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那三個大字。

她,懷孕了?!

☆、第 7 章

007

心髒驟停,石岸靠着牆慢慢蹲下身來,這一刻,猶如積攢了半年的河水決堤,眼淚克制不住的湧出,他捂着臉,蜷縮起身體……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是怎麽回的家,他只知道第二天他忘了去上課,學校打電話來的時候,他還昏昏沉沉的。

和人說了聲,他慢慢爬起身,洗了把臉。

冰涼的水沖刷到自己臉上,石岸終于清醒了幾分。

穿好衣服,下樓,小跑到教室,他走在正常的軌道上,但沒人知道什麽時候他就不想走了。

“石老師,今天西莫要來學校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對啊,大明星呢,聽說今天是那個什麽網劇的開拍儀式,好多人都要來的。”

“有多少人哪?”

“女主角唐安安也回來嗎?”

“女主是安安?我的女神啊!”

“老師你去不去啊?”

叽叽喳喳的聲音,有男有女,石岸覺得自己老了,

“人太多了,你們自己去吧。”

于是一大幫子學生呼啦啦一下就都走了。

教室一瞬間安靜下來,安靜得十分恐慌,讓人窒息。

石岸想要擺脫掉這種感覺,急沖沖走出了教室,經過轉角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石岸?”

驚訝的女聲音尾上揚,一瞬間,石岸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無法動彈。

蹬,蹬,蹬,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聲音,慢條斯理,卻一聲聲逼近,

砰砰砰……

他的心跳聲,卻是激烈多了!

不用回頭他都能知道那人會用一種什麽樣的姿态向他走來,可他最熟悉的卻是她的背影,高挑健美,膚色偏向蜜色,挺拔得不像個姑娘。

蹬,蹬,蹬,

高跟鞋的聲音停下,自己面前站了個人。

“我還以為看錯了,昨天你是不是去醫院了?”

“病了?”

女人的嘴唇偏薄,塗上了一種近乎中毒的深紅色,似乎是最近的流行色,但他記得她已經用過好些年了,甚至他還記得那冷淡的深紅色,輕觸自己嘴唇的感覺,以及味道。

那雙唇開開合合,帶着一股冷淡的調子,石岸不知道自己聽進去了多少,甚至對面的人在說些什麽。

忽然就撲了上去,控制不住的身體,比他的腦子誠實。

唇和唇相貼,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了腦子。

被撲上去的女人有些驚訝,黝黑的眼微微睜大,卻也沒有拒絕。

……

夜裏酒店靜靜的,女性曲線分明的身體背靠着床頭,輕薄的被子微微遮蓋住胸口的位置,安靜點燃手指上細長的女士香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大大圓圓,漂亮的煙圈。

側面的位置,一個赤果着瘦得幾乎能數出肋骨數的男人,坐在那裏,安安靜靜。

“我結婚了。”

“我知道。”

……

一口煙圈吐出,江流忽然就有些看不清楚對面的人了。

她知道他應該對自己生出了感情,所以上次分手的時候那樣激烈。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在知道自己結婚了之後還願和她上床。

在學校遇到的時候,她以為他不知道,所以才會吻她。

所以,現在,是要怎樣呢?

帶了涼意的眸子,隔着煙霧,看着對面的人,躊躇。

“我知道,但當不知道,好不好?”

石岸說話的時候,身體在細微發抖。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小時候,小時候,”

顫抖的聲音停頓了許久,只有細微哽咽的聲音持續,

江流接了下去,

“我們已經長大了。”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沒想到,幼時那個鼻孔朝天讓她跪下給他磕頭道歉的男孩兒,有一天,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小時候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所以她說,

“是,是啊,長大了,所以不一樣了,對吧?”

“我,我很想你,我喜歡你。”

顫抖的聲音,盡量的平鋪直述,想要顯得不那麽,卑微。

多少有些心理準備,但對面那人瘦骨嶙峋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這幾個字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江流忽然就不确定了。

她到底,還能不能做那個旁觀者。

她起身,膝行過去,半跪在那坐着的人面前,輕輕擡起那人低垂的腦袋,

“你的意思是,做我的情人?”

