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進屋,狠狠瞪他一眼。
蘇衛小臉兒一白,又一紅,接着,他邁前一步,擡起頭,理直氣壯地對我說:“姐!你為什麽會喜歡世子?!他多可怕呀?你為什麽不喜歡章二哥呢?再不然,你喜歡銀面公子也行啊!就是不能喜歡世子!”
“為什麽呀?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世子?”我詫異地看着蘇衛。
蘇衛撅起小嘴兒,攪着手指,十分為難地說:“我……我不要他做我姐夫,我,我怕他。”
哈!原來是這樣!
也不知道蘇衛的話,傳到北冥臻耳裏會是怎樣的感受?
我将禮物放在桌上,蹲下身,扶着蘇衛的肩膀說:“小衛,姐姐告訴你,早晚有一天,你不會再怕他的。”
“為什麽呀?”蘇衛天真地問。
“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站起身,與何月娘說起了她成親的事,還将我要開酒樓的想法說給她聽,并問她有沒有興趣搬到京城去住。
何月娘沒多問,只說與章宗亮商量之後在下決定……
第二天開始,我便與何月娘跑京城,備嫁妝,忙碌得不可開交。
當然,北冥臻看似是個游手好閑的纨绔,但他并非無事可做,肯定也忙,不可能天天都跟我膩在一起。
有時,他來不了,會讓許環或秀玲給我帶一些禮物,有時會帶話,也有時,他會半夜潛進我屋,脫了衣服爬上炕,抱着我睡到淩晨,然後,他會不小心地留下一兩根長發,飄然離去……
忙了七天,章柯的情緒明顯好多了。
他那日哭了一通離開後,第二天倒還和蘇衛他們跑步去了,只是他似乎越來越沉默,就好似少了陽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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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駕着牛車帶我和娘親進城,也不怎麽愛說話。
唉,沒娘的孩子啊,都這麽可憐,還有北冥臻,也是沒娘的孩子哦……
好歹忙過去了,章柯的情緒好轉,何月娘也停了豆腐生意,整日窩在家裏繡嫁衣。
章宗亮那邊加快蓋房的速度,連君子祿都被拉過去幹活了。
不過,他與何月娘商量的結果傳過來了,說是想暫時留在蘇家村。
我倒是沒意見,等以後攢夠錢,開啓我謀劃已久的紡織業時,蘇家村便是我的廠房,章宗亮等人也會成為我最得力的助手。
閑下來之後,我才想起姚汐尋姐的事,但因方冰是瑞王近衛的關系,若與此事有利益沖突,我便不好再插手。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坐上村口的牛車,我決定跑一趟京城見見姚汐,順便收一收房租。
下了牛車進城,又雇了一輛馬車,我直奔自己東半城的房子。
姚汐姚公子正在院裏讀書,聽見敲門聲過來開門,一見是我,便溫和地笑了。
“原來是蘇姑娘,好久不見了,快進來。”
我就說當初看見他怎麽會覺得眼熟呢!現在一細看,他和田梅還真挺像!
坐在院子裏,姚汐付了房租,我淡定地與他東拉西扯,聊了聊秋闱,問了問功課,便在他奶嬷嬷提籃買菜回來時,和他聊起了尋姐的事。
“你來京城兩個多月了吧?可有找到你姐姐?”輕啜一口茶,我淡然開口。
聽到這話,姚汐放下茶杯,搖頭苦笑道:“尚未找到……我也不知要到哪裏去找。”
是啊!他一個書生,想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找一個人,沒有銀子打點,根本無法成事,但世上的事偏就這麽巧,也許我的鄰居就是他要找的姐姐。
“你姐姐為何會在京城?可以說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你。”
我這話說得不假,如果他姐姐真是田梅,而田梅也願與他相認的話,這個忙我倒能幫,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姚汐看着我,嘴角彎出一抹苦澀的圓弧,嘆道:“家醜,只怕說出來會污了姑娘的耳朵。”
北冥臻也說過,說方冰原是姚家的護院,不知何故,竟拐了主家的庶出小姐私奔,倒也算是一樁家醜,可我看田梅的樣子,軟弱又膽小,怎麽看都不像膽敢私奔的人。
我笑了笑,看着姚汐,故作不以為意地輕松,問道:“可是與人私奔的嗎?”
