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法與情
小四啞口無言, 他惡狠狠的瞪着顧檀, 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
顧檀說的是對的。
可憐也好,憤怒也罷, 小四偏偏不能否認,從始至終都只是他們一廂情願的居住在青雲山中, 而時間,恰是在劉氏族長明令禁止外人入山的時段。
再說的殘酷一點, 他們也不過是随意占用了人家的地界而已。
小四勾起一個凄厲的笑,眼神卻無半分妥協。
那又如何?
他們只是想活着啊。
氣氛陷入沉默, 沈枚望望顧檀又看看小四,咬了咬唇, 猶豫着開口道:“其實我可以理解……”
從被人販賣到尋見一個不怎麽合适的居住之所;從走投無路到掙紮着活下去, 他們其實……也很苦吧。
此話一出,衆人都轉頭望向沈枚,只見沈枚咽了咽口水,低聲道:“好不容易有了穩定的栖身之處,卻要眼睜睜看着它被毀, 那些人明目張膽的将這僅有的生存希望碾滅,若換做是我的話, 我應該也會做些什麽。”
人在處于絕境時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尤其是在關乎生死的時候。
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如此而已。
沈枚道, “就像小四說的, 許如柏與陸峰作惡在先, 可若不是被逼無奈, 相信他們也不會去殺人。”
他頓了頓,擡眼望向楚懷珝,随即澀澀道:“二爺,殺人固然有錯,但他們這種……這種……罪不至死吧。”
楚懷珝聞言嘆了口氣:“他們罪不至死,那許如柏呢?他真的該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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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也許你說的對,人在被逼無奈時的确會做出一些事,”楚懷珝對沈枚溫聲道:“但是你也說過了,他們是有錯的,不是麽?”
既然是錯,就一定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這點無論如何都是毋庸置疑的。
“錯?我們有什麽錯?”小四冷笑道:“難道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麽?”
“所以呢?”顧檀抱臂看向他:“你認為殺死許如柏是對的,你認為他該死,你認為陸峰也該死,如果不是他們,你們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說到這兒,他話音一轉,厲聲道:“可真的是這樣麽?就算沒有現在的許如柏,也必定有第二,第三個類似于許如柏、陸峰這樣的人出現,你就打算這樣一個個殺下去麽!”
小四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假思索地吼道:“那又如何?我們只是想活下去,難道這也成了錯麽!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販賣、丢棄、忍受、死亡……憑什麽他們可以随意将別人踏于腳下,而我們就只能默默承受,一旦反抗便是死!”
他不屑的“嘁”了一聲,冷嘲道:“對,我忘了,你們是一樣。”他指指楚懷珝,又指指顧檀、沈枚:“你,你,還有你,你們和陸峰是一路上的人,你們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懂我們的感受?”
小四的聲音回蕩在青雲山上,似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山洞中的人陸陸續續走出來,他們一個個垂着頭,也不作聲,雖然看不到他們的神色,但楚懷珝感覺得到,那是近乎絕望的悲戚。
穆難裘吸了口氣,苦澀道:“我們剛到這裏時,一共有二十三個人。”
二十三人,如今卻只剩下十人。
若不是死亡的陰霾籠罩在四周,他們如何會去殺許如柏?又如何要铤而走險的去殺陸峰?
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生死存亡之際,誰還會在乎對錯?
那一瞬間,沈枚幾乎已經完全站在了小四那邊,他不得不承認,他們想法其實是一樣的。
鳳鳴山上,那些莫名闖入的黑衣人……
父親慘死、兄長失蹤、就連自己也成了一個半殘的跛子。
若他知道兇手是誰,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去報仇。
不擇手段去報仇。
楚懷珝知道小四已經聽不進去任何道理了,他嘆息一聲,随即對穆難裘道:“穆老,您如果真的考慮清楚了,明天一早便帶着他們随我下山吧。”
還未等穆難裘開口,小四從腰間拔出一柄長刀,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擋在楚懷珝身前,惡狠狠道:“你休想,我不會讓你帶走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小四哥!”小七見狀驚訝的捂住了嘴, “你這是做什麽,快把刀放下。”
小四緊緊盯着楚懷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說了,休想帶走任何……”
話音未落,他邊感覺頸上一痛,眼前突然黑了下去。
穆難裘舉着木杖,手臂一彎便接住了小四的身子,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随即望着楚懷珝笑道:“老朽不用再考慮了,謝楚公子成全。”
山洞裏的火堆依舊在燃燒,鐵棍上的王錦蛇已被烤至焦黃,沈枚坐在火邊,他看看角落間垂頭不語的衆人,猶豫了片刻,還是張口問道: “我們明天……真的要帶他們去通州府衙麽?”
楚懷珝要着墨扇的手頓了頓,輕笑道:“怎麽了?”
“我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沈枚撇了撇嘴角,不解道:“他們的遭遇,難道不值得同情麽?”
“同情……”顧檀嘴裏念着這兩個字,突然笑開:“沈枚,沈小英雄,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麽?”
顧檀伸出兩根手指,淡淡道:“他們被販賣,兩年只得住在青雲山上,這件事值得同情不假;可殺人,包庇,還死不認錯,這就是另一件事了。”
同情歸同情,同情難道就不用伏罪了?
沈枚一怔,随即又道:“若只是按律法懲處,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情與法,自古以來便是為官者的一大難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沈枚突然道:“如果他們認錯了,并說明之前的情況,有沒有什麽可以從輕而論的機會呢?”
