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邱掌門

蘇晉之眼眶一熱,擡手便将劍抛了過去。魏溪伸手一撈,雙劍祭出,登時顯出雙重威力,終于将洛風磊暫時逼退。

他換了自己的劍給蘇晉之,後者手一沾劍,頓生疑惑:“這是……”

魏溪退到他身邊:“傅莊主用赤焰劍藏劍臺上的礦石加急鍛造的,雖然不及玄冰那麽神奇,但可抗赤焰,也算是寶劍了。”

他伸手将蘇晉之拉起,一碰到對方手腕,便發覺他氣息與以往不同:“師兄,你……”

蘇晉之知道他是奇怪自己內力之事:“說來話長,先救邱掌門!”

魏溪一聲應下,一轉身扶起了邱落言。洛風磊再度攻來,被他二人合力擋下。他們同使玄冰劍法,招數又全屬一路,二者合一如同一人生出了四手般默契,直逼得洛風磊暫時不能近身。

魏溪夠到了邱落言,只見對方胸口赫然一個大血洞,眼中光芒如同流失的生命一起迅速黯淡,當即一紅:“小邱掌門!”

洛風磊知道一時奈何不了二人,一面觑着機會,一面上下打量着魏溪。先前在驿站一見,他根本不覺得這小子有什麽出奇,現在仔細看來,卻莫名覺得有一絲眼熟。

魏溪正為邱落言的傷勢而憤怒,擡起頭狠狠瞪向對方:“你殺了我爹,還害了這麽多人,總有一天我要你加倍奉還!”

洛風磊雙眼微眯,終于想起他像誰:“你是沈玄的兒子?”

“不要戀戰!”蘇晉之拉住魏溪,提醒他快走。

眼下灰羽軍都中毒受困,無法前來圍堵,正是突圍的好時機。魏溪知道蘇晉之說得有理,但心中憤恨委實難平,只好剜了洛風磊一眼,丢下句“你等着!”便與蘇晉之一同疾退。

他們所退之路接近劍冢,洛風磊自知那處機關衆多,自己沒有把握孤身來回,追出幾步便即停下。

然而邱落言的傷勢太重,還沒到半路又再度嘔血,面如金紙,像是再禁不起一絲颠簸。

魏溪驚道:“小邱掌門,小邱掌門你挺住!”

邱落言被他打橫抱在懷裏,似乎有話要說,一張嘴血便從口中源源不斷地湧出。看來方那一劍不禁刺傷了肉身,劍氣連髒腑都震碎了,現在他體內恐怕已經一團稀爛,只是過了這片刻才顯現出來。邱落言幾次說話不成,伸出手來揪住魏溪衣襟,他手上無力,只得輕輕拉扯,想引起對方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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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晉之見狀,便行路邊伸手搭在邱落言腕上,片刻後對魏溪搖搖頭:“先放他下來吧,邱掌門有話要說。”

魏溪一怔,明白師兄這意思是說沒救了。他咬了咬唇,沖蘇晉之沉默地搖一下頭,意思是自己不願放棄。

蘇晉之蹙眉:“讓他把最後的話說完,才能不留遺憾。”

魏溪頓足,掙紮了一下,終于把人輕輕放到地上,自己半蹲,讓邱落言的上身靠在上頭。

“謝、謝……”邱落言伸手向空中抓了抓,似乎想捉住兩人的手。

蘇晉之把手伸過去給他握住,柔聲道:“你有什麽話要交代?”

“令、牌……我、師父……”他一手指向腰間。

蘇晉之替他摘下令牌,揣入自己懷中:“你放心,我會找到你師父,請他老人家再度出山,或另擇賢人擔任掌門。”

邱落言艱難地微笑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魏溪溫言道:“小邱掌門,你再忍一忍,等回到劍冢,說不定就有辦法了。我抱着你走得再輕點再穩點,咱們繼續上路,好不好?”

“不用……啦,我,我沒……用,沒本事,打不過……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我……早知道,自己……會死……”

魏溪的眼淚已經落下,他趕緊側過頭,拿袖子抹去:“我早前身中寒毒,要沒有你給我輸送內力,早就沒命了。你怎麽能說自己沒用?”

蘇晉之亦是眼圈發酸,緊緊抓住他手:“我的命,也是你救的。”

遙想當初剛見面時蘇晉之還曾對魏溪說過,不知昆侖派式微到何種地步,才會選了這麽樣一個武功地位又沒有脾氣的小字輩來當代掌門。但後來誰也沒有想到江湖風雲變幻,諸家門派中竟只有他們昆侖仍稱得上一個俠字,而衆門派執牛耳者之中,也只有他邱落言,還配得起掌門二字。

邱落言空茫的眼神已經無法聚焦,嘴角揚起,卻像是感到有些滿足:“對哦……好像……也有點,用處……呢。謝謝,你們……”

蘇晉之:“要謝也是我們該謝你才對……”

“啊,對……傅、傅莊主……告訴他,請幫我……告訴他……這輩子恐怕……還是,來不……及啦,下輩子……可以,可以的話……做朋,朋友……吧……”

魏溪一直低頭拿袖口抹淚,卻遲遲都不能把手臂放下,實在是眼淚湧得太快太急,已經無法擦幹。他擋着眼睛,哽咽道:“要說你自己回去跟他說啊……等你好了,親口說不好嗎?”

