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被襲擊的吧?那個區的網絡今天早上出故障了,啓動不了安保系統,所以他只好先把你從那兒帶出來。”

聽了這番話,一個令人非常不快的想法從盛銳心裏冒了出來。

——難道是有人針對他?

否則為什麽會這麽巧?自己今天早上才出來逛街,這些事就在今天發生了,簡直像被人精心設計過一樣。

但這個想法只在他心裏冒了個頭,就被他否定了。

倘若時光倒退回去一百年,想害他命的人倒是有的。可現在他只是個無財無勢的普通人,值得誰動用這麽大的手筆對付他呢?

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看來今天出門之前真應該翻翻黃歷,看看是否寫有“不宜出行”。

黑衣騎手把道路恢複了原狀,仍舊折了回來,半跪在盛銳面前,擡頭看他。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盛銳一時想不出能說些什麽。

騎手擡手按了一下腕部,盛銳面前浮現出一張身份證件。

照片上的人有着黑色的頭發和綠色的眼睛,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樣子。那張臉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兼具了青年的英俊與少年的柔美。

盛銳見過這張照片。昨天那個叫祁寒的軍官打電話聯系他時,顯示的頭像就是這張臉。

“……你是祁寒?”

騎手點點頭,掀起頭盔面罩。

盛銳看見一雙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眼睛。瞳仁是罕見而純淨的碧綠色,比照片上更加動人。清瑩透徹,像水光流轉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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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眼睛的主人就這樣安靜地注視着他,如同一只冷峻而沉默的狼犬。

那沉默裏隐隐有種溫柔的意味。那樣的眼神,仿佛在對他說——你是我找了很久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花卷卷】的火箭炮!感謝【途徑此世】【頭頭】【德拉波切】的地雷!抱起來轉圈圈~~~~

那個,再說明一遍哈,祁寒是受是受是受~~我的文裏一般武力值強的那個是受,因為我喜歡壓倒強受的趕腳(*/ω*)

☆、第 5 章

甬道裏那一場追逐平息下來的時候,薛垣仍然留在辦公室裏,處理完了報告單的事宜。

冬眠艙洩露,發生在盛銳的冬眠期限到來前夕。

城市安保系統故障,發生在盛銳身份信息被激活的當天。

兩件事連在一起,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在意。

假設這些都是針對那個叫盛銳的人而來的,原因又會是什麽呢?

盛銳來自于一個世紀之前。再怎樣強烈的殺意,也不至于跨越百年的時光。

那麽問題大概不出在盛銳本身,而是他身上附加的某些東西。

那會是些什麽?

結束了工作正準備走,兩個值晚班的同事用餐回來,站在外面的走廊裏抽煙聊天。

薛垣對偷聽別人說話沒興趣,然而猝不及防的,自己的名字跳進了耳朵裏。

一個人說:“你看見郵件了嗎?薛垣居然被列到總督秘書候選人裏了。”

另一個不屑:“切,還不是靠他爸和總督的私交。憑他自己,有那個能力麽?”

薛垣站住了。

耳朵太靈真是沒什麽好處,總會聽到許多不想聽到的東西。

那兩個人平時就跟他龃龉,現在出去,未免大家都沒意思。不如到旁邊的茶水間回避一下,找個時機偷偷溜走好了。

這麽思量着,外面的話音又挾着一陣煙氣飄了進來。

“他要是真被選上去,不就跟祁寒一樣了嗎?”

“怎麽,你覺得那樣好?”另一個人冷哼,“祁寒本來做技術官,明明前途無量,偏偏要去當總督的狗。”

“呵呵。”

“再說了,我倒巴不得薛垣被選上去。”語氣變得陰恻恻的,帶了幾分冷意,“他那種人,也就在底層混一混還行。要是進了高層……哼哼。”

“不過,有他爸給他當後臺呢。”

“切,他爸?”不屑的意味更加重了幾分,“他爸只不過是挂了個閑職罷了,要不是跟總督關系好,誰會理他。”

“就是,他爸連兒子都管不好。你看他們家兄弟兩個,一個是表演欲過剩的二×,一個是三腳踹不出屁的窩囊廢。”

“再加上他們那個沒用的老爸,一家三父子,全都是loser.”

