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人等在油條攤子旁正說着小話,忽然被正主看過來,都有些尴尬。
鐘業成拄着拐湊近,“是這樣,這是我閨女。”
他一指後面被奶奶抱着的曉花。
曉花被爸爸提到,似乎很開心,花瓣似的嘴巴咧了咧,露出一個萌萌的笑。
女人看曉花可愛的樣子,真心實意的誇了句,“真可愛!”
鐘業成又繼續道,“我還有個小閨女,跟她是雙胞胎,姐倆兒長的一模一樣,我剛剛聽你們說見到跟她長的一樣的小姑娘?我想請問你們是在哪兒看到的呢?”
“原來是這樣啊,我們是剛從客運站那邊過來,那小姑娘偷人家包子吃,被乘務員給逮着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青水縣客運站
值班室的一角,鐘曉香小小一團坐在凳子上,晃着兩條小腿,髒兮兮的衣服鞋子像是十幾天沒換,包子小臉上也是青紫一塊、黑白一塊,兩條小辮子亂糟糟的,活像一個流落街頭的小乞丐。不過看上去雖有些慘,但一雙烏溜溜不停轉動的大眼睛,讓人一看這小孩就是古靈精怪的很。
旁邊一個執勤人員正在打電話,這時值班室的門被推開,乘務員小陳拎着一袋包子進來,對在打電話的執勤員說,“先吃點包子吧,一會兒再打。”
他又扭頭道,“你這個小丫頭,心眼兒還挺多,還學會裝狗叫吓唬人家小孩,然後趁機偷人家包子吃,這也是看你小,要不早把你送逮走了。”
鐘曉香聽了,眼珠也不轉了,一副乖巧老實娃的模樣,抿了抿花瓣唇,小聲道,“我餓啊!”
“呃......。”小陳本來還沒教訓這小孩兩句,但聽了這話就頓住了,似有不忍的嘆了口氣,“行了,先吃個包子吧,一會兒等你家人來接你。”
“小丫頭,你家這電話咋打不通啊?”一直打電話的執勤員在打過N遍之後問道。
小陳看她。
只見小丫頭好似委屈的低下頭,再擡起來時兩只大眼睛朦了一層水氣,聲音也哽咽的不成樣子,“嗚嗚,我爸爸不要我了,那電話我瞎說的,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嗚嗚嗚......。”
Advertisement
“這,這怎麽話說的?”執勤員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叔,自己也有兩個小孩,最看不得小孩子哭了,趕緊又遞過去一個包子,“娃兒,別哭,吃吃。”
小丫頭這才又抽泣兩下,止了哭,無比乖巧,軟軟的聲音,“謝謝伯伯。”
“唉,不謝不謝。”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曉香成功将兩個成人巴掌大的包子裝進肚,終于露出了笑臉,“哥哥,你有沒有小孩?”
小陳一個未婚小年輕,被一個小丫頭問的臉一紅,“叫叔叔,我還沒結婚,你問這個幹啥?”
小姑娘開心的笑,“那既然哥哥你沒孩子,我給你當孩子好不好?”
小陳目瞪口呆,“?”
還沒等他說出啥,就聽到有人敲門,他好似松了口氣,趕緊跑去開門。
門外就見到一個拄着拐的男人。
來人正是鐘業成,他客氣道,“請問剛才有個偷包子的小姑娘,是不是在這?我剛問了前面售票員,說是你們帶她來這了。”
“你是?”小陳問。
鐘業成一聽這口氣,大大的松了口氣,“總算找對地方了,我是孩子爸爸。”随即他又挪開高大的身體,露出後面鐘母和抱着的曉花,“這是孩子奶奶和姐姐。”
小陳看着鐘業成身後的小姑娘,再看看屋裏這個,也松了口氣,“你們可算來找孩子了。”
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番,同時“哇”的一聲。
“花花。”
“香香。”
兩個同樣五短身材的小姑娘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鐘業成買了票,帶着鐘母和兩個閨女等在候車處,小陳還叮囑着,“以後可不能再大意了,兩個孩子哪能丢一個呢?這叫什麽事?看這小姑娘都折騰成啥樣了?”
