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鬼斧殘卷

卷宗中記錄梁柯的年歲為六, 若梁柯當初被沈中端所救, 改名沈意居于沈家,後再到沈家遇難, 中間也不過三年時間。

短短三年經歷了兩次家破人亡,成年人尚無法承受, 何況區區一個孩童。

百曉,沈意,梁柯。

如果他們三個是一人, 那麽所有的事似乎都不難解釋了。

只不過, 有些地方似乎還是不太對。

楚懷珝抿緊了唇, 梁氏滅族,罪狀為謀逆……且不論他梁家只是一個江湖門派, 就算是正統王子皇孫,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再考慮是否要去做那九死一生之事。

但結合之前從神婆哪裏得知的信息, 梁銘當初的确是做了一些冒險的事, 倘若梁氏的謀反罪愆是真的, 那他的手裏一定握着某些可以支撐他造反并取勝的東西。

縱觀這些卷宗,除了族譜便是那不清不楚的寥寥數言,其中并未提到任何與謀反相關的信息。梁氏作為那次謀逆事件的謀劃者與參與者, 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

想來想去,能讓先帝将當年的事抹得如此幹淨, 恐怕也只有一種可能了:梁氏當時的确掌握了某種逆天的東西, 而這個東西一旦公布或問世, 将會牽扯到整個天盛,甚至有可能直接引來一場腥風血雨。

所以,這事最終只能被抹去。

而現在,有人蠢蠢欲動,那些個被抹去的東西,似乎又被人重新挖據出來。

赫連祁。

楚懷珝能想明白的事,晉逸自然也不再話下,屋內一時間陷入沉默,僅剩下翻閱卷宗的聲音。

赫連祁來過暗閣,既然他帶走了東西,便說明這裏一定有關于那些事的模糊的記錄。

是什麽呢?

卷宗翻到末尾後重新換上一卷,尚未翻至幾頁,一行字赫然映入眼簾,楚懷珝手指一頓,眼底有暗光閃過,只聽他輕喃道:“我只當這是個傳說,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麽,那的确算得上能掀起風浪的東西了。”

梁銘的殺手锏,梁氏滅族之源。

晉逸沿着他目光望去,只見那卷宗正中草草寫着四個大字。

“?”

“我只在某些雜野錄中看到過,”楚懷珝摸摸下巴,“所謂鬼斧,說的乃是異聞中可以斷金銷鐵的神器,傳說這把鬼斧打造出的精兵利器自帶靈性,可自由認主且與主同心,而,正是記錄了鍛造靈器所需要的材料。”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當然,這些傳聞或多或少都帶了些神話色彩,不足當真,若世間真有那所謂的通靈鬼斧,我想那些江湖門派早就争個你死我活了。”

晉逸沉默片刻,開口道:“或許的傳聞是假,不過梁銘當時應該的确造出了所謂“通靈同心”的東西,雜野錄上的記載不能做具體考證,但見過了那些傀儡,我覺得這些東西應與它八九不離十。”

“嗯。”楚懷珝合上卷宗附和,“鬼斧通靈玄之又玄,根據之前的線索,那些所謂‘通靈同心’的傀儡,無非是主家利用蠱蟲控制而已;而它們真正讓人忌憚的卻不單單是控制方式,還有那可怕的執行力與殺傷力。”

旁人培養軍隊死士,少則五年,多則十載,期間變數無常,風險可謂之大:而這些僅憑一些磐石精鐵制造出來的傀儡卻可輕易取而代之,甚至比他們還要完美。

不入刀槍,不懼傷痛,不畏生死。

他們不能稱之為傀儡,他們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兵刃武器。

“若這麽說,當時祁王身為皇子,應是一開始便對這些事知曉一二,之後找到沈意,這才與他聯合作亂。”晉逸道。

“盜取國寶,飼人養蠱,鍛造精鐵,毀屍滅跡……若再猜的大膽些,沈睿攜子逃往鳳鳴山卻在幾年後遇害,這事究竟與祁王有無關系?我猜這些,沈意大概自己都沒有查過吧。”楚懷珝淡淡道,“他也許下意識的将罪名一并扔給了先帝,而祁王這麽想在這些事上做文章,無非是只有一種可能……”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底的深意。

“造兵謀反。”

“說得好。”

話音剛落,只聽暗閣後突然傳來幾聲拍手聲,兩人同時向後望去,只見藏書閣後的暗門中機括猛地轉動起來,一人站在門中,一席明黃色龍袍十分兩眼。

“不愧是右相之子,不來做官可惜了。”

赫連承嘴角挂着淡笑,就這麽出現在兩人面前。晉逸與楚懷珝都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撩起衣袍作勢要跪,卻聽他緩悠悠道:“免了免了。”

暗門關閉,赫連承一步步走至楚懷珝身前,上下打量片刻後突然笑道:“都說虎父無犬子,右相雖總在朕面前說你成不了氣候,可依朕來看,你不過是志不在此,否則大可繼承右相衣缽。”

