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你們怕裏正！章宗亮一怒，你們全家苦三年！是不是以為我娘沒嫁成，他們就成仇了？用你們裝屎的腦袋想一想，得不到才是最好！裏正大人定會上趕着收拾你們！”
董春花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我才不管她，繼續笑眯眯地說：“再說你兒子女兒是嫁是娶，關我家屁事！憑什麽要我們幫你們，別說什麽狗屁血親！早就分家多年了好不好！上門拿點東西？說的好聽，還不是土匪強盜！有臉要我給你們端茶倒水？以為自己什麽東西？！也配讓我伺候？！有這麽大臉嗎！”
“好你個下賤胚子小騷逼！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尖牙利嘴！看老娘我不打死你！！”
王氏王金蓮徹底怒了，我猜她是覺得只要何月娘不在家，上門搶東西就會很順利，卻不料，竟被我一個她從不放在眼裏的小丫頭給攔住罵了，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沖過來。
本來董春花也跟着王氏一起動了，但她眼珠一轉，突然又停了，蘇啓倒是伸手拉住王氏，不以為然道：“奶，收拾一個黃毛小丫頭還需您動手嗎？孫兒我替您代勞了。”
董春花聽了忙阻止：“啓子，你幹什麽？忘了章俊了！你奶動手，長輩身份在那呢！她還敢伸手打你奶不成！”
就聽蘇啓自大道：“章俊就一莽夫，能和我比嗎？好賴我也學過拳腳，還制不住一個黃毛小丫頭！”
“好！啓子果然是我的好孫兒！”有人替她當走狗，王氏也不堅持，一雙三角眼越發得貪婪，“你只要制住她，我和你娘就分頭找銀子搬東西，若她敢反抗，你就打她，打壞了奶奶給你兜着！”
聽着他們的話，我簡直要被氣笑了，就這麽明目張膽地說打我，太嚣張了，太不把我當回事了！還有那蘇啓，他以為他是丐幫那位武狀元嗎？不就學了點拳腳，也敢太歲頭上動土！好！姑奶奶我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他！
“姐姐，他們要打你，怎辦？”蘇衛扯着我衣角，急得小臉煞白！
“沒事！你姐我厲害着呢！”我摸了摸他的頭，嚴肅說：“不過現在，你還是站到旁邊去！”
蘇衛點頭，默默走開。
就我們說話這會兒工夫，蘇啓走過來，不懷好意地笑：“表妹，表哥我是不會打你的，呵呵……”
話音未落，他突然一個箭步，不但伸胳膊想勾住我脖子，竟還想用另一手抓我胸！
人渣！惡毒陰損！
本以為他有多大本事呢！卻原來不過一個臭流氓！想占我便宜，侮辱我？若我被他得逞不如一頭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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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我雙手攀住他胳膊，搶上一步，腰胯扭身借力一背，直接将他甩過脊背。
“砰”一聲巨響，蘇啓狠狠摔了一個朝天仰！慘叫聲起時，我單膝壓上他脖子，他連叫都叫不出來了！便在此時，“嘎巴嘎巴”接連四聲，我狠狠掰斷他襲胸的手，四指齊斷。
該！姑奶奶叫你耍流氓！沒挑斷你丫手筋都算我手下留情！
“啊！蘇含玉！你太狠毒了！”
驚呆傻掉的幾人裏，蘇啓他娘也就是我大伯母最先沖過來，尖叫着，張牙舞爪試圖抓花我的臉。
匕首劃過，寒光凜冽，大伯母的手心生生被我割成斷掌之相，血流如注時，她慘叫的聲音直沖九霄。
我制着蘇啓，拿着帶血的刀一陣大笑後，厲聲道，“誰還敢上？”
“你……你個下賤胚子小畜生！不得好死！”王氏再是兇狠，也不過是個農婦，她幾時見過這樣的場景，早被吓得煞白了臉色，但在董春花凄厲的叫聲中，她的怒罵依舊底氣十足，“你等着！你等着！等你大伯和你三叔回來，我讓他們扒了你的皮！”
