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試探
藍田道:“胡老板,您好。”兩人握了握手。
藍田又道:“我也不想老來叨擾您。但您的地兒接二連三地出事,沒辦法,我只好過來看看。”
胡藝蘇看了明玉一眼,道:“又出什麽事?”
藍田把老貓遇襲的情況,跟胡藝蘇說了一遍。
胡藝蘇臉色霎時白了,道:“啊,有這樣的事兒。那瞎老頭真不牢靠,說是給我看房子,卻老讓山下那些流氓混進來。大概是有人喝多了,到那房子撒酒瘋吧。”胡藝蘇嘆了口氣,又接了一句:“這兩個院,真不能留了。”
這句話更像是說給明玉聽的,裏面有股掩蓋不住的怒意。
明玉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一副忍聲吞氣的樣子。藍田落井下石:“剛才聽你們說,這福利院的房子要賣掉?”
胡藝蘇笑道:“警官,我是有這個想法。你看,別說山上了,山下的小鎮都蕭條得很,我留這兩處房産,開銷太大,我這幾年就要退休了,實在背不起這重擔啊。”
明玉急道:“這兩年我們一直節省開支,也開拓了一些掙錢的門路,讓孩子們自力更生。您留下這個院,我們會想辦法找更多贊助的。”
胡藝蘇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這事兒我會考慮,下次我們見面再說。”
明玉漲紅了臉,突然提高聲調:“下次?下次誰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你?”
胡藝蘇臉色大變,急道:“我們的讨論到此為止,有話我們電話裏說!”
明玉卻像是失去了理智,沖上前揪住了胡藝蘇的衣領,厲聲道:“胡藝蘇,你要過橋拆板?”
胡藝蘇連忙後退掙脫,田曉也過來拉住了明玉,不停在明玉耳邊道:“院長,你冷靜冷靜。這裏……人多。”
明玉喘了幾口大氣,好歹控制住了自己情緒。她放開胡藝蘇,道:“胡老板,對不住了。但我對這院的感情,您是最清楚的。我求求您,看在這些可憐孩子的份上,給我們留條活路。”
胡藝蘇不想在藍田跟前繼續讨論,随口敷衍兩句,就找個理由走了。
藍田走向前,對明玉道:“院長,我叫藍田,是重案特別偵查組的警官,冒昧來訪,打擾了。”
明玉神情沮喪,心神不定道:“是警官啊,有什麽我可以幫到您的嗎?”
藍田溫和一笑:“當然有,請借一步說話。”明玉點點頭,兩人并肩走進了院裏。
過了半個小時,藍田從大門走了出來,坐在了老貓的身旁。
老貓曬着太陽,快睡着了,卻聽藍田說:“貓兒,你真不肯跟我走?”
老貓睡眼惺忪:“不走。我不想回超市賣酸奶。”
藍田:“好吧,你不走,那我留下來。”
老貓霎時清醒了,道:“你要留在這裏幫人換紙尿褲?”
藍田:“嗯,我跟院長說好了。”
老貓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這時候院長怎麽會留一個警察在院裏?
藍田好整以暇道:“人情緒波動的時候,是最脆弱的。只要方式得當,就能引導他的想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老貓皺眉:“你費這個心幹嘛?”
藍田道:“為了破案啊,還有,我擔心你。”
老貓一愣,随即笑了起來,心裏暖洋洋,挺受用。
明玉肯定會為這個決定後悔的——她先是收留了什麽都不想幹的老貓,然後又留下了什麽都不會幹的藍田。
明玉從她的辦公室望出去,常常見到的情景是,老貓帶着幾個孩子在院子裏玩兒,準确地說,是在老貓開辟出來的菜圃上幹活兒——手腳靈便的夾秧子摘黃瓜,只能趴着的在地上拔草栽地瓜,老貓就在旁邊睡覺。藍田則坐在石凳上樂呵呵地看着,或者專心讀書。
柯文薪在明玉的背後,憤憤不平道:“讓他們這樣亂搞行嗎?外面的人看到,肯定說我們虐待殘障人、奴役童工啊。”
明玉冷冷道:“現在還怕人說嗎?馬上連地兒都沒了。有個警察在這裏,至少胡藝蘇不敢亂來。”
柯文薪:“他能做出什麽事兒?國家對殘障兒保護條例很嚴格的,難道他敢硬來?”
明玉哼了一聲:“他有什麽不敢的。唉,你不懂。文薪,你來這裏有三年了吧?”
柯文薪點點頭。這三年裏,他雖然掌控着福利院的日常營運,但有很多事情明玉卻沒讓他參與。尤其是院裏的財政運作,他一直進入不了核心。
明玉:“你是個有理想的人,但現實總是……以後這個院,就要辛苦你了。”
柯文薪愣住了,“院長,你的意思是?”
明玉看着窗外:“文薪,快下雨了,看來雨會很大呢。等雨過去,這裏就幹淨了。一個幹淨整齊、有效率的福利院,不就是你的追求嗎?”
柯文薪低下頭,不言語了。
藍田擡頭,小雨滴掉到了他鼻子上。“貓兒,收攤吧。下雨啦。”
老貓說:“好,”拿着今天的收成,對藍田道:“我們去廚房烤地瓜吧。”
藍田看着老貓:“真想不到,耕田打獵你樣樣行啊。”
老貓:“那是,我好像什麽都會,”接着他又煩惱道:“你說,我會不會并不是個王子,而是奴隸呢?”
藍田哈哈大笑:“說的是呢。”
他們穿過院子,來到了門口。到了雨季,院子裏都是泥濘,所以在門口備了拖鞋供人更換,以免把屋裏踩得濕滑髒污。
田曉正好從大廳過來,招呼道:“你們真會過日子,又想到什麽好玩的,這麽開心?”