姚汐的眸瞬間布滿無地自容的愧色,下意識問我一句:“蘇姑娘如何知道?”
書呆子就是書呆子,他這樣一說,豈不就是承認了,我笑了笑,輕聲說:“話本子都是這樣寫的呀,有什麽奇怪。”
“姑娘通透……呵呵,還真猜對了。”姚汐自嘲一笑,垂眸沉默,他看着桌上的茶杯,幽幽出神,片刻後才擡眸說道:“家姐與人私奔,也是迫不得已,若非是她,只怕我們姐弟……會被害得做出那等亂倫之事……”
亂倫?天啊!這種事對一個以禮教為信仰的書呆子來說,會比淩遲更加生不如死!
我愕然看着姚汐,看着他眼裏的痛,悲,甚至是濃濃的恨,我突然就不想聽了。
“姚公子,傷心事莫在提起。”
姚汐卻忽然笑了,輕嘆一口氣,低聲說道:“兩年了……如今,若有人願意聽,我倒想說說……蘇姑娘願意聽嗎?”
我勾唇微笑,拿起桌上茶壺為他倒上茶水,真誠地看着他,“如果能為姚公子排憂解難,你既願說,我便願聽。”
123:現代的冰
姚汐喝了一口茶,眸光飄遠,緩緩述說着回憶……
他和田梅是親姐弟,生于江南,長于姚家。
姚汐當時說的姚家,我并沒在意,以為不過江南某一士紳之家或書香門第,卻不想,但當他說他是姚建秋的庶孫時,我變了臉色!
姚建秋,五十三歲,乃是皇商織造大戶姚氏家族的族長,他不但負責皇室絲綢的供應,還占有大燕市場百分之三十的份額,可以說是織造業一只壟斷的巨鱷,也是我最終事業,最大最強的競争對手……
不動聲色地将姚建秋擱置一旁,我聽着姚汐的講述,對他們姐弟的遭遇,充滿同情。
田梅……不!她應該叫姚七妹。
姚七妹與姚汐是姚家三房第三代的庶出子孫,由于他們母親賤籍出身,又在生了姚汐之後便撒手人寰,結果可想而知,姚七妹姐弟的地位該有多低下,低下得竟連嫡出房裏的二等丫鬟都不如。
但姚七妹長相秀氣,性格軟綿,及笄後竟被長房屋裏的大公子看上了,非要納她做妾。
表妹給表哥做妾,姚七妹情窦初開,本也欣喜,可她心思太過單純,卻不知一向對她和顏悅色的大表嫂竟是蛇蠍之婦,不但騙她喝下了烈性春藥,還惡毒地給姚汐下了雙份的藥,想算計兩人于人前上演一出亂倫的戲碼……
姚汐說到此,眸光中閃過一絲恨意,但稍縱即逝,他舉杯喝了一口茶,潤了嘴唇後,又解釋起“霸情”這一令人聞風喪膽的春藥。
因為這種春藥實在太少見了,其霸道的程度,可以就說要你失貞的同時,稍有不慎還會要了你的命。
但其詭異之處,并非要人命的毒性,而是能令中招者看起來并沒任何異常,而實際卻已是幻象無數,不但能令欲望亢奮,甚至還會出現群交之渴望,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聽到這裏,我悚然一驚,倏地站了起來,這是什麽藥?聽起來好像現代的冰。
“你可知道這藥是從哪裏來的?”