毫無反抗的意識,被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擡起下颚的男人靜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目光眷戀,神情溫柔,然後緩緩合上眼,

“嗯。”

去他媽的尊嚴,去他媽的面子,留下我吧!不管為了什麽,請留下我!

江流心口一顫,低聲罵了一句,

“damn it!”

像個粗魯的糙漢,彎腰,洩憤似的咬上對方的唇,石岸抖了下,伸手抱住對方,相互糾纏着躺了下去。

“留下我,讓我做你的情人。”

糾纏間,江流感覺有什麽濕潤的東西劃過自己,詫異的擡眼,就看到自己身上的男人一面流着眼淚,一面說。

“好。”

她聽到自己回答。

媽的!

丢掉的肉,長了一點點回來,時不時消失的記憶漸漸不再有,做了卑劣的第三者,反而活了下來,石岸覺得自己可恥的狠。

他不再看新聞,也拒絕任何相關的消息,每天就簡單的上課,吃飯,等着電話。

電話來的時候他總會很開心,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那裏,等待那個人。

然後獨自體會她離開後讓人窒息的疼。

江流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不是說要徹底斷掉的嗎,怎麽忽然就又和那家夥糾纏不清了?

是因為那人瘦得太狠?眼神太溫柔?還是那天在醫院裏,那個蜷縮起的背影,太讓人心疼?

是的,她看到了。

不只是他看到了自己,她也,看到了他。

就像是天生自帶了對方的目标雷達,只要出現在不遠的地方,就怎麽樣,都能察覺到對方。

就像,

那年在美國一樣。

他們是交換生,高二,被安排住進了相近的兩家美國人家裏,跟着人家家裏的小孩去學校。

正常的上下課,日常的跟人相處打交道。

她不是個熱情的人,但她懂得基本的人情世故,該怎麽在和人交往中讓人覺得愉快,也并不難,對于她來說,難的是怎麽一直愉快的交往下去。

不過幸好,只需要呆一年。

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呢?

江流看着躺在自己身邊抱住她手臂睡着了的男人,視線落在他還有點尖尖的下巴上。

才半年吶,怎麽可以,瘦成這樣呢?

而且,健忘?

這麽年輕健什麽忘?到底是健忘,還是失憶症?

因為奇怪他去看什麽,她去了他看過的科室,以親屬的名義套了醫生的話。

得到的答案是病人的各項檢查都還在正常範圍,就是消瘦的太厲害,一米八的大個子,才一百來斤,幾乎要瘦脫了相。但是這些還沒太大問題,但如果經常性的忘記自己一段時間內做了什麽,最好讓他去看看精神科,他懷疑是心因性失憶症,在病人身上最近可能發生了什麽,受了打擊,基于對現實世界的躲避心理,刻意在遺忘一些事情。另外,病人經常性失眠,或許還有些輕微的抑郁傾向,建議家人多加關注,最好趕緊去看精神科。

江流聽了,不知該作何反應,她走出診室,選擇了和石岸同樣的位置,蹲下來,開始抽煙。

直到護士小姐走過來。

說老實話,一個人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和一個人糾纏上十年,只要不是個真渣滓,怎麽也都會有點兒感情在裏面的。

更何況,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那麽年輕,幾乎是将互相之間最好美好的年月都交給了對方。

再何況,對方長得那麽好。

江流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兒,面皮白嫩,十指青蔥,笑容燦爛,眉眼恣意,穿着漂亮的,自己摸都不敢摸的綢緞衣裳——她媽說他們家一年的收入都買不起那孩子穿的一件衣裳——抱着個漂亮的紅色的魚型布偶,像個年畫娃娃。

她不喜歡。

而他,也不喜歡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惹怒了他,她只是不喜歡那種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孩子。

于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吊起來,劍眉倒豎,幾乎噴出火來。

他讓她跪下,給他道歉。

可她什麽都沒做,她不覺得自己該給他道歉。

她不知道,從小就被無數人的愛包裹,所有人不是巴結就是寵愛,從未受過冷遇的男孩兒,将她的不喜歡和敵視,看的那麽清楚。

可她什麽也沒做,只是不喜歡,有什麽不對?難不成這世上,誰都要喜歡你不成?!

