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枚

沐雲在城東的官道上發現了一個可疑之人,那人總是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目光躲閃卻從來沒有從自己身上離開。

眼看着馬上就到了雲吞鋪子,沐雲一個閃身走到了邊角的桌子旁,就看到那人急急忙忙追過來,正好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沐雲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按在了雲吞桌上。

“你是什麽人?”

“哎呦……”小乞丐吃痛叫出聲,卻還是咬着牙說道:“那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被宋捕頭帶走了,他讓到我告訴你,他在雲州府牢做客。”

“雲州府牢……我家二爺可有說別的麽?”沐雲眸色一深,手上不由多用了幾分力。

小乞丐眼前一黑,眼淚混着鼻涕流了下來,他大叫道:“沒有了沒有了,好疼啊,你松手啊!”

沐雲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松了手上的力道,又看了看他漆黑的臉上兩道被淚水刷出的白印,抽了抽嘴角憋出兩個字:“抱歉。”

小乞丐沒說話,他低着頭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又順手蹭了蹭臉上的眼淚,拖着跛腳就要離開,卻被沐雲一把抓住。

“先吃飯吧。”

小乞丐驚訝的擡起頭,只見自己面前多了一個瓷碗。碗裏黃澄澄的湯水浸着白花花的雲吞,翠綠的蔥花飄在湯上,很是誘人。小乞丐怔了怔,剛擦幹淨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他接過雲吞,咽了咽口水,緊接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最後一個雲吞入肚 ,小乞丐打了個飽嗝,随即紅了臉頰。

“吃飽了?”

“恩。”

沐雲付了錢,轉身正要離開,一聲嘹亮的鷹嘯從空中傳來,只見一只漆黑的雄鷹直沖他們飛來,小乞丐吓了一跳,差點癱坐在地上。那鷹直接落在沐雲的肩上,親昵的在他的肩膀上蹭了幾下,随後又展翅飛翔遠處。

沐雲向雄鷹飛去的方向追去,小乞丐見他跑了,心裏有些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生生拖着不方便腿腳跟了沐雲兩條街,終于在一個轉彎處撞上了沐雲的後背,沐雲看着他,奇怪道:“我家二爺可是還有別的口信?”

“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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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何還要跟着我?”

小乞丐一愣,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做答。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猶豫着開口道:“我叫……”。

沐雲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知道這小乞丐真傻還是假傻。

“你為何跟着我。”

“我…我……”小乞丐喃喃道,眼中透出一絲迷惘,“我爹說要知恩圖報,拿了人家的東西就要替人家做事,況且……”

說到着,眼裏流露出一絲堅定:“你們是好人。”

好人?難道給頓飯吃的都是好人?

像是看穿了沐雲的想法,搖了搖頭,小聲道:“你家公子身上的牌子,我曾經見到過。”

沐雲聞言望向,見他神情不似說謊,眸中厲色更甚。

一個乞丐如何見過楚家的玉牌?

沈姓……

沐雲思索了片刻,實在沒有什麽印象,他抱着劍冷冷道:“跟緊我。”

“你若騙我,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沐雲帶着這個拖油瓶,腳步自覺放慢許多。但對于沈枚來說,跟一個習武之人依舊費力。

眼看着那鷹就要飛出視線,沈枚咬了咬牙,硬是托着腳蹦了幾步,這才不至于掉隊。

雄鷹掠過長街,于一片高空盤旋。它拍打着雙翅嘯了幾聲,落在不遠處一座高樓上。

那樓有三層高,朱門玄柱,頂上挂着一個黑金色的牌匾,上書“雲水澗”三字。

“到了。”

沐雲回頭對着氣喘籲籲的沈枚道:“你跟着我,莫要多言。”

沈枚點點頭,神色頗有幾分緊張。

雅間內,一人坐在方椅上,身着玄衣勁裝,烏發以紫冠束起,四方臉型輪廓深邃,眉骨處有一道疤。他的相貌并不出衆,卻帶了股殺伐氣勢,不怒自威。另一個瘦高的男人戰戰兢兢的站在他身側,眼底的烏青十分明顯。雖是打足了精神,神色間依舊難掩疲态。

沐雲推門而入,叫了聲三爺。

羅震點了點頭,向瘦高的男人介紹:“這是沐府的侍衛,沐雲。”

瘦高男人聞言上前一步,對着沐雲作揖道:“沐侍衛,小人王才,是王元輝的管事。”

沐雲抱着劍回他一禮,不作言語。

王管事也是半個人精,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的本事卻是爐火純青。見兩人都沒了下文,他拎起桌上的茶壺,陪笑道:“三爺和沐侍衛先聊着,我去讓小二添些茶水來。”說罷便提着壺走出了屋子。

沈枚站在沐雲身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局促不安地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羅震目光越過沐雲,來到沈枚身上,确認自己從未見過這人,疑惑問道:“這位是?”