“哈哈哈哈哈!”

薛垣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

昏暗之中,冰藍色的眸子慢慢眯成了一條細細的線。

外面的兩個人靠在走廊的牆上,正說得高興,忽然見一道白衣人影慢慢悠悠晃了出來。耀目的金發,讓整個空間為之一亮。

薛垣身上永遠不會缺乏色彩。像正午陽光下一幅印象派的畫,光與色張揚地鮮明,刺得人眼睛發痛。

“這……你……”大吃一驚的兩個人僵立在那裏,手足無措。

“繼續說啊。”似笑非笑的狐貍眼,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晶光,“我聽你們聊天聊得熱鬧,怎麽我一來,你們就不說了?”

無視那兩人的慌張尴尬,薛垣不疾不徐攏起頭發,在腦後束成一條幹練的馬尾。

空調吹出的風裏,凝滞着暴風雨來臨前的躁動不安。

“別……別亂來!”那兩個人踉跄着倒退到室內,抄起了兩把椅子:“這、這裏是辦公區,不是你打架的地方!”

關于薛垣,有兩件事是最出名的。

第一,是他出衆的容貌。

第二,是他打架的功夫。

據說他還是學生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被一幫混混打劫。

後來,那條街的治安變得特別好,遠近的混混都不敢再來了。

“北極狐”的外號就是那個時候流傳開的,因為他喜歡穿白色,又喜歡一出手端一窩。

而他開打之前有一個标志性的動作,就是束起頭發。因為他有一句口頭禪:發型不能亂。

***

總督皺着眉,看着眼前劫後馀生一樣的辦公室。

薛垣倒背雙手站得規規矩矩,不說話,也不擡頭。

打架事件驚動了附近的巡邏小隊,連總督也聞訊而至。

薛垣明白,這是總督在保護他。

人事總監葉白藏一向與薛父不睦。如果葉白藏先接手此事,處分結果可能會糟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然而……

薛垣滿心懊悔。

想必在此刻總督的心裏,他已經上了“爛泥扶不上牆”的黑名單。

能不能晉升,他不在乎。可他害怕看到總督流露出的失望。這位待他比父親更像父親的長輩,或許是如今唯一仍對他抱有期待的人了。

“你啊你啊,叫我說什麽好。”總督發出一聲嘆息,“我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了,你怎麽總也改不掉這個暴脾氣?在辦公室毆打同事,你到底在想什麽!”

“……不是毆打,是打架。”薛垣小聲嗫嚅,“他們也動手了。”

“我不管他們有沒有動手!”總督的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他們兩個被揍成那樣,你連根頭發也沒掉,你說說,這不叫毆打叫什麽?!”

“……”薛垣低了頭,不語。

“空有這麽好的條件,全被這麽沖動的性子給毀了。”總督狠狠戳一下他的腦門,“所以我才經常提醒你,要多學一學祁寒的沉穩!”

聽見祁寒的名字,薛垣眼神一黯,咬着下唇。

他和祁寒同屆,是朋友也是競争對手。在那所有着“太空西點”之稱的嚴苛軍校裏,他們兩人是十年之內僅見的滿分畢業生。不單是技術高手,身體素質和格鬥技巧也都是一流。

如今離開學校多年,祁寒擔任了總督的私人助理,薛垣卻始終不思進取,甘願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底層技術官。

其中的原因,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幼稚淺薄。可那個原因偏偏就是有着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一次一次把他推離原本的軌道。到了最後,連他自己也深信不疑:自己生而如此,注定只能過放縱天性的生活。

只有在夜深人靜之際,從日複一日的平凡與嬉笑中偶然抽離,他才會回憶起少年時代的自己。

也曾有過淩雲的初心,也曾有過對于未來的種種想望。

——現在的他,真的得到了自己所希冀的自由嗎?

