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超級記憶
漆黑的水面泛起來漣漪,一個腦袋從水裏伸了出來。從飄散在水面的墨黑長發看,應該是個女人。藍田只看見她的半張臉,而且眼睛是閉着的,但他已經能斷定,這是他見過的最美的人。
一張毫無瑕疵的臉孔,連每根睫毛的間距都那麽合度……藍田想,這五官是他熟悉的,可是在這張臉上組合起來,卻又很陌生。藍田感到了沒來由的恐懼。
突然間,女人的眼睛睜了開來,并且擡起了頭。藍田呼吸一滞,幾乎叫了出來。
女人的嘴張得大大的,好像被某種金屬利器撐了開來。只聽旁邊有個輕快的聲音說:“釣到啦!”
藍田轉頭,看見旁邊的老貓一邊收着魚線,一邊用力舉起魚竿兒。水花四濺,女人帶着她的魚尾巴,被甩到了岸上。
老貓滿意地看着藍田,道:“哥哥,我餓了,你要一起吃嗎”
藍田猛然睜開了眼睛,心噗噗亂跳。他坐了起來,用手掌大力地搓着額頭和太陽穴。
記憶慢慢地回到腦子裏。他終于想起了,夢中饑餓的老貓,現在正在自己家裏。
他懶懶地梳洗完畢,走出客廳,心想不知道那小子醒了沒有……會不會給做早飯呢?一般故事裏,被撿回家的不都是家務技能MAX嗎?
等藍田滿懷希望地打開房門,只覺眼前一黑,差點以為自己噩夢未醒。
他把躺在沙發上的老貓拎了起來,暴吼道:“你要洗劫人民警察的家嗎?”
老貓眯着懵懂的眼,掃視一圈,才好像恍然大悟般道:“是稍微亂了點,家裏人一多,就那樣。”
藍田像只被剪掉尾巴的驢子,躁動不安地巡視他的家。他書櫃裏上千本的書都被翻了出來,像一堆堆積木般散落在地上。書上堆着墊子、被子和零食袋子,敢情老貓嫌沙發太小,把書拿來當床架了。藍田臉如黑炭,回頭看,老貓正好整以暇地拿出香煙,叼在嘴裏。藍田發飙:“我家不準抽煙!”
老貓眨了眨眼睛,溫聲道:“哥哥,我醒來不抽煙難受,去陽臺抽行嗎?”
“不行!”
老貓不說話了。他把煙放回嘴裏,用舌頭含進來,又頂出去,無所事事地在嘴裏轉着玩兒。
藍田看了他半響,惡向膽邊生,突然撲過去,二話不說,開始扒他褲子。
老貓大驚,一邊抵抗一邊叫道:“哥哥,我不抽行了吧,放開我!”
藍田不理他,一只手把他按沙發,一只手已經拉開了他卡其褲上的拉鎖,一扯,露出裏面黑色的內褲。
老貓要哭了,使勁把藍田推到沙發上,轉身想逃。他看着瘦,力氣卻不小,藍田的後背砸在了沒有墊子的沙發靠背,疼得皺起了眉。
藍田更憤怒,撲向了正要爬走的老貓,大力把他扯到自己的膝蓋上來。這姿勢正好,藍田靈活的雙手伸進褲子裏拉扯,老貓的長褲和內褲就被褪了下來,落到了藍田的手上。
藍田看見他渾圓雪白的屁股,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忍不住拍了一下,道:“聽話!”
老貓擡起頭,淚眼婆娑地望着藍田,道:“哥哥,你想幹嘛?”
藍田摸了摸他的下巴,壞笑:“你這張臉,真能迷惑人,別看着我!”說着粗暴地把老貓的頭按下去,又把昨天借他穿的T恤脫了下來。
老貓身無寸縷,光溜溜地攤在了藍田腿上。藍田湊了上去,細細地察看他的身體。
老貓瘦高個兒,沒想到肌肉還挺結實,而且他身上有不少傷疤。藍田仔細看了看,都是舊傷口。
他像煎魚那樣,把老貓翻了過來,從脖子開始檢查,一路向下……“你洗澡了?”
老貓點點頭。他已經知道藍田要幹什麽了,輕笑道:“洗得幹淨嗎?”
藍田瞪了他一眼,随手把他扔到書堆裏,拿起他的褲子和內褲,由內到外看了一遍。
沒有可疑痕跡。
昨晚不知怎麽的,他們一局子的人,男女老少,誰都沒想到要詳細檢查老貓。他的衣服雖然沒了,但褲子上說不好會沾上血跡或毛發。
現在老貓已經洗過澡,什麽罪證都流到他家下水道裏。唯一可能留下的痕跡,就是他的褲子,但看樣子也沒什麽可疑的。
藍田有一種栽了跟鬥的挫敗感。他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命令老貓:“給你半小時,把房子收拾好。”
老貓:“我要吃飯。”
“沒有!”
”我要衣服。”
“沒有!”
