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蔻丹

一星期後,菩提灣福利院被殘障人保護組織接管了。明玉死後,留下了一套公寓和一些國債,由她智障的兒子繼承。而房東兼資助人胡藝蘇在企圖前往歐洲時,被警方攔截,暫時接受警方的行動監控。

老貓又回到了香樟樹旁的老房子裏。

張揚領着英明回到偵查組時,發現桌子上堆滿了零食和巧克力,不滿道:“媽子,你再這樣慣着貓爺,他會撐死的好嗎?”

穆歌頭也不擡:“不是我,是其他隊的女同志拿來供奉貓兒的。放下吃的,摸摸頭,然後拍張照片,就這樣他一早上都沒醒過。”

蕭溪言笑道:“貓爺已經成了我們這兒的吉祥物,這裏一天都沒斷過人。”

張揚:“幹脆在他面前放個捐獻箱得了。這班女的!”

正說着,培成走了過來,搖醒了老貓。”貓兒,走一根去?”

老貓睡眼惺忪,拿着煙跟培成出去了。

張揚搖搖頭,對英明說:“崽子,給你普及一下我們隊的黑歷史。藍田隊長算帥的吧,以前他可是淮城大學四草之一,來到刑事重案總部,也是警草啊,不少無知少女獻身投喂。結果來了個培成,女孩兒都被她釣走了,然後又來了個老貓,八歲到八十歲通殺。唉,時不予我,你去看看藍隊是不是哭暈在廁所了……”

藍田走進門口:“沒有,我忙得都沒時間撒尿了,哪有功夫去廁所。老張,看來你閑得很啊。”

張揚忙道:“那裏,我剛從菩提灣回來,每天都在走訪調查,走得腳踝都粘在柏油路上了。

英明興奮地應和道:“是啊。我們跑了一個多星期,終于有收獲了。”

藍田:“嗯,說吧。”

英明:“我們找到了水女。”

霎時間,全辦公室的人都安靜下來,放下手裏的工作,一起看着他倆。

張揚得意道:“沒錯,而且是活生生的哦。”

藍田正要詢問,卻聽到後面有人叫他。“藍警官!”

藍田轉頭,看到了田曉。田曉左右看了看,踏進門口,道:“我在對面大樓等了好久,後來才有人告訴我你的辦公室在這裏。這房子真漂亮啊。”

藍田笑了笑:“你給我打個電話就好了,我去接你。找我有事?”

田曉理了理鬓角散落的長發,笑道:“嗯,有時間吃頓飯嗎?”

藍田猶豫道:“我中午約了人……不過現在離約定還有一小時,我們可以喝杯咖啡?”

田曉顯然有點失望,但她還是答應了。

這時,老貓和培成一起走進辦公室,見到田曉,呆住了。田曉今天悉心裝扮,穿着合身的襯衣長褲,臉上化了妝,指甲都塗上了亮麗的紅色。這樣的田曉,顯得非常陌生。

田曉淡淡地跟老貓打了個招呼後,便不再理他。而老貓也不知怎麽了,只是盯着田曉,臉色深沉。藍田覺得氣氛有點尴尬,看了老貓一眼,就跟田曉一起離開了。

藍田帶着田曉來到酒店大堂的咖啡廳。田曉緩慢地坐了下來,道:“你工作挺忙的吧,打擾了。”

藍田一笑:“打擾什麽,跟你聊聊天,我求之不得。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拘謹的?我更喜歡直爽的田曉。”

田曉垂頭道:“一離開福利院,就覺得世界大得很,很怕自己有什麽做得不對。”

藍田想了想,道:“我正想問你呢,為什麽要離開福利院?雖然管理者換了,但像你這樣的人,他們應該會盡力挽留。”

田曉眼眉一挑,嘲道:“你是覺得我應該一輩子留在那個破落的小鎮,日複一日地照料那些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跟他們一起變老?”

藍田心裏一驚,忙道:“不是,你能力那麽強,去到哪兒都不成問題。我聽貓兒說,你對福利院感情很深,以為你會想留在那裏。”

田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擡頭道:“感情?十多年了,總是有的吧。但現在也蠻好,我自由了,誰也管不了我。”她的眼睛泛着光,藍田能感受到這話裏的熱切。

他應和道:“沒錯,自由很重要。”

田曉:“我就知道你能理解。小時候,大人總是教我做個讨人喜歡的孩子,大了一點,又說要做個負責任的有用的人,但為什麽就沒人教過我,怎麽做個快樂的人呢?我現在總算知道,要快樂,就必須依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你說是嗎?”

藍田心想,田曉把自己繞進牛角尖裏了,但現在不是做心理輔導的時候。他避重就輕道:“那你現在找到合心意的活法了?”

田曉搖搖頭,眼神裏有點茫然:“我不知道,現在我有點怕呢。”随即她又堅定地道:“但至少我已經走出來了。”

藍田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閑聊了一陣,藍田發現,田曉幾乎不提福利院的事情,反而更願意聊童年少年的生活。她說到和小夥伴了紮筏子去湖裏捕蟹,結果筏子翻了,他們全身濕漉漉回家,換衣服時發現衣兜裏藏了兩條小魚;她說自己跟弟弟比賽爬山坡,爬到了一個小山溝,裏面住的爺爺給了他們一塊非常美味的紅果糕,過了幾天他們想去看老爺爺,卻怎麽找也找不到這個山溝了……

或許她對藍田的身份有所顧忌,怕談到了命案——又或許,她的快樂回憶,到福利院之前就嘎然而止。

到七點半,田曉道:“你該走了吧?”