“好呀！我等着呢！只要你兩兒子不怕死，姑奶奶我就送他們上西天！！！”
王氏氣得還要叫罵，一旁吓得直哆嗦的蘇含英急眼了，聲淚俱下：“奶奶！你別罵了！還是先給我娘和大哥看郎中要緊！”
018：任重道遠
等蘇家人都滾蛋了，蘇衛才眨巴着眼睛走過來，諾諾地說，“姐姐，你好厲害，小衛都有點怕你呢！”
我蹲下，扶着他小小的肩膀，柔聲告訴他：“小衛不要怕，姐姐永遠不會傷害你和娘親，姐姐只會保護你們，知道嗎？不過剛才的事，你先不要對娘說，省得她擔心，好不好？”
“好，我一定不說。”
不想告訴何月娘，但我一定會告訴章宗亮！他是裏正，如果他不插手管這事，就沒資格做我繼父！
收拾好院子裏的血跡，抹去一切蘇家人上門的痕跡，沒過多久，何月娘就回來了，還買了肉和雞蛋。
“娘，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剛定了一批瓦，不過，老王頭說最近有點忙，得過幾日才能來。”
何月娘回身插好院門，邊往廚房走，邊笑道，“今兒中午吃紅燒肉好不好，你們也該長點肉了。”
“好哇！”我跟着她，笑眯眯地追着問，“娘，咱家有黃豆嗎？”
“黃豆？有啊！要做什麽？大醬嗎？那東西家家都會做，你不會是想賣大醬吧？”
“嘿嘿，娘真聰明，不過，我賣的不是大醬。”
“那不會是豆豉吧？難道是醬油？”
“嘿嘿，都不是，保密哦，做出來你就看到了。”
剛進廚房，忽然就有人拍門，我一愣，但聽拍門聲極為輕柔，便知來人絕不是上門找茬兒的。
“誰啊？”何月娘問。
“我！”
聲音一響，我又一愣，奇怪了，老蘇家剛剛鬧完事，章宗亮就來了？不過，哼嗯，正合我意！
沒說什麽，我擡腳就去開門。
門外，章宗亮、章俊、章柯，居然全到了。
“你們有事？”我淡淡地問。
“自然有事，給你們送瓦來了。”
章宗亮對我的冷淡不以為杵，反而哈哈一笑，笑容極為誇張，竟讓我品出了一絲谄媚的味道，不禁令我抽了抽嘴角。
“快快快，你們幾個，趕緊把車推進去！”一轉頭，章宗亮指揮別人的樣子又成了威嚴的裏正大人！
我順勢一看，才看到他們不遠處正停了三輛手推車，車上全是紅瓦，還另有一人扛着個大梯子。
咦？他怎麽知道我家缺瓦？這是來現殷勤的？
“小玉啊，讓他們進去啊？”章宗亮一臉的讨好，生怕我拒絕似的。
而我卻沒說話，只看着他的臉有些出神。
“喂！你這臭丫頭別不知好歹！我們都給你們送瓦來了！還想怎麽樣？”章俊站在章宗亮身後，臉紅脖子粗地吼了一句。
我怒，“你丫的又找抽是不是啊！胳膊不疼了是吧！”
“你給老子閉嘴！”章宗亮也吼他。
何月娘也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我身後，“我們家不用你們的瓦！”
只是她拒絕的話說出口，氣氛就有些尴尬了，而一直沒說話的章柯卻在此時幽幽嘆了一聲，透着些許無奈。
我二話沒說，直接讓開門口，并拉開何月娘，“娘！有瓦幹嘛不用！我做主讓他們進來！”
“玉兒！你這孩子……”
何月娘還想拒絕，我立刻阻止，“別說了！你就聽我的！”
說實話，我真的不讨厭章宗亮，就算他真的勾結了王金蓮和人販子，我也還是無法讨厭他，尤其他那張臉。
可是他和何月娘的事，我卻不能管太多，只能有意無意地給他們制造一點機會，畢竟那是何月娘自己的幸福。
“玉兒，我已經定了瓦了。”何月娘頗為無奈地看着我。
章宗亮卻說：“月娘啊，這就是你定的瓦，我剛從下河村回來，正好碰見老王頭，他和我說的，不過他說他們這幾日沒空來，那倒不如我幫你家上瓦？我以前可不就是個磚瓦匠！”
何月娘緊抿着嘴唇不說話，頭扭去一邊，看也不看他。
章宗亮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
唉！看他倆這樣子，我都想嘆氣了好不好！也不知是娘親真不喜歡章宗亮，還是因為之前的事而記恨？
