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圍殺

魏溪道:“原來青娘不是在外面被殺,是在這裏遇害的。”

“不,這絕對不可能。”嫣紅搖頭,“雖然栖芳閣晚上吵鬧,一點細微響動不容易聽見。但這院前院後都養了惡狗,要是有賊人不請自入,只消犬吠一響,護院們都會知曉。現在姐姐被害,無聲無息地一個人都沒有驚動,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蘇晉之點了點頭,道:“的确還差些證據。但現在有了這些首飾,已經可以确認大半,待我再上青娘房中查看一次,應該會有線索。”

魏溪跟着蘇晉之上樓,其餘女子也擁着跟上,擠在樓道裏。夜幕初降,二人舉着蠟燭,蘇晉之掏出了個瓷瓶,沿着地板一點點灑出瓶中的粉末。

蘇晉之瞧着地,魏溪便瞧着他。師兄的眼珠轉一轉,他就把燭火調個方位,二人配合默契,不消一言一語。

過不多時,蘇晉之擡頭:“找到了。”

魏溪沒到他突然會擡起來,怕蠟燭燒着他,一個後仰,朝後摔了個屁墩。

圍觀的女子們忍不住笑出聲來,蘇晉之在他膝蓋上拍了拍:“摔疼了嗎,不疼自己起來。”

魏溪臉上一紅,乖乖爬起,問他正事:“找着了嗎?”

“各位,請看。”蘇晉之指着地上兩塊地板拼接的縫隙,上面的粉末顯出紫紅色印記,與別處明顯不同,“這便是血跡。”

他又道:“那些首飾丢入泔水桶裏,多半也是為了掩蓋血跡。可惜這地板不能拆,不能移,不然兇手一定也會想辦法毀屍滅跡。”

魏溪道:“青娘姐姐的屍體被抛到河裏,兇手一定沒有料到半夜會有泥石流阻住河道。要是屍身給沖走,那大家多半會以為她只是失蹤,沒人會想到竟有人半夜行兇,更不會追查到這些線索。哼,果然是老天有眼,天網恢恢。我們這就把消息通報給蕭堡主去,讓他與官差一起把兇手捉拿歸案!”

蘇晉之忽然拉住他:“等等。”

魏溪奇道:“怎麽了?”

未待蘇晉之回答,樓下忽然傳來幾聲高喊。

“人呢,人呢!人都去哪兒了?”是封怒濤的聲音。他一直留在蕭家堡,這時過來,多半是有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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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于是從二樓下去。

蘇晉之問:“封兄,何事這麽匆忙?”

他一路快馬趕來,跑得太急,喘了幾大口氣,才說道:“蕭堡主說,兇手、兇手有眉目啦!”

蕭亭柳才回去大半日,不知道是怎樣追查,竟會這麽快就有了定論。蘇魏二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事有些蹊跷。天黑路險,嫣紅不能與他們同去,當下懇求二人為李青娘報仇,等她第二天前去,再親眼瞧瞧是什麽人做下這樣狠毒的案子。

他們快馬加鞭,回到蕭家堡。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觥籌交錯,燈火通明,竟一如昨夜,十分熱鬧。

魏溪詫異地與師兄對視一眼,蘇晉之依然表情鎮定,道:“先看看。”

二人進門,蕭亭柳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他像是已喝過幾杯,面色微醺,帶了點紅暈,一伸手,就要來攬魏溪的肩膀。

蘇晉之一把将魏溪推到邊上,擋在他面前:“聽說蕭堡主查到了那兇徒的身份,不知是誰?發現了哪些證據?”

“哈,想不到蘇兄如此心急,那就先入席,先入席,咱們慢慢說。”

魏溪蹙了蹙眉,蕭亭柳的那個“想不到”才真讓他有些想不到。李青娘與嫣紅情同姐妹,他分明再清楚不過,這事讓嫣紅悲痛欲絕,全力緝兇本是理所應當。不知為何他現在如此篤定,看起來,倒像是壓根沒有上心。

二人被他引入坐席,依舊是昨天的位子,菜色花樣不同,卻一樣的精致豐富。魏溪悶悶地提起筷子,在幾個菜碟上猶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胃口。

蘇晉之給他夾了一只雞腿,道:“胃是你自己的,餓疼了,別人也不會難受半分。”

魏溪聽他說得有理,抓起雞腿,送到嘴邊大咬。

封怒濤道:“诶,雞腿呢?我瞧這盆子裏分明有兩個的,怎的一轉眼都沒了?”

蘇晉之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分解自己碗中的雞腿,一片一片送到口中,一面吃,一面道:“封兄,你可知這碗豬蹄才是好東西,你練拳最耗手力,吃些豬蹄,以形補形,不是更好?”