許是姚汐沒想到我會如此震驚,他看着我,愣愣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只道中了此藥幻覺無數,對當時的印象,我一直都有些模糊。”
我皺起眉頭,坐下,心中暗忖:如果說這時代,真有這種春藥的話,那一定是人工煉制的,一定是從麻黃素中提的毒。
但我就算是出于職業本能,想調查此事,但未免鞭長莫及,江南姚家,離我實在太遠了。
“那後來呢?”靜下心後,我平靜地繼續追問姚汐。
“我中藥的時辰比家姐早,當時已是滿腦子的幻象,我看見家姐……并沒認出她……”
這段話,姚汐說得斷斷續續,極為費力。
他就好像一名案發現場的受害者,正接受着警方的詢問,講述着自己不堪回首的慘痛經歷。
姚汐喝了一口茶,卻遲遲不曾放下茶杯,拿在手裏,就那樣愣愣地看着。
“家姐中的毒比我晚,藥效并未完全發作,若不是她當時清醒地極力反抗,只怕我就把……把家姐給強了……”
姚汐自始至終都沒看我一眼,他低着頭,握着茶杯,繼續說:“再後來,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在幻象中一遍一遍地釋放自己……而當我終于清醒時,天都變了……我身下的女人變成了家姐的丫鬟,我們赤身裸體,周圍圍着十數姚家主仆……他們震驚地看着我們……”
“你不用說了,接下來的事我都能猜到。”
我平靜地看着姚汐,感覺自己還穿着那身令神鬼皆懼的警服,正平靜地看着一名受害者一樣。
“丫鬟被杖斃……她臨死前告訴我,關鍵之時,家姐被一名護院救走……而我,身敗名裂,茍且偷生……直到聽說,有人在京城看到家姐,我才找了機會從姚家跑出來……”
唉……
對姚汐和姚七妹的遭遇,我唯有一聲深深嘆息,和一句蒼白而毫無用處的話。
“都過去了……”
“其實,對姐姐做出那樣的事,我也沒臉見她……尋到她,只是想知曉她過得好不好,也就是了。”
“什麽有臉沒臉的,這件事又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相信,你姐姐一定不會怪你的。”
姚汐待我推心置腹,将心裏話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令我意外的同時,也不禁有些擔心。
這種事,說極為隐秘也不為過,又有幾個人會随便告訴外人?姚汐這傻呆呆的書生,也太沒心眼兒了,就算他真的金榜題名做了官,可混得了官場嗎?
當然了,各人有各命,人家的事也不該我操心!
“姚公子,你這裏可有你姐姐的畫像?”
田梅到底是不是姚七妹,沒得到證實之前,我也不敢随便說。
“沒有現成的,但我可以畫一張。”姚汐終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擡起清亮的眸,小心問道,“蘇姑娘,你真能幫我找到姐姐嗎?”
既然姚汐說他只是想知道姐姐的下落而并非相認,我想了想,便打算告訴他實情,于是,我笑了起來,“實話告訴姚公子吧!我覺得我家鄰居田梅可能就是你姐姐,只是沒有畫像,不好确定而已。”
“田梅?”
姚汐沒有欣喜的神色,有的只是平靜,他咀嚼着田梅的名字,輕嘆一聲,“我母親就姓田,她應該就是我姐姐……如此說來,上次去你家,我竟與姐姐,一牆之隔,真是好巧。”
他笑了,像是終于了了一樁心事般,眸光柔和而清亮,“她身邊可有男人?是不是方冰?他們還好嗎?”
“她很好,方冰也很好,而且你姐姐已經有了身孕,大概……有六個月了吧!”我看着姚汐的臉色,問道:“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們嗎?我可以替你安排。”
姚汐垂眸想了想,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我和姐姐從小相依為命,長姐如母,我自然是要去看她的,不過不是現在,而是等我考取了功名之後,再看不遲。”
“這樣也好,不過姚公子,我覺得你還是畫一張你姐姐的畫像吧!不然鬧了烏龍認錯人,那可就不好玩兒了。”
124:心裏有他
畫像中的女子和田梅一模一樣,我确定她就是姚汐的姐姐姚七妹,毋庸置疑!
姚七妹被護院救走,想必那護院就是方冰!救了她,又迫于無奈幫她解了毒……
一個沒地位的庶女,本就可有可無,還被人陷害到如此地步,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她和方冰在一起也挺好的不是嗎?起碼方冰沒有別的女人,對她也很不錯的樣子,雖然在階級者眼裏,他是一個賤籍的奴才,根本不配娶主家的小姐,但在我眼裏,只要兩人相愛,身份地位都不過是陪襯罷了……
從小院出來,我心情沉重,雖對姚氏姐弟充滿同情,但想的更多的,卻是極為毒辣的春藥“霸情”……
想起前世的冰,想起緝毒的往事,想起那些被毒害的人們,還有因受不了戒毒之苦而跳樓的大哥,我心裏就似被壓了一塊兒大石頭,竟覺喘不過氣。
北冥臻知道“霸情”嗎?他對此毒了解多少?他知道來源嗎?有什麽想法?甚至是否能搞來一些讓我看看?