“娘，早一日修房早一日安全，難道不好嗎？”我拉了拉她的衣袖，軟語相勸。
“不給滿銀子，人家也不會讓你拉瓦，你等着，我去拿銀子還你！”也不等我們再說什麽，何月娘臉色不好地拉了一旁的蘇衛，轉身進屋拿銀子去了。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章宗亮一眼，“任重而道遠啊！你自己努力吧！”
轉身要去小屋，我回頭又追了一句，“昨天剛下過雨，你們上瓦小心些，別摔着了。”
看得出，章宗亮還是很喜歡何月娘的，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獻殷勤。
“好，小玉，我們會小心的。”章宗亮接話，語氣裏明顯帶了輕松，“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快把瓦推進來！”
院子裏修房上瓦，幹得熱火朝天，章宗亮爬上主屋，章俊則爬了梯子，負責給他遞瓦。
我出來，看到他不顯笨拙遲鈍的幹活樣子，知道他的胳膊已無大礙，便在心裏，少了一分對他的偏見。
章俊似乎有所感受，轉頭，正對上我的視線，他大大翻了個白眼，很是不屑的樣子。
嘿？這人怎麽這麽別扭，我又沒找他茬子！
回他一個更大更狠的白眼，我轉頭又去看章柯。
章柯在小屋屋頂上，接過別人遞上的瓦，幹活幹得極為利落。
我暗想，這孩子倒是個好的！那天在裏正家，他可不止幫了我一次。
“喂，章二哥，我聽說你是個學生……呃，是個讀書人？”我仰頭看着他問。
章柯轉過目光，忽地咧嘴一笑，陽光下，他幹淨的臉龐，笑意真誠，“是，算是吧！怎麽了？小玉妹妹有事？”
我是想問問他上學的學堂适合不适合蘇衛，可還不及我問，那一邊就傳來章俊的吼聲。
“你們這哥哥妹妹的亂叫什麽？章柯！你別理她，她就是個小潑婦！小心把你帶壞了！”
靠！章俊這個欠抽的貨！我剛要罵他幾句，章宗亮就“啪”一聲，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給老子閉嘴！胡說八道什麽！好好幹活！”
章俊被他老子打，有一瞬的呆滞，我不用看他臉就知道，他肯定一副既不甘又委屈的神情。
“哈哈哈……”
我幸災樂禍地笑，笑得極為暢快，章俊扭過頭，對我怒目而視，卻是敢怒不敢言。
019：賣畫賺錢
我毫不在意，笑眯眯地挑釁般對他豎起了中指，切！我才不管他是否看得懂看不懂呢！
就這麽一打岔，我也忘了要問學堂的事，直接找何月娘要黃豆去了。
午飯時，何月娘在我積極勸說下，不情不願地做了一大鍋肉絲打鹵面。
因為碗筷不夠用，十個人只好分了三波才吃完，可對于我這種專碗專筷專茶杯的人來說……
唉，算了，誰讓我就沒多買幾副碗筷呢！
＊
房子修好，日已西斜。
娘親最先将我的衣裙做好，天青色的，極為清新，我看着喜歡，忙不疊就換上了，臭美時還被她和蘇衛打趣了一翻。
黃昏十分，我挑揀清洗黃豆，并找了盆泡上，其實我想做的就是豆腐而已。
豆腐，有專家說起源于漢朝，也有學者說是五代，更有人說豆腐是唐末才出現的，而且口感苦澀，極為難吃……
我是不管這些，只道昨天逛京城時，根本沒見有賣的，而且向人打聽，也沒人知道這種白白胖胖的食物。
于是，我決定将豆腐、豆幹、腐乳等排在發財大計的第一位，當然，我根本沒親手做過豆腐，必須得先做實驗才行。
章宗亮做完活兒，何月娘沒留他，他也沒提要吃晚飯的要求，只怏怏地帶着人回去了。臨走之前，我把他叫住，并單獨和他說了老蘇家的事，他想都沒想就忙不疊地保證說，一定會折騰折騰老蘇家，讓他們分身無術，再也沒空過來找麻煩。
到睡覺的時候，我就和何月娘說，要買馬車，要買石磨，我還要去木活店定幾個木盒子。
她竟然什麽都沒問，直接點頭同意，只提出與我一起進京。
我頓時一陣抓耳撓腮，得！難道我進城賣畫的計劃要泡湯了？！
算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将她支開好了。
