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路見不平

“娘娘,奴婢給您拿個墊子,您靠着歇一歇吧。”皇後宮中的大宮女思琴拿來一個柔軟的大靠墊對坐在鳳塌上的皇後說道。

“不用,本宮不累。”皇後一手擱在扶手上撐着頭,另一只手翻着放在一邊的書,卻無心品讀。昨天晚上她幾乎沒睡,一想到今天就能見到錦禮,她的心就不能平靜。兒子離宮多年,雖然每月有書信來往,但那只言片語根本道不盡一個母親的思念。

戍守邊關三年,錦禮從十三歲到十六歲,正是變化最大的時候。離開時錦禮還沒她高,盔甲穿在身上還有些空蕩,不知道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

十六歲,該有胡子了吧?變聲期也過了,聲音大概會變得像他父皇那般低沉。

“娘娘!大皇子回來了!”守在外面的思琴一路小跑進正殿,激動地大聲嚷嚷,“娘娘,大皇子回來了!大皇子回來了!”

皇後立刻振奮了精神,刷得一下站起身,想走出去迎接兒子,又覺不妥。心思回轉間,錦禮已經踏進了正殿的大門。

“母後,兒臣回來了。”錦禮欲下跪行禮,皇後匆忙來扶。

“站好給母後好好看看。”皇後雙手捧住兒子的臉,三年不見,兒子已經比她高出半個頭了。臉上少了些稚氣,多了些堅毅。下巴處果然有了青色的胡渣,被錦禮打理得很幹淨。

“母後,您坐下。”錦禮扶着皇後在鳳塌上坐下,半跪在她身邊,任憑她慢慢打量自己。

“你長高了,長大了…”皇後說着眼淚就不争氣得往下掉,“這些年在邊關辛苦你了。”

“不辛苦,”錦禮拿過皇後手上的帕子,仔細地幫她擦着眼淚,“惜蘭嫁過去後邊關一直很太平,兒臣不過在那裏跟各位将軍學習,不辛苦。”

“你一貫報喜不報憂,母後雖在後宮,但也多少知道。雖然梁國的軍隊不再騷擾邊境,但是山賊流寇總是少不了的。”皇後用她那雙玉手一寸寸撫摸過錦禮身上冰涼的铠甲,“也不知道你在軍中吃了多少苦…只要一想到你受傷了,母後就整夜整夜睡不着…”

“母後別傷心了,”錦禮起身抱了抱皇後,不敢太用力,怕冰涼堅硬的铠甲弄疼她,“兒臣不是回來了嗎?父皇十三歲上戰場,舅舅十五歲上戰場,他們都是這麽過來的,錦禮能效仿他們不覺得苦。”

皇後被錦禮哄着,終于停了眼淚,轉而又問,“你回來後見過父皇了嗎?他可說了什麽?”

錦禮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父皇賜了我一座宅邸,準我出宮建府。還給了我統領兵部的差事。”

“出宮建府?”皇後有一瞬間臉色難看至極。出宮建府是每個成年的皇子必經的一步,除了太子。錦禮是皇上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親生兒子。建功回來皇上非但不冊立他為太子,還讓他出宮建府。最近又有人在謠傳皇上想立錦桓,皇後思及此便又染上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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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已經成年了,再住在宮中不方便,出宮建府本就是應該的。母親不用擔心,兒臣能照顧好自己。”錦禮以為母親擔憂他,安慰道。

皇後深深打量了一眼磊落的兒子,又問,“除了兵部和府邸,皇上還說了什麽嗎?”

“沒有,”錦禮搖搖頭。

皇後又陷入沉思,出宮建府,統領兵部,但不封王,這意味着什麽呢?

“母後在想什麽呢?”錦禮見皇後又陷入沉默,關切地問道。

皇後這才回過神:“母後是在想,你已經十六了,皇上又準你出宮開府,也該給你好好挑選一個皇子妃了,也好多一個人照顧你。”

錦禮一聽便連忙拒絕:“兒臣才剛剛回來,還想好好歷練幾年,不想這麽快就娶親。”

第二天早上,錦桓還在床上睡着,夏文軒蹑手蹑腳起床到外間穿衣。

李元一邊服侍他穿衣梳洗,一邊悄聲說:“皇上,剛才吳太傅的府裏傳來消息,說吳太傅病了,今天不能來授課了。

“怎麽會病了?潛太醫過去瞧瞧。”夏文軒也壓低了聲音,錦桓睡眠淺稍微有一點響動就容易醒,“讓二皇子好好睡,今天不必叫他早起了。”他臨走前吩咐道。

而本應該在屋子裏熟睡的錦桓睜開眼睛,一點都沒有剛睡醒的朦胧,他眼睛滴溜溜一轉,聽到夏文軒去上朝的聲音便叫人進來給自己更衣。

早朝一如既往的吵鬧,夏文軒皺着眉坐在龍椅上,盡力從這些争吵中聽到一些有意義的信息。忽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就在大殿最外面的那根柱子旁邊。一顆小腦袋探出來,眉眼彎彎,笑嘻嘻地看着他。夏文軒一定是眼花了,這麽遠的距離怎麽可能看出來對方在笑啊!