注意到他漸漸有些失神的表情,總督終于和緩了臉色,知道這一番話已在對方心裏激起了漣漪。

“這一次受處分是跑不了的,你給我好好記住教訓。”

總督來回踱了幾步,“誰都有過心高氣盛的時候。你以為我沒有年輕過嗎?如果你自己足夠強大,那些試圖羞辱你的人只會自取其辱,根本不需要你出手還擊。

你記住:等你修煉到可以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手的時候,才算是邁出了變強的第一步。”

入夜的太空城,有燈紅酒綠的喧鬧,也有阒無人聲的冷清。

懷着滿心躁郁,薛垣漫無目的地游蕩。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又站在了醫療所的門前。

透過玻璃幕,一襲白大褂的女郎坐在燈下,讀着一本書。

安娜。

每當心緒難安,他就會來到這裏。只要看一看她,就仿佛得到了來自母親的撫慰。

推開門,他倚在牆邊。

“安娜,現在有空麽?陪我說說話吧。”

女郎擡眸一笑,“那我去煮兩杯咖啡。”

“不用。”他走過去,躺在診療床上,對她訴說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

安娜的手掌柔柔地撫摩着他的金發,“怎麽會。你只是做了你這個年紀會做的事。”

安,女在宀中。

篆體的安字,“宀”側面的兩筆一通到底,築成一間小屋;裏面的“女”字,形如一個坐着的人。

薛垣總是說,這是世上最美的字。一個女人坐在屋中,便是宇宙間最神聖的安寧。

安娜是艦隊的醫務官,也兼任心理醫師。那一年的薛垣還是個見習技術官,因為有輕微的躁郁症傾向,來她這裏開藥。

那時的他依然帶有幾分少年的青澀,她依稀看到了往日時光中一個男性版的洛麗塔。這個少年有着過于鮮活的生命力,于是成了別人眼中的一團欲念之火,一朵罪孽之花。

後來,他便經常來她這裏。

午睡、喝茶、看書,或是安安靜靜看一部老電影。

在她這裏,他尋求的是母愛,而不是愛情。

他們這樣接近,卻終究是彼此無關的人。

時光回到眼前,他的金發柔順地纏繞在她的指上,宛如嬰兒的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的指尖。

我的洛麗塔少年。

你會因誰而愛,誰又會為你而死?

作者有話要說: 薛垣的小受在第6章出個暗場,不過正式出場要到這一卷末尾(25章左右)~~~^^

☆、第 6 章

盛銳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居然能跟軍隊扯上關系。

不過,這裏的軍隊與他想象中的樣子截然不同。

玻璃幕外的走廊上人來人往,手持文件夾和各色辦公用品,與大型企業的職員毫無二致。

盛銳無聊地用指節輕敲桌面,等候面試官到來。

他會坐在這裏,是因為祁寒的緣故。

那一天救下他之後,祁寒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找一處安全的地方。”

結果,祁寒所說的“安全的地方”,居然就是軍隊。

盛銳吓了一跳。祁寒解釋道,太空時代的軍隊跟企業幾乎沒有區別。整個艦隊就像一家大型公司,實行企業化管理,負責太空城的運營維護。加入軍隊不但有穩定的收入,也可以保障安全。

盛銳想一想,自己也實在沒什麽地方可去的。難得遇到這麽好心的人,不可錯失機會。

于是祁寒很快為他辦下了一張特別資格證,準予他直接參加面試。

拿到那張資格證時,盛銳看見“理由”一欄裏寫着:有特殊貢獻。

“這是什麽?”盛銳疑惑。

祁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冬眠之前捐過一筆錢。——你不記得了麽?”

“哦,那個啊。”盛銳興味索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是我父親去辦的,我沒印象了。”

那一刻,祁寒的眼神裏閃過一些複雜的情緒,但轉瞬即逝。

門禁開啓的聲音喚醒了出神的人。盛銳轉過視線,看見身穿制服的祁寒出現在門口。

制服依舊沿襲着二戰以來的傳統版型,沒有什麽太空元素。墊肩收腰,棱角分明,完美得無可挑剔。前襟佩着海藍色月桂絞紋勳略,斜綴金黃飾緒。只是那領徽和肩章的式樣是盛銳從未見過的,金光熠熠的雙劍與恒星,不知是什麽銜級。

在盛銳微訝的目光中,祁寒低頭,在面試表格上簽了字。

“面試通過。”祁寒把複印件遞還他,“從現在起,你就以候補士官的身份加入深空艦隊了。”