房子修好後，睡覺都踏實，萬籁寂靜的夜，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梳了雙頭髻，和蘇衛都換上了新衣，一左一右攬着娘親胳膊，歡歡喜喜去了村頭，可還沒上牛車就碰見了兩個熟人，居然還是蘇家人！
便宜爹蘇守坤在蘇家排行老二，上有一兄長，下有一弟一妹，碰到的這兩人，正是蘇家三媳婦兒趙芝和蘇家小姑子蘇秀娥。
只是聽說她們過得都不好，一個生不出孩子，天天挨打，另一個……呵呵，竟讓王氏納給縣太爺做了小妾，親生的閨女都如此對待，可見那王氏得有多渣了！
我和她們都不親熱，何況昨天搶東西的人裏就有趙芝，我更是不待見，看見她們也只當不認識，拉了蘇衛就上了牛車。
“二嫂……”
“……二嫂。”
蘇秀娥眼帶激動，叫了何月娘一聲二嫂，蘇守康媳婦趙芝遲疑了一下，也叫了一聲。
我坐上牛車，看着她們翻了一個白眼，心中罵道：亂叫什麽！早不是你們二嫂了好嗎！
卻見何月娘一副震驚的樣子，“秀娥，你……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那兩個女人，居然都紅了眼圈。
何月娘一手拉一個，把兩人拉出去好遠，也不知說了什麽，竟讓她們都抹起了眼淚。
我詫異不已，這才認真打量。
蘇秀娥，二十出頭，一身半舊的鵝黃色綢緞衣裙，形骸消瘦，面黃無光，神情凄苦，看樣子像是生了什麽病。
趙芝，二十三四歲，一身粗布衣服，同樣的瘦弱，神情懦弱而畏縮。
可能是因為王氏的關系，我對蘇家的人都沒好感，但看何月娘對她們的态度，貌似關系還不錯？
牛車又陸陸續續上了幾個婦女，各個都笑着和我們姐弟倆打招呼，只是那笑容勉強得很，一看就是虛假不真誠的。
我無所謂地坐着，誰也不理，只安安靜靜地等着何月娘。
何月娘她們終于在牛車要走的時候過來了……
到了城裏，她一臉正色地對我說，要和蘇秀娥、趙芝一起去藥堂，我心中一樂，也不問她幹嘛，只管她要了五兩銀子，就說先去木活店把木盒定了。
她沒反對，囑咐了我幾句，就和蘇秀娥、趙芝走了。
我拉着蘇衛直奔雅然居而去。
“咦？小姑娘，你又要買紙墨筆硯嗎？”
一進雅然居的門，就有店小二迎過來，還是上一次那位。
“嗯，我還需要一套，打算買給弟弟，不過，小哥兒，我今天來主要是為裱畫。”我咧嘴一笑，笑得很友好。
小二這一次的态度倒比上次強得多，眼底再無輕視的情緒，他也友好地笑：“裱畫呀，費用不等，要看姑娘選擇的裝裱材質和畫作的大小。”
“哦，這樣啊……”
雅然居，裝潢古樸，陳設典雅，處處都透着一股子文化底蘊，乃京城數一數二的字畫店，此店不但出售高檔的文房四寶，也有動辄幾千兩的名家名畫和百兩紋銀的小幅墨寶，只是此刻很安靜，倒沒什麽顧客上門。
我環視一圈，回過頭故作思考狀，将傻白甜的傻白甜魅力充分發揮出來，“小哥兒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看看我的畫，然後根據你的經驗幫我提點裝裱建議？”
“好，這有何難？”店小二笑眯眯地答應了。
我伸手從挎包裏拿出一個小竹筒，小心翼翼地抽出裏面的畫卷。
畫卷黑乎乎的，店小二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可當畫卷打開時，他連忙将畫接了過去，仔細地看起來。
字畫店裏的小二，沒有點文化知識怎麽行？畫的好壞，他定能分辨。
看着他認真謹慎的樣子，我微微勾起了嘴角，沒一會兒，便聽他說：“這畫……你等着，我去問問掌櫃。”
他拿着畫，匆匆進了櫃臺後的一扇門。
因為之前我來過雅然居，也看過店裏售賣的畫，所以，我對自己的畫還是非常有信心的，之所以故意拿到店裏裝裱，其實就是為了試探畫的價值。
“姐姐，那畫是誰畫的？”蘇衛在一旁扯了扯我的手。
“噓，可別說出去。”我蹲下身，在他耳邊偷偷地說，“那畫是我撿的，你可別告訴別人。”