可是那個身影真是太熟悉了。

夏文軒定了定神,那個人又不見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

“皇上,洛安那裏又有人失蹤,元隆将軍已經派人去查了。”齊芮白禀報道,他們終于吵夠了到底要不要去找的問題。

夏文軒不置可否,只是幾個平民百姓失蹤,他還沒有閑到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的地步。

就這一分神的瞬間,他又發現了柱子後的人,這回他看得真切了,果真是錦桓,他躲在柱子後面探出一顆腦袋看着他。

夏文軒幾乎能想見他看着他時笑眼彎彎的樣子,就如同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

随後又有人提出取消科舉之事:“皇上,如今雖然邊境平穩,但是國庫仍然緊張,科舉耗資巨大卻收效頗寡,臣建議暫停科舉。”說話的自然是世家中人。近年來重開科舉已經成了這些世家出生的大臣們的心頭大患,如今還只是頭三年,收效甚微,但如果這樣一直持續下去,保不準會影響到他們在朝中的權利。

又有人站出來附和,夏文軒只覺得頭痛欲裂,只有想到躲在柱子背後偷偷看着他的錦桓時才覺得稍稍好了點。

“此事上個折子,容後再議。”不能直接得罪世家出生的臣子,夏文軒也只好拖着。

又聽了幾件事的彙報,每次夏文軒在認真思考決策的時候,總能看見錦桓在柱子背後偷偷探出腦袋來向他做鬼臉,好幾次沒繃住,彎了嘴角。

“退朝。”議完事,夏文軒站起身,在群臣的恭送聲中走出大殿。

“皇伯伯。”錦桓在夏文軒退朝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他,上來牽住他的手跟在他身後半步的地方一起向清涼殿走去,“皇伯伯你上朝的時候不專心哦,錦桓看到你好幾次都笑出來了。”

夏文軒又可氣又可笑,停下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還不是你這個小東西,在朕議事的時候還在後頭做鬼臉。”

“嘿嘿,”錦桓傻傻地笑了,“錦桓看到皇伯伯皺着眉,很煩惱的樣子,就想逗皇伯伯高興嘛。”

“那皇伯伯被你逗笑了,你高興嗎?”夏文軒無奈,錦桓總愛不按牌理出牌。

“高興。”錦桓滿足地笑了,“皇伯伯高興錦桓就高興。”

“小傻瓜。”夏文軒心裏也暖洋洋的,他突然腦中靈光一現,說:“你不是總說朕沒時間陪你嗎?太傅病了,今天和朕一起出去走走,順便去看看太傅如何?”

“好啊!”錦桓答應的很快,立刻又說:“錦禮哥哥也是太傅的學生,我去找錦禮哥哥來!”

夏文軒還來不及阻止,錦桓已經一溜煙兒地往外面兵部的衙門跑去。

夏文軒常常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自己太貪心了,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呢。夏文軒攥緊拳頭,手上滑膩膩地冒着汗。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知道會怎麽樣想呢。大概會覺得自己很惡心吧,竟然……

錦桓催促着錦禮去皇後那兒換了便裝後帶着他來到清涼殿,夏文軒也已經換好了出門的衣服。

“怎麽了,愣着幹嘛?快進去換衣服啊。”錦桓才踏進殿門就愣在那裏,夏文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

錦桓閉了閉眼睛,挪開眼神:“……皇伯伯這件衣服真好看。”說完,便快步進了內室。

留着夏文軒在原地品味着他的那句話,這是……在誇朕嗎?夏文軒如第一次跟女孩子說話的毛頭小子,居然愣在那裏思考了良久。

雖然出宮之行有錦禮在那兒礙手礙腳的,但錦桓出門前的那句話還是成功讓夏文軒心情好到飛起,連錦桓拉着錦禮左右亂晃都沒有讓他不耐煩。

“皇伯伯,你看這個東西好好玩,做得像小鳥一樣,還能吹呢,我吹給你聽。”夏文軒一邊應付着錦桓各種突發奇想的動作,一邊給他拿的每一件東西付錢,還好這次出來讓李元準備了碎銀子,不然真不知道怎麽應付這小子旺盛的好奇心。夏文軒在心裏感嘆,而身後兩個家丁打扮的侍衛更是大包小包提了一堆瑣碎而沒用的東西。

走着走着,錦桓停下了,他站在買糖葫蘆的攤子前扭過頭淚汪汪地看着夏文軒。

夏文軒開始裝作沒看見,可錦桓就是盯着他不放,連錦禮都看不下去了,勸道:“父……親,錦桓難得吃一次,胃不會有事的。”

錦禮不勸倒還沒事,錦禮一勸,夏文軒那莫名其妙地小心眼又爆發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伯伯!”錦桓追上來,“伯伯不要生氣,錦桓不吃就是了。”錦桓以為夏文軒不高興了,上來拉着他的衣擺,半低着頭說道,邊說還邊偷瞄夏文軒的表情。

夏文軒把他拉着衣擺的手拿下來,放進自己手中牽好:“我跟你說過不要拉衣服,會拉壞的。”

錦桓沒有回答他,但是嘴角不自覺地彎起,跟上夏文軒的腳步再也不左顧右盼。看着他們的背影,錦禮覺得自己很多餘。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群傳來騷動,引起不少人的圍觀,錦桓好奇心泛濫,拉着夏文軒就往人堆裏紮。

“媽的,老子玩女人要你多什麽嘴。”一個面目猥瑣的中年人吐出一口血水,用袖子抹了把嘴,對面前的青年人說道。

青年面色平靜,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怯怯地躲在他身後。

“這位小姐已經說了不想與你回去,你卻還要強行将她帶走,在下看不過去,順手相助而已。”

“呸,你分明是看到她容貌漂亮,起了賊心才跟老子過不去的。老子告訴你,老子舅舅的名號說出來吓死你。”

那青年不屑地一笑:“不論你什麽背景,當街欺辱良家女子,在下看不過去,就要管。”

中年人扯起嘴角陰翳地一笑,露出半口黃牙:“不識好歹。”話音未落,一拳已經直沖對方門面,身後的家丁也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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