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是兇手
屏幕裏,向長清轉過頭來,看着攝影師道:“被耍了嗎?唉,我就知道不該相信!”
向長清一臉失望,突然間,他的表情僵了。“你……你怎麽下來了?”
鏡頭開始移動,但還沒轉向後方,就聽到一聲慘叫,鏡頭劇烈晃動,畫面變成了一堆不明所以的灰色圖案,啪嗒,突然靜止了。
監視器前驚聲怪叫,小朱叫道:“我靠,出什麽事了?!”
藍田對着內線道:“快!馬上把門砸開。”
只見靜止的鏡頭裏,一半是灰色,一半是黑色。還有一些白色的枝桠版的條狀物,估計是鏡頭碎裂了。
蕭溪言:“攝影機摔地上了,好像聲音接收器壞了。”
大家靜了下來,果然發現鏡頭裏沒了聲音。沒了聲音,也看不見向長清和攝影師,靜止的鏡頭顯得比剛才還要可怖。
大家屏住了呼吸,眼睛直直看着鏡頭。
內線:“藍隊,門很堅固,一時撞不開。老午去找工具了。”
藍田:“去找那該死的丁老頭,他應該有備用鑰匙!”
與此同時,鏡頭裏倒下來了一個東西——無聲無息,像塵埃一樣。
那是一張臉,向長清的臉,落到了鏡頭前。
大家一起叫了出來,只覺寒意爬滿了脊梁骨。
那張肅穆的、永遠處于戰鬥狀态的臉占滿了整個屏幕,瞪大着眼睛看着鏡頭——只是那雙眼已經一動不動了,除了空白,什麽都沒有了。
藍田的心沉到了谷底,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他的腦子一片混亂,他的腳還沒有收到腦子的命令,已經跑向了第二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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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達酒窖的門口時,幾個男人剛把門打開了。丁老頭驚慌道:“警官,又……又怎麽了?”
藍田不理他,邁腿走進了酒窖裏。
跟第一酒窖的爆炸現場不同,這個小酒窖裏幹淨整齊,酒桶一個個有序地排列着,空氣裏充斥着酸酸的發酵味兒。四處安靜得不可思議,就像不但是攝影機的接收器壞了,現實的聲音接收器也壞了,只有冷酷的靜谧。
他們很容易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兩個人。一個是攝影師,叫洪志,他雙眼緊閉,半邊腦袋覆滿了鮮血,不知死活。另一人是向長清,不用檢查,藍田在鏡頭前已經看到那讓人作嘔的特寫了。
向長清死了,死在了藍田的面前。他眼睜睜地看着,除了對內線吼叫,什麽都做不了。而兇手就像随着酒精蒸發了似的,他們幾乎把酒桶都拆了,也沒找到半個影兒。
464的辦公室裏,很多人來來往往,卻沒了往日的鬧騰,大家有意放低了聲調,連腳步聲都輕微得像滴入泥潭裏的雨水。
藍田透過審訊室的玻璃,凝視着孤零零地坐在裏頭的波波糖。
“她叫秦安沁,25歲,獨生女。父母開便利店,家庭小康。畢業後在太陽系制作公司工作了兩年。”兩個星期前,穆歌已經把波波糖的背景調查清楚了。最後一封恐吓信出現的時候,藍田從壓信的酒瓶推斷出,她就是恐吓曲沐其的人。由于沒有确鑿的證據,他只能派人去調查和監視她,想在她發出另一封恐吓信的時候人贓并獲。
但這段時間波波糖一切如常,什麽馬腳都沒露出來。她向來獨來獨往,似乎跟誰都不親近,藍田專門找她聊過天,總體印象是她精神健康正常,雖然不開朗,也沒有任何抑郁的征兆。她對這世界有自己的準則和看法,是個可以在內心上自給自足的人,按照常理,這樣的個性不會對任何人有很深的積怨。
現在她坐在審訊室裏,手托着腮,那姿态更像在咖啡館曬太陽發呆。她沒有害怕,也沒有煩躁。
她會是兇手嗎?不!藍田心裏很明白,兇手十之八九是林果!
但依據是什麽呢?他總不能說,是因為林果從老貓的房間出來時,對他笑了一下吧。
對罪犯的心理側寫,只能作為偵查時的參考,并不能成為直接的證據。向長清在屏幕裏倒下的時候,林果明明已經離開酒莊了,張揚在後面跟着他,這是無可争議的不在場證明。
——關鍵就在于這個不在場,他一定是用了什麽手法殺人。問題多半出在那個監視器上,只是當時藍田和所有的警員都措手不及,沒有人第一時間去檢查監視器,地窖裏的攝影機摔碎了,攝影師也昏迷在醫院裏,等藍田腦子清醒時,監視器的影像已經沒有了。
所有的證據都在那慌亂的時刻消失。林果的一笑,是他留給藍田的預告,而藍田挂念老貓,完全沒有捉住這個暗示。他甚至沒明白為什麽目标會是向長清,他一直先入為主地以為,兇手的目标是曲沐其啊。
林果臨走前嘲弄的笑,像錘子一樣一下下打擊着藍田的心。
張揚在旁邊道:“頭兒,我去審她?”