蘇衛愣了愣，接着就是一副“你當我三歲小孩”的不滿表情，低聲回了一句：“你就騙我！我才不信！”
看着他嬌憨噘嘴的可愛模樣，我忍不住伸手捏他的小臉蛋，語氣卻是嚴肅的：“不管我接下來會說什麽，你都要保密，不然，姐姐就真完蛋了，能記住嗎？”
“姐姐為什麽會完蛋？”蘇衛板起小臉問，又慎重地點了點頭，“不過，姐姐放心，我一定保密！”
才說完，身後便傳來掌櫃的聲音。
020：再遇惡魔
“姑娘，你這畫是誰畫的？賣給雅然居可好？”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站起身，回過頭，看到老掌櫃站在面前，我立刻開啓傻白甜模式，一臉的懵懂之色。
“畫是我師父畫的，只是讓我拿來裝裱，他老人家可沒說要賣呀。”
“你師父是誰？”掌櫃問完，回頭吩咐店小二，“上茶，切莫慢待了姑娘。”
這是要坐下來細細打探？我心中暗自好笑，表面卻是一副毫無心機的模樣。
“掌櫃的，你別客氣了，我還趕着回南城呢！要不是家裏沒有了裝裱材料，憑我師父那古怪的脾氣，斷不會讓我拿畫出來裱，所以……賣不賣的，我不敢做主诶，不然，師父他老人家定會責怪我自作主張。”
畫的作者住南城，是個老人家，脾氣古怪不好惹。我的一句話包含了很多信息，掌櫃的聽了，又舉着畫細看，似喃喃自語道：“仙谷道人？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畫也妙，畫技手法也是未曾見過……”
他一邊看畫，一邊摸搓着下巴，不知正琢磨什麽，忽地擡頭問我：“你們住南城？”
我們當然住北城，但，怎麽可能輕易告訴你？萬一被人知道這畫是一個十四歲小村姑畫的，那還了得？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我故作扭捏地說：“是呀，我們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南城安靜，便租了一戶宅院。”
掌櫃的呵呵一笑，極為友好地看着我說：“如此吧，我親手将畫裝裱，不收你銀錢，但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我不知他有何打算，心下難免戒備，但面上卻一副無知又好奇的模樣，“什麽事？只要不是被師父責罰的事，我都願意幫忙。”
掌櫃笑得更友善了，“姑娘放心，并非難事，只是幫我帶句話回去。”
“那好，掌櫃請說。”
“你拿畫回去交差時與你師父說，雅然居願意出三百兩購買此畫，若你師父願意，你就拿畫過來，若他不願，那也就算了，當然，你師父若願意賣畫，我會另付姑娘十兩作為報酬，你看如何？”
這掌櫃的到底是做生意的，為了讓我努力做說客，竟然許我十兩銀子，他還真是大出血，只是，三百兩一幅畫，倒是超出我一百兩的預期，不過，他會标多少銀子出售呢？
心思一轉，我立刻一副沒得到獎賞而懊惱不已的模樣，小聲嘟囔說：“估計我師父不會賣這畫的，他說，這畫是四副，肯定不會單獨賣。”
“什麽！四副？！”
老掌櫃一臉吃驚，琢磨了好半晌，才道：“可其他三幅畫我也沒看到啊！這個……這樣吧！若你師父願賣，可親來雅然居，若其他三幅也是難得的好畫，我願出一千兩百兩一并收購，可好？”
“好，帶個口信倒是容易的。”我拍手雀躍，一副小女孩兒的樣子，“裝裱需要多久？我什麽時候過來取？好趕着回去。”
雅然居店大，口碑與信譽絕對不會太差，這便是我選擇雅然居的原因。雖然上次來買紙墨筆硯時，那小二看我穿得寒酸而微有輕慢，但，饒是如此，我也能篤定，雅然居絕不會強取豪奪貪了我的畫，何況，我又說那畫是四副一套的，若他貪了一張，那其他三張也就得不到了。
“半個時辰便好，姑娘若無事，可在店裏喝茶等候，若有事……”
掌櫃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響起一道不善的男音。
“什麽畫值一千多兩銀子，莫不是大家名作？拿出來，也讓爺開開眼界。”