走在東城略顯清靜的路上,我搖了搖頭,勾唇一笑,沒想到,讓我主動想起大妖孽的,竟然不是因為思念,而是因為一款毒藥!
可我想着想着,便想起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由的,心情不但不再沉重,我竟然還低低地唱起了歌。
“請你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感情已無處可逃,請你聽着無法平靜的心跳,請你不要說你聽不到……”
我覺得這首帶着悲傷色彩的歌,不太适合我現在的心情,但我卻莫名的喜歡,可能是因為北冥臻的那雙妖眸吧,勾魂攝魄,引我深陷其中……
丫的!北冥臻長相妖孽不說,還給人以猖狂乖戾的危險形象,看在女人眼裏,其吸引力會像令人上瘾的毒品一樣,更為致命!
難道他真就沒個執迷不悟的頑固追求者嗎?難道我真沒情敵?難道我永遠都不會有嫉妒吃醋的狗血情緒,也不會像田梅一樣被蛇蠍情敵陷害?
東大街的街頭相比其他街區更為安靜,我邊走邊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并沒注意到周圍慌忙避讓的行人,直到耳裏傳進“砰”地一聲巨響……
我駭然一驚,擡頭,便被眼前險象環生的場面驚住了。
半空中,東大街聯排的屋脊上,幾道人影縱橫交錯,竟是五人圍攻一人,刀光劍影,惡戰不休。
然而,當我終于看清那名被圍攻的人時,我驚駭地魂飛魄散,腿一軟,差點沒灘在地上。
一身白衣,一把青峰,臉覆半張面具的人,不是北冥臻又是誰?而圍攻的那五人,竟有兩個我認識,一個宣王,一個瑞王!
買噶的!他怎會同時被兩王纏上!
屋脊之上,罡風陣陣,真氣橫流間,六人周圍,風雲雷動,好似正處于暴風的風眼,他們速度太快了,或攻,或守,內力強勁,劍氣如虹,令我眼花缭亂地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招數,但我知道,北冥臻以一敵五,稍有不慎,必會喪命!
站在街頭,我看着戰勢,手握成拳,緊張不已,但我必須強迫自己冷靜,冷靜地讓自己避去牆角,不為別的,就是怕北冥臻突然看見我會分心,而我,沒有槍械在手,就是個廢物,根本幫不上他!
北冥臻!快跑啊!不要戀戰!
雖然避開,但我做不到漠不關心,卻只能擡着頭,在心中無聲大喊着讓他快跑。
而此刻,我終于意識到,我擔心,我緊張,我害怕,甚至是微微的自卑,全是因為我……心裏有他!
屋脊上的厮殺越來越猛,北冥臻強勢撂倒兩個人後,他似乎有些體力不支,轉攻為守間,白色的身影也在步步後退。
我在牆角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急如焚。
突然,一個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和尚從他們身後飛縱而來,沖進戰圈時一掌拍出,帶着“卒卒”而響的強勁罡風,陰毒地偷襲北冥臻的後心。
我在牆角看着,何止驚懼,但是無論我想做什麽都已還不及,唯有驚恐地站在地上看着,看着北冥臻一面防守着兩王的攻擊,一面閃身躲避着和尚的偷襲,可惜他躲過了致命的死招,卻沒躲過受傷的劫數,他的肩頭被和尚拍中,險些沒從屋脊上摔下。
我再也不想這樣看下去了,本能之下,提氣便想沖過去躍上屋頂。
“蘇姑娘!”
手腕一瞬間被人擒住,轉頭一看,竟見許環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正拉住我,一臉的嚴肅。
沒空分析他的行為,我看到他時眼前一亮,就像看到了救星,焦急道:“許環,你來的正好!快去幫他!快去幫他啊!”