江流不知道,那個年齡段的小石岸,真的是這麽想的。

不喜歡他,就是錯的。

于是一個人要人道歉,以侮辱人的方式,一個抵死不從。

最後結果,卻那麽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寫了,感覺無法把握尺度...許多顏色不敢寫...

☆、第 8 章

008

明明是小男孩的幼稚行為,卻因為兩個家庭的截然不同走向畸形的方向。

她被從家裏帶走的時候整個人爆炸了,她在家裏大鬧了一場,雞飛狗跳,怨氣沖天。

然後每天每天,看着那讨厭的家夥在自己眼前出現,逼着她幹這幹那,她還不得反抗,一旦有了不該有的心思,石家那個總垮着張臉,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錢的老管家,就會不給她吃,不給她喝,甚至會讓人把她關在布滿灰塵,時不時有老鼠和蟑螂光顧的小黑屋子裏。

他們沒人真的動手打過她,可她漸漸就不再反抗了,她不蠢,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不就是給那麽個蠢貨當奴隸麽,讓幹啥幹啥,有什麽了不起!

于是慢慢的,所有人都滿意的看到女孩的脊梁,漸漸彎曲,低到泥裏。

然後就這麽過了兩年,十歲的男孩就出去讀書了。

原本男孩是在家裏接受爺爺的私塾教育,江流當初偶爾聽到過,說是石家在前朝似乎是個官宦人家,目前這位老爺子,也考過進士,只不過沒來得及做什麽前朝就沒了,但回到祖籍的老爺子卻把精力投入到了幾個孩子的教育裏,很有眼光的将自己三個兒子兩個都送到了外國,在國內留下的這一個,也在各種浪潮中挺了下來,更是非常有先見之明的在國內發生內戰和內部清洗的過程中帶着家裏的下人和依附他們家生活的部分願意跟着一起走的農民躲進了他們住的那個山旮旯裏,形成了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所以不管大環境裏怎麽變化,他們那兒都一直保持着舊制,直到改革開放以後石家另外兩個少爺漸漸傳回來的消息,才讓他們那個小山村發生改變。

可變化是循序漸進的,千年來的舊習卻像醜惡的凍瘡一樣難以消除。

石岸走了出去,她卻依舊是個奴隸,哪怕這個國家已經沒了奴隸制。

唯一的變化就是,去了外面讀書的男孩似乎經歷了許多,繼而漸漸的,開始像個人,而非奴隸主。

但小孩子的變化對于當家人來說又有什麽好奇怪的,自己的孩子經歷的越多,越優秀,當然能夠得到更多更好的。

而她,當然算不得什麽好。

她的身份從默認的童養媳,變成了更不重要的粗使丫頭。

不過沒有什麽變化,每天幹活,從早到晚,江流從來不擡頭,似乎真被那個稱作管家的老頭子抽掉了脊梁,畏縮成了習慣。

沒人發現她的變化。

沒有人發現從自家少爺外出讀書之後,每一次帶來的變化,衣着,口音,朋友,書本,态度,各種各樣,與這個封閉的小村子裏所有截然不同的東西,都像細碎的小針一樣,紮進了女孩的心裏。

當偷聽到那個讨人厭的男孩兒和朋友說,想要去求他爸媽讓她也一起出去讀書的時候,女孩兒決定,如果是真的,她就原諒他,原諒所有的一切。

可惜沒有。

江流的恨,從那個時候開始,變深。

直到有一天,在柴房壘好最後一根柴的女孩兒看着小山一樣的柴火,望着不遠處窗口外連綿成片的山林,還有星火,忽然就再也受不了了。

這樣的生活一眼望穿,她才十一二歲,就算生命只有五十年,她也還有三十多年可以活,難道,她就真的這樣一輩子?

為什麽那個家夥可以走出去,她卻只能這樣活?

