忙說:“不喝了不喝了。”轉頭問尹溯,“尹兄這次來白琭都所為何事。”

尹溯道:“游玩罷了。”

“只為游玩?”

“嗯。”

沈潦有點失望,道:“我倒是要去東群,這次是偶遇嬰隰兄,又見嬰隰兄住在離東郡不遠的驿站,還以為你們也要去東郡,原想着結伴而行的,哎!可惜可惜。”

嬰隰悠悠道:“那看來是沒法了,不如你盡快啓程。”語氣還帶着點喜悅。

沈潦點點頭,“我也這麽想的,明早就出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