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一個卷着的小紙條。

“咣咣咣”地在書桌上磕了幾下,紙條掉出,我驚訝地拿起展開,白紙黑字,令我大吃一驚。

“待你長發及腰,柯兒娶你可好?”

看到這些字,我傻眼了,真傻眼了,我從來不知道章柯竟然在暗戀我,甚至想娶我?我之前看出端詳時就問過他啊!他說什麽來的?

他說沒有,他還說是我想多了,可是這紙條……

所以他那會兒的怪異行為都是因為我?他喜歡我卻不敢表白?

所以他就寫了紙條放進筆杆裏,希望有一天能被我發現?

所以他不喜歡董青青?

所以我跟他說,我與北冥臻兩情相悅,他哭了。

所以他說一輩子不娶妻?

所以當他知道我已經和北冥臻定親之後,他借病抱着我哭……

可我都訂婚了,竟然還要他祝福我?難怪許環會說我對章柯“特別狠”?連熊孩子都看出來的事,我居然看不出?我居然遲鈍到如此程度?

“玉兒!”

“啊?”

我茫然擡起頭,發愣地看着北冥臻,但見他臉色巨變,一把将我拽過去。

我驚呼一聲,慣性下撲在他雙腿之間,任紙條從我指尖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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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的秘密告訴你了!你在想什麽?!”

北冥臻又驚又怒,抓着我胳膊的手鐵鉗一般,令我感到了疼痛。

我趕緊說:“沒想什麽啊!只是有些震驚罷了!北冥臻,你輕點兒,很疼啊!”

我跪坐在地上,仰頭看着他,難道我剛才的臉色很可怕嗎?那也不至于驚得他失了分寸吧!

我一喊疼,他的手立刻松了,伸過來摟住我的腰,一提,直接将我從地面提到他胯上,迫我跨坐他腰間,以極暧昧的姿勢與他面對面。

168:癫狂如魔

北冥臻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一雙妖眸直直看進我眼睛,而我卻在他眼裏看見一個滿臉驚色的傻白甜少女。

“要說這世上桃花,對你最真的就數我和他,不論身份,不論能力,愛得就是你這個人!他對你的用心,不比本世子少!”

不知道北冥臻到底想要說什麽,但我被他禁锢在胯上,除了靜靜地聽着,動都不敢動一下,因為初秋穿衣尚薄,我感覺那不可描述之物正在偷偷地抵着我。

“本世子拜訪蘇家村,本已知曉紙條之事,那時我是你師父,便想替你試探良人,卻不想,我不過剛發怒,他便驚慌失措,竟需你來保護?軟腳蝦一般的男子豈可配我徒兒?本世子便将白玉筆之事壓下不說。”

“再後來,便決定,管他宣王還是章柯,本世子悅你,必要将你搶到手,占為己有!”

北冥臻松開我的下巴,擡手撫摸我的長發,眯眼道:“一直以來,本世子都未将軟腳蝦放在眼裏,可今日,他令我大吃一驚,玉兒,你二哥心機頗重!”

他說的話令我一陣雲裏霧裏,尚未完全消化時,他忽然又說章柯頗有心機?

“他哪有心機?我怎沒看出來?”下意識便不贊同地反駁出口。

北冥臻勾唇一笑,“那是因為你當局者迷!玉兒,你可知他為何生病了還要來酒樓?不是因為他有多勤奮,而是因為他想見到你!他想日日都能見到你!也只是為了能見到你!”

“怎麽可能?”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只求能日日看見就滿足了?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你以為他住進酒樓為的是什麽?因為奔波的路遠?不是,因為你在別院,他見不到你只能守株待兔,守在酒樓,日日盼着你能出現!”

北冥臻說着說着,一雙妖眸忽然布滿陰厲,狠聲道:“這樣一個我從不放在眼裏的對手,竟然執着如此,他還要在以後的日子裏與你日日共事,他甚至不惜用病弱的身軀來換取你的同情、你的憐憫,你還能确定他沒有心機?本世子害怕了!本世子怕到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北冥臻要殺章柯?千萬別吓唬我!

“你瘋了!不要動不動殺人好嘛!”

