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血月之夜的抉擇 (7-17)
“人呢?”邊堯上前一步,回頭道,“你小心點,地上滑。”
滿覆冰霜的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我擡頭看見月哥已走到那空無一人的透明小屋面前,然而他并沒有着急去拉門把手,反倒是眯着眼、充滿懷疑地打量着主控室。我追上去問:“怎麽回事,人呢?”
邊堯搖搖頭:“靈域沒有撤,人肯定還在。”
“會不會是賽博靈域的規則和傳統靈域不太一樣?”我問,“亦或是,他們躲到靈域裏另外的房間裏去了?”
月哥不置可否,擡手就是一槍,包裹在外的空屋被轟然震碎,露出了裏面真正的主控室和莊臣二人——原來“空無一人”也只是一個虛幻的假象。月哥低聲咕哝道:“我就愛暴力解密怎麽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他那句話應該是跟他腦子裏的範無救說的,只見他走上前去,一槍崩掉電子門鎖,再踹開了主控室的門。
有壓制一切的暴力的話,誰還需要過什麽電子學和開鎖技能呢?我腦中不着邊際地想。
月哥端着槍,一步一步地靠近離他最近的莊臣——槍口抵上莊臣的額頭時,對方不自覺因涼意而抖了一下。月哥和善地微笑着:“你不是很喜歡玩跟大腦有關的劇情嗎?San check吧,失敗的話,我就讓你腦漿變成冰碴子。”
莊臣聞言皺起了眉,眼神憤恨地瞪着月哥,又看了看旁邊自己的搭檔,月哥沒有給他更多猶豫的機會,“砰!”的一聲槍響之下,電路板“哔哩吧啦”一頓亂響,徹底報了廢。
莊臣從鼻子裏長嘆一聲,終于将手從控制盤上移開舉到空中,問:“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月哥笑了笑:“這也是我們想問你的問題。”
他一把抓住莊臣的椅背,将他強行拖拽出來丢到廣場中央,頭也不回地交待道:“把他也帶過來。”
邊堯立刻會意,從背後扭住另外那男人的胳膊,将之扭送到現已變得空蕩蕩的靈域正中——邊堯随手一丢,男人跌在月哥的腳邊,被地上的碎冰刮傷了手掌。
聞到空氣中鮮血的味道後,月哥舌尖在尖利的犬牙上繞了一圈,瞳孔也變成了明黃色。
手槍在他食指間轉了轉,月哥說:“我這把槍呢,有一個功能,能夠測謊。我問你問題,如果你乖乖回答,那麽什麽事也不會發生。如果你給我毫無誠意的胡說八道,它就會自動轟爛你的腦子,那樣你的san值就一鍵清零了。在精神世界裏死亡是個什麽後果,你不會不知道吧。”
莊臣“嘁”了一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一副拒不配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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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哥左手手指動了動,冰藍色的寒氣在他手中凝聚,最終形成一把冰做的椅子。他坐下來,悠閑地翹起二郎腿,抱着手臂,右手掂了掂槍,問:“你在SIP這個組織裏,處于什麽地位的角色?”
我悄咪咪地溜到邊堯身後,小聲問:“月哥怎麽能改變別人靈域裏的設置?”
邊堯側過頭,說:“他沒有改變設置,只是在別人靈域動用了一點自己的屬性力量。只不過平時你使用力量的目的是‘破壞’,而他剛才做的是‘創造’,但對力量駕馭的本質是一樣的。”
我問:“怎麽用?”
邊堯反手拉住我的手——他雖然沒有變形成為金蛟剪,但我感到身體裏的龍力源源不斷地灌注到他身上。邊堯手心聚集起金色的龍力,慢慢成型為一頭拇指大的小龍,他把小龍放在我手上說:“就像這樣。”
我捏着金箔小龍左右打量,耳邊聽見莊臣回答:“我是創始人之一。”
月哥用槍口指了指一旁的男人:“創始人之二?”
莊臣點了點頭。
月哥:“還有誰?”
