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夜,孔信堂熄了書房的燈,合上門,準備回去休息。

孔進提着一盞燈籠跟在後面。

月色如水。

庭院石凳上,有人已靜候多時。

黑衣長發,身姿綽約,她幾乎與這漫漫長夜融為一體。

但遠遠地,只一眼、孔信堂就将來人認了出來。

她怎麽來了。

“林姑娘。”

孔進恭敬喚道,率先打破這夜的寂靜。

飄零起身,向他們抱拳致歉:“深夜叨擾,還請二位莫要怪罪。”

時候确是已經不早了。

孔信堂問她:“可是有什麽事情?”

所以才要急着過來?

孔進将燈籠放在石桌上,悄無聲息地退下。

飄零搖頭,緩緩道:“現下你身上餘毒雖清,但心肺長期受損卻是不争的事實。即便孔家正百廢待興,暫時也到要你拿命來撐的地步。”

孔信堂聽完有些羞愧:“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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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零從腰間拿出一個白瓷瓶:“這是邵臨給你配的藥,咳嗽、胸悶時服用一顆,可緩解不适。”

孔信堂接過。

飄零又從袖中掏出兩紙藥方來。

“這些是他為你開的調養身體的方子:配方複雜的那劑早上服用,剩下的那一劑夜間服用。每天都要堅持、不可中斷;若連續三天都沒有出現咳嗽、胸悶等症狀,便可停止服藥。”

“替我謝謝邵小神醫。”

孔信堂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飄零點頭:“明日卯時,我會離開柳州。”

這麽突然?

他問:“可是又接了什麽新的任務?”

飄零沒有回答,只道:“我已經完成了自己在柳州要做的事情;況且,我在這裏,已經逗留很久了。”

于情于理,都該要早些回去。

“抱歉。”孔信堂的聲音裏多了不少自責。

若不是因為他,在這段日子裏,她也不會如此費時、費力、又費心。

說實話,這樣的場面,飄零還不太适應。

“言重了,孔家主。”她想了想,說,“我好像忘記和你道一聲‘恭喜’了,雖然、這并不是你想要的。”

“不敢。”孔信堂的笑容有些勉強,“先前因為能力有限,未曾帶你出府游玩過;現下忙着家中瑣事,你都要離開了,也未能抽出時間來一盡地主之誼。我心中着實慚愧。”

“不必在意這些。”

飄零平靜道:“我聽說,你要與黃家長女結親了?”

孔信堂一愣,苦笑。

真是什麽都瞞不住她。

“兩家長輩已經交換了生辰貼,應該……也快要定下來了。”

飄零笑了笑:“恭喜。”

見她這樣坦然,孔信堂眼中的光卻慢慢黯淡了下來。

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你成親那天,我應該是沒辦法趕來孔家當面祝賀的。”飄零的手中多出一個木盒,“這本是我為你們新婚夫婦準備的份子錢,現下就只能提前交給你了。”

這一次,孔信堂卻沒有伸手來接。

“我不能要。”

飄零把東西放在石桌上,輕笑:“份子錢,只是讨一個吉利的,為什麽不要?”

為什麽不要……

他抿唇,終是沒能忍住內心的沖動。

“飄零,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點頭:“你說。”

孔信堂:“為什麽會幫我這麽多?”

空氣在霎那間變得安靜。

“好像是你幫助我在先。”飄零訝異他提出的這個問題。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我反過來回報你,不是應該的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

“可是,你幫得太多了。”多得都有些出格的那種。

孔信堂面色複雜:“我是因為心中有愧,才會托人将你送走。可你回報給我的這些,遠不是我之前的舉手之勞能衡量得起的。作為殺手,你、總不能一直都做這些虧本的交易吧?”

這麽……可愛的、措辭,也是難為他想出來了。

“這只是你以為的。”飄零笑,“你覺得你的幫助是舉手之勞,可它卻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就好像你覺得我做出這些回報費了很多功夫,可實際上它們在我這裏只是小菜一碟一般。”

孔信堂不贊同她的說法:“光是數量上都不對等,如何能放在一起比較?”

飄零卻偏了偏頭:“但你幫了我也不止一次啊。”

“嗯?”他聽完疑惑。

“我之前聲稱自己是林零,并不是在胡編亂造;它也不是一個代號。”飄零解釋道,“我姓林,‘零’是我成為殺手之後師父賜給我的名,所以‘林零’是我真正的名字,而‘飄零’才是那個編造出來的代號。”她解釋道。

孔信堂:“我、沒有聽說過。”

原來“林零”才是殺手飄零的真名。

“你當然沒有聽說過。因為這世上除了我和我師父,本來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飄零後面來了轉折,“但我在遇見師父之前是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所以那時如果別人要問我叫什麽,我只能回複他自己的小名。”

“我的小名是十八。”也是她出生的日子。

記憶中,最開始身邊的人都是這樣叫她的。

她只記得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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