順毛撸,順毛撸。

我抓住他一只手,包在雙手掌心裏,我看着他的眼睛說,“相信我,既然我已和你訂婚,就證明我心裏只有你,管他別人做什麽,遲鈍如我,就算想對你變心都找不到下家啊!”

低頭,在他唇上輕啜一個吻,我輕聲繼續說:“我明白你跟我說白玉筆的用意,無外乎是想讓我親手斬情絲,斷了章柯的念想,你放心,我不會允許他為我耽誤一輩子!”

章柯若為了我終身不娶,我負罪感滿滿,如何還能和北冥臻相親相愛的過日子,再說,章柯想要的愛情,我也給不了!

就這麽一閃神,北冥臻又醋了,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玉兒,你又在想你二哥呢吧!?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你的心,你的身,都是我的!”

北冥臻的眼神變了,妖眸裏強烈的占有欲如妖魔般瘋癫,充滿令人招架不住的掠奪。

我暗道一聲不好,驚恐發現抵在腿上的不可描述似乎更加緊繃。

正想不動聲色從他身上下來,忽地一陣天旋地轉,便見書桌上所有筆墨紙硯全部被他揮落在地。

“嘩啦啦”的一片摔落聲中,他竟将書桌當了床,直接将我按在桌面,并握住我腳腕,腰胯一擠,強勢分開我的腿。

買噶的!

兩條腿彎曲着分于他腰間,我瞪大眼,掙紮着起身,驚呼一聲:“北冥臻你要幹什麽?No!”

他一手按住我,一手扯開我胸前衣襟……

春光暴露時,我怒喊一聲:“北冥臻你瘋了!”

他的樣子實在可怕,妖眸裏噴着熊熊烈火,似要将一切燃燒殆盡,他顯然已被難耐的欲望燒幹了所有的理智。

天啊!我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把自己交給他,何況他多少日夜都忍了,不能因為吃醋受刺激就毀了之前的所有努力。

我驚怒地再次喊出聲,尖叫的一樣,“北冥臻!你想對我用強嗎!?”

北冥臻的眸光驀然一緊,癫狂如魔的他喘息着停下手中所有的動作,我便趁此時拉攏衣襟,收回腿,翻身一滾,站到了地上。

“你混蛋!”

狠狠瞪他一眼,我很生氣,擡步便走。

“玉兒……”

他聲音暗啞,伸手想拉我,被我憤怒阻止,“別碰我!”

說完直接走出書房。

北冥臻沒追出來,我也不管他,就在大宅裏暴走一通,心中暗想:天下沒有不吵架的夫妻,我和他這樣,算不算吵架?

……

暴走一圈天色已暗,再回寵玉小築,主屋三間已經亮起了燭燈。

冷着臉走進去,結果屋裏沒人,我不禁微皺眉頭,他呢?難道走了?真小氣!

重新回到書房,我就着燭光尋找章柯那張字條,不管怎麽說,這張字條代表着他的心,就算我拒絕,也不會将他的心踩在腳下。

在書桌桌腿一片淩亂中,我終于找到了那張字條。

“待你長發及腰,柯兒娶你可好?”

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在寫這張求娶字條的時候會是什麽心情?羞澀?激動?亦或是惴惴不安?

我輕嘆一口氣,将字條卷起,重新塞進白玉筆杆。

抱歉了章柯,就算我沒有愛上北冥臻,也不會選擇你,因為你并不适合我。

章柯的心意,我無法接受,只能找機會還給他了。

将裝好的筆放回書桌,我蹲在地上,開始收拾被揮落一地的淩亂物品。

一抹大紅閃進屋,北冥臻回來了,我餘光掃他一眼,并未搭理。

“怎麽不叫丫鬟來收拾?”他走過來,沒話找話,“叫丫鬟來吧!”

暗暗翻一白眼,我繼續忙着手中事,才不理他。

北冥臻嘆一口氣,輕聲問:“玉兒,你還在生氣?原諒我好不好?”

多廢話呀?你剛才差點對我用強!我能不生氣?