“是麽?”封怒濤将信将疑,“那我試試。”

他們這桌吃得斯文,其他幾桌卻情緒沸騰。有人髒話連篇地斥罵,有人還連說帶比劃。一幫人群情激昂,卻不像是在議論什麽謀害李青娘的兇手。蘇晉之凝神細聽,發覺他們控訴的對象,卻是那往常誰都不敢招惹的逍遙樓。

他遂問:“難道青娘的死與逍遙樓有關?”

封怒濤道:“可不是,聽說屍身上的傷痕,又窄又平整……”

話未說完,廳內卻悄然變靜。衆人擡頭望去,一個修長的身影不知何時邁過了門檻。

這般行如鬼魅,除了羅小鞍,還有誰能做到。但此刻大家都喝了酒,膽子也比往日肥了不少,當下有人罵了句:“你還敢來!”

羅小鞍撇嘴一笑:“怎麽不敢?”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廳中,四下環顧了一眼:“新娘子我可還沒見到呢。昨天送了賀禮,這杯喜酒總是該我喝的吧。”

蕭亭柳臉色微妙,看了看他,哼聲道:“那是自然。”

羅小鞍往各張桌子瞧了瞧,忽地轉了個方向,邁開幾步,揀了魏溪身邊的空位坐下。

魏溪大出意料,本能地朝師兄的方向挪了挪座位。

“幹什麽,我又不吃人。”羅小鞍很不滿意。

魏溪卻心道,誰知道呢。他想起前一夜對方還來夜探自己卧房,不由自主地就生出防備,行事這樣鬼祟,肯定不是安了什麽好心。

桌上酒壺剛空,小厮又端了一壺上來。魏溪知道蕭府招待的都是上好杏花酒,伸手要接,羅小鞍卻在同時伸手,搶先一把奪了過去。

本來讓人一壺酒也沒什麽,偏偏魏溪前一天輸了劍在他手上,心中不平,因而不肯撤掌,竟然變換了幾下擒拿點打的姿勢,與他纏鬥起來。

他于掌法并無鑽研,見僵持下去自己并無勝算,便靈機一動,舉起筷子朝那壺把一挑,将壺身放倒,壺口正對自家酒杯,酒液傾注入內。

豈料羅小鞍并不打算就此罷休,不等魏溪把酒杯送到唇邊,便舉起窄劍連鞘一遞,将那酒杯挑在劍鞘上忽然擡走。

“你幹什麽!”魏溪憋了滿腔怒氣,喝斥出聲。

羅小鞍挑挑嘴角:“只怕過會兒你還要多謝我。”

說罷,他劍尖一挑,酒杯竟穩穩飛向到蕭亭柳面前。

“蕭府的珍藏美酒,在下可消受不起,還是請蕭大堡主自己喝吧。”

只見蕭亭柳面色一凜,微一側身,并沒有接住酒杯,而是讓那杯子擦着自己的衣袍飛過,躲避暗器一般将那杯子躲了開去。

但他身後的家仆躲避不及,被那酒杯砸到。酒液濺出,當即在那人身上灼出個黑洞。家仆哀嚎連連,酒液似乎灼穿了衣料,已燙燒到肌膚,痛得錐心蝕骨,生不如死。

“七竅蝕心散。”蘇晉之低聲道。

“你下毒!”魏溪猛地轉頭,憤怒地瞪向羅小鞍。

羅小鞍扶了扶額頭:“的确有人下毒,不過不是我毒人,是人毒我啊,呆子。”

“別人毒你……”魏溪讷讷重複道。

在他怔神間,四周的攻擊已經齊發。

羅小鞍的話不啻為一支利箭,将那原本還半遮半掩的窗戶紙一下撕開。廳中飲宴的賓客忽地露出兇光,有人一躍而起,高聲道:“大夥兒上啊!別讓逍遙樓的殺人兇手跑了!”

于是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刃,将這一桌團團圍起。

魏溪第一反應就挺身護住了蘇晉之,免得這兵荒馬亂之中,有人失手誤傷到他。

羅小鞍瞧見他防備的對象中還有自己,嘲諷道:“傻瓜,我要殺你,由得你喝下毒酒就行了,何必等到現在動手?”

魏溪想了想,覺得他的确說得有理,剛才那一番争酒,的确是羅小鞍救了他一命。

蘇晉之微微笑道:“有我在,他不會喝的。”

魏溪忙道:“是啊是啊,我師兄在,他會發現的。”

羅小鞍被他們嘴硬得沒脾氣,轉頭對蕭亭柳道:“那蕭堡主呢,你剛才不做聲,也是算到這兩位慧眼如炬,不會誤喝毒酒的嗎?”

蕭亭柳果然被問得一滞。七竅蝕心散劇毒無比,但凡沾上一點就能要人性命。雖說蘇晉之于藥理精通,可他自己不提,外人又怎能保證被他識破玄機?

蕭亭柳下毒顯然沒有與蘇魏二人商量過,若有誤傷,也只能算他們倒黴。到最後,這筆賬還是要算在羅小鞍的頭上。如此擒兇,倒還真是輕松省事。

作者有話要說:

溪溪是師兄的,雞腿也是師兄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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