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黃雀在後

這時沈潦醒了,他滿頭是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地面,似乎還沒從幻象裏緩過來。

而尹溯見他此刻的神情非常差,便能猜到他在幻境所見的,一定不會好到哪裏去,就不願觸及他的痛處,便沒去問沈潦看到了什麽,只道:“淤菊蟲粉末有致幻作用,沈兄,你好些了嗎?”沈潦點點頭站起來。

三人來到街上,白霧已經散了,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然而當他們往前走了幾步後。

四周傳來一個聲音,“要不要我幫你,把你秘密都告訴他。”

尹溯頓時緊張起來,緊緊捏着拳頭。

其他人不知是什麽意思,嬰隰正在找聲音的來源。

那聲音道:“看你這麽緊張,我就更想告訴他了。”又戲谑地笑了兩聲。

尹溯沒有說話,但已經将血中劍喚了出來。

那聲音繼續道:“你這樣弄得我挺害怕的,我一怕就更想說了。”

那聲音頓了頓,道:“穿黑衣那位,我們的尹仙師道貌岸然得很呢,他居然......”

尹溯乍然間就像瘋了一樣,拿着劍往右側劈去,“閉嘴!不許說!”

那聲音又是一聲輕笑,“他可是對你有......”

尹溯雙目泛紅,向四周毫無章法地一通劈,像瘋似的喊着,“閉嘴!閉嘴!”可那聲音還在繼續。

他快速跑到嬰隰面前抓着他的肩膀,喊道,“你不要聽,你把耳朵捂上,你不要聽,你捂上好不好。”聲音還帶着一點乞求。

嬰隰見他這模樣,完全呆住了,這哪裏像尹溯啊,“阿溯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可是尹溯還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乞求道:“你不要聽,你捂上好不好,你不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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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隰眼裏滿是心疼,抱着他哄着他,“好好好,我不聽我捂着,我什麽都不聽。”然而他并沒多餘的手去捂耳朵,尹溯見他沒捂,便用自己的手去捂他耳朵。

而沈潦見到他二人這般,已完全愣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尹溯漸漸地冷靜了點。

可這時那聲音又響起了,“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一個手染鮮血的人,一個肮髒不堪的人,心裏竟還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真是叫人惡心啊。”

尹溯聽着那些話,就更不敢靠近嬰隰,猛地将他推開,就往旁邊縮,縮成一團,抱着自己的頭,止不住的顫抖。

他連說一句‘他不是’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事實确實像精蝼蛄所言,他忘恩負義了,他手染鮮血了,他對那個人存了不軌之心。

嬰隰見狀又抱上去,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前,“沒有的沒有的,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好的,別怕別怕,有我在的。”

可尹溯還是那樣,他現在好怕嬰隰知道那件事,最好就讓它爛在心底,誰也看不到,誰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在無人處時,才能拿出來看看。

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就像當年他不配說一句對不起,如今他不配說一句心悅你。

當一個人自卑的時候,他連說愛的勇氣都沒有。

嬰隰見他沒有一點好轉,便對沈潦道:“照顧好他。”

正要起身去拿落在一邊的血中劍,忽然尹溯抓住他的手,帶着哭腔和乞求,道了聲,“別走。”

別離開我,就算我惡劣,我惡心,但求你,能不能別離開......

嬰隰又立刻蹲下去,摩挲着他的背道:“我不走,我不走。”滿眼擔憂地看着他,又道:“阿溯,你好點了嗎?”