藍田:“我就約在這兒的餐廳,不急。”

田曉笑道:“這裏環境真好——女朋友?”

藍田老實道:“還沒成呢。”

田曉別過頭去,看向落地窗外的花圃,輕聲道:“肯定長得蠻漂亮的吧。”

藍田笑笑不答。

過了一會兒,苗以舒走了過來。她穿着黑色長袖毛衣和駝色的短裙,從裙裏伸展出來的雙腿修長而輕靈,以致她的衣着雖然莊重,但給人的感覺依然健朗活潑。

她笑盈盈地對藍田說:“早了十分鐘,是不是打擾你的約會啦?”

藍田:“嗯,你知道就好。下次別早到,晚點沒關系,你遲到多久我都會等你。”

苗以舒嘻嘻一笑,坐了下來。

田曉立即站起來,道:“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藍田也站了起來:“我送你出去吧。”

田曉笑道:“不用了。”她瞄了苗以舒一眼,微微點點頭,轉身離開。

藍田看在眼裏,吓了一跳。田曉看向苗以舒的眼神,非常怨毒,竟有着一種他不能理解情緒——深深的仇恨。

跟苗以舒吃完飯,又在附近散散步,回到家時已将近十二點。

藍田滿腦子都想着田曉。她看向苗以舒的眼神,讓他久久不能釋懷。是因為嫉妒他在追求苗以舒?如果真是這個理由,那麽田曉的精神狀态肯定已經繃到了極限,只要一點不如意,就會觸發她深刻的負面情緒。

藍田心緒起伏地上了樓梯,像平常一樣打開家門。客廳裏黑漆漆的。老貓不在?

藍田非常意外。他脫下鞋子和外套,走回自己的房間。房門打開,卻見老貓坐在地毯上,旁邊一盞明亮的閱讀燈,照得他的臉泛出亮光。

老貓擡起了頭,輕輕一笑。

藍田心髒快停止了,他發現老貓的手指鮮紅一片,不知道染了什麽。

藍田深吸一口氣,蹲在他旁邊道:“你又搞什麽鬼?”

只見老貓修長的手指上,塗了豔紅色的指甲油。因為塗得随便,都塗到指甲外面了,看上去指頭都是紅色的。

老貓伸出手指,輕輕刮了刮藍田的脖子,笑道:“好看不?”

藍田低頭看了看,被老貓手指劃過的皮膚,一陣酥麻。老貓的手指非常白淨,顯得那抹紅色更是豔麗。

藍田:“我不知道你還有異裝癖。”

老貓把指頭收回來,放在燈下仔細端詳,“這是我第一次塗,好難啊,那刷子老是不聽我話,塗着塗着就哧溜走了。唉,真難看。”

藍田懶懶地坐了下來,抓起老貓的手,道:“你的手漂亮,蘸番茄醬也不難看。”

老貓趁勢摸了摸他的臉,問道:“我漂亮,還是田曉漂亮?”

藍田甩走他的手,笑道:“別吃我豆腐。”

老貓又看着自己的手,嘆息:“真的很不容易啊,塗指甲這種事兒,太費功夫了,很細心又很愛自己的身體,才做的到吧。”

藍田不知道老貓為什麽發出這樣的感概,應道:“是吧。”

老貓看着他,沉聲道:“我知道死人的那天晚上,大魚缸裏藏的是什麽了。”

人魚墅,黃昏時分。這個破敗卻仍然氣派的建築,沐浴在夕陽暧昧的光下,像是被人遺棄了千百次的模樣。

往常這個時間,老樹會鎖上大門,迫不及待地走回山下的家,享用他的晚餐。因此,這房子都是空無一人的。

但今天的人魚墅卻多了好些來客。大廳裏猶如罩了一層黑霧,只有中間的大魚缸奮力地發着光,抵禦着不見底的黑暗。

以魚缸為中心,來客們安靜地散落在客廳裏,守着自己黑暗的角落。只有藍田站在魚缸的旁邊,熒熒藍光罩在他的臉上,為這張平和溫文的臉添加了一層陰郁。

藍田盯着空蕩蕩的魚缸。魚缸裏的魚少了很多,玻璃上還長了不少青苔,大概因為胡藝蘇顧不上他的寵物,老樹也趁機偷懶了吧。

他看着幾尾寂寞地游動的神仙魚,平靜地道:“山路陡峭,天氣炎熱,感謝各位不辭辛苦地來到這裏。”

柯文薪從黑暗中走出來,冷道:“客套話不用說了,你叫我們來幹什麽?”

藍田一笑:“還能幹什麽?我是警官,當然是為了破案。”

柯文薪提高聲調:“你認為兇手在我們之中嗎?有什麽證據?”

藍田盯着他,“當然有。柯副院長,既然你先發話,那麽我們就從你開始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