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州有孔家兩父子,皆遠近聞名。
只是,這“名”的性質,與我們平常理解的卻有些許不同。
孔老爺孔百萬,那可是位佳名遠揚的大善人;而孔家公子孔信堂,則是個臭名昭著的好色纨绔。
深受孔老爺福澤的柳州百姓們常常會感嘆孔家家門不幸、才會出了個孔信堂來敗壞門風。
說來奇怪:這孔家公子少時聰穎,長大後也是一表人才、文質彬彬的,頗具主事才能,得到過大家很長一段時間的贊譽;孔老爺也曾一度以他為榮。
過滿則虧。不知道這孔信堂他是不是經不起這些誇贊,兩年前突然就性情大變,頻繁地出入風月之地、沉迷于美色;還仗着自己家大業大,特意在城中建了兩座精美的別院、來安置自己從各地收集來的如花美人。
“煙紅露綠曉風香,燕舞莺啼春日長。”美酒佳肴、莺歌燕語……從別院中傳出的金石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如果只是單純的好色、你情我願的,事情倒也沒有特別嚴重。可到後面,那些“強搶民女”的醜聞接連爆出來後,孔家公子原本越來越差的名聲直接就臭了。
要不是有一個好爹在上頭擔着,他早就讓官府的人給抓走了。
對于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孔信堂的這些奢靡荒|淫之舉,孔老爺孔百萬痛心不已,幾度泣不成聲、幾近暈厥;孔夫人更是日日悲傷、以淚洗面。
柳州百姓在大罵孔信堂禽獸不如、喪失人性的同時,不免感嘆。
幸好孔老爺老年再得有一子;不然以後這孔家的家業要是交到孔信堂的手上,那對孔家、對他們來說,才是真真正正的災難。
聽聞那孔家小公子雖然只有四歲,但他的聰穎機敏已經更甚于當年他的兄長。
希望孔老爺能将他好好教養,千萬別跟那孔信堂一樣、成長為一方禍害。
某月十五的夜晚。
月黑風高夜,偷雞摸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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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家公子的某處別院內——
守在外面的護衛聽着從裏面傳出的動靜,均忍不住咂嘴。
夜夜禦六女,也不知裏面那人怎麽受得了。
很快,屋裏便傳出嬌媚的呻|吟聲。那聲音,真的是媚到了骨子裏,聽得人內心蕩漾不已。
漸漸地,那呻|吟聲又變成了帶着哭腔的讨饒聲,一波接着一波。
在半夜三更的時候,配上些涼風,這些哭聲聽上去着實有些驚悚。不過,守在門外的護衛們都已經習慣了:畢竟,天天都是這麽過來的。
孔家富甲一方。外界都傳聞,這孔家公子從十八歲起就荒|淫無度,又十分敗家。他尤愛妙齡少女,為了能更好地供自己享樂,特意花萬金建成了兩座別院,并在各地搜羅的美麗少女,将她們安置進去,供他玩樂。
別人也許不知道內情,但他們這些護衛可是清楚得很。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女屍從別院裏送出。
那些、都是被淩|虐至死的少女。
可是,知道實情又能如何?他們必須得管好自己的嘴巴,才能保住飯碗。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
一個守門的護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想着被送出去的那些女屍、想着她們身上那些分布不一、青青紫紫的鞭痕、掐痕,便覺得周圍陰氣十足;再加上那陣陣凄慘的哭聲,雖然已經習慣,但還是感覺——
好可怕。
突然,另外一個護衛一聲尖叫,吓得周圍的人腿都一軟。
“嘭!”
護衛們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裏面就傳來瓷器摔碎的響聲,一度超過少女們的哭聲。
“吵吵什麽!”虛浮且略帶尖銳的聲音響起,“都給我安分一點!”
這是裏面那人發出的斥責。
就是不知道這斥責,是針對外面那些失了規矩的護衛,還是針對裏面那些伺候不周的少女。
剛才尖叫的那個護衛已經吓得跪倒在地上。
等一切又重新恢複如常,剛才那個害怕的護衛才敢怒視着他,低聲咒罵道:“好好的你鬼叫什麽!”
黑暗中,那個驚叫的護衛白着臉,顫着聲解釋道:“我剛剛,好、好像看、看到,看到有、有一個,有一個黑影……”
話都沒說完,離他最近的那個護衛便一腳蹬過來,将他踢趴在地上。
雖然很疼,但他只是一聲悶哼,不敢再驚動裏面的人。
“你再胡說!”那個護衛收起自己的右腿,斥道。
趴在地上的那個人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渾身都在發抖:“是,是真的……”
那個護衛還斥責要繼續,屋內卻突然響起女人接連大喊的尖叫聲。
“啊——”
那尖叫聲不同于往日,帶着深深的恐懼。
護衛們面面相觑,不知道裏面又在玩什麽新的花樣。
直到——
“死人了!”
“殺人了啊!”
“救、救命啊!”
……
房門被急匆匆地拉開,衣不蔽體的幾個少女跟瘋了一樣撞開守在外面的護衛,跌跌撞撞地四處逃竄,留下一串串沾着血的腳印。
這種激烈到失去控制的場面以前從來都沒有過;也沒聽到裏面那人氣急敗壞的吼叫聲,護衛們暗覺不好。
他們急忙沖進去,裏面的景象卻叫他們愣在了當場。
華麗的大床上,孔老爺孔百萬光着身|子、瞪大着眼睛,身體呈“大”字型一動不動地躺着,已然停止了呼吸。
他躺的那個地方,底下的床單赫然多出一大片深黑色的液體。
孔百萬死了!
而本該丢棄在對面小塌上、被迷暈過去五花大綁的孔家公子孔信堂卻沒了蹤影。
衆人都傻眼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床上另外還有兩個被剝了衣服的少女。她們身上布着許多新增的傷痕,雙手均被紅綢捆住。一個已經昏迷了過去,奄奄一息;另外一個因為膽小沒沒能跑得出去,一直都抱着身子在哭。
在血腥味之外,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糜|爛的氣味,不難想象這裏方才會是怎樣的一幅縱情聲色。
而那個沒有暈過去的少女,她先是在哭,哭着哭着她就笑了,然後一直笑,一邊笑一邊掉眼淚,口中還呢喃着:“死了,他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啊!哈哈哈哈……”說完這些,她便一頭撞在床邊的雕花床柱上,鮮血滿面。
沒有人反應過來:大家都愣住了。
“老大,”先前踢人的那個護衛哆嗦着問,“咱、咱們,該怎麽辦?”
被問的那個人自己都在抖:“我怎麽知道!”
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完了完了,他們都要完了!
“老大!”一個眼尖的護衛看到小塌上留有一封信件,便指了過去,“你看那裏!”
護衛頭領強迫自己定下心,然後吩咐身邊的人:“你,去,把它拿過來。”
信件剛拿到手,別院外面就傳來一陣躁動。
“啪嗒!”一聲巨響,別院的門被踹了開來。
他們聽到一連串訓練有素的腳步聲,門外也隐隐有火光透了進來。
“是官兵!”護衛大驚。
說時遲那時快,夜裏巡邏的士兵們已經闖了進來。
看清楚屋內的情況,負責巡邏的人馬上下令:“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待将所有的人都控制住之後,他把那封還未來得及拆開的信拿在手裏,确認過沒有損壞、沒有異樣,再轉頭吩咐一個小兵:“去請大人和師爺過來,一定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