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瓯與宋喬

“查案?”被喚作陸爺的紫衣男子直視宋喬,眼神輕蔑道,“那敢問宋捕頭,你可有知府的查案手令?”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雲州城的上一任知府因病辭官還鄉,新任知府不日後才上任,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此刻八成連雲州府內都是空的,哪裏會有什麽查案手令?

見宋喬不語,紫衣男子嗤笑道:“既沒有查案手令,又無端将我這沐春閣圍得水洩不通,不知宋捕頭是何用意?”

“自然是有人報官……”

一位年輕捕快似是聽不慣他這般冷嘲熱諷,小聲說了一句,被人掐了一下小臂,又沖他飛快的搖了搖頭。

“哦?”紫衣男子聞言瞥了眼跪地的女子和趴在地上呻//吟的男人,挑眉道:“這種家長裏短的小事還難為宋捕頭親自率人前來拿人,還真是我沐春閣的榮幸啊。”

“只不過我這裏本就是風月之所,這麽看來,是不是凡是有家室的客人,都要随您去雲州府衙坐上一坐呀?”

話音剛落,大廳內頓時響起一陣嘈雜聲,隐隐約約都是些客人的咒罵,大多是說雲州捕快管事太寬雲雲。

宋喬頸上青筋突起,拳頭攥緊又松開,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是宋喬魯莽,阻礙陸爺生意,多有得罪,還望陸爺海涵。”

看得出這位宋捕頭已是艴然不悅,只是這般就讓步了

楚懷珝心中多了幾分計較,即使無查案手令,一個知府衙門的捕頭竟然會對一個楚樓掌櫃有所顧慮,想來這個沐春閣的陸爺在此處确有幾分勢力。

“宋捕頭嚴重了,”紫衣男子笑吟吟道,眸中卻多是不屑。

“既是家眷來尋,還驚動了宋捕頭,我沐春閣也無留人的道理,也請這位員外和夫人速速離去吧。”

“那就勞煩陸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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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喬說罷,對身後的幾名捕快打了個眼色,道了聲撤。見官兵離開,粉衣女子伸手扶起地上的李員外,遞給楚懷珝一個感激的眼神,也匆匆離開了。

這次沐雲沒有再攔。

食蠱蟲已死,如果那夜沒有吞噬掉子蠱,一但李員外離開雲州,子蠱母蠱相隔過遠,子蠱便會枯竭,母體也就難逃一死,況且巫蠱一事都要重新再查。

一場鬧劇就這麽結束了,見衆人依舊各自玩樂,楚懷珝随意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吩咐沐雲出去買些朝飯,緊接着便自顧自看起了臺上的歌舞。

沐雲穿過街道,來到一旁的包子鋪,鋪子裏的包子剛剛出爐,一個個薄皮大餡的包子上冒着層層白氣,看得人食指大動。

“掌櫃,來一屜包子。”

“好嘞。”

買完包子,沐雲正要付錢,手裏的包子就被人抽走,他回頭一看,正是楚懷珝。

“二爺,你怎麽出來了?”

“自然是被趕出來了。”楚懷珝無奈道。

宋捕頭走後,那位紫衣陸爺環顧了一下四周,叫了幾個小童貼耳吩咐了幾句,幾個小童就把少年都召走了。衆人正要詢問原因,那位爺卻說沐春閣今日關張一日,衆人聽後,雖然心有不滿,卻也還是紛紛散了去。

楚懷珝一手托着包子,餘光處正瞥到一個熟悉的綠色身影,他微微一笑,把手裏的包子遞給了蹲在一旁乞讨的跛腳小乞丐。

小乞丐似是驚到了,看了看油紙上熱騰騰肉包,咽了咽口水,竟不敢伸手去拿。

“接着吧。”楚懷珝輕聲道。

小乞丐接過包子,眼裏閃爍着晶瑩的淚光。

沐雲眼睜睜的看着買好的肉包被楚懷珝送出去,臉上寫滿了不舍,他轉過頭有些僵硬的問楚懷珝:“二爺,那我們吃什麽啊?”

楚懷珝手中折扇一揮,指向轉角處:“走,吃雲吞去。”

不遠處,宋喬和衆捕快正坐在一邊的雲吞攤上吃早點。

相隔不遠,沐雲都能感覺到那邊散發出的隐約的怒氣與怨氣。

雲吞攤面積不大,由一對夫妻掌勺。門口擺着兩張木桌和八個小木凳,幾個捕快堪堪坐滿,只有宋喬身邊仍有三個空位。楚懷珝走到宋喬的桌邊,雲淡風輕地問道:“不知可否與大人同桌?”

宋喬擡眼,一見是他,面色不由又沉了幾分,也不言語,只低下頭接着吃雲吞。

見他不語,楚懷珝便自行坐下了。

“掌櫃,兩份雲吞,兩壇好酒。”

“好嘞!”

