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佟威海的胸口濕了,埋在他心口的人寂靜無聲,佟威海知道他倔強的小心上人不會允許有人知道他哭了,他輕撫着孟炎的背,像什麽也不知道一樣地輕柔道:“我現在回我們老宅去,等你想回來了,你就回那個家,回那個有我的家,好不好?
“那不是我家。”孟炎在他的胸口悶聲道,還抽了抽鼻子。
“是你的家,”佟威海雙手摟着他緊了緊,微笑道:“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不要你給我家,”孟炎把臉在他胸口揉了揉,把眼淚鼻涕全蹭到了他身上,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地道:“我自己有。 ”
佟威海有點感覺到孟炎為什麽生氣不回去的原因了,不過一時之間他還摸不準,嘴上還是微笑道:“是, 你有自己的家,只是我想給你我的,對不起。”
孟炎冷冰冰地哼了一聲,擡腳就走,走到半途回過頭來,又惡狠很地道:“反正我不許你住在這。 ”
佟威海朝他微笑點頭。
孟炎走了,他穿着佟威海的外套,臉上帶着淚痕走了。
走出他們的小屋那條巷子,孟炎眼裏流出了淚。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哭,只知道他現在很傷心。至于為什麽傷心,為誰傷心,他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這是一個人被如珠似寶捧在手心上珍惜,才會有的淚。孟炎到了家,穿着佟威海的衣服睡了,睡夢中也不知道他夢夢到了什麽,一直在流眼淚。孟媽進了他的房間看到,她靜靜地坐在邊看着兒子睡夢中傷心的淚臉,流着淚在心底嘆了無數聲氣。
“你開心就好,媽媽都尊重你,媽媽愛你。”孟媽替兒子輕地擦了淚,忍着哽咽出了兒子的卧室,關上了他的門。
不管他要跟什麽人在一起,過什麽樣的生活,他開心就好, 她不想他不開心,更不想看見他流眼淚。
直到孟炎的這個學期結束,孟炎都沒怎麽看見佟威海。但他還是安心的,因為佟威海隔幾天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不過,他也只跟孟炎從學校離開到公交車站那段。
孟炎穿回了他母親給他買的普通衣服,解開了手上佟威海送他的表。他每天按時上課,然後回家處理店裏的事情。他媽媽跟老教授的感情這段時間深了很多,有點談婚論嫁的意思,孟炎也在準備他媽媽嫁妝的事。
他打算給他媽媽存一百萬當嫁妝。
孟炎獨來獨往,比開學那段時間還不愛跟人打交道,不喜歡他的人反倒多了,還有當面挑釁他的。孟炎為此還打過幾次架,但隔天到了學校,這些人又繞着他走,久而久之,也沒什麽人真上前找他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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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學期末,孟炎被高官包養的傳聞傳了出來。這流言也得到了學校的警告,但人的嘴是管不住的,私底下關于孟炎的風言風語流傳看衆多版本。
孟炎倒是真不在乎這個,學期考試過,他就忙着店裏的事情去了。
錢沒那麽好掙,孟炎想多掙點,那就代表他得多幹點。
孟炎住在家裏的這段時間,趁着設課的時候他眼好幾家酒店的采購打好了關系。孟炎跟學校的那些同學沒什麽話說,但跟這些用錢就能保持好表面友好的人還是挺處得來,孟炎這邊讓了利,那邊占了利,送了幾次貨後,雙方的合作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孟炎薄利多銷,人是累了點,但他經手這幾個月店裏的進帳是之前的雙倍。錢多了,孟媽卻高興不起來,這幾個月兒子早起晚睡的,回到家也從不說話,家裏冷冰冰的,比他以前不住在家裏還冷。
學校放假那天,孟炎離開學校的時候回頭看了看,沒看到佟威海的車,他也沒怎麽在意。等回家忙完了手頭的事,離過年也沒幾天了,他這才想起他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沒看到佟威海了。
孟炎心裏琢磨了幾天,這幾天他無論是在市場還是在外面,四處看的頻率比前高多了,但他舉目四顧,都沒看到他以為會出現的人。
過了一個星期,孟炎有些焦急了起來,這夜他掙紮了很久,從抽屜裏拿出了之前佟威海送他的手機,把手機開了機。
手機一嗡嗡響了起來,孟炎就打開看,可惜十幾條都是運營商發送過來的短信,沒有佟威海新的信息,有的只是過去的未接電話記錄,還有那些已經被看過的舊短信。
孟炎握着手機坐了大半夜,坐到天都亮了,眼睛也合不上。他睡不着,早早去店裏給水缸換水,打掃店面。
孟媽到店裏的時候,大冬天的,孟炎全身都是汗,汗水濕透了他身上的毛衣。
“你去找他吧,啊,去吧,別忙了。”孟媽搶過了兒子手中冰冷的水管,說話的時候眼睛都紅了,“你去看看他, 我看他好久都不見了,別不是出事了。”
孟炎前面還因為她搶了他水管有點不快地皺着眉,聽到後面,他頓住了,眉頭更緊鎖地看着他媽媽,“別亂說話,他能出什麽事?”