“你都不提個問題什麽的嗎?”盛銳有點哭笑不得。這面試過程,也未免太放水了吧。

“不需要。你的資料都在數據庫裏,我都看過了。”祁寒停了一停,似乎微微一笑:“事實上,我比你以為的更了解你。”

他神态閑雅,袖口逸出一縷清幽的香氣。

這個時代的男人使用香水,已然成了一種習俗。就像那些用氣味劃定自己勢力範圍的雄性動物,如果聞到了另一個男人身上的香氛,就意味着你已經進入了他的“領地”,不要再繼續靠近。

然而祁寒身上的味道卻很淡,若有若無的,一靠近就散了,毫無攻擊性。

盛銳一剎那很想問他——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幫我?

但他按捺下了種種疑惑,什麽也沒有說。

或許是祁寒身上獨特的氣質使然。冷,卻不漠。既讓人不敢多言,又讓人願意信賴。

而且,他對祁寒很有好感,看見對方就會覺得愉悅。他欣賞他的美麗,就像看見一件精致的瓷器、一朵好看的花。

既然沒有可以信賴的對象,那麽,就從這個好看又神秘的男人開始,也未嘗不可。

已經到了中午,盛銳早上沒吃飯,空空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咕嚕聲。

“哎呀,真不好意思。”盛銳摸摸肚子,笑眯眯彎起了眼睛:“你養過貓嗎?貓發出咕嚕的聲音,是表示很滿意呢。”

祁寒似乎無法理解這個冷笑話,一言不發。

換了別人,可能會覺得氣氛略尴尬。但盛銳毫不在意,繼續對他發出邀約:“要不要一起吃飯?我在過來的路上發現這附近有一家新開的餐館,聽說評價很不錯。”

靜了片刻,祁寒淡淡回絕:“謝謝。我還有事。”

他按下腕部的通訊器,叫來一個年輕人,“這是羅德,你以後的室友。——羅德,你帶他熟悉一下。”

“是!長官!”名叫羅德的年輕人拔起胸脯,啪地行了一個太空軍禮。

一等祁寒走遠,羅德臉上的嚴肅立即飛到了天外,鬼馬兮兮湊到盛銳耳邊:“哎哎,那個人面試是不是很苛刻?他的外號叫‘一塊鐵’,哎喲卧槽,那叫一個嚴啊!”

盛銳沒回答,轉而問道:“我們以後會歸他管嗎?”

“No no no,不會不會不會。”羅德大力甩頭,“他的職位可特殊啦,不會來帶我們這些新人。——你看見他腰上那東西沒?”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槍的手勢,“一般人是不允許佩槍的,他是總督私人助理兼貼身警|衛,所以才能帶。怎麽說呢,有點像古代的禦前帶刀侍衛,或者達達尼昂那樣的國王火|槍|隊長。是不是超級酷?是不是?”

羅德連比帶劃手舞足蹈,仿佛擔任這個職務的人是他自己。

“嗯,是啊。”盛銳笑,對這個大喇喇的家夥很有好感。

“走,餐廳吃飯去,我請你。”羅德拍拍盛銳的肩,“下午我帶你辦手續,還有參觀宿舍區。”

***

與盛銳分別後,祁寒徑直去了生物技術實驗室。

他每天都會在那裏待一會兒,看培養皿裏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兩年前,生物技術官們申請了一個“人造亞當”計劃,從基因庫中甄選出一批最優秀的樣本,給它們的主人發送了征詢函,問他們是否願意貢獻出自己的基因樣本制作複制人。

結果在情理之中,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自己有個複制品,最終只有寥寥幾人簽署了同意書。

祁寒是其中之一。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同意。

或許在內心深處,他無比渴望着,這個世界上能有那麽一個人,與他血緣相連,息息相關。

就像一位父親關心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他一直十分關心這個複制人的成長。每有空閑,他就到實驗室裏,隔着玻璃打量那團蜷縮的胚胎。

如今這個複制人已經基本成形,生物技術官安娜說,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走出培養皿,正式降生于世了。

祁寒直視着玻璃裏的人形。那深海般的培養液裏,卻漸漸呈現出了別的東西——那是從他記憶深處浮起的影像。

“孩子,你要記住。”

