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道院女屍

濕答答的。

水順着剃刀往下滴。水,流過指尖是溫熱的,但暖意稍縱即逝,然後傳到指尖的,卻是噬骨的冷。刀刃的冰涼。

穿着白衣的人手顫抖着,把冷冰冰的刀片貼到對方可愛的腦袋上。

嘶拉一下,白衣人叫了一聲。沒使用過這樣的剃刀,竟然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拇指劃出了口。

驚恐之後,是深深地怒意。眼前那張美麗的臉,卻無動于衷,只是用黑琉球般光亮的眼珠子,凝視着自己。

為什麽呢?為什麽你們總是用那種空白的眼神看着我,你是這樣,之前那個人,也是這樣?

血流過指尖,從剃刀邊緣,流過那白皙剔透的臉頰。

疼痛。細細而深入的疼痛。

白衣人卻不生氣了。此時心中,只有恨意。

他粗暴地揮起剃刀,把對方黑溜溜的柔軟長發大片大片地刮下來。

鮮血從刮傷的頭皮滲出來,粘在了黑發上,一起墜落到地上。

那張美麗的臉終于有了反應,疼痛地扭曲着。但她沒有喊叫。她只是不解,并且繼續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施暴者。

白衣人心軟了下來,放下剃刀。空氣裏甜腥的血氣,擾亂了這裏的寧靜和神聖。

他站了起來,走向窗邊。湖面籠罩着一層水霧,隐隐約約映照出了十字架的倒影。白衣人突然害怕起來,大力地拉上了窗簾。那血腥味太濃烈了,不會傳到外面去吧?

窗簾一關,房間裏黑得跟夜晚似的,白衣人一步步走向美麗的少女,啪嗒一下,點着了打火機。

“我們來點蠟燭,好嗎?”

少女鎮靜的臉,霎時蒼白無比。她瞪大了恐懼的大眼睛,想要站起來。

白衣人卻把她按在地上,笑道:“別怕,乖,一會兒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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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點半,馬陶修道院的湖邊,發現了一具女屍。死者是年輕女孩,面容被毀壞,身上無任何證件。

發現屍體的,是修道院的清潔工。清理完餐廳和廚房之後,她像平時那樣推着塑料垃圾桶到大門前,經過湖邊時,她發現草叢裏閃着一點光。

走近一看,只見一個女孩躺在岸邊,雙目圓睜,臉上橫七豎八幾道傷痕。她的肚子被掏出了一個洞,上面插着一根白色蠟燭。蠟燭已經燒了半截,蠟油流到她血肉模糊的創口上,部分已經凝結了,猶如趴着幾條白花花的蟲子。

清潔工吓得腿軟,花了吃奶的力氣才爬了起來,奔告修道院神父。

晚上九點十二分,一輛吉普車停在了修道院門口。464偵查組的組長藍田、警官張揚和蕭溪言,一起下了車。

藍田打量着莊嚴古樸的老建築,贊賞道:“想不到這針都插不進去的老城區,還有這麽大的教堂。老張,這馬陶修道院,是個什麽來頭?”

張揚咔臘咔臘轉動着手裏的核桃,懶懶道:“還能有什麽來頭,有錢人養的呗。這馬陶山,山那頭是那些有錢雜種們的別墅區,活人住在那兒;死人呢,就住在這教堂的墓地。不管能不能出氣兒,反正就得占個好地兒。”

藍田牽嘴一笑:“不止是風景好,我看這馬陶山的布置,可是大有文章。蕭公子,你說呢?”

蕭溪言環視他們所在的半山腰,嚴肅道:“沒錯。馬陶山是個海岬,住活人的那頭,可以看到海上日出,而教堂墓地對的是海的另一面,可以看到落日。旭陽主生,夕陽主死,正好是人生一循環。”

張揚鼻孔哼了一聲,道:“瞎折騰,有錢包起這山頭,難道就能不死?死了不也一樣只有半尺黃土地嘛。”

藍田:“唉,半尺黃土地?好多活的都住不起呢,何況死人。進去吧,起霧了!”

果然,周圍的霧氣越來越重,馬陶修道院靜靜地伫立在灰霧裏,看不清全貌,因而給人無比巨大的錯覺。彩色玻璃透出了教堂裏的光,在霧裏猶如窺視之眼。

他們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繞過教堂,循着人聲走到了湖邊。

湖邊架起了探射燈,片警們像道牆那樣圍住了現場。

藍田認得他們的頭頭,徑直走了過去。

“嘿,老朱,今天有大買賣啊!”

朱廣深看到藍田,就像見到了救星,笑道:“藍田,你來了我就放心啦。”

藍田搭着他的肩膀:“你管的這片富貴地,家家都養着一屋子保安,我還以為你這屁事兒都沒有呢。”

朱廣深:“唉,這有錢人不出事就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兒。你自己看看去!”

藍田走到湖邊,看見法醫正在驗屍取證。法醫擋着了屍身,藍田只見女屍的裙擺泡進了湖水裏,從露出的腳踝皮膚看來,是個很年輕的女孩。

法醫聽到藍田走近,轉過身來。

法醫長相俊秀,一雙眼睛晶亮靈動,身着修身利落的黑西服,襯得一頭漂染的灰白發格外的醒目。

一開口,卻是低沉的女聲。“頭兒,死亡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到六點之間,死因是脖子被勒,窒息而亡。臉部和腹部的傷口,是死後被短刃刺的,所以出血不多。”

藍田皺眉看着面目全非的女屍:“她的頭發也是死後被剃成這樣的?”