我一聽這聲音，驚出一身冷汗，倏然回頭，便見那名被四個狐假虎威的狗腿子簇擁着進來的，身穿華貴大紅袍的美豔世子爺。
靠！這算冤家路窄嗎？果然是那只男男戀的可怕家夥！
我緊了緊蘇衛的小手，并眼神示意他低下頭，這種嚣張跋扈的皇親貴胄，可不是我們這種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別看我敢大鬧蘇家村，敢動手打村民，最多，那算是打架鬥毆，若被人告了，也就關關衙門賠賠錢。
可我若不知死活，惹了社會當權者，那可就不是一條命的問題，那是會連累全家的，我再魯莽，再嚣張，也鬥不過皇權啊！人家根本不需要理由，說殺你就殺你，哪怕人家現在就把我拖出去當街砍頭，也是死了白死！
別說什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除非有人故意要滅他，否則，這句話就純屬扯淡，根本是說給百姓聽的，而且，我也從李爺爺那兒打聽過惡魔世子的名聲，那就是只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極品流氓，就連他放浪形骸，男女通吃的愛好也是響遍大江南北，簡直是整個大燕的毒瘤，文武百官都不敢惹他，我活膩味了和他過不去？
一瞬間，心思百轉，我雖不認為他會吃飽了撐的找我一個平頭小百姓的麻煩，可保不齊他會對畫感興趣，保不齊我就得被盤問……
好吧！我承認我欺軟怕硬惹不起權貴！所以，我還是帶着弟弟偷偷溜走的好。
當美豔世子爺搖着折扇，輕邁腳步，悠然往裏走的時候，我便拉着蘇衛遠遠地悄悄往門口退，誰想，那美豔世子爺忽地停下腳步盯了我一眼。
“原來是你？”
他美豔鳳目裏的邪惡與陰戾，令我吓了一跳，僵着身子趕緊低了頭，心底卻破口大罵：你丫的記性不要這麽好吧！本姑奶奶只是一個小小的老百姓！丫的！別跟本姑奶奶過不去，否則，本姑奶奶一定會在你落單的時候，套你丫麻袋死抽一頓！
“世子爺吉祥、世子爺安康，小女子給世子爺請安，小女子這就退下了。”嘴上說着，腳下卻不停，我可不想作死，得趕緊走。
忽地，一把折扇橫在身前，攔了我的去路，美豔世子的聲音極為陰戾，“怎麽？這就想逃了？爺可沒說放你走！”
丫的！他還真是吃飽了撐的！感覺到手中緊握的那只小手無端端抖了起來，我一驚，蘇衛怕是吓壞了！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我暗自深呼吸，擡頭，擺出一副傻白甜的無害笑容。
“世子爺，小女子不過路邊一棵小小草，還請世子爺高擡貴手。”
學着電視裏那樣，我松開蘇衛，将手相疊放在小腹左側，屈膝半蹲，向他彎腰低頭行禮。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當代行禮的規矩，也他媽不管标準不标準，我只想拉了蘇衛慌忙逃走。
惡魔啊！真他媽不能輕易招惹！靠！流年不利！碰上他，真他媽倒黴！
等了半天，丫的也不說話，室內靜得落針可聞，我雖低着頭，卻感如芒在背，心頭也是一突一突地不停打鼓。
021:惡魔發威
“嗯！換了身衣服，看起來倒是更順眼了！你起身吧！”我低着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将他邪佞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花柳病可是好了？爺還等着送你去夜春閣挂牌呢！”
我日！
低頭示弱都白瞎了？丫的是不肯放過我了？我他媽壓根就沒惹過他好嗎！上次在春情館也是他丫的先找麻煩！
許是掌櫃和小二都吓傻了，室內靜得出奇，我直起身子擡起頭，壓着心頭火，只想一拳狠揍這美豔世子的鼻梁，然後再拉着蘇衛瘋狂逃竄。
可是……當我看到惡魔身後那四個頗為健壯的狗腿時，為了小蘇衛，我只好咬牙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努力擠出無害的笑。