楚懷珝吩咐沐雲把一壇酒送到鄰桌,自己将另一壇推至宋喬面前,宋喬也不和他客氣,幹脆連頭也沒擡,直接開了酒就喝,不一會兒,一壇酒就見了底。

“大人好酒量,”楚懷珝先是誇贊,接着又嘆了一口氣道:“都說這雲州三味酒,醇馥幽郁,回味長久,大人如此牛飲,真是暴殄天物。”

宋喬本就是個粗漢,楚懷珝要了酒,他一壇灌下肚,早上那點事也就不計較了。

他聞言擡起頭,上下打量了楚懷珝一番,問道:“你是外鄉人?”

“外鄉人,游玩至此。”

宋喬嘆了一口氣,“若你是外鄉人,就聽我一句勸,少去那沐春閣吧。”

香噴噴的雲吞上了桌,楚懷珝拿起勺子拌了幾下,也不入口。

“是因為那個陸爺?”

“哼,陸瓯那個混賬,老子早晚收拾他。”

原來沐春閣的掌櫃叫做陸瓯。

見宋喬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心道這位陸瓯陸掌櫃與知府衙門的宋捕頭淵源頗深啊。

想到這,楚懷珝試探道:“所謂民不與官鬥,這陸掌櫃又怎敢……”

聞言宋喬冷哼一聲,揮手又向掌櫃要了一壇酒,恨聲道:“可偏偏他陸瓯就敢!”

楚懷珝佯裝詫異:“此話怎講?”

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久了,宋喬見楚懷珝坦蕩誠懇,不似小人,也就一五一十的講了起來。

沐春閣的前身是一家很普通的楚樓,樓裏的小倌大多花枝招展,豔俗非常,所以生意一直平平淡淡,沒什麽起色。

後來不知怎麽了,沐春閣的老掌櫃暴斃,陸瓯便接手了他的生意,先是對沐春閣裝修了一番,把它從做原始的低等楚館改成了茶樓,小倌公子也不再身着豔麗着裝,這才讓原本媚俗的沐春閣多了幾分風雅之意。

自此之後,沐春閣的生意簡直一步登天,成為了名不副實的雲州城第一“茶館”。

當然,這陸瓯之所以這麽目中無人,還因為上一任的雲州知府張思是他的‘入幕之賓’。

那張思自上任以來,遵遺風古道,倡返樸還淳,是個家喻戶曉的“青天大老爺”。

直到他遇上了陸瓯。

偶然的一次邂逅,便就對其情有獨鐘,甚至為他休妻廢妾。

張思還在任期曾給過沐春閣一張禁查令,因為宋喬與衆衙役極力反對,這才作罷。

後續這張思雖沒有昏庸無能,只是但凡與沐春閣有關的案件,皆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麽說……這沐春閣是經常出案子了?”楚懷珝問道。

“風月之所,無非也就是今天的那些事。”宋喬回答道,“說來也怪,凡是到沐春閣游玩的外鄉人,離開時要麽是身無分文,要麽是家眷來尋,絕無其他。”

說到着,宋喬壓低了聲音。

“都說啊,這樓裏的少年都是那狐貍精變得,專門吸人陽氣。那陸瓯,就是老狐貍!”

“噗!咳咳……”

一口剛入嘴的雲吞直接吐到了碗裏,眼看着碗雲吞是不能吃了,沐雲神色不愉的瞪了眼宋喬。

宋喬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以為自己吓到了這個小少年,趕忙開口道:“掌櫃,給這個小兄弟再來一碗雲吞。”

楚懷珝卻是認真的在琢磨宋喬說的這幾件事。

有道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宋喬的結論是假,可這外鄉人沉迷沐春閣的事,卻是真真切切的發生着。從宋喬的話可以看出,在這之前,還有無數個“李員外”。

吃完了碗裏最後一口雲吞,宋喬随意擦了擦嘴,拿起桌上的酒,付了錢就要離開。

另一桌的捕快見他抱着酒,面色有些奇怪。又是那個年輕的捕快開口道:“大哥,喝這麽多怎麽辦差啊?”

“辦什麽差?他娘的連知府都沒來,還辦什麽差!”宋喬怒道。

“要是新上任的知府與那張思等同,來不來又有什麽區別?”有人插嘴道。

“滾!”宋喬一腳踹過去,“給老子說點吉祥話!”

幾人就這麽罵罵咧咧的離開了,楚懷珝攪拌着桌上涼下的雲吞,腦海卻始終存着幾點疑慮。

這沐春閣雖為楚樓,生意卻比城東的洛神樓還要好,□□雖男風盛行,卻也不至如此。

若陸瓯為主謀,蠱蟲作祟,他怎會讓張思病發,繼續控制不是更好麽?

“沐雲,那食蠱蟲如何了?”

“死了。”沐雲聞言,眼神一暗,“恐是人為。”

這麽說來,他們恐怕已經打草驚蛇了。若真如此,那沐春閣的事,必須要速查了。

“沐雲,飛鴿傳書給王元輝,讓他盡快來雲州府上任。”楚懷珝收了折扇低聲道:“今夜,我們再去探探這沐春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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