法醫蹲了下來,掀開參差不齊的黑發,露出裏面坑坑窪窪的頭皮,道:“不是,頭皮的傷口有愈合的跡象,應該是死前不久造成的。另外,屍體還有被捆綁過的痕跡。”

在旁邊的朱廣深道:“喲,年輕女子在修道院被虐殺--藍田我說了吧,這事兒得上頭條了。”

蕭溪言走了過來,道:“老大,屍體身上沒有錢包證件,這河岸都搜查過了,沒有任何可疑的物件,除了這個——”

蕭溪言提起塑料袋,裏面裝着兩根火柴,一根燒了大半,一根只燒了火柴頭。

蕭溪言仰頭道:“你仔細看,這火柴不一般,上面有花紋,好像是貔貅的圖樣。”

藍田:“真講究……這是關鍵證物,可能是點燃蠟燭用的。回去排查指紋。”

蕭溪言點頭,道:“這裏每樣東西都很講究,修道院用的花崗岩,彩玻璃的裝飾圖案,湖邊噴水池的雕塑,我看至少有兩百多年的歷史。真美啊……”

藍田回頭看了一眼老建築,隔了一段距離,這建築不那麽有壓迫力了,黑乎乎的看不清細節,卻能感覺到那承載過許多生死與故事的傲慢矜持。

藍田摸了摸頭發,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道:“老朱,你甭操心了。無名屍體、不能大張旗鼓搜查的現場,妥妥的是我們464的活兒。”

老朱嘆了口氣,油滑地笑道:“所以說,整個警隊我就服你一個。什麽棘手的案件,到你那兒,總是二話不說就扛了起來,還總能捋出個所以然。”

藍田報以一笑:“老朱,這些話留來暖肚子吧。我還不知道,你們背後都叫我們癞皮狗,專啃你們吃剩的硬骨頭,消化完了,還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拉出來,自己掩埋,連味兒都不留下。”

老朱也不反駁,只是好脾氣地笑着。

藍田左右張望,只見他的三個得力下屬都忙得很:張揚跟女警聊閑篇兒,蕭溪言癡迷地看着修道院的雕塑,法醫培成癡迷地摸着屍首的傷痕……

他搖搖頭,為了不顯得太沒事可幹,他決定沿着湖邊溜達溜達。

霧越來越濃,漸漸地覆蓋着四周的景物,只有湖水偶爾的波動反光,才能刺破這濃稠的霧氣,讓夜行者分辨出水與岸的邊界。

藍田覺得有點冷,緊了緊身上的法蘭絨格子外套。做完了這個動作,他沒來由地感到了孤寂。

探射燈和人聲都被濃霧掩埋在身後了,藍田一步步地走進了前方的黑暗裏。霧氣讓他的感官遲鈍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河岸。

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停下腳步,打開手電,循原路回去。但不知怎麽的,藍田卻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仿佛被前方什麽東西牽引着。

繼續走了幾分鐘,藍田驚覺周圍安靜得出奇,甚至……連自己的心跳都虛無缥缈起來。

他環視四周,在濃霧中,左前方似乎有星星點點的光。他知道這些光不是火,火不會那麽冷的。

藍田霎時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

他來到了墓園。

一陣微風吹過,像無形的手,輕柔地撥開了霧簾。藍田得以看見那寂靜整齊的墓碑。

墓碑旁是瘦削的玉蘭樹,他聞到了零零落落的花香。枝桠和草叢之間,漂浮着微小的光點,近看才發現,這些光點竟然這麽密集,而且幾乎遍布整個墓園。是磷光?

該往回走了吧!藍田提醒自己。但盡管危險意識不停地催促他,他還是忍不住走進墓碑群裏,端詳這異界般的所在。

風停了,濃霧又閉合起來。藍田只能隐隐約約看見一米以內的事物。

他慢慢踱到最裏邊的墓碑群——這一片墓碑似乎比外面的靠得更近,碑石形狀和大小也是統一的。

藍田蹲下來,打開手機。屏幕的光照着墓碑上的文字。“苗—以—情”,藍田輕聲念道。

“啊!”一個聲音猝不及防從前方傳來。

藍田吓得心髒暴走,他舉起手機指着聲音來處,過了兩秒,他才想起手上拿的不是搶。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戒備地觀察前方。

墓碑群的中央,有一個人,坐在了碑石上。

藍田冷汗流下鬓角,沉聲說道:“喂,你是誰,半夜坐在墳墓上看風景?”

那人不回答。

藍田走近碑石,手機慢慢舉了起來,映照着那人的臉。

那人伸手微微擋住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慢慢适應了光,放下手臂。

這是一張好看的臉,但卻蒼白得很,除了一雙黑亮的眼睛,臉上沒半分活氣。

藍田的心突突亂跳,又道:“你是誰?”

那人眯着眼睛,茫然道:“我是誰?我不知道。我……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第一個故事~~~

本來想三月中發的,真是高估自己了。第一個故事不坑,放心追看。

預警:感情線進展緩慢,基本都是殺人毀屍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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