彌留的祖父拉着他的手,被疾病蠶食得羸弱不堪的軀體,在那一刻仿佛充盈着強大的力量。

“有些善意,可能現世都沒結果。但是,如果你找到了那個人,好好報答他。”

“我找到他了。”祁寒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虛空中的某個人。

就在剛才,盛銳提出一起吃飯的邀約之時,有那麽一霎,他發現自己竟然很想答應。

他的生活是一潭黯淡無波的靜水,偶爾有一朵花被風吹落水面,漾起微微的清漣,投下豔麗的顏色。

但那并不是他能擁有的顏色。

擡手一點,牆面上出現一張資料卡。擡頭處的“姓名”欄裏仍是空的。他一直沒想好給這個複制人取什麽名字,直到這一刻。

水面的花瓣不屬于他,但至少那漾起的清漣是屬于他的。

指尖緩移,在屏幕上寫下“祁漣”兩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晚上太累,懶了一下下沒把新章放存稿箱,結果今天遭遇大停電(っ╥╯﹏╰╥c)嘤嘤嘤嘤嘤什麽都不想說了……

感謝【花卷卷】的手榴彈!感謝【頭頭】的地雷!(づ ̄ 3 ̄)づ

☆、第 7 章

“到~家~喽~!”

打開宿舍的門,羅德扯起大喉嚨,對着一屋子空氣吆喝。

明亮寬敞的雙人間,陳設簡潔明麗,很有宜家的風格。

“喏,這些是你的制服。”羅德推出幾個活動衣架,“每個人有四套制服:兩套常服,也是禮服,上課和出席活動的時候穿。一套作訓服,體能訓練的時候穿。除此之外還有一套太空服,出艙作業的時候穿,不過一般用不上。衣服髒了或者壞了,送到布草管理庫。”

盛銳摸摸那些制服,一下子變得很開心。他是個軍服收藏愛好者,還曾經入手過兩套品相一流的二戰軍服:一套美軍第84師歐洲戰場常服,一套德軍“原野灰”M42野戰服。遺憾的是,這兩件收藏品最後都轉送給了別人,令他至今心有不舍。

羅德沒有在意他的出神,繼續介紹:

“太空軍隊是企業化管理,跟在公司上班是一樣的。如果不想幹了,随時可以辭職。不過戰時除外,一旦發生了戰争,所有現役人員都不許辭職。但是用不着擔心,那種事不會出現的。”

“你就這麽确定?”盛銳放下制服,“就不怕哪天真的打起仗來嗎?”

“怎麽可能有那種事情呀!”羅德像看傻子一樣看他,“你別忘了,我們可是在太空裏,跟誰打仗去呀,外星人嗎?”

“地球時代打的仗難道還少嗎?”

“No no no,不一樣的不一樣的。”羅德又大甩其頭,“地球人多多呀,可是現在呢?人類一共就剩下了這麽一丢丢,再自己打自己,就要滅絕啦。”他比了個“一丢丢”的手勢。

“地球……”盛銳遲疑了一下,“到底是怎麽沒有的?”

“核|武啊。一不小心玩大了,嘭!!!清淨了。”羅德聳聳肩,“影音庫有衛星錄像,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找來看。不過,我建議不要。我看了以後,一連幾天犯惡心。”

他捂了嘴,似乎想起了某些令人極度不适的畫面。

羅德也是冬眠者,差不多是盛銳的同時代人。但說起地球的時候,就像在談論一個與己無關的地方。

盛銳有點能夠理解。

距離可以拉長人們對時間的感受。相距4光年之遙,一個世紀前的地球仿佛已經隔了幾輩子。

想想看,即便地球文明仍然存在,可以與艦隊進行視頻通話,電訊號以光速一來一回,便是8年的時間差。

什麽樣的感情都敵不過時間。而在太空裏,距離就意味着時間。人類要在太空生存,就必須做薄情一族。

“別說這些糟心的事兒啦,現在的我們要好好享受太空時代的新生活。——你先坐,我去給你泡杯茶啊。”

