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浮光躍金的春景 (8-1)

春天的蛇是很兇猛的。

春蛻過後,一整個冬天都沒精打采的邊堯,醒了。

從認識邊堯的時候開始,這家夥基本就沒有不困的時候,他要麽往哪兒一坐就開始睡,要麽面無表情地發呆,一點青春的朝氣都沒有。

現在,邊堯醒了,整個人跟有多動症似的,眼睛賊亮賊亮的,看誰都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這還不算,春天到了,草原上又到了發/情的季節,我一個如狼似虎的二十出頭大小夥子,竟然偶爾會産生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想不到邊堯這個外表禁欲看似性冷淡的家夥,居然小心思這麽多,白天不困晚上不睡。昨天晚上我都睡着了,又被邊堯給折騰醒,一直鬧到半宿——我要被玩死了。

尤其是春季運動會即将到來,我的體力面臨着極大的考驗。

我們班的體育委員是一個相當……溫柔的男生,我遙記他開學時競選體育委員時,說自己想要挑戰這個工作,并且表示自己雖然名字和動作都比較女性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如今他抱着一張報名表,上面幾乎一半是空白,弱聲弱氣地拜托大家報名,看着真的有點可憐。

然而,也就是因為這一點“可憐”的同情心作祟,我已經被他忽悠着報了三個短跑,一個跳遠,現在後悔得肝兒疼。

眼見他一圈游說之後沒人買賬,眼神又飄到我這裏來了,我立刻大叫道:“我不行!”

同桌笑嘻嘻道:“男人怎麽能說自己不行呢?”

雖然知道是一群随口的葷段子,但就這一方面而言,我最近是真覺得不太行,一時間竟然找不出反駁的話,就被體育委員給逮住了。

“鄒初陽!你行行好吧!報個一千五百米……随便跑一跑,就算走完也行啊。”體育委員哭喪着臉,“真的,我把我自己也報上了,我準備全程用走的。”

同桌樂道:“你這個小身板,不用走的怕是跑完就殘廢了。”

我憤怒地指責他:“就知道看戲,你怎麽不報名?”

同桌手指頭彈了彈報名表的紙頭:“你自己看看上面有沒有本大爺的名字。”

我勉為其難地看了一眼,眼睛立刻亮了:“你看,這個一千五百米和五公裏我實在沒法跑,因為什麽呢,我劍道社的全市預選賽也在這時候。你知道的,今年籃球和劍道的市預賽都和春季運動會一起開。”

“啥?我們學校還有劍道社?”坐在前桌的一個男生轉過來,“哪有這種東西,小文文,他肯定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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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踹了前桌凳子一腳:“不但有劍道社,我告訴你,我的技術和實力在我們社還排名前五呢。”

他露出同情的眼神:“你們社是不是一共就五個人?”

我搖了搖頭,堅定且自信地說:“不,只有四個。”

體育委員聞言卻面露驚喜:“那麽劍道社的預賽在周四下午兩點,那麽之後的時間你都有空咯?”

我佯怒道:“你什麽意思!你是鐵定我們進不了複賽嗎?”

弱氣的體育委員連忙道歉:“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嗚嗚,那好吧,祝你們取得好成績。”

前桌苦口婆心道:“小文文,我告訴你,你想要變爺們兒,是不能‘嗚嗚’的……”

“哦哦,”體育委員誠懇地接受了他的建議,點頭道:“那你呢?籃球報個名嗎?”

我隔壁的同桌頓時狂笑起來:“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體育委員抓狂道:“啊啊啊啊!為什麽沒人報名啊!今天下午就是截止日期了!”

前桌一臉發愁,最終還是妥協了:“來吧來吧,給我報個籃球。”

“走開走開,”另外幾個女同學走過來,将前桌揮到一邊,“小文文,是不是真的啊?”

體育委員茫然道:“什麽?”

“還能是什麽啊,”女生說:“這次春運會,伊津國際跟我們一起合辦,是不是真的啊?”

同桌:“yooooooo!”

我也:“yooooooo!”