楚懷珝聞言心頭一跳,剛想說聖上擡舉,便見赫連承繞過書架,回身坐至方桌前,随意擺了擺手道:“別都站這了,過來坐吧。”

兩人對視一眼,面上均是遲疑。

皇帝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晉逸微微皺眉,他雖不知皇宮裏究竟有多少密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密道均為機密,赫連承現在居然毫不在意的就将暗閣裏的密道暴露在兩人面前,簡直胡鬧。

面色一沉,晉逸上前半步:“陛下……”

“停,”赫連承打斷了晉逸的話,他掏了掏耳朵,鎮定自若道:“朕知此事重大,這才來得匆忙,密道之事,你們都不可再提。”

楚懷珝愣了幾秒,随即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直接将晉逸的話堵死了。

回頭再看晉逸,雖面色如常,眼底卻盡是無奈,顯然已經習慣。

輕咳一聲拉回思路,赫連承袖子一甩,對楚懷珝道:“你既知曉鬼斧殘卷,應是沒少看那些志怪野本吧。”

雖不知赫連承究竟在裏面究竟聽了多少,但單看他此刻的狀态,便知曉他一定知曉甚多。

楚懷珝微微低頭:“回陛下,确實看了不少。”

赫連承聞言手指一頓,随即随意拿起一本卷宗,低笑道:“朕也看過不少,不光看過,還聽人詳細講過。”

說到這兒,他擡擡下巴,目光向遠處看去:“這麽久了,讓閣外的那個也進來吧。”

藏書閣規矩,除王室皇孫與一品官員,其他人若無相關手令,一律不可輕易踏入藏書閣;右相的手令只有一份,楚懷珝不可待顧檀一同進入,便只能讓他在閣外相候,倒是沒想到會直接被皇帝提名。

不出一刻,顧檀緩緩走進來,在看見座上之人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未見惶恐。

天子當前,顧檀依舊鎮定如常,一襲紅衣宛如盛放的煙火,施施然在那暗色方桌前拜下。

“草民顧檀,見過陛下。”

赫連承眯眼看了他許久,身邊威嚴的氣勢頓時壓了下來;楚懷珝站在一邊,不覺握緊了墨扇。

半晌,只聽座上之人緩聲道:“起來吧。”

顧檀聞言站起身來,他垂着眼眸,盡量使自己忽視赫連承那飽含深意的目光。

還未退至楚懷珝身邊,就聽座上的人平平淡淡來了句:“你其實是梁家的孩子吧。”

“顧檀?”赫連承突然嚴肅道:“你應該叫梁檀才是。”

楚懷珝聞言吃驚不小,當即想要開口,赫連承卻是斜了他一眼,未給他機會便平靜的對顧檀道:“你不必急着否認,朕知曉的事可比你們想象的要多。”

前半句說給顧檀,後半句确是在說給剩餘的兩人。

見顧檀不語,赫連承厲聲道:“你與你母容貌八分相似,若硬說不是便是欺君。”

赫連承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顧檀的神色,意外的發現他似乎除卻蹙起了眉,并未有任何慌亂。

這份膽魄倒像極了他母親,赫連承這樣想,腦海中不覺便閃現出那個冷夜,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跪在他的宮門石階上的模樣,雖看上去柔弱,目光卻是無比堅毅。

若不是她的那份韌勁,自己大概也不會做那樣的決定吧。

“回陛下,顧檀方才并沒有想要否認,”藏于袖口的手微微冒汗,顧檀定下心神,輕輕颔首道:“只是草民自小便被人喚作顧檀,陛下口中的母親草民亦是不曾見過,所以草民到底是不是梁家的人,是否該叫梁檀,草民自己也不清楚。”

說到這兒,他語氣未變,語調卻微微加重了幾分:“倘若不知便是欺君,那草民無話可說。”

顧檀的聲音拉回了赫連承的思緒,他聞言輕輕勾起了唇,低聲感嘆:“也是,現在算起來,梁氏滅門不到二十載,你當年也大約才一歲,不記得也是應該的。”

“至于欺君……”赫連承擡頭笑了笑:“梁檀,若朕真要殺你,你豈會活到現在?”

忽略顧檀微訝的神色,赫連承輕輕敲擊這桌上卷宗,“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當年沈中端連夜帶着梁柯逃離,朕派人将梁府翻了三遍都未能找的到你。本以為你早已葬身火海,卻沒想到你居然可以安全的離了京都。”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接着對衆人道:“當初梁家之事并沒有輕易被壓下,很多人對那本‘鬼斧殘卷’虎視眈眈。梁家滅族沒多久,宮中便傳出‘謠言’,說有人看見沈中端當初從河邊帶走一個六歲孩童,先帝大怒,遂派了六名大人連夜去查,可最後這個案子定的不明不白,你們知道為什麽?”

三人沉默不語,只聽赫連承笑了一聲:“那案子最終是由朕判的。”

“沈中端一直以來便是朕的人,”赫連承淡淡道:“我答應過梁錦,也就是你娘,為她保下她的兩個兒子,代價就是她将梁氏謀反的所有罪證都交給我,包括那本鬼斧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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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完結倒計時!

新章~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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