“那你去看看。” 孟媽推他,“回家去換身衣服,趕緊去,你見到他了就跟他說,媽媽請他過來吃飯。”
孟炎不動,“他不會有事。 ”
孟媽一聽,就知道他不喜歡她剛才所說的話,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啊,炎炎,媽媽亂說的,他是不會有事,只是他好久沒來了,他怎麽說也是家裏的朋友,你替媽媽請他來吃頓便飯,行嗎?”
孟炎看了他媽媽眼, 這一次他沒再說什麽,解開了身上的皮裙放在桌上,朝樓上的家走去了。
孟媽看他答應了,也是松了口氣。
孟炎匆匆在家裏沖了個澡,頭發都沒幹就往門邊走。剛到門邊他就又轉身回了卧室,把佟威海給他的手機拿上了。
他站路上攔車的時候往老宅那邊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好幾下才有人接,是家裏的一個女傭家裏的,不是保伯。
女傭一聽他的聲音,就道:“是小少爺嗎? 您等會。”
說着電話就被轉了出去,沒過幾秒,郝秘有些疲憊的聲音在那邊響起,“是孟炎啊?”
“嗯。”孟炎攔車的手收了回來,垂眼輕嗯了聲。
“吃早飯了沒?”郝秘挺親切的。
“你在老宅?”孟炎不答反問。
“沒有,不在,”郝秘笑着說:“是老宅那邊的人把電話轉到我手機上了”
“怎麽轉到你手上了?”
郝秘在那邊沉默了下來。
“佟威海在哪?”孟炎莫這名覺得他胸口發緊。
“沒什麽事,他這幾天都在外面忙呢,都沒怎麽回家。”郝秘在那邊呵呵笑。
孟炎不蠢,聽得出那是裝傻的笑聲。
“你找他有事啊,”郝秘又道:“有事你就說, 他忙,我幫你辦。”
“他在哪?”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到了孟炎面前,孟炎朝人搖了搖頭,轉過背,接着問。
“現在啊?現在國外這個時間是,你等等,我算算,嗯,現在是他在的國家的晚上三點,還在睡呢,要不,等他那邊天一亮,我打電話告……郝秘“他”還沒落音,電話那邊就響起了“ 嘟嘟”的聲音。
孟炎挂斷了他的電話,懶得聽郝秘鬼扯,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打了佟威海的號碼。
“你在哪?”那邊有人接起,孟炎劈頭就問。
那邊起了輕微的聲響,過了幾秒,佟威海的聲音才響起,“炎炎? ”
“你在哪?”孟炎再問。
“呃……”
“在哪!”孟炎厲聲道。
“我讓老郝接你,好不好?”佟威海的聲音依然溫柔,只是有幾許無奈。
“我在我們家市場外面的馬路上,就在這。”孟炎“啪”地一聲按斷了電話,眼睛刺疼了起來。
郝秘沒先到,電話就過來了,說他已經在路上,他讓距離比較近的李軍來接他,他再到半路上與他彙合。
郝秘電話過後,佟威海的電話來了,他在電話那邊依舊溫和跟孟炎說了李軍先到的事,讓他先上李軍的車。
佟威海說話很慢, 說得本來心亂如麻的孟炎腦袋更亂了,佟威海的話一完,他低着頭看着地上,半晌才啞着嗓子道:“你怎麽了? ”
佟威海在那邊輕笑了一下,正在說沒什麽事,卻聽孟類在那邊又道:“你又生病了?”