許環突地一笑,點兒啷當的笑容,竟一點兒着急的樣子都沒有,他放開拉住的手腕,向屋脊的方向努了努嘴,笑道:“你別急,回頭看看,這不來幫手了嘛!”
我回頭去看,看得不是幫手,而是北冥臻,只見他握劍的那只手已有些遲鈍,但因另外三人的加入,才令他稍稍緩了一口氣。
提起的心并沒完全放下,我依舊心亂如麻,緊張不已,但見到護在他左右的三個幫手時,我緊張的情緒總算得到了緩解。
這三個幫手,同穿白衣,其中一男子,身形和北冥臻不相上下,發梳馬尾,臉覆半張銅色面具,定然就是傳說中的銅面。
另兩名男子雖沒戴面具,卻白巾蒙面,攻守之間,武功看起來也很強悍。
憋在心頭的一口氣,終于呼了出來,戰勢逆轉,這一下,我是真的放心了。
“蘇姑娘,你看到那身穿灰僧袍的和尚了嗎?他就是蛇皮妖僧,你現在絕不能讓他看見!否則他定然抓了你來要挾公子,所以,咱們還是回去吧!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你說得對!”
我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幾斤幾兩,若真像許環說的這樣,一個不慎被妖僧給抓了,後果不堪設想,我也沒矯情,利索地點頭道:“好,我們便去世子的別院逍遙莊!”
125:不要害羞
我明知北冥臻武功高強,但關心則亂,就算我回了家,這顆心也踏實不了,不如到別院去等他。
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戰況,我和許環靜悄悄地離開了。
然而,當我們雇了馬車來到城門時,竟是晚了,京城因為銀面的出現而戒嚴,城門鎖了,大批百姓被攔截,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這下蝦米了,別說是別院,只怕我連家都回不去了。
許環沒多說,直接讓車夫調頭,一路直奔城北。
我很好奇他要帶我去哪兒,但我并未多言,坐在馬車裏,安然若素。
這是一條平民窟一樣的街區,環境髒亂差。
街口,我們下了馬車,選擇步行,拐了兩道彎,沒走多遠,便來到一處破爛不堪的庭院。
許環敲門,片刻,一個佝偻着身子的老頭出現在門裏,他看見許環,道了一聲:“許公子。”
我聽見,愣了愣,暗道,許環在這裏竟被成為公子?只怕這身份也不簡單!
帶着疑問,進了門,我們随着老頭來到廚房。
老頭神威,施力掀開整個竈臺,竈臺下,一個偌大的洞口,有微光從裏面照出來。
進到地下我才知,這地方就是我被套着麻袋時來過的地宮。
地宮潮濕卻不陰暗,幾戶每十步便有一支火把。
我随着許環兜兜轉轉,來到一處石門,推開而入。
點亮蠟燭,視線通明。
這裏是北冥臻的住處,很大,左邊洗漱室,右邊就是我上次來過的書房。
“蘇姑娘安心在這裏休息,我去探探消息,姑娘有事也不用客氣,外面的人可以随意指使。”
許環走了,留我一人倒也自在。
走去書房,本打算找本書看,卻被書房裏的水墨丹青驚喜了心房。
一張張女子丹青映入眼簾,竟然全是我,或喜或怒或悲,各種神态,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我看着,禁不住泛起滿心的歡喜,這就是愛情吧!竟令心頭軟綿,甜蜜如斯……
地宮裏,時間過得巨慢,丫鬟送來中飯,北冥臻沒回來。
我告訴自己,逃脫追捕并不容易,再等等,再等等……
丫鬟送來晚飯,北冥臻還是沒出現,我慌了,吃不下飯,坐立難安,我明知急也沒用,也知道就算我出去找,也無濟于事,但這種等待,時間越長越煎熬。
石門一響,我倏地站起,便見一身白衣,已摘掉面具的北冥臻沖進來,一聲不吭,一把便将我抱進懷裏。
緊緊摟着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肩頭,我閉眼,貪婪嗅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的,是自己悸動的心跳和他濃烈的深情。
“你有沒有受傷?”我閉着眼問。
“沒有。”他用力地抱了抱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粗噶難聽的聲音令我心疼他的不容易,我沒再說話,輕推開他,擡頭,踮腳尖,勾上他的脖子,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險些失控時,兩人才分開。
“發生了什麽事,這麽晚才回來?真的沒受傷嗎?”