于是,老貓只好光着屁股,把那些磚頭厚的書一摞摞地放回書架。
藍田一邊喝茶,一邊抽着電子煙,看那白晃晃的身體站起蹲下彎腰跪爬,頓時氣消了大半。
老貓手腳倒是快,40多分鐘後上千本書就歸位了。地也掃了一遍。
藍田看着書架,驚呆了。
他瞪着老貓,不知道說什麽好。過了很久,他想,一定是那樣的,于是他對老貓說:“你把書拿出來的時候,是照着順序放在地上的嗎?”
老貓癱在沙發上,懶懶道:“我随便堆的。”
藍田:“不可能!那你怎麽記得,我的書是怎麽排列的?”
藍田書冊很多,為了方便查找,他一直細心地分門別類。他分類的方式跟圖書館不一樣,是根據自己的喜好程度和年份排列的。
老貓把書準确地放回位置上,一本不差。
藍田心裏警鐘大作,他狐疑地看着老貓,道:“你再排一次。”說着,他把書櫃的書又抽了出來,迅速鋪滿了一地。
老貓:“……”
他跪下哭道:“你饒了我吧,我以後就算睡馬桶,也不敢躺你書上了。”
藍田居高臨下命令:“給你半小時,弄完賞你飯吃。”
老貓沒法,只好又光着屁股搬書。
半小時後,書整齊地豎立在書架裏,沒有一本是串門的、插隊的、迷路的……
藍田冷冷道:“你怎麽做到的?”
老貓:“我記得。”
藍田暴走:“你他媽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會記得我的榮格在哪一排?”
老貓沉默了,他晶亮剔透的眼珠子看着藍田,過了一會兒,才轉一轉。老貓突然活過來似地笑着:“我記性好,真的。”
藍田想了想,拿出了前女友留在他家的拼圖。他給老貓看了一眼,嘩啦一下,把拼圖倒在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拼回去。”
老貓無奈,趴在地上作業起來。
十分鐘後,5000片拼圖完美地結合成蒙克的《吶喊》。
藍田點點頭,又拿出了另一幅拼圖。這拼圖是空白的,上面什麽色彩線條都沒有,乍看還以為是一張白紙。唯一能讓它看起來像一幅拼圖的,是中間缺了兩片,勾勒出了拼圖的輪廓。
老貓抓狂:“這是什麽鬼?我們能先吃飯嗎?”
藍田冷冷地把拼圖撒到地上,命令:“拼回去。”
老貓嘆口氣,又趴了下來。這拼圖不止是空白,更喪心病狂的是,它兩面都是空白!沒有圖案作為線索也就罷了,問題是連正反面都分不清楚,簡直是精神s.m.的神器。
當初藍田有耐心跟女友玩這個,也是因為她趴着拼圖時,那下巴到鎖骨的線條非常好看。這拼圖拼了一年,他們就好了一年。誰知剩下兩片,即将大功告成之際,女友卻突然翻臉,跟他掰了。
藍田自然可以用一千條心理學理論去解釋他的戀愛悲劇,但最後他只是想,或許是因為他趴在那裏一年了,連一塊拼圖也拼不上吧。
再看看老貓——藍田差點要報警!就在他懷念着前女友的幾分鐘內,老貓已經把這變态拼圖撮合得嚴絲密縫,只留下那兩片空洞,像一張缺了牙的嘴。
藍田看看拼圖,再看看跟拼圖一樣雪白的老貓,心想:他媽的,撿到一個怪物了!
藍田帶着老貓回到警局裏時,已經下午三點多。
重案特別行動署有兩個辦公室,一個在7層的新樓,氣派的大廳裝着玻璃旋轉門,門前立着12根旗杆兒。與其相對的,是一棟兩層老洋房,小院子裏的香樟樹枝繁葉茂,藤蔓纏繞在鐵閘門上,幾乎掩埋了整個門口。這老房子,就是464偵查組的大本營。
太陽西斜,偵查組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蕭溪言聽了藍田的描述,道:“老貓失憶,可能是應激性精神障礙,他在現場受到了不能承受的巨大刺激,大腦出于保護作用,而隐蔽了部分的記憶。不過他其他行為看上去挺正常,而且應激性不應該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藍田沉吟半響,道:“還有一種可能:自我催眠。一個人不但意識清醒,而且意志力特別強大,就有可能說服自己的大腦,抹去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他不是在說謊,而是真的忘記了,所以測謊機對他沒有作用。”
兩人一起看向疑似“意志力特別強大”的老貓,只見他眯着眼,張着嘴巴,急不可待地等穆歌把牛肉幹投喂到嘴裏。
蕭溪言:“……”
藍田怒吼:“你吃了兩碗拉面五個燒餅兩個甜筒了,還吃?!”
張揚涼涼道:“我看我們都別瞎猜了,這小子可能不是地球人,身體構造跟我們不一樣。否則怎麽可能又失憶,又有超人記憶呢,他的人生分明就是個bug嘛?”
蕭溪言突然道:“你說超人記憶,我倒想起一種腦部的殘疾。超憶症,你們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