“謝世子爺關心，小女子的病還沒好呢！”
不就是當着衆人面說自己有花柳病嗎？他敢說，我也敢回，有什麽了不起，姑奶奶我又不是京裏的貴族小姐，姑奶奶我不在乎名聲！姑奶奶我能屈能伸！
但是，我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那無害的表情就快要破功了。
哈哈哈……
美豔世子收了折扇一陣大笑，他忽然紅袖一揮，對身後四個狗腿邪惡說道：“你們四個，把她給爺綁了，綁到爺的別院去，本世子要好好給她治治花柳病！”
什麽情況！強搶名女？他這是要逼我造反？逼我連累全家？還是要逼我下跪求饒！？
靠！下跪求饒真的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
靠！如果下跪管用，我他媽的認了！寧學韓信能屈能伸……
眼看着四個狗腿邪笑着走過來，蘇衛吓得“哇”一聲大哭起來，那掌櫃也是一臉的不忍，忙上前拱手相勸。
“世子爺，您何必和一個小村姑……”
“住嘴！”
美豔世子陰戾一笑，目光邪惡跋扈，透着一股子惡魔般的陰毒，“莫不是劉掌櫃想多管閑事？別以為雅然居有宣王撐腰，你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惹了本世子，爺就剝了你的皮！”
難道我在劫難逃了？說實話，我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你說我來雅然居幹什麽？就不能去別家賣畫嗎？怎麽就在這兒碰見他了！
棒我去世子別院？這惡魔恐怕真沒安好心！既如此，以命相搏又如何？不行！我總要顧及蘇衛啊！
好吧？被他抓就抓了，到時候再想辦法逃脫，我還就不信我不能全身而退！
拉了蘇衛的手，我示意他不要再哭，擡頭，剛要認命地随他們抓時，卻意外突生，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大批人，更有一道清越的聲音如天籁般響了起來。
“北冥臻！你竟無法無天、胡作非為到如此地步，敢在本王的雅然居強搶民女！好大的膽子！”
“哈哈哈！本世子的膽子一向大于天，連皇叔都無可奈何，你一個小小宣王也敢教訓本世子！你以為你什麽東西！？”
“行了世子臻，你到底身份尊貴，強搶民女實在不好看，賣本王一個面子，就此打住吧！”
“瑞王的面子很值錢嗎？本世子為什麽要賣你面子？一個小百姓而已，本世子搶了也就搶了，瑞王也要和本世子過不去？”
“你，你簡直……”
我在一旁聽得大汗淋漓，我的天，這美豔世子也太跋扈了，竟然連當朝兩位親王的面子都不給！？
真後悔啊！我就不該來雅然居，這下好了，不但惹了惡魔世子，現在還見到了傳說中的宣王和“儲備太子”瑞王，我特麽這是好運啊還是倒黴啊！
場上侍衛、狗腿，兩方人馬，僵持不下，那幾個人中龍鳳也是神态各異。
大紅衣袍的美豔世子，邪佞乖張，滿身的狂妄氣息，不可一世。
一身白袍如芝蘭玉樹般的高冷美男，表情淡漠平靜，眸光古井無波，卻當美豔世子如無物，看也不看一眼，如此冷若冰霜，他應該就是宣王。
而另一男子，寶藍華服，同樣俊美無俦，只是他臉上還帶着一絲尴尬和挫敗，想必這人就是被駁了面子的瑞王。
而他們身後還跟着兩個臉覆面紗的年輕女子和一個身穿官服的人。
我一看，天！那穿官服的居然還是個半熟臉，竟然是京兆尹韓大人，而他，正用一雙探究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我。
媽呀！這人肯定認出我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懷疑是我殺了人販子！？