北冥臻雖然摘了銀色的面具,但他的臉還是稍做了易容,尤其眼眸,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法,竟令眸光浩瀚如宇宙。
“真的沒受傷。”
他笑,笑得有些戲谑,“我每次從外面回來,一般都要先沐浴,你破了我的例,若不放心,便和我一起洗,好讓你看看我有沒有受傷。”
一起洗?
我愣了愣,搖頭失笑:“那還能正經給你看傷嗎?只怕看着看着就……”
想起那種可能性,我有些難為情,嗔怪地翻他一個白眼:“我還沒滿十五,太早……那啥?對身體不好。”
“那啥是什麽?”
就算不懂字面上的意思,但前後連接,稍稍細想一下,便也懂了。
北冥臻臉上挂了粉紅的顏色,他也嗔怪我一眼,笑得有些不自在,“你別想多了,你不及笄,我自然不會欺負你……”
石室裏,點燃的蠟燭,紅光搖曳,氣氛中微微一絲暧昧,四處流竄。
“那你快去洗吧!洗完了好吃飯。”
趕快讓他離開吧!不然誰也說不好,會不會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
許是北冥臻也有這樣的想法,他輕輕“嗯”了一聲,轉身離去……
沐浴歸來,北冥臻洗去易容,換上一身大紅袍,眸光和嗓音都恢複到正常,他遠遠走近,幹淨,清爽,又妖豔得奪人心神。
涼掉的飯菜撤下,換上熱氣騰騰的新菜,我與北冥臻相對而坐,同桌吃飯,雖氣氛融洽得略顯平淡,卻極為溫馨,就像已經做了很多年的夫妻一樣,相融以沫。
吃完飯,算着時辰,此時的天色應該已經黑透了,我看到北冥臻沒有受傷,也算放心了,就想着黑燈瞎火的,也該回去了。
“你回來時,外面還在戒嚴嗎?城門是否已經開了?”
“想回家了?住下吧!城門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解禁。”
北冥臻笑得意味深長,一雙妖眸也閃爍着令人沉醉的光。
“我住這裏多不方便啊?又沒換洗的衣物。”
忽略燈下某只狐貍精“別有用心”的眼神,我故意瞪大眼睛,裝傻充愣。
但大妖孽心思缜密,豈會看不破我的小心機,他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說:“抱在一起睡過多少次了!我什麽時候把持不住了!不要害羞,也不用擔心,本世子多的是衣服借你穿。”
他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樣?再說下去就顯得矯情了,可我失蹤一晚上,何月娘會不會急瘋了?
大妖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便說他會派人想方設法出城通知何月娘。
……好吧!就這麽決定了。
我笑得無可奈何,又有些難為情的羞澀甜蜜。
“走,我帶你去沐浴,沐浴後,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是嗎?什麽禮物?”
聽見禮物一詞,我竟也難免期待,就像大多數的女人一樣。
“洗完再說。”
北冥臻故作神秘地睨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便走。
我以為他親自帶我去沐浴是因為體貼,其實派個丫鬟領路也是一樣的。
所謂浴室,其實就是一片天然的,被圍起來作為北冥臻私有的地下溫泉。
誰知,我們到了那裏,大妖孽說什麽都不肯走了。
126:洪水大浪
“脫吧!小野貓,本世子親自服侍你沐浴。”
我靠!他果然“別有用心”!
“不用,我自己會洗。”無奈看一眼升騰着熱氣的溫泉池,我欲哭無淚,忍不住扶額苦笑。
雖然已經抱過,親過,甚至摸過,但我這輩子還沒讓男人服侍着洗過澡!叫我怎麽淡定得了诶?
“別任性好不好?你快出去吧!”我雙手叉腰,瞪着他抗議。
北冥臻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一邊說着,一邊伸手脫身上的紅袍,“本世子還想再洗一個。”
靠!這借口找得也太爛了!