同桌:“你yo什麽?你知道伊津國際是什麽嗎你就yo。”

“我知道啊!就是咱們市那個逼格特別高的貴族學校嘛。”我說,心裏想着——哼,我不但知道,我還認識那裏的學生呢。

“對啊對啊,聽說這次是因為全市大學生籃球賽和兩個學校的春運會撞在同一個時間點,出于場地和時間的考慮就把兩個學校并在一起了。”其中一個女生說。

體育委員無奈道:“你這不是比我知道得還清楚嗎……”

“我們這是豐富多彩的小道消息,你這邊才是官宣啊。”另一個女生說。

體育委員點點頭:“是的,本來想留着等會班會說的,但是……”他從申請表下面抽出一張通知格式的文件紙,立刻被旁邊的同學搶走了。

“給我康康!給我康康!”幾乎半個班級都圍了過來。

“哦哦,這次是全市所有學校聯動啊,我們匹配到的是伊津國際。厲害了厲害了,兄弟學校是伊津國際的話,四舍五入我們也是貴族學校了。”同桌說,“我忽然就感覺自己高貴了起來。”

“姐很高貴,你沒機會。”前桌一個大漢,卻妖嬈地撩了撩自己不存在的長發。

一個女生白了他倆一眼:“你們這些直男真可怕,快給我看看,是不是可以演霸道少爺愛上我的戲碼了?”

“你們這些直女真可怕!”同桌抗議道。

體育委員已經被人群給擠扁了, 在大家的咯吱窩下面瑟瑟發抖,我忽然靈感上頭,提議道:“诶文文,你趁機勸他們積極報名啊?這樣就可以在賽場上下和霸道少爺俏小姐偶遇了。”

體育委員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

班裏的大家好容易熱情稍退,我終于逮到一個機會溜出教室,剛走出來,迎面又見一個熟人——這女孩兒就是上次來問過我邊堯有沒有女朋友的妹子。自從那次短暫聊過之後,我和她便稍微熟悉了一點點,我猜因為我是她在學校裏唯一知道她喜歡邊堯且還認識邊堯是誰的人,于是對我産生了親近之情。

她和我打了個招呼後,我随口問道:“運動會你也報名了嗎?聽說和伊津國際聯動,我們班的妹子們都瘋了。”

她笑了笑說:“報了排球什麽的,瞎湊人數的。你呢?”

“兩百米,四百米,八百米,還有一個跳遠,還有我們劍道社的預選賽,我要跪了……”

“我會來給你加油的!”妹子說,“我說真的!因為邊堯也報了八百米和五公裏,啊不行……”她看着手裏不知哪裏搞來的詳細比賽日程表,“跳遠和籃球預選賽是同個時間。”

“籃球怎麽了,”我奇了怪了:“難不成邊堯還報了籃球?”

“對啊。”妹子笑起來,“我們體育委員是個女孩兒,特別會說話,一纏一個準。邊堯對付不了她,就全答應了。”

我想象冷酷小蛇遇見妹子之後束手無策的樣子,也不禁笑了起來。

妹子說:“我自己應該預賽就會輸掉,然後就可以去看後面的籃球賽了!我們班還有校籃球隊的,應該可以晉級,啊啊啊好期待!”

我哭笑不得:“你別以自己輸做前提啊!”

妹子無所謂道:“哈哈哈哈我不在意啦,我們是草臺班子,我們預賽對上的是體育系。”

我也跟着哈哈:“噢,點蠟。”

我正這樣說着的時候,走廊上忽然路過一個舉着自拍杆的女孩兒,她也不看路,就這麽徑直走,直接從倆人中間穿了過去。

妹子被她撞了一下,但是那女孩兒頭也沒回,一手舉着麥克風邊說邊繼續走掉了。

我不禁露出“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這是幾個意思?不過……剛才那個人好像是你們班的?”

妹子點點頭:“嗯,還跟我一個宿舍呢。哎,她是女主播,晚上經常通宵直播,又唱又跳的。久而久之,我們全寝室都有了耳塞和降噪耳機……”

“這也太慘了吧?”我說,“不能給他提個意見?”

妹子撇嘴聳肩:“而且她不是直播賣貨嗎,有時候東西還要堆在宿舍,你知道咱們宿舍的面積,根本路都走不了,宿管阿姨說了她好幾次說有違消防規定。但是,哎……人家不聽也沒辦法。”

我覺得有些稀奇,這妹子宿舍的室友們脾氣也都太好了吧,如果是褚懷星的小暴脾氣,早就沖上去一頓咬死了。

“她做直播應該賺了些錢,不想出去租個房子嗎?”我問。

妹子苦哈哈道:“她是說有這個打算,但是也一直也沒動靜。她不搬走,我們也不能硬趕她走吧。”她又聳了聳肩,“算啦,我等着大二了就準備自己搬出去住的。話說你和邊堯……你們也在校外租房子住的吧?”