莊臣說:“沒有了。”
月哥手中的槍忽然自己彈開了保險栓,這動靜吓得地上那男人一跳,月哥說:“你看,有人沒說實話。”
“真就我們兩個!”男人着急道,“SIP的存在就是以我們兩個為核心而發展的。”
“SIP存在多長時間了?”月哥又問。
“一年半。”莊臣說。
“呵,一年半的時間,就憑你們兩個,能夠發展到這個地步?”月哥冷笑道,“遑論參與游戲的人覆蓋面有多廣,單靠你們兩人能夠整合這麽多資源、設備,還有精力對玩家進行後續的洗腦和威脅?”
“更別提你們收集來的那些獵奇、血腥的照片和視頻素材,是通過什麽渠道賣掉的,你以為我不知道?”月哥說,“那些任務作業的內容,想必也是那邊點播的內容吧。”
點播?他這樣一說,我忽然聯想到了上一個案件中那個叫顧邨的騙炮渣男,也是因為在Lunatic上接了VIP會員的點播和打賞,才去拍攝了一系列要求明确的色’情視頻。可我們分明調查過SIP和Lunatic并沒有什麽明面上的聯系,難道是我們看漏了?
莊臣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
“而且,你想怎麽解釋這個?”月哥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裏面裝着幾顆紅色和綠色的小藥丸。
一旁的男人見狀驚道:“什麽!”便想站起身來想要搶過藥瓶,卻被月哥随手一槍轟在腳邊。他雙腳立刻被凍在了地上,以一個相當詭異的姿勢向前跪倒,瞬間雙手也被凍住了。
我壓着嗓子叫好道:“嚯——好帥。”
莊臣頓了頓,不甘心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語調幹巴巴地:“這不是我們的藥,所有給到玩家的藥都被吃了,不可能有富餘。”
“真的嗎,你确定?”月哥搖了搖瓶子問,“你要不要仔細看看?”
莊臣來來回回地看了我們幾人一圈,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情:“普通人如果不吃這個藥,是無法正常參與游戲的,游戲裏的很多設定依賴于極強的精神感知能力。不過想必你們這種原本就異于常人的怪物,不吃藥也無所謂吧。”
“有意思,你自己明明是個普通猴子,卻設計了一個專門給靈力者參與的游戲,還要用藥讓猴子們先測試過。”月哥道,“可憐你自己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一枚棋子,又是為誰做了嫁衣。”
莊臣擡起頭來看着他 :“再說一遍,我是人類,你們才是妖怪。”
“這就很有意思了,能力者到底對你做了什麽,讓你如此恨我們,但是,卻又想變成我們的一員。”月哥說,“知道我為什麽确定你們不是獨自成軍的組織嗎?就是因為這些藥。我們統統拿去化驗過,結果也已經出來了。沒有瞧不起二位的意思,但這藥絕不是以你們倆的背景能夠做出來的。藥裏面的有幾個十分特殊的成分,基本上可以說是打着他家的标簽。”
月哥刻意重讀了“他家”這兩個字,而莊臣的神色也在此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我知道月哥剛才所說的不是毫無根據的瞎猜——他說中了,而我心中的驚訝不必莊臣小多少,這些是我和邊堯都毫不知曉的內情。
月哥掏出一枚藥丸捏住兩端,輕輕一旋将之打開,他把裏面白色的粉末全部倒掉,說:“你拆過這個藥嗎?看來是沒有了。”
邊堯拿過一顆藥一看,而後神色複雜地遞給我——膠囊**赫然凹印着熟悉的花體L标識,那正是Lunatic的logo。
“你說的沒錯 ,這個藥的确可以強化人的精神敏感程度,原本只能把精神世界的經歷當做混沌夢魇的普通人,吃了這藥之後,也能夠更好地感知靈域裏給與的刺激。比如說你,你也是因為吃了這個藥,并且借助科技的幫助,所以才能夠發動并且控制這麽複雜的一個靈域,從而完成和能力者相差無幾的事不是嗎。不用着急反駁我,我根本不在意你說什麽,”月哥懶洋洋地笑起來,輕踹了踹旁邊跪着男人的肩膀,“難不成,你要告訴我就憑這種貨色,也能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能夠使用靈力?”