“他叫沈枚。”

本想低頭做鴕鳥的沈枚突然被沐雲推出來,沈枚攥緊了破爛的袖口,一張泥污不堪的臉微微發白,只得神色慌亂地向羅震行了一禮。

羅震對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他的跛了的腳上。

楚懷珝不會随便帶一個瘸子在身邊,沐雲也不會。

果然沐雲又開口道:“他知曉二爺去向,亦識得楚家的玉牌,我便先留他在身邊,待二爺回來再向他說明。”

羅震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這個沈枚應是某個落魄官家子弟,只是他常年不在朝中,也不曉得朝內近幾年是否有沈姓官員,幫不上什麽忙。

想到這,羅震不再看沈枚了,他敲了敲桌子,問道:“說起來,二哥究竟去哪了?”

“雲州府牢。”

依舊是冷漠的聲音,不知為何,沈枚聽出了幾分無奈。

偷偷看向沐雲,發現他依舊冷着一張臉,沈枚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羅震聞言突然笑了一聲,他揉了揉鼻子道:“我倒是沒想到他都能跑到哪裏去。”

“你們可是有查到什麽了?”

沐雲點頭,将沐春閣蠱毒之事一一告知于他,最後還不忘冷着臉加一句:“王元輝是二爺叫來的,沐春閣的事拖得久了難免夜長夢多。”

羅震聞言沉吟片刻,道:“我方才問了王才,王元輝乃是坐馬車進城,再有一日便到;興許是怕耽誤事,便先喚王才帶着官印快馬加鞭前來。”

“一會兒你若有什麽問題,直接問他便可。”

羅震說罷,食指彎曲放入口中吹了聲哨子,窗外想起一聲鷹嘯,緊接着那只為他們帶路的黑鷹自窗口飛入,落在羅震手邊,親昵的蹭着他的手指。

羅震手指拂過鷹身,道:“我近日有事需回京都一趟,湊巧路過了雲州,若不是貪狼發現了你,我還不知你們如今便到了雲州城。”

說到着,那喚作貪狼的鷹挺着胸歪頭看向沐雲,眼裏分明帶着些許驕傲。

羅震從懷裏掏出一根墨綠竹哨放在桌上道:“蠱蟲之事,想來頗為棘手,況且二哥還有左相交代在事務在身。”

“此處據浴血營甚遠,我今日将貪狼留給你,若有事便就吹響這個哨子,貪狼自會予我報信。”

交代了許多,羅震自座位上站起,差沈枚到外面去喊王才。

站在一旁充作雕塑的沈枚聽了這話仿若得了特赦令,連忙出門去喚王才。

沈枚關上屋門,羅震似是又想到了什麽,道:“二哥之事,你不用太過擔心,也不必為難王才。他若想出來,便有的是辦法。他若不想出來,只怕左相來了都不一定叫的動他。”

沐雲聞言點了點頭,他奉沐清澤之命随楚懷珝來雲州城,雖是第一次,卻也在一路相處中通曉楚懷珝脾性。

當然,通曉是一回事,适應不适應是另一回事。

王才自門外提着一壺新茶回來,他走至桌旁,從桌上翻開四個扣下的紫檀茶杯,挨個倒上茶水。

雖說沈枚一身乞丐裝引起了他的好奇,不過沒人向他介紹,他自然不好怠慢。

碧綠的茶水沿着壺嘴流至杯中,房間裏登時茶香四溢。

拿起桌上的茶杯,羅震仰頭一飲而盡,對沐雲道:“你與王才還有事要商議,我便不多留了,下次有機會,可與二哥到浴血營同我一聚。”

送走羅震羅三爺,沈枚松了一口氣,王才卻不敢放松。他弓着身子看向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神色不敢有半分懈怠。

看得出這位王管家已經很累了,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剛到雲州城便遇上了羅震,一番盤問根本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迎來了沐雲。

沐雲也曉得老人家身體經不起折騰,況且他本就從羅震那裏得知了王元輝的消息,随意問了幾句便差他回去休息了

王才出門不久,便有小二前來敲門,只見他一手提着一桶熱水,另一手托着一身幹淨的衣服;再他身後,兩個壯漢擡着一個五分滿的大水盆。

顯然是剛剛王才托人準備好的。

待小二将水盆放入屋中,沐雲從懷裏掏出一錢銀子遞過去,便抱着劍随小二一同出門去了。

行至門口,回身對着窘迫的沈枚道:“洗完後不必穿襪,直接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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