這回我可真着急了,不惜施出內力,伸手推他,“謝謝你了,趕緊出去吧!大俠,我不需要別人伺候洗澡。”
“哈哈哈……”
他一陣愉悅大笑,笑着被我推出門。
北冥臻沒再強求,離開時,頭也不回地說:“門別關死,本世子一會兒送衣服過來。”
“大俠,你還是叫丫鬟送來吧!”
沖着門外喊了一聲後,我關上門,脫了衣裙潛入溫泉池。
溫泉熱氣升騰,水溫适度,我全身被泉水包裹着,極為惬意舒服。
一刻時左右,大妖孽捧着一疊白色的衣物,推門而入。
“洗好了嗎?”
“嗯,洗好了。”
我見他來,悄悄低了低身子,只露出一個濕漉漉的頭,“你把衣服,就放邊上吧!”
這次他倒沒說什麽,乖乖把折好衣物放在池旁的石椅上。
“袍子,亵褲,還有布巾都是新的,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便出去了。
頂着一頭濕發,我用白色大布巾擦幹身子,穿上被撕掉了半條腿的亵褲,再穿上白色的袍子,低頭一看,覺得自己就跟個小醜似的。
這白袍太大了,衣領大,站直身時,勉強能遮住溝,袖子很長,長得就像唱戲的。
白袍下擺就更不用說了,直接拖到地上,走路時必須小心提着,否則踩到了,一定會摔個狗啃泥。
我無法,只好挽起袖子,提着下擺,從“浴室”出來。
北冥臻一身紅袍,正背對着浴室門,聽見聲音,轉過身,一愣之間,眸光立刻布滿深沉。
我一看他那樣子,尴尬無比,喃喃一句:“你的袍子……”
絕對沒有任何勾搭他的意思,我很純情的好不好,北冥臻赤裸裸的深沉目光令我十分窘困,一手松開下擺,轉而拉緊胸口衣襟,我惱羞成怒道:“看什麽看!都怪你的袍子!太大了!”
一聲吼完,他倏地哈哈大笑,上前一步,不客氣地一把将我公主抱起。
我驚呼出聲:“我的鞋……”
“鞋不用穿了,本世子抱你回去。”
勾住他的脖子,我欲哭無淚,嗔他一眼道:“還是放我下來吧!多丢臉,這一路上好多人看着呢!”
“也該讓他們認認女主人了!”北冥臻輕睨目光,不容置疑地抱着就走。
地宮裏,他的屬下、奴仆、丫鬟,确實不少,但我看不到他們看過來的目光是怎樣的,因為我一路掩耳盜鈴,只當他們不存在,不然,丢不起那個臉啊!囧!
回到住處,北冥臻抱着我直接向大床走去。
買噶的!要壞事兒!
我一驚,掙紮着想從他身上下來,他不允許,幾步走過去,将我扔上柔軟大床時,整個人都壓了上來。
天啊!
這一次的感覺實在太不一樣了,北冥臻如餓狼一般,行為粗暴,眸光都變了。
“不……要……”
聲音被他一口吞沒。
我唔唔着,略有驚恐地認他所求,推都推不開,但覺這一次,自己當真處在危險的邊緣。
急切的欲,熱烈而瘋狂,引領着北冥臻的手和唇做出最本能的索取,連呼吸的聲音都如洪水大浪般湍急。
袍子不知何時被他剝掉,瘋狂的索取帶給我一陣陣的戰栗,從胸口頂端一直傳到四肢百骸,令我迷失,令我迷醉,令我的呼吸也像他一樣如洪水湍急,情之所動,險些讓自己沉淪到失去理智。
石室內溫度越來越高,大床之上,兩人的行為就要失控……
然而,當他的手來到腰間,強勢地想扯開我亵褲細帶時,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瞪大眼睛看着他,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
搖曳的燭火,暖光融融,北冥臻額頭布滿細碎的薄汗,一雙妖眸邪氣異常,充滿迷亂的情欲。
他望着我,我看着他,靜谧的石室,沒有言語,只有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處,此起彼伏。
我的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手一松,我放開了北冥臻的手腕,并擡起一條腿,跨上他的腰。
就這麽兩個簡單的動作,卻充滿邀請的含義。
北冥臻額頭薄汗又多一層的同時,喉結也跟着滾動一下,随後,他妖眸裏的烈火轉而閃爍出萬般掙紮的神色。
過了很久,他終于做出艱難的選擇,妖眸一閉,頹然地趴在我身上,将頭埋在肩窩,于我耳邊,沙啞地道了一句:“真是要命!”