他收起二郎腿,身體前傾,手肘擱在膝蓋上,充滿威懾力地問:“把藥給你的人跟你怎麽說的?他是不是告訴你吃了這個藥,普通人也能變成能力者?吃了這個藥,就不必再受能力者的掌握和操控?那副作用呢?他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個藥如果長時間地吃下去……人,會瘋?”
“你胡說!”莊臣嗓音頓時尖利了起來。
月哥似乎被他這個樣子逗笑了:“這個藥的第一批實驗受衆就是你們自己,而你到現在竟然還認為這一切都是你們自己的計劃嗎?別人都把毒藥遞到你面前了,你不但主動吞了下去,還替別人免費到處做臨床試驗,回頭來還不肯相信自己也是被算計在內的受害者。”
“我現在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不,與其說是問題,這其實更像一個可有可無的查證。”月哥輕聲但清晰地問,“你們這個武器研制完成之後要賣給誰?或者,是誰資助你們進行的這些實驗?”
莊臣沉默了良久,最終說:“我不能告訴你。”
月哥笑起來:“聊了這麽久,終于聽見了半句實話。”
莊臣說:“我告訴了你,我也活不了,你無論怎麽威脅我都沒用。”
“你的确是‘不能’告訴我,因為你自己也不知道。”月哥說:“我說過了,我負責提問,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莊臣死咬着嘴唇,不肯松口答應。
月哥用腳尖點了點他倆中間的空地,冰霜凝固的地面上頓時浮起一層白霧,慢慢形成了一個男人的臉。月哥問:“你見過這個人嗎?”
莊臣遲疑地搖了搖頭。
月哥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然後白霧游動着變了一副樣子。月哥:“這個人呢?”
莊臣依舊搖頭。
白霧打散重組成了第三張人臉,這個人我竟然認識——是相無征的搭檔,也就是那一面“鼓”。
我沒有料到的是,看見這人的長相後,莊臣和他的搭檔也愣住了,那男人脫口而出:“你怎麽會……”
莊臣立刻出聲喝止他:“孫朗!”而後硬巴巴接道:“沒見過。”
“那就是見過了。”月哥說,他忽然感慨了一句:“真可惜啊。”
莊臣擡眼看着他,似乎想問,但又不願主動開口。
“還以為可以從你們倆這問出更多內情的,可惜你們什麽也不知道,也根本沒接觸過什麽真正重要的、我感興趣的人。”月哥又露出了那種感到無聊的表情,随口問了一句看似不着邊際的話,“你知道什麽叫做secret shopping嗎?”
莊臣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管理層偶爾假裝自己是路人,是顧客,到自己正在投資或打算即将投資的店鋪走訪,看看基層的員工素質怎麽樣。”月哥搖了搖頭,“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你開了一個團,一共六個玩家,四個在這裏。還有一個是自己的幕後金主,結果你誰也沒認出來。”
他此話一出,不但莊臣愣了,連我也心中一驚——是誰?是精明并且熟于跑團之道的趙英俊嗎?還是那麽又慫又遲鈍的鐵柱?
“在我把你送給警察之前,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想到什麽現在不告訴我就晚了。”月哥說。
“你會報警?”莊臣哼了一聲,“你們這種人,會主動願意和警方扯上關系?”
“看來你真的是一無所知,也難怪你誰都認不出。”月哥站起來拍了拍褲腿,居高臨下地冷冷道:“不然你以為‘我們這種人’平時是誰?你以為在社會裏我們扮演着怎樣的身份?我們是你的老師,你的上司,你的領導,你的醫生,你的警察,你的董事長,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幕後金主,和你的殺父仇人。”
月哥似乎對他倆失去了興趣,那兩人腳邊的地面瞬間長出簇簇的冰刀,冰刀一叢比一叢大,爬上二人的小腿、膝蓋、大腿……最終将兩個人完全包裹起來,成了一坨巨大的人型琥珀——兩人驚恐的神色被凝固在冰塊之中,但已經不再能發出聲音。
邊堯見狀迫不及待地問:“月哥,你早知道他們和Lunatic有關系了?怎麽也不告訴我。”
月哥斜眼瞅他,無奈道:“為什麽要告訴你,還嫌你不夠興奮,不夠積極地給我惹事兒嗎?”