尹溯抓着他的手慢慢松開,緩緩道:“......我沒事。”低着頭看不清神色,但是嬰隰知道他現在肯定很痛苦,便将他扶起。

尹溯想起剛才的事就覺得後怕,不過幸好他不知道,只要他不知道,那麽就不會離開。

但是現在還是出去要緊,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道:“精蝼蛄可以通過淤菊蟲,根據中毒之人的內心來布置幻境,這不太像是精蝼蛄有的能力。”

嬰隰一直看着尹溯,依舊擔心他,畢竟剛才的情況确實很不樂觀。

而尹溯見他看着自己,便做賊心虛般把頭轉向沈潦道:“沈兄有何看法。”

沈潦一直在游神,別說看法了,他連尹溯說的什麽都沒聽到,“啊?我啊,我能有什麽看法,我一點看法都沒有。”

嬰隰道:“如果不是精蝼蛄會不會是天井下,就像我們先前遇到的一樣,舟幽靈和川赤子、鳳凰火和青行燈。”

尹溯道:“但是天井下也沒有布幻的能力。”

“或許是滑頭鬼配合其他妖物打造的幻境。”嬰隰一直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出個花來。

尹溯見他還看着自己,目光閃躲,結結巴巴道:“或......或許吧,我們往前看看。”

“阿溯。”嬰隰忽然叫住他,“你怎麽了?”

我沒怎麽!只是對你存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可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怕你覺得我惡心,我怕你接受不了,我怕你覺得我不配,我更怕你......離開我。

尹溯垂着眼,随後沖嬰隰笑道:“能怎麽,還是先想辦法出去要緊。”又故作輕松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走,去前面看看。”

可嬰隰總覺得他有什麽在瞞着自己,但既然他不提,那自己便等着,等到他願意說的那天。

要說往前走,其實就是尹溯為了不被嬰隰看出他神色有異,随口說的。

但他三人還是走了半個鐘頭,整條大街連個拐角巷子都沒有,這時尹溯發現不對勁了,哪有這種奇怪的街道。

這裏一定是幻象!

三人走累了就坐在原地,尹溯在想這裏的妖物到底是精蝼蛄還是天井下,亦或者是它們兩,但說到底還是要把它逼出來再說。

沈潦見大家都一籌莫展,于是道:“要不放火吧,用對付鳳凰火的辦法,把這裏燒了。”

然而他話一出,其他人還沒開始反駁,他就自己想通了,“诶,不行,一放火這裏的淤菊蟲就全死了,到時候被粉末包圍進入幻境,醒不過來就麻煩了。”又搖搖頭,連說不行不行。

而尹溯忽然道:“我有辦法。”他讓衆人附耳過來,道:“只要我們都進入幻境暈過去,那麽精蝼蛄就會現身來殺我們,當然這粉末無毒,能從幻境中醒過來,只是看吸的多少,醒的早晚,到時候我們閉氣少吸點,假裝暈倒就行了,況且剛吸入時,還不會進入幻覺。”

沈潦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這時嬰隰道:“這粉末對我沒作用。”

他話一出,兩人都看向他,沈潦驚奇道:“你是個什麽身體啊,莫非百毒不侵。”

可尹溯卻想起了當初在砥靈場的事,便不想讓嬰隰以身試險,道:“殺它需要用血中劍,你碰不得,還是我來。”

然而嬰隰也不想讓他以身試險,道:“若到時候你沒醒過來怎麽辦?”

尹溯還想說什麽,忽然沈潦開玩笑似的來了一句,“诶诶,要不我來?”

他話音一落,兩人齊頭看向他,沈潦慌了,道:“看我幹嘛,我就随口一說,開個玩笑而已,我身體多差,到時候精蝼蛄還沒來,我就進幻了。”

他又見兩人還看着自己,不禁後背一涼,心說:我這是把自己給賣了啊,于是道:“尹兄你不就是擔心那劍會灼傷嬰隰兄嗎?那多簡單,用布裹着手不就行了?”

嬰隰怕尹溯還不答應,于是先開口道:“好辦法,我來試試。”

于是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包着手,尹溯猶猶豫豫地将劍遞過去,嬰隰接過後一陣強烈的灼燒感瞬間襲上他,只是有布包着這次沒有聽到‘滋滋’的烤肉聲。

尹溯見狀立即将劍召回,去解包着他手的布,見到他手掌的傷口幾乎和沒布時灼燒的一樣,皺着眉道:“還是我來。”

嬰隰只好應了他。

但是這火不能明着燒,必須讓精蝼蛄覺得我們是迫于無奈才這麽做的,于是乎,三個人做了一件挺缺德的事,他們去捅了蟲窩。

尹溯通過探靈找到一個蟲窩,然後掐起坎字訣把水注進去。

不稍片刻,便聽到蟲子往外爬的聲音,然後衆人拔腿就跑,跑了一陣,尹溯大喝一聲,“我要放火了!”