我勾唇淡笑,承受着他的沉重,什麽都沒說,只伸手一遍一遍輕撫他的頭發。
其實當我決定放開他手腕的時候,也是萬分糾結,糾結于自己過小的年齡。
十四歲,按現代來說,剛剛脫離幼女行列,身體尚未發育完全,并不适宜過早接觸性生活,否則會帶來不可逆轉的損傷。
而北冥臻卻已二十有一,初次識得情滋味,失控也是常情,但他能控制住自己,令我欽佩的同時,也不由深深感激。
“你不是說要送我禮物嗎?禮物在哪兒?”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夠他緩下身體的躁動,我才開口問他。
北冥臻窸窸窣窣地幫我穿好衣袍,擡頭,絕色妖顏一抹尴尬笑容,“瞧我,盡顧着美色了,差點忘了正事。”
他落荒而逃一般地跳下床,我跟着從床上坐起,被他逗笑的同時,整理着淩亂的頭發和衣袍。
北冥臻去而複返,坐在床邊,将手裏一沓黃紙和一支紅色藥瓶遞都放在床上。
“咦?這是什麽藥?”
被藥瓶吸引了目光,我拿起,順手拔開瓶塞,一看,竟是在別院時,他天天都喂我吃的紅色藥丸。
127:霸情源頭
“這是初級內力藥,吃了可以提升內力,一天一顆,對你很有好處,不過,來癸水時就不要吃了。”
我就說我內力怎麽提高了不少呢!還以為是自己練“清風拂山崗”練的呢!卻原來是藥物的作用。
倒出一顆藥丸扔進嘴裏,之後,我拿起黃紙看了看。
居然是兩張地契和四張賣身契。
地契一張是如意莊酒樓,另一張卻是住宅,緊挨着酒樓,至于賣身契,就更讓我莫名其妙了。
擡頭,我詫異地問:“怎麽還有房子?這也是搶來的?還有賣身契都是誰的?”
“房子是我的私産,正好在如意樓附近,你住着方便,所以順手送了,賣身契嘛,一個掌櫃,一個店小二,還有兩個廚子,他們都會武功!”
北冥臻理所當然的态度令我有種被包養的感覺,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做事真的很周到。
“你送的人倒是用處大,可你送我房子做什麽呀!我又不是買不起。”
“用得着你自己買?”他嗤笑一聲,揉了揉我披散的頭發,笑着說:“我娶了你,你便是府裏的主母,我的一切都是送你的聘禮,別說是房子,本世子的命都可以給你!”
誰聽了這話不動容?北冥臻的嘴啊……太特麽甜了!
“我要你的命幹嘛!”挪了身子靠過去,靠近他懷裏。
很獨立,很遲鈍的我,突然也感性起來,幽幽說道:“對我不要太好,我怕我會養成習慣。”
“然後呢?恃寵而驕嗎?”紅唇弧度擴大,他笑得妖嬈而清冽,手指順過我的頭發,親吻額頭,“那本世子便寵你一輩子,悅你一輩子,讓你一輩子都能‘恃寵而驕’!”
“讨厭!我才不相信甜言蜜語!”
人世間最美麗的情話不過如此,我聽了,心中雖充滿甜蜜,但我卻死鴨子嘴硬,擡頭,十分傲嬌地瞥他一眼,故作兇惡地說,“這可是你說的,既然說了就要算數,要是你做不到,哼哼……”
北冥臻低頭看我,眉一挑,戲谑道,“若是本世子做不到,便在你身上精盡人亡!”
我去!大妖孽說着說着又不正經,真是服了他……
因為要守住最後一道防線,我們兩人雖卿卿我我,但也自律,沒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