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苗以情

老苗?

雖然知道老貓十之□□是馬陶山的人,費南應該會認識他,但聽到費南的話,藍田還是感覺腦袋裏炸開了一二踢腳。

他連忙問:“他姓苗?他說自己叫老貓。”

費南:“也有人叫他老貓,因為他白天通常在墓地裏睡覺啊。”

藍田想,這就是了。“他是修道院的嗎?”

費南道:“要這樣說……也沒錯兒。他兩歲被送進來,到現在二十多年啦,早過了上學的年紀,還賴在這裏不走,真讓人頭疼。”

藍田:“他的家人呢?”

費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警官,修道院裏的孩子會被送進來,都有它的理由兒,也不都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通常都是因為家族裏……唉,容不下他們了。馬陶山的大戶人家,裏裏外外的親戚,加起來上百個人兒,裏面關系的複雜,你能想到吧?老苗的情況比較特殊,要講清楚不容易……對了,你問他幹什麽?”

藍田:“他現在我這兒,他對自己的事情全忘了。”

費南哈哈大笑:“這小子又失憶了?嗯,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藍田驚道:“他失憶不是第一次?”

費南:“他腦子裏有個清理機,隔一段時間就會自己啓動,把他的記憶像垃圾一樣扔出來。從小到大,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不過這小子腦子好得很,就算不記得也活得好好的。而且,人會忘記是好事兒,這樣他能快樂點兒。”

藍田想了想,問道:“他離開那麽久,你們也不找他?”

費南瞪大了眼睛:“找他幹什麽?他常常自己跑出去,玩夠了就會回來。他本事很大,死不了,倒是我們這裏,沒他的話要清淨好多。你看到我們禮拜堂的彩玻璃了嗎,原來都是幾百年前從葡萄牙運過來的,現在一塊都沒了,都是他幹的好事兒。”

蕭溪言是建築迷,心疼道:“太可惜了,這樣的工藝,有錢也買不來啊。”

費南嘆道:“沒錯!要不是他家勢力大,我肯定要把他吊在柱子上打屁股!”

藍田:“他姓苗,馬陶山苗家的人?”

費南點點頭:“他們家是航空業老大,全國有一半的商業飛機都是他們家造的。馬陶山三大家族,苗家最有財勢兒,我可得罪不起。”

藍田:“您不是說,能送到這裏的,大都是棄兒嗎?聽說苗家人丁單薄,跟馬陶山其他家族不太一樣,老貓是他們家哪個旁枝的?”

費南笑道:“什麽旁枝?苗以情是苗稀南唯一的兒子,就是說,他是苗家第一順位的繼承人。等他老子上天堂了,他就是苗家的家主啦!”

藍田和蕭溪言都傻了。老貓那德性,竟然是幾百億大財團的繼承人?

藍田難以置信地道:“那他為什麽還被扔在修道院?”

費南神父難得沉默了一會兒,才嚴肅道:“這其中的內情,我也不完全清楚,所以不方便說。成年後,是他自己不願意回去的。”

藍田腦子有點混亂,好像哪根神經被電了一下,只覺有什麽事萬分不妥,卻又想不起來。

啊,是了!藍田問神父道:“你說……他叫苗以情?”

費南:“苗以情。”

藍田突然全身發冷。這個名字他見過,還摸過——苗以情,可不就是遇見老貓當天,他碰巧看到的墓碑上的名字嗎?!

藍田撫摸着墓碑,陽光從玉蘭樹漏下來,把碑上的名字和圖案照得分明。“苗以情”上面還有一行葡萄牙名字:Pedro Maia Szalavitz.

他站起來,又蹲到旁邊的墓碑,上面刻着“苗以舒”。藍田回頭看着他們姐弟,皺眉道:“你們家是什麽傳統?活着的時候失蹤了那麽久沒人管,卻把死的位置給留出來。”

苗以舒慵懶地靠在玉蘭樹旁,道:“我們祖上都是航海家,成年後四海漂泊,散落在世界各地。無論走多遠,死了後都要回到家族的墓地中,所以先留個碑。萬一屍體回不來了,這也是個紀念啊。”

藍田看着整齊的墓碑群,中間有四個碑,大概是落地生根的第一代人,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回家鄉,反而把這裏當歸屬。然後是外面的五圈墓碑,苗以情和苗以舒在最外圍,是苗家第五代人。非常不合常理的是,每一圈的碑都是四五個,就是說這個家族每一代的人數都差不多,完全沒有繁衍開去。苗以情這一代人有五個碑,以馬陶山大家族的标準來說,真是人丁凋零了。

他走到老貓身邊,道:“你的家人找到了。記起來了嗎?”