她聽到他說外面的世界,學校,同學,老師,男孩,籃球,女孩,女孩也讀書,女人也可以出去工作。

有一次男孩兒讨好的留下了一個收音機,小小的,告訴了她怎麽用,她沒有要,男孩卻把東西丢在了那裏,意思是她不要他也不會要了。

多簡單,她奢求不到的東西,卻是別人棄如敝履的。

最後她沒忍住,雖然沒拿,卻打開偷偷聽了。

那個晚上有點冷,女孩穿着并不單薄且結實的衣服——衣服是石家人統一制作的下人服裝,比起從前在家裏,她似乎吃喝的都好許多,雖然需要幹活,但石家并不愁吃穿。

換個人可能會覺得沒什麽不好,起碼比起在原來的家裏日日吃不飽,還偶爾會遭受打罵的好。

的确,也沒什麽不好,一開始需要被個蠢貨使喚,她不也都忍耐下來了麽?

可為什麽,她不喜歡?

日日都能吃飽,穿暖,還沒人打,頂多被關個小黑屋的日子,到底哪裏不好呢?

江流不知道,可她就是不好過,就是難受,就是不舒服,憤怒,壓抑,痛苦,這所有的詞語,都無法形容出她的情緒。

直到那天夜裏,她偷偷躲在院裏那叢灌木裏,忍受着身邊難受的枝條貼着自己,聽到收音機裏的聲音。

到現在她已經記不起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麽,可能是個故事?又或者音樂?亦或者,僅僅只是什麽人在說話?

她不記得了。

可江流忽然就知道了自己。

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知道了自己,沒什麽特別的,她就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麽面朝黃土背朝天,跪在一個蠢貨腳下——雖然他現在已經不讓她跪了。

可她的一輩子,真的就這樣嗎?

她的脊梁骨,真的就那麽斷了?

所以于是有一天,江流就消失了。

她躲在送石岸回家的小汽車後備箱裏,她見過下人把石岸需要帶走的東西塞進那個地方,所以她躲了進去,然後用随手撿來的幾根木條卡在車的卡槽裏,她可不希望自己被關在裏面,然後一路往外,在他們停車的某個時候,悄然離去。

可離開的女孩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對的是什麽樣的世界。

身無分文并且什麽都不知道,對一整個世界全然陌生的小女孩,到底要怎麽生存下去,江流完全沒有概念。

她只是無法忍受自己就那麽窩在那個小山溝裏,日日重複同樣的日子,每一個今天都能看到同樣無趣而呆板的自己,從生到死,全是一個樣子。

流浪的女孩就像每一個流浪者,但心是自由的。

十二歲的小女孩曾經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站在漂亮的蛋糕店外,驚訝并且貪婪的注視着那些漂亮的食物,大多數情況下城市裏的人都會捂着鼻子厭惡的從她身邊加快走過,但偶爾,偶爾的偶爾,會有人停住腳步,從自己剛剛購買的漂亮塑料袋裏拿出個精致的糕點,遞到她手邊。

所以江流從來就知道,人類是種複雜的生物。

她最後一次站在蛋糕店外面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大雨天,幾近□□,鼻青臉腫的小女孩兒被雨水打濕,身上粘稠的深褐色漸漸被沖刷出血的痕跡。

從蛋糕店走出來的人發現了她。

一道閃電突然閃過,讓城市明亮了一秒,那個老婦人溫和的眼睛看到了女孩身上沖刷出的血跡,像小溪一樣。

女孩被她帶走。

然後成為了江流。

許久之後,那個老人告訴女孩,之所以帶她走,是因為她看起來太慘,但願意培養她,卻是那個凄慘的女孩子被閃電照亮的,髒兮兮,青腫的吓人的面孔上,有一雙冷靜卻明亮的眼睛。

那個改變江流一生的夜晚,她經歷了自己的最低谷。

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她睡在天橋下,那裏是流浪者的家,因為天氣寒冷,她迷迷糊糊裹着自己撿來的大塊硬紙板,忽然就被個鉗子樣的手抓了起來。

那是個流浪漢,看不出年紀,但很髒。粗糙的大掌抓住了女孩年幼的身體,惡心的氣息撲面而來,被抓住的女孩兒瘋狂的反抗,卻因為反抗被打的幾乎暈死過去,如果不是骨子裏的狠厲讓她冷靜的放松自己去配合,然後,然後在那家夥摁着她讓她湊到那個醜陋的東西上的時候,一口咬掉了那玩意兒,乘着那家夥下意識的一腳被踹得老遠的機會跑掉,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