心裏罵他,面上依舊傲嬌,完全當他是個透明人。

169:酒樓開業

他走進一步,蹲下,和我一起收起東西,自言自語一般地說:“娘子,為夫錯了……剛剛,為夫洗了個冷水浴,可是那火熱……只要一想起你,便是仰首朝天,怎麽壓都壓不下……娘子,你放心,‘他’剛剛害得本世子差點做錯事,本世子已經教訓過‘他’了,娘子就看在為夫面上,原諒‘他’吧!”

噗!

北冥臻一句話差點讓我噴笑,真服了他了,這種話也說得出來,怎麽想的啊?

“你怎麽教訓‘他’的?”

堂堂大惡魔放下身段來道歉,左一句娘子,右一句娘子地讨好,我再不給他面子,恐怕就矯情過頭了,更何況,我的憤怒還沒到絕不原諒的程度。

北冥臻的臉色微微有些紅。

我白他一眼,沒再繼續追問,只故意冷着臉問道:“若下次再犯呢?”

一張妖顏一片風騷,北冥臻妖狐般的眼眸裏戲谑成笑。

“下次再犯,切了便是!”

噗,哈哈哈……

大妖孽的努力沒白費,終于讓我破功大笑起來。

“切了?虧你說得出口,那可是我一輩子的性福!”

切了就成太監了,他四個孩子的願望不要了?

北冥臻見我笑了,終于松口氣,拉着我站起來,輕輕抱在懷裏。

燭光下,剪影晃動中,他沒在說話,我也沒說話,這一場夫妻之争便在不言不語的擁抱中結束。

秀玲回來,找我報告了章柯的事,她說給章柯熬了藥,他乖乖喝了,但他就是不願回家,怎麽勸都不聽,脾氣很擰。

我聽了沒說什麽,擺手讓秀玲下去休息了。

如果章柯真是為了我而執迷不悟,那麽快刀紮亂麻就是最好的拒絕方式,尤其對待感情,絕不能拖泥帶水,我站在院中,眯眼仰望夜空,卻沒想好具體該如何拒絕章柯。

話說太狠,再見面會尴尬,話說淺了,又怕他聽不進去,難道我要一直裝傻,只需慢慢疏遠他?唉,這确實是個難題。

第二天,北冥臻一整天都不在家,而我也沒去酒樓,就在宅子裏撫琴畫畫,支配着奴仆們做各種事,頗有一些運籌帷幄的感覺。

酒樓有事,便讓秀玲和陸掌櫃來回傳話,讓許環帶着奴仆駕車跑一趟蘇家村,把醬豆腐豆泡等食材拉回,并讓他通知何月娘傳話給相熟的人,讓他們明天到酒樓來試吃火鍋。

章柯在日落前來過一次,但我拒絕相見,拒絕的理由極不地道,就是一句“不在家”,便将他攔在了宅門之外。

他信便信,不信更好,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我的疏遠與冷漠。

沒錯,這就是我拒絕他的方式:冷處理,只有冷淡才能讓他覺得我不在乎他,甚至對他莫不關心,只有這樣才能慢慢淡化他對我的感情。

可我們到底還是見面了,就在次日,何月娘與章宗亮登門做客時。

我搬了新家,自然會邀請家人來做客,除了父母,蘇衛和章俊,還包括李奶奶,李爺爺和君子祿,而章柯就是以二哥的身份過來的。

他的存在對于北冥臻來說還算個威脅,所以北冥臻沒出門,全程都陪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當然,不管我們是喝茶聊天兒還是逛園子,我的目光也從未在章柯身上看過一眼,而他也沒主動和我說過任何一句話。

在大宅裏停留了半個時辰,我們就浩浩蕩蕩去了東來涮。

夏大嘴巴一家、李寡婦還有簫鐵根等相熟的人都已自行到店,何月娘本來也請了田梅和方冰,但因田梅懷孕的關系,她到底也沒敢折騰。

當然,我肯定不會忘了姚汐姚公子,因為請他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讓他以舉子身份好好和章柯聊聊,希望章柯能受他影響,放棄現在經商賺錢的想法,只是這樣的勸說有沒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蘇家村的人,再加上大宅裏的奴仆,一樓二樓都坐滿了,就連三樓雅間兒都開了三間。