“我也……哈,我也想……啊,但人……還是要,要認命吧……”邱落言的眼皮已幾乎睜不開,像是很困的樣子,一耷一耷的,“我……認啦……”

“小邱掌門,小邱掌門!”魏溪抱着他搖了搖,沒有反應,再搖,已是毫無動靜。

“恐怕已經……”蘇晉之長嘆了口氣,搖搖頭。

魏溪猛吸一下鼻子,抱起邱落言尚有溫度的身體,堅定道:“小邱掌門,我帶你回去!”

邱落言沒有生氣的頭軟軟地靠在他懷裏,随着他步伐一點一點,仿佛在說,好的,我們回去。

蘇魏二人唯恐逍遙樓的人再追來,使出全力奔馳,回到劍冢時,邱落言的屍首尚有餘溫。

傅卿雲聞訊滾動輪椅前來,看見屍體雙目緊閉,也是怔了一怔。

邱落言的臉上已經明顯沒了活人氣息,傅卿雲仍然伸手探到他鼻尖探了探呼吸,然後摸到頸邊,看有無脈息。

魏溪見他如此,立刻又悲心大起:“小邱掌門……他臨走前要我們帶話,說這輩子來不及和你做朋友,如果可以,下輩子他很願意……”

傅卿雲的眉頭動了一動,轉過了輪椅。

“傅莊主?”魏溪還要再說,蘇晉之一手搭上他肩,示意他不必多言。

傅卿雲什麽話也沒說,只是垂着頭,沉默了很久。沈連風默默走到他身邊,從懷裏掏出一塊絲帕,後者接過,卻沒有用。他只是緊緊地握在手裏,直到那白皙的手指關節都泛紅,掌心似乎被指甲掐出血來。

過了很久,等到傅卿雲終于開口時,語氣已經與平常無異:“我知道了,辛苦二位。”

他轉過來,魏溪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眶和鼻尖還留着一點紅暈。

“既然蘇兄已經回來,功力也已恢複。當務之急還是……”傅卿雲調整得很快,已在思考後面的部署,不想他擡眼看向蘇晉之,表情卻倏變,“蘇兄你怎麽了?”

蘇晉之捂住胸口,面容似因疼痛而微微扭曲起來:“無事……”

“師兄!”魏溪連忙扶住他,一觸到他肌膚也驚了,“你身體怎麽忽冷忽熱?”

蘇晉之只告訴他們自己功力恢複,還沒說是因為回魂散的效力。這東西蔣岱原先也服過,副作用極大。最開始的時候是內息不穩,渾身亂竄,一段時間之後便會神智異常,情緒極端。蘇晉之筋脈剛修複便大肆運用內力,恐怕比蔣岱狀況更糟,若是沒有足夠的內力替他壓住這亂竄的氣息,恐怕很快就會反噬身亡。

“先扶他去休息!”傅卿雲命令道,“沈連風,你替他看看。”

蘇晉之的情況他自己清楚得很,沈連風為他把脈,得出的結論也是一樣。那回魂散在江湖上被禁,多數也是因為危害大于功效。此藥雖能回複功力,卻也能驅人入魔,如同飲鸩止渴,最後害人害己。

事到如今再怪蘇晉之出此下策已經沒有意義了,惟今之計只有用盡一切手段,延遲藥性發作。

蘇晉之道:“若我記得沒錯……劍冢依山而建,鑿石為窟,在其中一個山洞裏有一口泉水,長年吸取陰陽劍氣,扶我去泡在裏面,或許能壓制住流竄的氣息。”

“我扶你去!”魏溪自告奮勇。

蘇晉之十年前來過此處,當時為了參透玄冰劍法在此頗逗留了些時日,對劍冢中的機關布置都很是熟悉。兩人相攜來到池邊,只見那水上霧氣氤氲,遠遠望去不見邊際,頗有些邪氣。

魏溪扶着人,遲疑着不敢下去。蘇晉之看見他動作緩慢,心底立刻了然:“沒事,這泉水看來詭異,對習武之人卻有益無害。當年我練功就是靠它,你也可以一起下去試試。”

說罷,他便擡手離開魏溪肩膀,自行去解衣帶。

魏溪雖不是第一次看見他脫衣,但之前在兩人分別時他曾多次夢見師兄,情形與眼下都相差無幾,因而現在绮夢成真,便顯得分外羞恥,仿佛是自己不為人知的龌龊心思一下給人揭開,讓他一下無地自容。

一件件外衣中衣從蘇晉之身上落下,魏溪才看了幾眼便轉身避過臉去,結巴起來:“沒沒沒事,我不急,我我一會兒再下去。”

他這麽擰着頭等了半晌,也沒等來蘇晉之半句回應,詫異之餘稍稍偏了偏去瞧,卻見蘇晉之衣服脫了一半,上身赤裸地倒在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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