所以那個夜裏,站在蛋糕店外的女孩凄慘,卻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起碼沒有落到更不堪的地步。

然後一切改變。

那個老婦人姓唐,嫁了個姓夏的男人,所以所有人都叫她夏老夫人,江流一開始并不太在意,因為老人獨居在一個小院子裏,她并不明白在這樣一座城市裏,擁有獨棟的房子應該算是什麽階層的人。

老人帶她去了醫院,然後是孤兒院,最後把她領回家。

老人收養了她,但并沒有讓她冠上她的姓,而是在給女孩上戶口的時候将女孩随口告訴她的名字寫了上去。

所以她叫江流。

因為見多了山,一望無際一眼望不到頭的山,她喜歡水,江河湖海,波浪滔天,有趣多了。

後來她知道了八陣圖,知道了江流石不轉,于是再給人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她會文雅的告訴對方,她的名字,取自八陣圖。

☆、第 9 章(淨)

009

在一起的日子快樂又讓人覺得短暫,比起之前那幾個月的度日如年,這段時間消失的既快又茫然。

石岸覺得自己的時間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等待,一半放縱。

這一日也沒什麽特別的,只是——

石岸站在一面打造的簡潔又雅致的鏡子面前,看着裏面那個面上還泛着水汽的青年男子,眼尾微微發紅。

鏡子裏是一具筆直站立的軀體,石岸自己看着,覺得蒼白又瘦弱,哪怕養了這樣幾個月,他卻依舊沒能回到從前那般重量,以前運動得來的幾塊腹肌也變得只能隐約可見,現在這具身體根本就不像是個成年男子,反倒是像個青春期因為生長而變得扁平瘦弱的男孩子,但——

她似乎沒有不喜歡。

今天會來嗎?

他不知道。

穿上衣服,甚至扣上了襯衣最上面一顆扣子的男人就像換了個人,顯得禁欲又有距離感,像懸崖邊的傲梅,可遠觀不可亵玩。

又或者,只給一個人。

石岸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去,坐上電梯,直下負一層。

他需要開車去學校。

因為這是她的房子。

雖然在校內有單間的員工宿舍,他之前也的确是住在那裏,但自從兩人的關系在一起确定之後——雖然是見不得光的關系——他大多數時間卻是到了這裏,她的一個,小金屋?

石岸有些嘲諷的笑了笑,嘴角微動,對自己。

這個小區距離C大不遠,但是安保系統特別完善,似乎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

他甚至有一天晚上開門丢垃圾的時候,看到對面屋門口一男一女啃得舍不得分開,女方的面孔落在陰影裏,但從穿着打扮看得出是個時尚麗人,白骨精的架勢,男方的面孔卻露了小半張在光明裏,光潔的下巴上微微有幾根細軟的胡須,頂多是他們學校裏那些小朋友。

所以這個地方,應該就是富婆們喜歡金屋藏嬌的地方了吧!

石岸想着,可不管怎麽說,他握緊了自己手裏的鑰匙,鑰匙上挂着個镂空金屬繁體字‘江’——這把鑰匙都是自己死不要臉争取來的,再想那麽多幹什麽!

自尊,自尊這種東西——

鑰匙陷進手心裏,那個镂空的金屬似乎要将那個文字,印入男人掌心,就像在他心裏那樣,抹滅不去。

按了按手裏與房間鑰匙一起的車鑰匙,不遠處的車輛發出輕聲回應,石岸上車,開向C大。

石岸今天有課,所以一大早就起來了,不過因為距離C大挺近,十五分鐘的路程,他到校園的時候也不過九點多,他的課在十點,拿着教案進入教室的時間足夠了。

他的專業是漢語言文學,小時候跟在爺爺身邊學習的許多東西,怕是現在的很多真正的漢語言專業的大學生都不一定知道,不過因為只是個講師,有時候也會教一些的基礎課,例如馬哲。