我正想着——我倆租的房子都要落出一層灰了,真夠浪費的,忽然發現妹子可疑地頓住了,擡頭一看,果然看見了邊堯。這姑娘平時聊天都挺正常的,只要一看見邊堯立刻社交技能跌落地下室,一句話也說不出。

邊堯走到我倆跟前,輪流看了看我倆的臉,問:“你們在說我壞話嗎?”

妹子驚了——如果是在漫畫裏,她的肩膀上都要冒出尖尖的豎線:“沒有!怎,怎麽可能!”

邊堯狐疑道:“你倆本來有說有笑的,怎麽我一來就不吭聲了。”

我哭笑不得:“你想什麽呢,我們在說運動會的事兒。你聽說了嗎?要和伊津國際聯動。”

邊堯看上去對此并不是很感興趣,點了點頭說:“知道。”

他又看了妹子兩眼,近距離之下,妹子臉漲得通紅,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一般。

“我……我不打擾你們了,我,我走了。”她沒有像正常人一樣轉身離開,而是倒退着走了幾步,才同手同腳地跑掉,更顯得她行蹤可疑。

“她怎麽了?”邊堯看我。

我攤開手——我才不會告訴小蛇有妹子喜歡他的事呢。

幾個小時之後,沒想到運動會的話題餘波到了家裏還未停歇。我和邊堯剛一踏進家門,就看見褚懷星叉着腰站在大廳裏,大吼一聲:“你們完了!”

我:“啥?”

路過的月哥:“這孩子怎麽了?”

我不知怎的腦子一下就轉過彎而來,朝月哥解釋:“運動會……全市聯動……他們學校和我們匹配到一起了。不過由于場地問題,大部分的賽事會在小狼學校舉辦。”

月哥揚起眉毛,露出一副“雖然我不懂但我也不想懂”的表情。

褚懷星跟個圓規似的站着,手指我們:“敵人!”

“小學生嗎你!”我翻了個白眼:“而且一起辦比賽除開場地問題之外,主要目的是促進兩校之間的友好交流好嗎,不是要整個你死我活!你有沒有一點兒體育精神啊。”

褚懷星大聲道:“敵人不要和我說話!”

我受不了道:“到時候也不一定每場比賽都是兩個學校對抗,也是要看分組的,也許抽到的是自己學校的……你說對不對邊堯?”

殊不知邊堯沖我飛快地來了一句:“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然後轉過頭去指着褚懷星,說:“敵人!”

我“啪”地一聲蓋住額頭。

兩人随即開始交流對方報了什麽項目。

褚懷星報了一大串,包括跳高跳遠,長跑籃球,我聽完之後不由得贊嘆:“好厲害,報這麽多,體力不會吃不消嗎?”

月哥一邊看戲一邊說:“不會,他小時候更可怕,每天不去山頭上狂跑三圈都不消停,鬧得全家都不安生。”

邊堯:“人傻力氣多。”

我說:“我也報了短跑,不過是被逼的,但是肯定沒有狼跑得快。不過如果參加籃球和長跑的話,是不是就有可能和邊堯對上?”

邊堯瞅了我一眼:“你怎麽知道?”

褚懷星誇張地“呵”了一聲:“果然是敵人。”

兩個小學雞站在客廳對峙,空氣中滋滋冒火星。

月哥看向我,淡定道:“習慣了就好了,每年春天都這樣。”

他這麽一說,我想起來自己是去年開學後認識邊堯的,彼時和他還不熟。真正熟悉起來是姚澄的委托之後,那時候天已經很冷,蛇已經蔫兒了。

邊堯忽然道:“說起來,好久沒打過了。”

我:“???打什麽?”

褚懷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噢喲,果然是冬天過了,來啊,來打啊。”

我滿頭問號:“真打啊?”

然而兩人已經朝院子裏走了。

我左右四顧,竟然沒有任何人對此感到意外,也沒有任何人想要攔住他們。我不可置信道:“月哥?他們要鬥毆!”

月哥懶洋洋地反問:“鬥毆檢定骰子過了嗎?”

我抓着頭發大叫:“月哥醒醒!我們已經不在游戲裏了!”

“沒關系的,他倆從小打到大。”月哥随意地揮了揮手,“你想去圍觀嗎?記得站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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