佟威海看了看身上的傷,跟那頭的孟炎道:“沒什麽大事, 你過來就知道了。”
“嗯。”孟炎這次沒挂電話了,他也沒說話,兩人在電話裏靜沒了好一會,佟威海才在那邊說起了話來。
佟威海在跟孟炎說他最近在老宅那邊做了間工作室, 他打算做塊沖浪板,明年孟炎生日的時候,孟炎就能收到了。
佟威海還說板子已經做出模型來了,回頭孟炎過去可以去看看。說完沖浪板,佟威海說起了他最近注意的幾場帆船比賽,他一一跟孟炎說那些比賽的由來和歷史,還有賽制,孟炎對這些還是挺感興趣的,漸漸地聽得認真了起來,一直聽到了佟威海所在的病房。
佟威海看到真人就挂斷了手中發燙的電話,微笑着朝孟炎伸出了手。孟炎的手冷冰冰的,他把孟炎拉上了床,替他蓋好被子,雙手把孟炎的手包裹住,吻了吻孟炎的發。
“你怎麽了?”孟炎說了這一路來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去給你們拿點早餐過來。”跟過來的郝秘識趣地退了下去。
“嗯……”佟威海沉吟了一下,沉吟了一會笑了起來,“剛才一直在想, 是說讓你安心的話呢,還是說點無關緊要的。”
“說事實。”孟炎聲音有些悶。
“這裏,”佟威海拉着孟炎的手去摸他的大腿,“ 被刀子捅傷了。”
孟炎摸到,回過頭看他,“捅傷了? ”誰傷的他?
佟威海笑着沒說話。
“誰傷的?”孟炎本來一路聽着佟威海的聲音已經沒什麽火氣了,但一摸到傷口火氣就又大了。
“嗯……”威海吻着他的臉頰,還在沉吟。
“你說吧,我不發火了。”孟炎閉眼深吸了口氣,他也知道他這性格脾氣有毛病,這天底下再找個比佟威海對他還包容的,怕是找不到了。
他也說過,他要對佟威海好的。但他沒做到。
“我不朝你發火。”孟炎告訴佟威海,也告訴自己。
“好了,”佟威海見孟炎在他跟前自己都跟自己打起架來了,也是好笑,“你沒朝我發火。”
孟炎看着對他點脾氣都沒有的佟威海,又沉默了下來。
佟威海抱着暖和了起來的孟炎,輕聲跟他講了他怎麽被人傷了的事來。
其實這事發生在孟炎期末考試那段時間,冬天黑得早,孟炎考完下午的場出來天也就黑了,那天佟威海過來看他,發現有人盯孟炎的尾巴,他就趁孟炎沒發現之前把人帶進了巷子裏處理去了。
其實這事發生在孟炎期末考試那段時間,冬天黑得早,孟炎考完下午的場出來天也就黑了,那天佟威海過來看他,發現有人盯孟炎的尾巴,他就趁孟炎沒發現之前把人帶進了巷子裏處理去了。
佟威海身手是不錯的,以一敵幾是沒問題的,只是那幾個人明顯有備而來,身後還有援手,巷子又太窄,佟威海也是掉以輕心了,腿上還是被砍了一刀,傷及了骨頭。
但現在好的差不多了,經過處理,事後連疤都不太會有。孟炎聞言,又摸了摸他那塊只有一圈紗布隔着的大腿。“他們為什麽跟着我?”
“好像是你們班的幾個同學, 看你不太習慣,不過沒事了,下學期你不會看到他們了。”
孟炎問。“他們為什麽看不習慣我? 我打他們了,罵他們了,殺他們爸媽了?”
“不需要跟他們計較。 ”
聞言,孟炎沉默了好一會。
“我之前沒計較,”沉默過後,他道:“他們怎麽麽說我是他們的事,除非打到我頭上來我才還手。”
“炎炎,總有些人活着是用來嫉護別人的。”佟威海淡淡道 :“而你,永遠都不需要跟他們站在起,等你再大點,你都不需要跟他們接觸”
“我以為,我是能的,”又過了很久,緊握着佟威海手的孟炎才開了口,
“但這些是你給我的。”
“我給你的?”佟威海直無比耐心地在旁等着孟炎說話 見孟炎開了口,他更是不急不緩,平靜地指出,“炎炎, 你的話是不對的。”
“你不能這樣想,這不是我給你,而是你擁有我,你就擁有我的切:像我如果擁有你,我也會覺得你所有的一切都歸我,你的好脾氣,你的壞脾氣,你為我低的頭,掙的每分錢都如此。”佟威海慢條斯理地用他的方式給孟炎洗腦,“ 換個立場,你要是我,我要是用你的身份和金錢去做我想做的事,過我想過的生活,你覺得那不對嗎?”
“有什麽不對的。”孟炎有些郁郁寡歡地回了一句,掙到錢,有身份,最終不都是要給他用的嗎?
“你看,”佟威海還是很溫和,“那你覺得你住在我的家,我們的家,有不對的地方嗎?你用我工作買回來的船,吃我用工作買來的食物,不對嗎?那你說等我老了還對我好,我那時候什麽都不能做了,只能依靠你,你也覺得是不對的嗎?”