藍田:“來得正好,有好吃的。”
田曉對吃沒什麽興趣,她對藍田道:“藍警官,在這裏還适應嗎?”
藍田道:“這裏風景美,人又和善,我過得很好,簡直像度假了。”
老貓:“你可不是在度假嗎,連襪子都是我幫你洗。”
田曉噗嗤笑道:“你們倆感情真好。”
藍田見田曉一身的衛衣牛仔褲運動鞋,活像個活躍好動的大學生,笑道:“想出門嗎?外面要下雨了。”
田曉笑道:“嗯,我本來約了船出海打魚,現在看海浪蠻大的,出不去了。”
藍田佩服道:“難怪貓兒說,這裏十個男人都不如你一個。”
他們一起到廚房,架上了烤架,把地瓜包上了錫紙,放進炭火裏烤。沒多久,廚房就暖烘烘的,飄揚着炭烤的煙火氣。他們坐在馬紮上,團團圍着爐火,一邊翻動着架子上的玉米,一邊喝着檸檬水。田曉愛笑,無論藍田說什麽,她都用爽朗的笑聲回應,氣氛和諧愉快。
老貓冷眼旁觀,心想田曉好像蠻喜歡藍田的,他們倆在一起,從外表看倒是般配……田曉也說過,她喜歡藍田這類型的吧?
想着想着,老貓不由得嘆了口氣。藍田問道:“怎麽啦?”
老貓道:“想起了猛虎嗅薔薇,鱷魚玩繡球。”
田曉哈哈大笑:“什麽亂七八糟的。”
藍田卻莫名懂得了他的意思,對他擠了擠眼。
老貓一笑。他看着廚房門口,道:”咦,那裏還有只黃鼠狼。”
柯文薪正在廚房門口張望,聽了老貓的話,臉黑得跟炭似的。
田曉趕緊走向柯文薪,道:“有事?”
柯文薪小聲說:“你過來一下。”
他們走出了廚房,沿着走廊遠去。老貓笑道:“你完蛋了,柯包公盯上了你。”
藍田在玉米上刷黃油,道:“明明是你損了他。吃吧?”
老貓拿起玉米,舔了一口:“加點鹽,沒滋味兒——柯文薪不讓人靠近田曉,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裏每個男的都圍着田曉轉,唉,柯文薪的日子真不好過。”
藍田:“每個男的,倒不見得。馬一城就不看田曉,光盯着你。”
老貓吓了一跳:“不會吧?”
藍田嘴角一牽:“你有那麽遲鈍嗎?”
老貓聳聳肩,“這種事太麻煩,我從來不想。打打炮還行。”
藍田正色:“沒錯,你離他遠點……打炮也不行。這院裏每個人都有可能是人魚,說不好就把你吃個一幹二淨。”
老貓咬了口玉米,口齒不清道:“不可能,這裏沒有人能吃得了我,被我吃了還差不多。”
兩人正說着,田曉回來了。她步履依舊輕快,但表情罩了一層陰霾。
藍田關心道:“出什麽事了?”
田曉皺眉:“院長想把自己的房子賣了,籌錢買下這塊地,讓福利院能生存下去。但院裏開銷那麽大,沒有了胡藝蘇的資助,很難維持下去吧。”
藍田站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現在這狀況,也不是你可以改變的吧。坐下來吃東西。”
田曉正要坐下,老貓突然道:“小心杯子!”
田曉趕緊提起腳躲了一下,沒站穩,直接跌進了藍田懷裏。藍田伸手扶住她的腰,道:“沒受傷吧?”
田曉臉色大變,垂頭躲開藍田,道:“沒事沒事。”
這時酒鬼跑進了廚房,盯着藍田:“你幹嘛?”
藍田莫名其妙,笑道:“不幹嘛,就當了一下人肉靠墊。”
他看着田曉,田曉臉紅了,輕聲道:“多虧藍警官身手敏捷,要不我直接摔烤架上了。”
老貓笑道:“是啊,藍田還拯救了一爐玉米。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酒鬼和田曉坐了下來,氣氛才緩和了。
藍田和老貓抽空對視了一眼,眼睛裏都是疑問。
這場雨下了三天,還不見停。老貓覺得自己的身體都長青苔了。
藍田在這裏陪了他一星期,兩人不是曬太陽,就是去海邊烤生蚝吃,日子過得快樂無比。但今天藍田見沒事發生,決定回偵查組看看,老貓一下子落了單,頓時沒了精神。
他懶洋洋地去公共浴室洗了澡。涼水沖刷到皮膚上,他才感覺清爽了點。走出浴室格子間時,迎面碰到了馬一城。
男浴室有三個帶水龍頭的格子間,外面是個10平米左右的更衣室,有一個簡陋的長凳子。
老貓光着身體,對馬一城笑了笑,抓起凳子上的毛巾往頭上擦。
馬一城看了他一會兒,道:“毛小弟,那個警察走了?”
老貓:“嗯。”
馬一城走近了點:“他是你男朋友?”
老貓詫異道:“啊?怎麽可能?他是直的。”
馬一城笑着脫了上衣,“我看他對你好得很。”
老貓瞄了一眼馬一城壯實的身體,心想:“馬哥身材倒是蠻好的。”
馬一城進一步靠近老貓,“你單身?”
老貓沒想到馬一城會問他這個問題。他第一次認真地端詳馬一城,發現他長得挺端正,因為人很悶,所以感覺比較老氣,但其實年紀也不大。看他的身材和皮膚,應該和藍田差不多。
老貓:“……我不記得了。”
馬一城苦笑:“朋友太多,都不放在心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