接着他拿着劍往四周一揮,火焰迅速将最前面的淤菊蟲燒成了灰燼,轉眼間,紫色的粉末彌漫開來,他們立刻沖進房間裏,佯裝緊張地在看外面,又裝暈倒地。

現在衆人都還沒入幻,尹溯在心裏祈禱精蝼蛄趕緊來,沒過多久,它還真來了。

精蝼蛄從房頂上爬出來,看着地上躺着的三個人,疑惑得很,但是精蝼蛄在百鬼夜行中是奇葩啊。

它根本想不到這三個人是在設計抓它,它只覺得是他們太蠢了,居然還敢火燒淤菊蟲。

尹溯感到精蝼蛄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猶猶豫豫地不知該不該下手,然而它轉了幾圈便開始動手了,尹溯感覺到一雙冰涼手正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脖子,他将血中劍喚出,正欲舉起。

卻在下一刻,另一只手快速奪過,他只聽得‘滋滋’的聲音,然後腦子裏冒出最後一句話,“又這樣。”便徹底進入幻境。

嬰隰将劍插入精蝼蛄的體內,道:“鏡花水月,果然名不虛傳。”

接着周圍變成了一片花海,空中依然挂着一輪明月。

精蝼蛄輕笑一聲,化成老人,聲音沙啞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便是滑頭鬼,這裏又是鏡花水月的。”

嬰隰眉頭一挑道:“這個啊,不是我發現的。”

“我來告訴你吧。”因為尹溯吸入的粉末少,所以醒得也快,他先去看了看嬰隰手掌的傷,皺着眉嘆了一聲,嬰隰見他擔心自己,心裏美得很,就攤着手讓他看。

而一旁的滑頭鬼忍不住道:“你倒是說啊,說完了就能去死了。”

尹溯冷眼看向滑頭鬼,“一開始我并沒有懷疑你就是滑頭鬼,只是後來我們在對付川赤子和鳳凰火的時候,我發現殺它們,似乎比我想象的要輕松一點,可它們畢竟是百鬼啊,哪能這麽容易就被殺了,于是我就想起滑頭鬼,映于鏡中花,浮于水上月,最擅長的就是打造現世幻境,所以這裏的一切很有可能全都是你打造的,只不過你将百鬼的能力也布了進去,其實剛來這裏時,我就開始懷疑了,當然也只是懷疑,後來我發現這裏每一個細節都太好了,好到沒有一絲破綻,要不是那個幻境。”

他頓了頓,耳尖微微泛紅,“就是因為那個幻境我才确信是你,于是就布了一個局,引你出來,要怨就怨你,要将幻境布置在淤菊蟲粉末中,可我知道,那粉末原本是沒有致幻作用的。”

滑頭鬼用頗有贊賞之色的眼光看着他,道:“不錯不錯,青司大人說過,這裏面的人,只有你最有可能看破我的幻術,看來此話不假,既然如此我便不與你們兜圈子了,直接殺了,也好向大人交差。”

話音剛落,衆人便置身于幽藍藍的水面上,雖是水面,可行至其上确如同行于地面。

尹溯走在水面上,沒看到嬰隰也沒見到沈潦,便掐訣探靈,然而他的訣法卻是完全使不出,心說:又是這樣,于是揮着劍往前一劈,試圖劈開幻境。

可就在這時,他的面前出現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尹溯道:“阿隰,是你嗎?”

他見那人既不回答也不轉身,于是走上前,道:“沈兄?”

但待他看清那人容貌後,便驚在原地。

那人竟然于他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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