羅德樂呵呵跑進廚房,少頃端出一套精致的茶具。

看着茶葉在杯裏沉沉浮浮,盛銳的心境漸漸舒緩下來。他喜歡那些好看而富有生活氣息的東西,它們令他安心。

無論時代如何,在繪着花卉的白瓷杯子上,在擦得锃亮的黃銅水壺上,日子總會繼續。

把屬于自己的床鋪收拾得幹淨舒适,盛銳看看空無一物的床頭櫃,拿過那只灰色的艦隊寄存箱,打開。

裏面其實沒有任何貴重財物,僅有一件做工簡陋的小工藝品。

一只玻璃小葫蘆,裏面用內畫工藝畫了一朵牡丹花,周圍寫着十二個字。

盛銳把它挑在指尖上甩了甩。說起這件小玩意兒的來歷,倒也有些意思。

冬眠之前那段日子,他經常獨自在城市裏游蕩。毫無目的地,只是想多看一眼這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

有一天轉到一座天橋下面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測字算命的小攤。

攤主是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黑瘦中年男人,鋪着一塊布席地而坐。旁邊立着一個竹架子,懸着一幅“測字算命”的紙幌,還挂了兩排內畫玻璃小工藝品。

“這位小哥,來算個命吧。”男人叫住他。

盛銳掏出錢夾,抽出裏面一疊百元鈔。想了想,幹脆連整個錢夾都放到了小攤上。

“這些都給你。不要你算命,你送我幾句吉利的話就行了。”

說出來或許無人相信,在他22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收到過一句真正的祝福。

甚至連一句“祝你生日快樂”都不曾有過。

小時候每當他過生日,母親為他點起蠟燭,卻總是愁眉不展,有時還會低低啜泣。就好像每多點一根蠟燭,他的命就會少一年。

他想讓母親高興,就拼命說笑話給她聽。但不知為什麽,他的笑話說得越多,母親哭得越傷心。

後來他漸漸長大,明白了母親為什麽總是哭,還有他自己為什麽總是生病。

他躲在門縫後面,偷聽那位老醫生對父親絮絮地說:“這個孩子的體質弱,是胎裏帶來的。保養得好的話,大概可以活到三十歲。不過,恐怕很難更長了。”

老醫生走的時候沒有收取出診費,也沒有任何開藥方,只寫了一張“吉人自有天相”的紙條。

父親捏着那張紙條,臉色青白地癱在椅子裏,久久不動。

那以後,“少爺的生日”慢慢變成了家裏的一句禁忌之語。“生日快樂”、“長命百歲”之類的話,統統都沒人敢對他講,因為那像是一種惡毒的嘲諷。

但他們不知道,其實他們的小少爺想聽到一句祝福,祝他快樂長命,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測字的黑瘦男人看了看錢夾,沒有去拿,反而把紙筆推到盛銳面前。

“我從不白收人錢財。”男人說,“既然來了,就測上一測吧。如果說得不準,我分文不取。”

“哦?”盛銳好笑地揚起眉梢,“容易的生意你不肯做,那我就為難為難你好了。”

他提起筆,寫下一個“鋭”字,“我知道測字的規矩是一字問一事,但我今天偏要破了規矩。我寫一個字,你要告訴我三件事。你說一說,我以前是做什麽的,以後又會做什麽,又會怎麽死。”

男人低頭瞧了一瞧,不慌不忙開了口:

“鋭字是‘金’和‘兌’。金為錢財,兌為交換。這位小哥,你以前從事跟錢財交換有關的工作,該是金融業。”

盛銳笑而不語。雖然說得對,但這樣的拆字法也過于取巧了一些。

男人繼續說:“金也是兵器,金革為戰争。兌在八卦中為澤卦,外柔內剛,對應的身體部位是口。你以後會處在一個動亂的環境裏,憑借口才發揮作用。不過,兌卦也代表破損。在做這些事的過程中,你會逐漸損毀自己的身體。”

盛銳開始覺得有些無聊,道了謝,轉身想走。

“請等一等。”男人在背後說,“你問了我三件事,我只說了兩件。——你不想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麽而死嗎?”