今天的課就是馬哲,不過因為他上課的時候喜歡加些私料,講些歷史或者故事,選擇他的課的學生到是不少,反正馬哲嘛——真要考試的時候再去看看背背就好了。

今天的心情沒有太好也不算太糟,早上出門前看到的還未消退的痕跡讓他還保有着些許歸屬感。

但是石岸知道,如果超過太久,久到那些痕跡完全消失,那個人還沒過來的話,他就會開始恐慌。

所以有時候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容易留下痕跡,還是他讓人給他留下痕跡。

而與此相對應的,是他根本不敢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

下課的時候石岸被幾個學生簇擁着,從走廊轉至路邊上,對面圈出的一大片空曠地和各種器械讓他擡眼多看了一眼,

“那邊是在幹什麽?”

“啊,那個啊,就是西莫的戲啊,之前不是和老師說過的嗎?”

“什麽啊,石老師根本就沒在聽我們說話,之前就說了啊,大明星西莫的網劇要到我們學校取景啊~”

石岸點了點頭,沒再看過去,自己一行人就這個說話的功夫,自然而然的穿過了那片空地,也沒有注意到一旁放置的一個攝影機,正悄然運行着。

直到幾個月之後那部劇開播,年輕講師的高挑俊美,被扣至咽喉的襯衣紐扣給那人帶來了一股子禁欲的美,偏瘦的體型更是暗合不少女孩兒的審美,被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男女們簇擁在中間,打眼的就像在兩軍對壘時飄揚的旗幟,明晃晃的。

不過是攝影機随便記錄下來的一個簡短鏡頭,卻讓驚鴻一瞥的身影被網上的不少群衆發現,讓人人肉了出來。

于是不少人的電腦彈幕上密密麻麻的顯示着:

沒人覺得剛才走過去的那個老師好帥嗎? 有~33 有12 你不是一個人47

好帥的老師,這是哪個學校? C大 真有這麽帥的老師?

已截屏 ~舔~3 前面的,屏幕太髒,已打印,

啊——好後悔好後悔,當初怎麽就沒報C大! 我要給他生猴子!12

樓上的注意,樓上的注意,這是我們C大的講師,馬哲講得特別好!

接樓上,想要生猴子的注意了,你不是一個人。

Ps:石老師本人比電腦裏更漂亮(見過本人,嘚瑟ing)~~(≧▽≦)/~啦啦啦 好想看

在石岸根本就不知道,也完全不想要知道的時候,他火了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 簡直快瘋了,我都不覺得有開車,居然一直不讓過,就特麽鎖鎖鎖...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麽~瘋了!

☆、第 10 章

010

“慢慢喜歡你,慢慢的親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手機裏莫文蔚性感的聲音,以一種與衆不同的溫柔流瀉而出。

石岸快速抓起,飛快的看到手機屏幕上那個人的名字,

“我在!”

有些着急,因為沒有即刻接起。

“我知道,”

一聲輕笑,從手機對面傳來,

江流最近心情挺好,一些事情漸漸走上正軌,而她一直覺得陌生又帶着警惕感總是小心翼翼的,從來不善于處理的,甚至只想過遠觀而不打算踏入的,感情這東西,也因為對方像個柔軟而溫順的小動物攤開了肚皮那樣,變得不那麽難以接受。

“我晚上回。”

帶着笑意的女音讓石岸的心情即刻上揚,幾乎飛到天上。

“不過家裏的鑰匙好像掉昨天的飛機上了,有份文件立刻要用,我現在讓助理去找你拿鑰匙,你在學校?”

“嗯,不過我今天不忙……”可以給你送去的。

未完的話,被石岸自己吞了下去。

他拿什麽身份去送呢……

“怎麽?”

電話那頭的女音微微疑惑,

“沒,那個,你想吃什麽?我最近學了挺多菜的,做給你吃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刻意的溫軟,像撒嬌又像乞求,一瞬間讓江流想起了那人在最受不了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忽然就覺得有些熱了。

她一直是知道的,有些男人那時候的聲音也會很好聽,甚至勾人,可直到最近,她才真從這個和自己保持了好多年關系的人身上,感覺到這種。

為什麽從前沒有呢?