藍田看着淡然自若的波波糖,感到又是疲累,又是挫敗。他點點頭,獨自走了出去。
藍田坐在陽臺的地上,夏日的熱風包裹着他,在廣闊的藍天下,他感覺透不上氣。
旁邊有人坐了下來,啪嗒一聲,點着了打火機。
藍田倦怠地看着院子裏的香樟樹,輕聲道:“你非在我跟前抽煙嗎?”
老貓吸了一口,滿足道:“嗯。”
兩人沉默良久。老貓:“你樣子比我還像病人,回家睡一覺吧。”
藍田已經兩天沒合過眼了,他忙着為事故善後,而且內心也平靜不下來。憤怒、後悔、自責,各種負面情緒像惱人的炎熱一樣,團團包圍着他,沒有出口。藍田豈不知自己現在很需要一個心理的宣洩口?但目前的他既沒有時間,也不能容忍自己松懈下來。
藍田手背一熱,發現老貓伸手握住了他。老貓:“我說,回家睡覺。”
藍田輕輕掙脫,道:“還沒破案呢,不到18小時,就是新聞發布會了,我用什麽去喂飽那班記者?那個又瘦又小的波波糖?”
老貓握了握拳頭,他心裏也有一團火,無處宣洩。他問道:“沒有別的嫌疑人了?”
藍田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有又怎樣?沒有證據。就算要搜查,也得提出有說服力的理由,才能申請搜查令。現在……我什麽都沒有。”
老貓在地上掐滅了煙,站起來道:“別洩氣,證據總是有的。你不是說過,殺了人要消滅全部痕跡,比下雨天走在路上不弄濕鞋子還難嗎?”
藍田苦笑了一下,仰頭倚靠在了斑駁的牆上。老貓的被藍田沮喪的模樣刺疼了,兩道濃眉向眉心聚攏,轉身離開陽臺。
太陽逐漸西斜。
藍田呼出一口氣,準備回審訊室時,張揚走了過來。他咧嘴笑道:“頭兒,小姑娘招了!”
藍田愣住了,“招什麽?”
十分鐘後,藍田盯着玻璃鏡裏的波波糖,她的臉色蒼白,抱着手臂,好像感覺到冷的樣子。
現在審訊她的是穆歌和蕭溪言。穆歌拿出了波波糖的手機,道:“我們複原了你删除的文件,裏面有一段錄像,就是向長清和高洪被襲擊的那一段。這錄像怎麽會在你的手機裏?”
波波糖:“為了轉移。”
穆歌:“說清楚點。”
波波糖:“我用另一個號匿名給向長清發了一個短信,告訴他,我要殺曲沐其報仇,他想拍現場的話,就來酒窖。”
蕭溪言:“他不報警,反而去拍攝殺人現場?”
波波糖:“是的,他答應我了。但他帶了高洪,高洪是攝影師裏最壯的,可能他想在我們動手時,才上前去制止。如果報警,很有可能警方在行兇前就抓到人,那他就拍不到這個場面了。”
穆歌:“然後你就埋伏在酒窖裏?”
波波糖:“沒有,我在半路等着他,見到他時,我問他是不是有工作,我能不能幫上忙。他果然把我帶去了,吩咐我守在門口,遇到警察來巡邏,就想辦法把他們阻擋在門外。”
張揚跟藍田一起站在玻璃鏡的另一端,聽到波波糖的口供,張揚道:“他媽的,這人真是死也不冤了!”
藍田沉聲道:“爆炸後我遇上了向長清,他那時候應該已經接到短信了,問我有沒有見到曲沐其。”藍田懊惱不已,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向長清已經跟兇手搭上。其實他明明有機會阻止向長清的……
波波糖繼續道:“等他們下去了十分鐘,我也跟着下去。向長清見到我,問我:“你怎麽下來了?”我沒有理他,用棍子打壞了高洪的腦袋,然後就刺死向長清。”
蕭溪言搖頭:“你做不到,他們兩個健康的男人,就算是一個壯年男子也不能馬上制服他們。”
波波糖:“所以我沒有埋伏在酒窖,而是在他們後面靠近他們,從後面偷襲成功率大很多。高洪沒有提防我,向長清見高洪倒下,吓得腿軟了,還沒來得及抵抗就被我用刀插死了。”
穆歌和蕭溪言對望了一眼,想要再問,卻聽波波糖擡起她細小卻清澈的眉眼,堅定道:“他們都是我殺的,我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