雖然人滿為患,但陸掌櫃配的小二也很充足,并未出現服務不周的情況。

一場試營業就這樣完美地結束了,明日才是真正開業的日子。

開業當日,我除了做了一個八折的促銷活動外,沒做其他任何宣傳,但我低調可不代表北冥臻也低調,他背着我為酒樓做了不少宣傳,而這樣的宣傳雖然起到了實質效果,可這方式……也挺讓人無語。

一大早,我和北冥臻手拉手帶着秀玲等人步行到東來涮,陸掌櫃、章柯陳六等人早已等待在門口。

酒樓就這樣在往來百姓的好奇圍觀中,在震天響的鞭炮聲中,終于挂上了“東來涮”紅底金字的牌匾,低調的開業了。

中午很少有人吃火鍋,所以火鍋店相對于普通酒樓來說,門庭冷清也算是常事,然而,當我看到大批大批的人從四面八方擁來,并紛紛谄媚着送出開業禮的時候,我簡直驚掉了眼珠子。

北冥臻一身張揚的大紅袍,姿容妖冶,氣質邪戾,拉着我往酒樓門口的太師椅上一坐,邪笑着對一衆上門的“顧客”擺起了惡魔世子特有的纨绔狠厲的架勢。

“世子妃,這是下官一點小小心意,請笑納,哦,下官是禮部尚書。”

“世子妃,下官兵部侍郎趙好,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世子妃,下官是大理寺卿……”

“世子妃,下官是兵部劉将軍……”

“世子妃,下官是……”

“世子妃……”

原來這些顧客全都是朝廷官員,他們被惡魔下了通貼,被逼着攜家帶眷,不但要上門吃飯送禮,見到我還必須得尊我一聲世子妃,若有人敢不給他面子,他必然會鬧得他家三天雞犬不寧。

惡魔發難誰敢不從?

衆官員只得拖家帶口前來捧場,自願的和被逼迫的,光看他們臉上表情就知道了。

當然,北冥臻做事不會無的放矢,他如此做必然有他的用意,既然官員們又來吃飯又送禮,我豈會不高興,對他們如此的“照顧”,我都笑眯眯客客氣氣地回以福身禮。

不過,我分不清也記不住這些個張三李四都是什麽官,我直管收禮收到手抽筋,笑臉笑到嘴僵硬。

170:兄妹親情

于是乎,東來涮開業第一天,只一個中午,店裏的羊肉就被朝堂官員們吃了一個底朝天,差點吃得晚上開不了業。

客人散盡,整個酒樓齊心合力,翻桌收拾,洗洗刷刷,重新備下食材,工作效率高的令我十分滿意。

陸掌櫃的能力就不用說了,章柯的表現卻更加讓我吃驚,他是副掌櫃又兼顧收銀臺,不但将算盤打得啪啪響,且每一筆出入賬都記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八折優惠的賬單,他一個銅板都沒算錯。

章柯可是新手啊!能有這樣的效率真的令我很驚訝,尤其在客人散盡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裏,他的半日賬就送到了我的辦公室。

東來涮一共有三層,三層共有十一間房,其中八間做了雅間,另三間不對外開放,一間是我的辦公室,一間是章柯休息室,還有一間分給了陸掌櫃,其他員工住宿,都安排到酒樓的後院。

我的辦公室布局極簡單,背靠書架的一張辦公桌,桌前隔着山水屏風是會客區。

會客區鋪着地毯,有兩個相對而放的白色軟榻,軟榻中間有一小木桌,另外還有幾株大型花草點綴在四周,整個會客區看起來頗具現代風格。

此時,我與大妖孽正坐在會客區喝茶聊天。

他支頭側躺在白色軟榻上,一身紅袍,妖顏禍衆,說話的時候勾着邪戾的笑容。

“宣傳酒樓只是其一,其二,本世子是想讓那些官員知道,東來涮是世子妃開的,誰若看着眼紅想來搗亂,哼,那就得掂量掂量是否抗得住本世子的報複。”

我坐在他對面的軟榻上,喝了口茶,笑着說道:“所以你就把滿朝文武都請來了?”