見他眼底滿是希翼,顧檀輕笑一聲:“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在為官者的理念中,法總歸是要大于情的。”
見沈枚眸色一暗,顧檀又拖長了聲音道:“不過嘛——”
他對着楚懷珝眨眨眼,目光流轉道:“二爺又不是官,他若想尋些私情,倒也沒什麽難度。”
“真的麽!”沈枚跳了起來:“那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殺頭了?”
楚懷珝聞言無奈道:“我幾時說過他們要殺頭了?”
沈枚面色一紅,他偷偷瞥了顧檀一眼,喃喃道:“可顧大哥當時的語氣真的很吓人……”
顧檀聞言氣笑了,偏偏他又懶得解釋,索性也不再說話。
楚懷珝敲敲沈枚的頭,正色道:“顧檀氣的只是小四的态度,可憐并不能當做犯罪的理由,況且他還堅持認為自己做什麽都是對的。”
以暴制暴的确是最快解決的方式,但真的這樣下去,整個青雲山乃至整個通州都會亂了套,被人販賣的遭遇的确值得同情,可若任由這種暴力與殺戮的風氣延伸下去,又會造成多少悲劇?”
沈枚聞言偷偷瞄了顧檀一眼,想要再說些什麽,卻只是呆呆的笑了笑。
顧檀被他的神色逗笑了,抱臂道:“你那是什麽表情。”
沈枚撓了撓頭,“沒什麽。”
三人說話間,小七慢慢走過來,他将烤好的幾串蛇段遞給楚懷珝,輕聲道:“這個……給你們。”
顧檀見他神色依舊,挑眉道:“你現在,不怕我們麽?”
“不怕,”小七仰起臉笑了:“你們一定有很好的處理方法,我相信你們。”
三日後。
豔陽高照,白雲悠悠。
通州城內外停着兩輛馬車,其中一輛旁站着一個五旬老者,他将準備好的一些幹糧遞進去,随後輕輕揉了揉眼眶。
馬車內坐着五個人,他們神色略有不舍,其中一人抓住了老者的手,急聲道:“您真的不能和我們一起走麽?”
穆難裘推開他的手,随即輕輕搖了搖頭。
殺人不是小罪,總要有人把事情擔下的。
那人吸了口氣,又問:“小四他們家的那幾口呢?他們不一起走麽?”
“他們也不走了,他們已經決定留在通州了。”穆難裘淡淡道,腦海裏閃的卻是小四那雙倔強的眼。
他說,我不走了,我願意和裘爺爺一起,為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贖罪。
另一輛馬車內。
顧檀靠在轎內軟墊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只聽他低聲抱怨道:“小四這個孩子,給他機會也不走,脾氣還真是倔的厲害。”
楚懷珝本來正在假寐,聞言不由笑出了聲:“不是你說要給點懲罰的麽?”
顧檀聞言挑了挑眉:“二爺給的這算什麽懲罰?”
他掰起手指,一根一根數過去:“房屋,食物,差事…除了錢,二爺可什麽都給他準備齊活了,那穆難裘還要住幾年牢呢。”
楚懷珝哭笑不得:“你把充役也想的也太簡單了些。”
小四曾單獨來找楚懷珝,說他願意留在通州充役,只希望能赦免穆難裘的死罪,希望能讓大家有機會一同回家。
楚懷珝本就沒打算為難他們,見他神色堅決,也就略微思索了下便同意了。
此種方式也許不是最好的,對他們來說,卻是最合适的。
顧檀将茶水喂到楚懷珝嘴邊,幽幽道:“嘁,這個時候倒學會呈英雄了。”
楚懷珝低頭對着茶水輕啜一口,無奈道:“當時若不是你激他,他八成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顧檀無辜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楚懷珝伸手就要敲他的頭,卻被顧檀先一步躲開,只得放下墨扇,輕嘆道:“你這性子啊,若總是這般,難免會遭人誤會。”
顧檀将茶杯放置一邊,随即眨了眨眼,眼底頓時漾起了清波。只見他以手指纏上楚懷珝鬓邊發絲,輕聲道:“那,二爺會誤會麽?”
楚懷珝捉住他的手腕,輕笑道:“當然會。”
低首噙住那嬌豔的紅色,楚懷珝輕輕撬開他的貝齒,尋至一方柔軟便開始與之纏綿。
顧檀勾住他的脖子,略顯生澀的回應頓時讓楚懷珝眸色一暗。
似是發覺了他的變化,顧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輕輕扭了扭身子,膝蓋有意無意劃過從楚懷珝衣擺間劃過。
一陣低沉的笑聲傳入耳中,楚懷珝加深了這個吻,随即将手指插入顧檀發間,順着發尾逐漸滑至背部,随即來到腰間,手指一勾便解開了他腰上的紅帶,順勢描繪着他的腰線。
察覺到他的動作,顧檀慌忙按下他的手,微潤的鳳眼依稀有些失措,他輕喘着松開楚懷珝,伸手輕輕推了推他:“二爺,這可是在馬車上……”
楚懷珝停下了動作,只見他挑了挑眉,眼底滿是促狹:“你既知道是在馬車上,還敢這般胡鬧,是料定我不會在這裏做些什麽嗎?”
話音剛落,轎簾突然被一只手掀開,沈枚抱着一盒點心,還沒來得及看清轎內景象便被一根紅綢抽翻在馬車邊上。
“啊!”
穆難裘聞聲走過來,只見沈枚趴在地上,手邊的點心七零八落的散在一地。
等他重新登上馬車時,顧檀已經整好了衣服,楚懷珝靠在一旁,嘴角笑意從未褪去。
“顧大哥,你剛剛……”
顧檀輕咳一聲,無辜道:“嗯?剛剛怎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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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一到周末就克制不住開車的心……
先嘗試下尺度,不行下次走微博或者lofter
最後一個案子一定要讓二爺吃到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