“你別亂說,我不是小孩。”孟炎又皺起了眉,他不傻,佟鹹海設必要拿他當傻瓜哄。
“那好,你說,我哪裏說的不對?”
孟炎啞口無言。
“你是因為這個,才不回家裏來?”佟威海依舊溫和地說有,不是覺得沒有我,你什麽也不是?”
“才不是,是你管太多。”孟炎想也不想就反嘴。
佟威海聞言,還認真反省了幾秒,并點頭,“是有點管太多了,你太優秀了,我又太喜歡你了,怕看得不緊你就不見了,這确實是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佟威海把話說得很自然,自然得都不像是表白,這麽肉麻的話經他的口若無其事地說出來,他還臉色不變,神色自若。他是坦蕩了,孟炎卻覺得臉有點燒了起來。
剛拿了早餐進來,郝秘就坐在一邊沒動, 這時他聽到佟威海的話臉都紅了,這個時候也是覺得他屁股跟被針紮了似的,他實在坐不下去了,一屁股就站了起來,連招呼都沒打一聲,手撫着額頭,不斷搖着頭出去了。
天啦,這麽不要臉的佟威海,佟家的列祖列宗知道嗎?郝秘真想出去找個天師回來看看,這從小和他長大的佟威海,這裏頭的芯子是不是被人換了?
郝秘還能走,在佟威海懷裏孟炎是想走又不想走,他內心掙紮了好一會, 才無力道:“你不要老把喜歡不喜歡的挂在嘴裏。 ”
“不好?”佟威海低頭問他。
孟炎覺得他的臉燒得更難受了,又有點惱羞成怒了起來:“反正不讓你說,你別說就是。”
“那我聽你的。”孟炎的話剛落音,佟威海的話就緊接着悠悠下來了。 這下,孟炎又啞口無言。
“我過兩天就出院了,你來接我嗎?”他沒愣多久,佟威海就開了口,還拿起了一邊放者的溫牛奶放到孟炎嘴邊,眉眼溫柔道:“正好回家去看看我給你打的沖浪板。”
孟炎這時候已經不那麽排斥“回家”這個字眼了,他垂眼喝着牛奶,等半杯過了,他搖了搖頭,佟威海把牛奶拿走放到杯,又着他後,他才道:“嗯”
“謝謝。”佟威海親了親他的臉。
“但我需要工作。”但孟炎又道。
“當然了,你是現在要工作嗎?”
“我想把店鋪轉了,”孟炎說着他一路來想好了的話,“店裏味道太大了,媽媽身上老有味,我這幾個月做了點事,店裏的效益比以前好了很多,有個人對我手裏的些客戶很感興趣, 我想把店盤給他,盤完七七八八加起來有七八十萬這樣子,加上家裏的五十萬存款,我給媽媽留一百萬,她結婚給她,我大概還有三十萬這樣子,我想拿這幾十萬跑一些銷售渠道,大概做類似中介那樣的事情。”
“回饋還挺大的,”孟炎把佟威海的手從被子裏拉了出來,握着他的手掌,垂着眼數着他的手指淡淡道:“一年能掙不少,你我是養不起,等我再大點再說,不過我媽媽那邊,得我來,她應該知道我們的關系了,應該也不讨厭你,但我想讓她用我的錢,行嗎?”
他說的是“行嗎”,佟威海聽得胸口都熱了。
“行的,”跟他有商有量着的孟炎讓佟威海眼眶都發熱,他鎮定了一下心神才接道:“那就是給一百萬,不給買房子了?”
孟炎搖頭,“教授家有房子,我去看過了,不算太大,但能住人。”主要是他媽媽很喜歡那個環境,樓底下還有一大堆能種菜的地方,老教授就有一大塊,他媽媽就不止一次說過要在這邊種辣椒,那邊種小白菜了。
“那等你媽媽結婚了,你就搬回來?”孟炎搖搖頭。
“怎麽,還是不願意?”佟威海低頭去看他,不斷地把一個個小小的輕吻落在他的耳廓,臉頰。
孟炎還是搖頭,“等你出院, 那天一起回。”
他說着,回過頭,問佟威海:“是不是為了我,就算前面有刀要殺我,你也會幫我擋了?”
“嗯,擋了。”佟威海摟緊他笑嘆道:“得替你擋了。 ”
孟炎看着摟着他的修長手指,他又沉默了幾秒,道:“我也是。 ”
他也是。
他也願意為佟威海做一些他想做的事。例如,擋刀;例如,回家。
深海炎情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