他妖眸眯起,閃動着算計的光色,撇嘴道,“有聽話的,自然也有那不聽話的,仗着自己位高權重,連座上那位都不放在眼裏,又豈會給本世子面子。”

我一聽他說起朝堂争鬥,便不再多話,只低頭靜靜喝茶。

一會兒,章柯拿着賬冊來敲門,我轉頭看見,微微一笑,淡然道:“二哥來了,進來。”

章柯進來,目不斜視,恭敬站在軟榻邊上,一臉淡漠的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這是今日的半日賬,請世子、世子妃過目。”

我伸手接過賬冊,但見北冥臻看了章柯一眼,勾唇嘲諷一笑,繼而站起身,紅袍一旋,他竟然悠哉而慵懶地走出了辦公室。

只是在臨走時說了一句:“玉兒,早些回去休息。”

咦?北冥臻就這麽走了?走了!不可能吧?他不是一直都防着章柯呢嗎?竟然就這麽“善解人意”地走了?把空間留給我和他?

我抽了抽嘴角,雖有說不出的意外,卻也不動聲色,低頭翻開賬冊看了起來。

不得不說,章柯的賬做得極好,清晰工整,一目了然,甚至連成本毛利都算了出來,半日竟有八百多兩的純利,簡直令我驚呆。

看着賬冊,我不禁眉開眼笑。

“哈哈,太好了,果然是開門紅,二哥,就按我之前說的,開門大吉給大家發紅包吧!直接從賬裏支,你做個記錄就好。”

擡起頭看向章柯,見他臉色還有些蒼白,但表情卻不似剛剛進門時的淡然,反而微彎了嘴角。

“好,我一會兒就和陸掌櫃将紅包發了。”

看他好像比以前更顯清瘦了,我心一軟,自然而然地關心問道:“二哥,你病好了嗎?”

可是說完我就後悔了!不是說要把章柯當陌生人的嘛!怎麽親情的關愛說來就來呢!

雖說在我眼裏這就是親情,只怕到他那兒就變了味兒。

仔細觀察章柯的臉,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但見他的淡笑加深,嘴角弧度拉出完美線條,眼裏也透着一絲溫和,“你放心,我很好。”

這表情,這語氣,他看起來心情很好,于是我眨了眨眼,試探地問:“二哥,你真不打算繼續念書了嗎?”

章柯垂下眼眸,沉默一下,再擡眼時,笑容淡了,語氣也淡了,“玉兒,你是想趕走我吧?”

“啊?不是啊!怎麽會!”

見他一臉受傷的神色,我下意識否認的同時連忙解釋,“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更不會趕你走!因為你是我二哥啊!永遠都是我二哥,一輩子都是我二哥!我怎會趕走自己的二哥呢!我只是随便問問,只是在關心自己二哥而已。”

章柯不願離開酒樓,我肯定不會像開除一樣把他趕走,但我一翻“二哥論”說得夠清楚了,我和他之間,永遠都是兄妹關系!

章柯正了臉色,表情異常平靜,他低頭,看着自己腳尖,淡淡說道:“我會娶妻,就算他給我安排一個老妪,我也會娶。”

“二哥!”

北冥臻怎會讓他娶個老妪?我從軟榻上站起,本能維護北冥臻,“你想多了,他不會那樣做!”

“呵呵……”他擡頭,臉上苦澀的神情就像黃蓮在口,他輕嘲一般地笑了笑,“有區別嗎?對我來說,娶誰都一樣,不然……我也可以娶董青青。”

“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我既不是聖母,也不是道德婊,對董青青的遭遇更無偏見,但是章柯娶妻成親也不能湊合啊!

微皺眉頭,覺得他這種想法不可取,同時又感覺自己變成了他的班主任,總是操心,“你現在已經來京城了,目光也會變得長遠,往後的日子裏,你肯定會遇到更多的好姑娘,所以千萬不要自暴自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如果你不喜歡,誰也不能強迫你成親!”

“培養感情?”

章柯依舊笑,眼眸中劃過一絲癡色,一絲憂愁,還有一絲輕嘲,他極為複雜地看着我,輕聲問:“玉兒,你對我可培養出感情了?”