電話那頭的女人思緒飄的有點遠,她根本沒想過不過是因為——

對方把自己的位置放了更低,甚至對于他自己來說,卑賤的位置。

總體來說,石岸是個挺保守,并且傳統的男人,畢竟家庭背景放在那裏。

作為一個挺傳統的男人,他高學歷,高收入,雖然不過是個講師,但各種投資和證券之類的東西在家裏信息來源明确的情況下,收入也自然挺好——這是指不算上他在家裏的占股的前提條件下——意即哪怕完全和家裏斷絕關系,他也依舊能夠養得活自己,還有愛人。

所以他一直挺驕傲的,也一直,固守着他所以為的男人的面子和尊嚴。

所以兩人這麽多年的交往當中,明明很想,卻從來不會對江流乞求什麽,撒嬌這種東西,他更是覺得那是女人才會用的手段。

如非必要,根本就不需要。

直到分手。

第一次分手的時候是在高三,然後大學,雖然看起來時間跨度挺大的,但到底只有一兩個月,那個忽然插了一腳的學長讓他挺慌,但那個時候你情我願,就算是第三者的位置,他也不過是掙紮了兩三天,就去做了。

可這一次不一樣。

石岸很清楚,那個女人對他的感情不管是什麽,不管有多少,裏面夾雜最多的一定是憎惡,她想要他痛苦。

所以他一直以一種近乎贖罪的方式在享受着這種痛苦,以自己都不了解的欣喜的心态,留在她身邊。

直到那一夜。

清晰的感覺到那種想要折磨他的憎惡消失。

人的感情明确又複雜,愛與恨同生,亦同死。

她的恨消失,自己就變成了個沒甚關系的單純炮友,兩人之間維系着的唯一紐帶也就沒了,她當然能輕而易舉的轉身離開。

徒留他在原地,像個被隕石砸中的蠢貨,碎成一灘爛泥。

太痛苦了。

然後是婚禮,石岸從來沒想過,那個女孩會成為別人的新娘。

是他的童養媳的,不是嗎?

沒有人邀請的婚禮,他難得的動用了家裏的關系從堂哥那裏拿到了請帖。

他想要看她最美的樣子。

哪怕不是因為他。

于是看到了。

身穿白紗的新娘站在光影裏看不清表情,短而利落的頭發被發型師打理得微微蓬松,似乎就連那天生的銳利,都因此變得溫軟。

石岸覺得那人,似乎并不是自己的女孩。

他的女孩像柄開了鋒的長劍,哪哪兒都具有攻擊性。

可那人邁開腿,挽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的手臂,走起來,他就又覺得是了,因為沒有女孩會像她一樣每一步走得都那麽堅定,毫不遲疑,就像是……永不回頭的樣子。

于是石岸覺得這不是場婚禮。

他覺得這像是一場分離,她與他的分離。

那個女孩徑直走開,一步步拉開他們的距離。

而對于她而言,這場婚禮,又像什麽呢?

她不會愛那個男人的。

他堅信着。

所以,這場婚禮,更像是......像什麽呢?

躲在角落裏的男人,傻傻的看着那個被打理得軟乎乎蓬松松的女孩,不,女人。

在證婚人的面前微微擡起頭,目光從容,神色鎮定,面含笑意,平靜的回答,

“我願意。”

半晌,預計會聽到這聲音的痛苦沒有到達,石岸按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終于恍然——

更像是一場加冕典禮。

偉大的女王陛下,一步步上前,從大主教的手裏接過王冠,莊嚴站立,平靜的宣布從今往後,她就是衆人王國的主宰。

于是他逃了,倉皇得像個被貓追的老鼠。

當天夜裏石岸做了個夢。

夢裏他像上帝一般能夠看到所有人,感受所有人,傾聽到所有人的心聲。

但他又是夢裏的主角,一個也叫石岸的男人。

男人出生在一個輝煌的家庭,或者說得更準确些,是個曾經輝煌,但已經有了敗像,卻也有中興可能的家庭。

男人是家族的次子,上面有個能幹的哥哥。

哥哥是家族指定的下一任繼承人,所以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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