“沒有沒有,我最近很聽話的。”邊堯厚着臉皮說,“你問這頭傻龍。”
管我什麽事?而且請不要用“頭”這種量詞來指代我好麽!
邊堯看起來很是興奮:“太神奇了,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聽說,居然有藥可以讓猴子變成能力者,傻龍你要不要吃一點。”
月哥瞪了他一眼,只蹦了三個字給他:“副作用。”
邊堯問:“真有副作用?我以為你哄他們玩的。”
月哥說:“蠢,任何化學制藥很難擺脫兩點,一是依賴性,而是抗藥性。就算普通人能夠通過吃藥短暫地獲得一些靈力,但是總會有遇到瓶頸的一天,那個時候要怎麽辦,加大劑量、吃更多的藥?”
“哦,那你別吃了,已經夠笨的了,再有點副作用可怎麽得了。”邊堯說。“但是我不明白,你是怎麽發現那個藥和Lunatic有關系的?到底裏面有什麽成分那麽特殊?”
“我們從Lunatic那裏還得到過什麽藥?”月哥反問他。
邊堯皺着眉想了半天,搖搖頭琢磨道:“還有什麽藥?沒有什麽了啊……我們到現在只拿到過用于進入游戲的紅藥丸,和中途獎勵的綠藥丸。”
月哥說:“不是這次得到的,之前。”
這哥倆完全無視被凍在旁邊的靈域主人,在這邊頗有耐心地回顧着劇情。
“之前?之前和Lunatic打交道的有過一次女生被非法盜拍視頻的委托,我不記得那時候得到了什麽藥……啊!我知道了。”邊堯很快想明白了,他雙手一拍,說:“去年破獲的那一起野生動物走私案件,他們用來喂給動物的麻藥,卻使得很多犬科的動物發了瘋。”
“沒錯,”月哥說,“這兩類藥物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短時間增強人……或者動物的精神力和敏感程度。只不過靈識沒有完全打開的動物會因為承受不了這個增幅而陷入狂躁。”
“竟然是這樣。”邊堯點點頭。
見我半天沒吭聲,他又湊進來打量我,“你怎麽了?說你傻你還真傻了?”
“我沒有!”我怒道,“我只是……還有點懵。”
“為什麽?”邊堯好奇道。
“就是……範哥竟然是手槍,我以前從來沒想過還有這種靈體武器!”我瞬間從面無表情進化成手舞足蹈,激動得語無倫次:“太酷了太強了太厲害了!”
邊堯:“呃,算是吧。”
我納悶道:“什麽叫算是?”
“因為今天是要示範給你看,所以範哥才選擇變型成為了射距最短、連發速度慢但是單發威力較大的手槍。”邊堯說,“因為這樣和金蛟剪的攻擊範圍與攻擊節奏比較貼近。”
我愣了:“難道還有其他形态?可以變成AK47或者加特林嗎?”
“要看看嗎?”月哥問,“但是可能會有點危險,對于這個靈域來說。”
我環顧了一圈這個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的靈域,了然地點點頭:“還是算了吧。”
我:“……”
邊堯:“又怎麽了,你這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我小聲指了指那把銀藍色的手槍:“我可以試試嗎?”
邊堯豎起眉毛:“你敢!?”
“我沒別的意思!”我高舉雙手,“我就是沒有摸過槍,有點好奇而已。”
月哥卻不太在意,他伸出手,槍在指尖轉了半圈槍口朝下,遞給了我。我接過槍——比我預想得要沉很多,帶着嚴寒的威懾。我雙手握住槍托,擡直手臂,試着朝着空地瞄準。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範哥?”
月哥道:“你倆沒有結契,你聽不到他的。”
我點點頭:“那我開槍會打出什麽?”
月哥笑了笑:“你可以試試。”
我深吸一口氣,對着空地扣動了扳機,只是我沒能聽到驚天動地的聲響,也沒看見強悍的冰雪子彈。只聽“噗”的一聲,一縷金色的煙魂從槍口中冒出,緩緩地消失在了空中。
然後邊堯笑了我整整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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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副本快結束了,應該會快樂日常一段時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