他的話令我一愣,但也令我毫不猶豫回答了他。

“當然有感情,但那不一樣,我們是親情,親情啊二哥!”

章柯聞言,輕輕一嘆,複又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像自言自語般幽幽說道:“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開始喜歡看着你,喜歡看着你笑,喜歡看着你發怒,甚至喜歡看你嚣張打人的樣子,我還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而不是章二哥或二哥,我也不想再叫你小玉妹妹……”

171:董青青?

“停!你在說什麽?別說了!”

他這是在幹嘛?表白嗎?我的天啊!

章柯擡起頭,看過來的目光裏有痛苦,有祈求,“玉兒,你讓我說吧!如果我不說,恐怕這輩子都會覺得遺憾。”

我一聽這話就想發怒,“住嘴!章柯,你才十七歲,不要跟我說這輩子!”

章柯如此待我,卻令我不得不狠下心腸,雙拳一握,我冷笑道:“你說的這些毫無意義,我一句也不想聽!二哥,你才十七!以你資歷來說,才見過幾個女子?你不能因為一次情窦初開就認定一輩子!外面的世界,仟花佰草,弱水何止三千,我不是你的那朵花,你也不是我的滄海,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就算沒有北冥臻,我也不會愛上你!更不會嫁給你!”

因為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孩子!

我終究沒說出最後那句話,因為我若說了,只怕章柯的自尊都沒了。

不想看到他受傷受打擊的樣子,我說完,擡腳直接離開辦公室,毫無眷戀。

帶着秀玲回到大宅,北冥臻卻不在家,聽說是被皇上宣進宮去了。

休息一個半時辰,我又去了東來涮,畢竟晚上沒有“關系戶”的捧場,酒樓生意好不好,還得看正常的營業流水。

開門迎客的第一杖,我這個當老板的自然不能完全撒手,總要坐鎮幾天,等到運營進入了正軌,我才能安心做個甩手掌櫃。

到店的首要任務便是開會,由經驗豐富的陸掌櫃主講,我為輔,若他有遺漏的問題,我再繼續補充,當然,我主要講的是服務權貴們的注意事項。

開店在京城,難免會有權貴登門,這些高大上們和朝廷命官不一樣,雖然他們也會顧忌北冥臻,但天生的優越感,會令他們極為不好伺候。

章柯站在陸掌櫃旁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一副目不斜視,公事公辦的樣子,我雖然有意想疏遠他,但在公事上還是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章柯,你是店裏的副掌櫃,以後會有很多事需要你親自處理,你的作用就是掌控大局,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一個月之內,務必要培養出一個細心又合格的收銀,好把自己脫離出櫃臺。”

和他說完,我面對十多名穿着統一服飾的年輕小二們,面無表情地說:“雖然酒樓只營業了半日,但是你們每個人的表現我都看在了眼裏,誰勤快,誰懶惰,誰又偷奸取巧,我心裏都有數,半個月後,看你們的表現,我會從你們當中提拔出五到六名能力強的做樓層領班。”

話鋒一轉,我不帶絲毫感情地繼續道:“你們與我,明裏是主雇,實際卻是簽過賣身契的,在我的酒樓做事要謹言慎行,嚴格遵守員工手冊,做得好的,勤奮努力的,我每月發他獎金,倘若有人起了歪心思,犯了嚴重不可饒恕錯誤的,發賣或杖斃,我也絕不手軟!都聽清楚了嗎?”

話音一落,小二們集體回複:“聽清楚了!”

“很好!”我微微一笑,擊掌說道:“今日開會就到這裏,大家都散了吧!”

小二們剛解散,陸掌櫃便踏前一步,悄聲對我說:“世子妃,宣王來了。”

宣王?

倏然一轉身,果然在酒樓大門內看見了一身白衣的高冷宣王和他的冷面侍衛,我眉頭微皺,也不知他們在那裏站了多久,忙換上一副公式化的笑臉迎了過去。

“不知王爺大駕光臨,小女子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說着話,我就要行跪禮。

“快免禮,本王知道你不喜,以後這跪禮就免了吧!”宣王北冥煜虛空一托,雪蓮般清冷的容顏微勾出一抹淡笑,高山流水般的聲音清越而好聽。

“聽說你的店開張了,本王正好尚未午飯,只是不知錯過時辰,店裏可還營業?”