盛銳腳步一滞,回頭。

男人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金在五行裏屬西,兌也是西方之卦。西為白,為秋,序屬歸藏,也通‘歸葬’。如果你今後遇到與‘秋’有關的人,要小心避開,否則死期将至。”

“兌卦也代表喜悅和交換。你損毀自己,是為了換取一些東西,那會令你喜悅。所以,即使你死了,內心也仍然是快樂的。”

男人伸出一只幹巴巴的手,從身旁的竹架子上摘下一只小玻璃葫蘆:“這上面的字,經常念一念,會對你有好處。”

盛銳收下了那個小玻璃葫蘆。

一百年後的現在,它成了唯一被他保留下來的舊物。

在指尖上轉一圈,裏面的十二個字清晰依然:

禁淫|欲

戒積慮

去執念

避深情

羅德見他悶悶的,以為他睹物思地球,跳過來拍着他的背大力撫慰:“這兒的人都很好相處的,你不要擔心以後的生活。再說,咱倆也算是老鄉,我會好好罩着你的。——對了,只有一個人,你千萬要小心。”

羅德臉上少見地露出幾分畏懼,“艦隊的人事總監叫葉白藏。你對他可得小心一點兒,他的外號叫水雷場,巨可惡無比的一個人,誰碰上誰死。”

聽見“葉白藏”這個名字,盛銳心裏咯噔一下,突地一沉。

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

葉白藏,這是一個與“秋”有關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說廢話啦~(///▽///)(呃,姑且算是“作者解說音軌”吧233333

不知道大家會不會覺得這一章沒什麽意思,但這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章節之一(///υ///)盛銳的命運和結局,在這章裏面已經劇透掉了~~~

我曾經讀過這樣一種故事:雖然通篇充滿了預言,但讀起來非常流暢,故事也很吸引人。等到知曉了人物全部的命運和結局之後,從頭再讀,會獲得與第一遍完全不同的感受。

這種閱讀體驗實在是太讓我震撼,以至于我不顧自己的愚笨,拼了老命想要學起來(*/ω*)我肯定寫得不好,但我會一直努力改進(^^)

然後然後,有句非常矯情的話,我一直很想說但不好意思說。今天突然有了一點點勇氣,請大家允許我表個白——

我寫不出能讓所有人都喜歡的故事,可能也寫不出能讓多一些的人喜歡的故事。但我會讓每一個讀完了這故事的人,不後悔讀過它。(///▽///)

【捂臉遁】

=====爬回來補充=====

看見親們的留言才想起忘了說明了,這文不是BE不是BE不是BE~~~~

我的文裏,主角的死通常都不是最終結局,這篇文也一樣,大家請放心看(^^)

另外每個星期四是存稿日,暫停一天,麽麽噠~~~

☆、第 8 章

培訓部裏,盛銳的出現引起了一番不大不小的轟動。

一聽說來了個病弱貴公子似的帥哥,同期的新學員們紛紛跑來圍觀。

羅德主動擔當起護花使者,不住地攆人:“好了好了,看過了就走吧走吧,不要看殺衛玠。”

大部分人很快就散去了。因為他們發現,這個叫盛銳的人雖然很好看,但卻沒有什麽個性:總是一團和氣的樣子,不愠不火,話也不多,與他們幻想中“雖然病弱但氣場強大”的形象相去甚遠。

在這個時代,沒有個性,就意味着被迅速忽略和遺忘。

只有少數女孩子仍然留在附近,欣喜地竊竊低語:

“今年的‘阿波羅’一定是他。”

“要是到時候能抽到他的簽就好了。”

“你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去年不是還一心想抽到薛垣的嗎?”

“哎呀,說曹操曹操就到啦!”

女孩們像鳥雀一樣,嘁嘁喳喳地散了。

在她們聚集過的地方,一頭金發的年輕教官姿态慵倦,神色恹恹地走過來。

羅德伸過腦袋,悄悄為盛銳做解說:“這個金毛叫薛垣,本來是技術官,因為前幾天打架受了處分,才被發配到這裏來帶我們。吊二郎當的,不過人不壞。”

“你消息真靈通。”

“嘿嘿嘿!”羅德一臉得色,“請叫我‘包打聽’,不謝!”

“集合。”金發教官拍了拍手,沒多大興致似地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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