便在此時，就聽那瑞王嘆息一聲，伸手拍了拍美豔世子的肩膀，笑容裏有絲無奈及縱容：“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來了？得了得了，本王今兒晚上做東，請你去春情館喝酒，你可消氣了？”
忽然，一個覆着面紗的女子跳出來，厲聲嬌叱：“瑞王哥哥！你也太給他面子了，他不過一個小小世子，憑什麽要你哄着他！”
聽了這話，美豔世子的笑容更加邪惡陰戾，瑞王也是臉色一變，而那女子竟然轉頭對着我，目露不屑與鄙夷。
“本郡主還當是個什麽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不過是個粗鄙醜陋的小村姑，世子眼瞎，他要搶誰就搶去好了！瑞王哥哥犯不着管他的閑事！”
得！我這是躺槍了吧！粗鄙小村姑？呵呵，好吧！別說是粗鄙醜陋了，她就是罵我醜八怪我也認了，前提是只要我能安全脫身就行。
我剛剛“羞憤”地低下頭，不想，一聲女子尖叫夾雜着混亂的喊聲唐突響起，我豁然擡頭，正見那美豔世子暴怒着臉色，一手掐住女子的咽喉，掐得她面紗掉落，臉色漲紅，拼命地掙紮抵抗。
“你是個什麽肮髒東西！敢诋毀本世子！？簡直找死！！”
我的那個天啊！
紅袍惡魔當真名不虛傳，嚣張跋扈地亮瞎了我的眼，再看那瑞王都急得動起手來了，只是那宣王很奇怪，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連淡漠的眼神都沒動一下，果然很高冷。
“世子爺快放手！郡主是康王唯一的孩子……”
“息怒啊世子，郡主快沒氣了……”
“世子臻！你還不放手！要鬧到何時？”
“快點！愣着做什麽！把世子爺拉開！”
“再不放手，休怪本王不客氣！”
看着場中各方混亂，聽着各種尖叫、勸慰、驚喊及怒罵，我冷眼旁觀，淡定如斯，心中卻也噓唏不已。
慶幸啊慶幸，不管怎麽說，這惡魔到底也沒對我動過手！看看，那所謂的郡主都快被他掐死了，呵呵呵呵，兩相一比，我的運氣倒比那嘴賤的郡主強多了，哈！她也是活該！讓她嘴賤！
驚變瞬間起，瞬間落，就在我還沒看過瘾的時候，那美豔世子忽然甩開郡主，反而用一雙邪惡的眼睛看着我笑，那笑，陰戾又乖張：“小丫頭！你可記住了，下次再讓爺碰見，呵呵呵……”
他的半截話引得衆人齊齊看過來，除了那拼命咳嗽的郡主外，全都眸光各異，就連那宣王都淡漠地瞥了我一眼。
聽出惡魔這是要放過我了，我心頭一喜，連忙垂下眼簾，再不多看一眼這些玩兒權勢的貴族們，屈膝低頭，默默行一禮，然後拉着蘇衛趕緊退了出去。
022：彌天大謊
“姐姐，我吓死了……”
走出了好遠，蘇衛的小手還是冰涼顫抖的，我幽幽一聲嘆息，對他說：“蘇衛，其實我也挺害怕，可是剛才的事，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娘親啊！”
“嗯，我知道，我不說，說了娘親就會擔心的。”他拉着我的手搖了搖，臉上一副驚吓神色，“可是姐姐，以後，我們不要再來京城了好嗎？京城好玩兒，但也可怕！”
我愣了愣，什麽也沒說，只領着他默默往前走，邊走邊思考。
我不會因噎廢食，也不可能不來京城，不過，是不是我之前的作為太過大意才害得自己身陷囫囵？如果再遇到這種事，我該如何全身而退？
唉，我退得了嗎？對付陰謀詭計我還能算計算計，可對付一個不講理的惡霸……還真讓人頭疼啊！
唉，和京城貴族們比起來，蘇家村裏除了老蘇家，其他村民們簡直太可愛了，幸好呀！幸好我穿越的肉身不過是個平民小村姑，這要是重生到哪個肱骨豪門家裏，就我這性格，只怕不是被憋屈死，就是被禍害死……
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藥店，何月娘一個人站在藥店門口，面色戚戚然。
“娘，你怎麽了？”我奇怪地問。
“唉，沒什麽。”她心情不好地嘆了口氣，随口問道，“別管這些了，你們定木盒了嗎？”
“哦，還沒。”我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