從此跪禮都免了?哈!那真是太好了!我站起身,将之前雅然居裏的不愉快忘掉,只将宣王看成店裏的貴客,說些不痛不癢的恭維話,之後好生伺候着也就是了。

于是說道:“王爺能來東來涮,自是令東來涮蓬荜生輝,就算本店關門大吉,我們也會為王爺單獨開竈。”

宣王聽了,搖頭失笑,輕言道:“才開業,便言關門,你這女子也沒個忌諱,真是……與衆不同。”

這就與衆不同了?損我呢還是捧我呢!

我沒接話,伸手招來一旁的陸掌櫃吩咐道:“帶王爺去三樓,挑一間最好的雅間。”

吩咐完,我微笑做出請的手勢,客氣地對北冥煜說:“王爺,請三樓雅間坐。”

其實以現代服務意識來講,天般的貴客登門,就算不是老板親自服務也會親自陪同到位,但北冥煜在我心裏算半個黑名單,于他,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何況有陸掌櫃親自招待,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宣王沒說什麽,清冷地點了點頭,白袍輕動時,随着陸掌櫃舉步而去。

等銅鍋等都送上了三樓,我才開始繼續工作,檢查廚房衛生,看了看地庫裏剩下的食材,一會兒,秀玲進來,竟然冷冰冰地向我報告:“主子,董青青來了,要見章家二哥。”

“啊?董青青?”

我聽了有些驚訝,對董青青的執着着實有些不理解,不是說古代女子都很注重貞潔的嗎?她遭遇了那樣的事,若是換成別的女子恐怕連家門都不會出了,更會覺得沒臉見“情人”,可董青青卻三番五次來找章柯?這樣的行為不合常理。

“章柯見她了嗎?”我皺眉問秀玲。

“見了,兩人在酒樓外面說話,董青青沒進來。”

章柯一直躲着董青青,突然之間就不躲了,他不會真的一沖動就想娶了她吧!雖然這不關我的事,但婚姻大事也不能這樣草率啊!萬一娶了後悔可怎辦啊!畢竟章柯只是十七歲,可不是二十七歲的成熟男人。

“走,一起看看去。”有這樣一個不成熟的二哥,我終歸不放心,打算到門口去偷聽。

于是,我帶着秀玲出了地庫,“偷偷摸摸”來到酒樓門口,結果沒看到人,我挑了挑眉,開始在附近找了起來。

果然在沒多遠的一條胡同裏,我看到了章柯和董青青。

172:來者不善

他們相對而站,隔着三步的距離,因為是側身對着胡同口,雖然離我遠,但我也能看到他們的肢體語言,只見董青青正捂着臉哭,而章柯則靜靜沉默着,不言不語。

我不由施了內力,側耳偷聽。

“章柯,我後日,便要嫁到蘇家去了……你,你不願抱抱我,可是嫌我髒了?”

董青青收了哭聲,看着對面的章柯,章柯一身青竹衫,半低着頭,沉默着沒說話,也沒與她對視。

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董青青又說:“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麽,也知道與你……再無可能,我只是不想……不想留下什麽遺憾。”

“青青……”

過了好久,章柯突然輕輕叫了她一聲,便見他擡頭看了她一眼,似輕嘆一聲後複又低頭,終于開口說話了,只是語氣裏帶着一絲愧疚之色。

“倘若我早知道……那天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一定會送你回家。”

章柯在說什麽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偷聽到此,不禁暗嘆一聲,覺得章柯到底還是沒長大,說這些有意義嗎?不僅馬後炮,還揭了董青青的傷疤。

可是沒想到,人家董青青卻和我想的不一樣,她癡癡地看着章柯,竟然笑了,笑着反而安慰起他來。

“我知道你善良,可你也不是神仙,又怎會提前預知呢?這一切……都是我的命……章柯,我只想讓你抱抱我,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抱抱我好嗎?”