“一定一定,我這幾年都不出門了。”鐘業成自然沒跟人說孩子是曾經被送人了,這個鍋雖然替原身背了,但也沒必要逮誰跟誰忏悔一番。
“還有,小姑娘你得管管,這也太鬼精了。”
“嗯嗯,一定管,那個賣包子的大哥我已經跟人家道過歉了,就是他指點我孩子在您這呢。”鐘業成一來,就按照之前遇到的兩人給的線索,先去問的賣包子的,一個大叔帶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
這小姑娘就是看人家小男孩坐在一邊啃包子,然後各種學狗叫吓唬小男孩。
小男孩一哭,大叔就過去哄,這麽一會兒功夫她就偷了個大包子裝進懷裏,等大叔回來發現,包子也已經被她衣裳弄髒,完全沒法吃了,只得說了她一頓,然後包子給了她。
被小陳這個客運站工作人員看到了,看她一個小姑娘好像是跟家人走散的樣子,就先把她帶進了值班室。
兩人又聊了會兒,鐘業成讓小陳等一會兒,然後跑到一旁的供銷店買了些罐頭點心還有糖果,他把兩個黃桃罐頭推給小陳,“小陳同志,感謝你幫助我閨女,這個罐頭聊表心意。”
小陳哪裏肯收,還掏出了自己的幹糧,幾個大的發面餅,“這幾個餅子,你們拿着路上吃吧。”
陳業成一笑,“給你添麻煩,你還給我送東西。這樣吧,咱誰也別推了,行吧?”
小陳無奈,還想再說什麽,正在跟曉花一旁邊說話的曉香突然跑過來,“陳叔叔,你就拿着吧,要不我以後怎麽去你家玩啊?”
這小丫頭簡直要成精,小陳想。
話說到這份上,只得各自收了東西,鐘業成帶着老母和兩個閨女在小陳目送中上了車。
曉香扒着車窗看了看小陳,“爸,你問了小陳叔叔的地址沒有?”
鐘業成對這聲爸接受良好,點了點頭,“問了問了,等有空去看他。”
曉香就沒再說話扭頭跟旁邊的曉花繼續聊天去了。
路途遙遠,又沒有什麽事情分散注意,他和鐘母都有些昏昏欲睡,只隐隐聽到兩個小丫頭在那裏小聲叭叭着。
确切的說,只有曉香在那叭叭着,曉花負責聽。
“那家人可壞了,不讓我吃飯,還讓我幹活。”
“嗯,真壞。”
“可不,讓我洗衣裳,我‘不小心’就都給掉地上了,還‘不小心’踩了兩腳。”
“啊?”
“讓我做飯,我就抓把沙土扔到飯裏,看她們吃的也挺香嘛。”
“啊!”
“他們要打我,我就晚上偷偷把他家雞全都放走了,還把我扔到院裏不讓我進屋,我從籬笆的一個狗洞鑽出來,就跑啦。”
“啊。”
“你除了會說‘啊’還會說啥?”
曉花搖搖頭,姐妹兩個說累了,頭靠頭的也睡着了。
鐘業成睜開眼睛,看到坐在旁邊的兩姐妹,把自己褂子脫下來蓋在她們身上,搖頭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長途汽車晃晃悠悠開了很久,幾人又轉了幾趟車,才輾轉回了家。
一回到家,幾人都累攤了,好歹歇了會兒,鐘母看天不早了,“我去買只雞,給你們幾個補補,你看着幾個孩子。”
鐘業成傷沒好全,這一路舟車勞頓,腿确實又有些疼起來,他也沒矯情,只是點點頭,然後把自己身上剩下的幾塊錢都給鐘母,他之前賣縫紉機的錢都給了兩個閨女管着,後來申請了下15元支修車攤子和找閨女的經費也用的差不多,修了幾天車也賺了些,但大部分也被他上交當家用了,所以這一趟回來,身上也是沒多少了。
唉,還是得趕緊多賺點才是。
晚上,鐘母剛炖好了雞,又炒了幾個青菜,蒸了大米飯,滿屋子飄着飯香與菜香,曉花和曉香兩個早早的就搬凳子拿碗筷,然後圍着奶奶等着開飯了。
鐘母心疼兩個孫女這次吃了大苦回來,自然是想好好補償下,于是一人給撕了一條雞胸肉下來,“先吃着,等你們大姐二姐回來開飯。”
兩個小丫頭歡呼一聲,回到桌邊坐好啃雞肉條。
沒過一會兒,曉荞和曉麥也都放學回來了,看到兩個妹妹被平安接了回來,四姐妹抱着就又哭了一場。
一家人坐在桌邊,吃了一頓比年夜飯還豐盛的晚飯。
飯後,鐘母要走,鐘業成把她拉進了屋。
“哎呀,天這麽黑了,有啥明兒再說吧,我得趕緊回去。”鐘母說道。
昨天白天走,今天晚上才回來,也是兩天一宿沒回家了,家裏還都指着她做飯,她也得趕緊回去了。
“更何況,我還得問問你大嫂,她這是啥意思,怎麽當初說好的給曉香和曉花找的好人家,如今就是這樣?她是不是真的背着咱們收了錢?”其實最讓她讓想要趕緊知道答案的是這件事。
“媽,我就是要跟您說這件事。”鐘業成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