老貓望着墓碑,道:“記起來了,我常常在這樹下睡覺,這底下的草很軟,比床還舒服。”

藍田:“……”

苗以舒怒道:“你連我也忘了?”

老貓嬉皮笑臉:“不敢。姐,見到你就想起來了。”

苗以舒皺眉:“阿情,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一年見不到你兩次,叫你回家吃飯,要環游宇宙一圈才傳到你那兒,等你回家都半年了。”

老貓笑道:“姐,我不是失憶了嗎,忘了家在哪兒了。”

苗以舒嘆了口氣:“你不想回家,我也不勉強你。你偶爾也回去看看阿游,她很想念你。”

聽到這個名字,老貓表情變了,顯然受到了震動。他喃喃道:“阿游……啊,阿游,她還好嗎?”

苗以舒道:“嗯,挺好的,前陣子說要學插花,現在做得有模有樣的。”

老貓松了一口氣,臉上顯現了溫柔的神情。藍田看在眼裏,非常詫異,心想“阿游是誰?”

此時,費南神父走上了山坡。費南:“老苗!”

老貓盯着神父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老費!”

兩人抱在一起,差點相擁而泣。

藍田:“……”

費南:“你去哪兒玩了,這次去那麽久?”

老貓:“我失憶了。”

費南:“你好像一次比一次厲害兒,上次你一個月就找回來了。”

老貓露出困惑的表情:“這次我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苗以舒在旁邊道:“神父,好久不見了。阿情失蹤了幾個月,也沒聽你說起。”

費南這才發現苗以舒,趕緊招呼道:“大小姐,”跟苗以舒說話,他态度就莊重多了,他打了個哈哈道:“我倒是想說,但您家裏,有人不愛聽啊。”

苗以舒神情黯淡,她看了老貓一眼,對費南道:“以後你跟我說就行。別看他快三十了,跟個孩子似的,在外面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費南一副“他不出去欺負人就好”的樣子,卻也不反駁。老貓接口道:“對啊,藍田就老欺負我。”

苗以舒橫了藍田一眼:“你收留我弟弟,謝謝了。他性格單純得很,有時候不太懂事,你別跟他計較。”

藍田心想:“她是有多不了解這個弟弟”,嘴裏道:“他很懂事啊,去到哪兒都被捧着慣着。我不是欺負他,是鍛煉他,好的石頭要敲打,才能成為利器。你看他現在多利?”

苗以舒笑罵:“油嘴滑舌。”

回到辦公室後,藍田查找了苗家的新聞,逐漸拼湊出老貓的身世。

關于苗家的報道不少,但裏面一張苗以情的照片都沒有。最常出現在公衆眼前的,是現任家主苗稀男,也就是老貓他爹。藍田仔細端詳這個中年人的照片,發現老貓跟他爹長得挺像,但神情氣質非常不一樣。苗稀南溫潤如玉,俊美的臉孔上都是篤定和穩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而老貓除了睡不醒的呆滞,就是憋着壞的痞賴,神情反而像費南神父。藍田嘆息,這貓兒到底有多不受待見,才被撇給了費南這老滑頭?

另一個常見的苗家面孔,叫苗以其,報道中介紹是苗家的長外孫。他也有苗家人俊俏的基因,但總給人嚴肅尖銳的感覺。一篇雜志詳細寫過苗家的狀況,苗稀南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夭折了,而夫人也在生下二子後不久逝世,所以苗稀南這一支只剩下苗以情。苗以其和苗以舒,其實是苗稀南的姐姐苗稀秋的孩子,因為她丈夫是入贅,所以孩子都姓苗。

藍田恍然,原來他們是老貓的表哥和表姐,雖然都比老貓大幾歲,但因為不是嫡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不如老貓。

關于嫡子的報道,只有寥寥數句,來來去去說的都是一直在外求學,行事低調。苗以其作為苗稀南的左右手,握有集團實權,以後說不定才是真正的繼承人,雲雲。

看着在沙發上睡死過去的老貓,藍田想,原來是狗血豪門恩怨啊,跟老貓實在畫風不合。老貓腦子雖靈,但他這麽懶,回到這權力中心,豈不難受死了?想象老貓西裝革履去大樓裏開會的樣子,他覺得又好笑,又有點心疼。

現在藍田需要考慮的是,要不要把老貓還回去?要還,怎麽還?老貓回來後就悶悶不樂,也不知道記憶恢複了多少,看樣子對回家完全不熱衷。更何況他還有殺人嫌疑,要把他放回馬陶山,以後要再把他弄來就難了。

他仔細考慮後,走過去叫醒了老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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