董青青的語氣很卑微,聲音裏帶着祈求的顫抖,連我聽了都忍不住想抱她一下……

可是,一個擁抱又有什麽用?難道被所愛之人擁抱之後,她就能心甘情願嫁給別人?難道被所愛之人擁抱一下,她這一生都不會有遺憾了?

董青青的邏輯我實在理解不了,可是章柯理解了。

就在我靜靜聽着,偷偷看着的時候,他慢慢張開了雙臂。

董青青喜極而泣,飛奔一樣沖進他懷裏,雙手死死抱着他,隐忍的哭泣。

章柯也慢慢收攏手臂,與董青青抱在一起。

我偷看着,若有所思,覺得如果章柯真能和董青青培養出感情,說實話,我是樂見其成的,因為我一點都介意董青青的遭遇,她是受害者,難道除了以死明志就得被迫嫁給施暴人嗎?難道被強暴的受害者就不能得到幸福嗎?在我一個現代人眼裏,這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走吧!”

看到這裏也就沒必要在看了,只要章柯自己不介意董青青的事,又管他別人怎麽說,當然,他們兩人能不能成,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帶着秀玲剛要離開,忽然聽到章柯說話:“她也這樣抱過我,在我生病的時候……”

我愕然停下腳步,嘴角抽了抽,暗道,章柯這是在說我嗎?有沒有搞錯啊!他抱着一個女人卻開口提另一個女人?腦殘吧!

“趕緊走!趕緊走!”

伸手拽了拽秀玲的袖子,我轉身就走,一是因為我不想聽章柯說些不該說的話,第二,讓秀玲聽見那得多尴尬啊!好吧!其實我承認我是心虛,如果我早知道章柯對我的感情不單純,我還真不會讓他抱着哭……

算了,有錢難買早知道!說這些沒用!

要說秀玲這小姐姐就是好,雖然性格冷冰冰的,可她對我不但恭敬,還言聽計從,我拉着她走,她沒說什麽,乖乖跟着我走。

快走到酒樓門口的時候,我忽然頓住腳步,扭頭看她,一本正經道:“秀玲,你今年十八了吧?該嫁人了!”

秀玲臉色一變,驚恐瞪大眼,連連擺手:“不要,主子,剛才章家二哥說的話,我沒聽見。”

“噗!哈哈哈……秀玲,你以為我在威脅你嗎?哈哈哈……”

對于秀玲的反應,我忍不住當街就哈哈大笑起來,因為我沒有別的意思,完全就是在考慮秀玲的終身大事,怎麽她卻會錯意,以為這是我的威脅呢!

“主子,別笑了。”

秀玲的臉色再次一變,嚴肅地瞥向我身後,我忙收了笑,倏然一回身,便見四個人唐突地站在我身後。

娘的!剛才還沒有,怎麽突然就有了?莫非他們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我心下一咯噔,便覺這四人來者不善。

一身寶藍華服,頭戴紫玉冠的瑞王北冥澤,一身殷紅羅裙,滿臉刁蠻之氣的華盈郡主北冥捷純,還有一個相貌異常美豔的年輕女子和一個老和尚。

然而當我與這老和尚的目光撞在一起時,我竟覺眸光一緊,心下更是一陣亂跳。

只見他穿一身灰色的僧袍,形骸枯槁,長相甚醜,竟然半張臉都長滿蛇皮一樣的紋路,只看一眼,我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操!

蛇皮妖僧?

我心中雖駭,但面上卻不能顯露半分,于是,目光重新調到北冥澤的身上,我拉着秀玲走過去,笑得給他行半跪禮。

“給瑞王,郡主,請安!”

我還沒嫁北冥臻,自然也不是什麽世子妃,見到瑞王爺請安也倒罷了,見到郡主也是要請安的。

按照大燕現在的禮儀,我一個平民見到親王是該行全跪禮的,只有貴族女子才會半跪。

可什麽又是半跪禮呢?就是女子雙手相疊放于右側腰間,然後左腿後撤一步,全身下蹲,直到左腿膝蓋完全着地,便是半跪禮。

我行半跪禮是故意為之,就是想提醒他們,雖然我和北冥臻還沒大婚,但我到底是他的女人,想找麻煩,就得先掂量掂量。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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