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薔薇往事
第37章 薔薇往事
有些人生活在白天,有些人生活在黑夜;有些人遵守規則,有些人制定規則,有些人游離于規則之外,成為法外之徒,有些人明目張膽違背規則,成為黑幫分子。
傅香農醒來後,眼前一片白。
醫院這種地方永遠不會變的喜慶,要麽活着出去,要麽死在這裏。
他以前很讨厭來醫院,小時候生病了連藥都不肯吃,覺得苦,父親總是會哄着他吃下去,許諾給他買東西。
但他許下的諾言從來沒有實現過,他是一個健忘的父親。
傅香農睜開眼楮,看到的是神色疲憊的父親,頭上有幾處花白,眼窩深陷,趴在病床旁。
“爸爸。”傅香農開口喊,嗓子沙啞,一說話就痛的要命。
他其實滿腹委屈,信仰搖搖欲墜,想要從父親這裏汲取溫暖。他不相信這世界有那麽黑暗的地方,他想要告訴父親他的遭遇,讓父親去将那裏将黑暗掃蕩一空。
他想到黃金蟒挑釁的眼神,想到小女孩最後死不瞑目。
傅嘉逸睜開眼楮,看向他的時候眼神帶着痛苦。
傅香農剛要開口,他直接給了傅香農一巴掌︰“糊塗!”
傅香農被打的一懵,耳朵嗡嗡直叫,像是要聾的信號。
父親揚長而去。
傅香農眼角不自覺的就留下眼淚,他覺得自己軟弱無能,想要求助溫暖的人給了他一腳,讓本來在懸崖邊掙紮的他直接墜入深淵。
門外站着另一位和傅嘉逸差不多年齡的人,他身着警服,拍了拍傅嘉逸的肩膀,“佷子估計是一時昏頭,你不要這麽生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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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嘉逸也強行露出虛僞地笑︰“養不教,父之過。是我沒教好他。”
一個人假惺惺地安慰,另一個人假惺惺地回答。
從猿類進化成人,脫去了一層皮毛,穿上了一層僞裝。
醫院走廊的窗戶在盡頭,陽光從那裏穿過,最多不足五米遠,就像只有海平面幾十米處會有陽光射入,剩下的地方常年黑暗,不知道陽光是什麽。這些地方分外陰冷,不論春夏秋冬都會讓人打顫。
傅香農被以強-□□女并試圖殺害幼女的罪名起訴,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只是一個警監的兒子?那天他已經滿十六歲,需要付刑事責任。
傅嘉逸警監本來已經要升職總警監,這次直接栽了個跟頭。
他的競争對手和黃金蟒私下有聯系,這次栽贓顯得如此順理成章。傅嘉逸怎麽都想不到小兒子竟然會去那種地方,還惹下這麽大-麻煩。
他知道自己兒子是不會這麽做的,那些事情肯定不是他做的。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他說不是就不是,尤其是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
傅嘉逸主動選擇了降級,換取兒子減刑。
他去看傅香農,傅香農憤怒地朝着他喊︰“不是我做的,為什麽要這樣?”
傅嘉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是不是你做的,并不是由你來界定。
你是不是罪人,也不由你自己來決定。
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傅嘉逸有些後悔将他保護的過頭,才讓他以為世界真的有正義,在沒有學會保護自己前,莽撞地以卵擊石。
傅香農在監獄裏過的并不好,他之前的傷勢一直沒有痊愈,在監獄裏為了保護自己,誰也不能信任,需要提防每一個人,也需要尋找靠山讓自己有那麽片刻的休憩時間,但從此淪為提線木偶,靈魂不再自由。
他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紫金堂的一個殺手,那個人在監獄裏算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看着不起眼,傅香農認了他好幾遍,才算将他的臉記下來。
這是一個殺手的優勢,因為只見過一面的人是記不住他的長相的,太沒有特色,泯然與衆。
所以他是一個頂尖的殺手。
傅香農最後被判了十年,當他知道結果的時候,他以父親為中心建立起的正義信仰坍塌,他想到了去死。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他穿戴好衣服,将尖銳物磨好,準備選擇陽光燦爛的一天,将它刺中自己的胸膛,任由血液流出,染透衣衫。他想象那是薔薇的形狀,薔薇星沒有紅的像鮮血的花,或許他可以自己制造一朵。
殺手室友只說了一句話,将他從搖搖欲墜的地獄邊緣拉回來︰“你準備向那些人渣低頭嗎?”
傅香農從自己的世界中出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既然被誣陷,要做的難道不是複仇?”殺手室友眼神很淡然,“他們親手把你推向地獄,難道你不該把他們也扯下來?”
“我是無辜的。”傅香農說。
“這裏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無辜的。”殺手室友平靜地說。
“可是我從來沒有殺人!”傅香農瘋狂的撲上前,扯住他的衣領,“人不是我殺的,為什麽坐在這裏的是我?!”
“你沒有殺人,那就去殺人不就好了。”殺手室友将自己的衣領從他手裏拯救出來,依然皺巴巴的。
陽光從監獄上方的窗戶中傾瀉而下,塵埃在陽光的映照下無所遁形,他拍了拍衣服,塵土飛揚,在空氣中回旋飄蕩︰“如果你想學習怎麽殺人,可以來找我。”
“為什麽是我?”傅香農冷靜下來,問他理由。
“因為我很樂意在一張白紙上塗抹第一筆,将它變的五顏六色。”
傅香農跟着殺手室友學習防身術,然後用在殺手室友身上,他想和傅香農上床,傅香農直接下手揍他,毫不留情。最後兩人劃清界限,遵守和平共處N項原則,其中就包括不準觊觎另一個人的肉-體,不準在對方不允許的情況下強迫另一個人和他上-床。
室友聳聳肩,知道他不情願後,也不強迫他。
實在是像一個君子,但監獄中有君子麽?
沒有,即便是天使,進來這裏,也會像路西法一樣堕落。
雖然室友十分“通情達理”,但這并不代表傅香農的日子會好過。因為監獄這個大環境并不講道理,觊觎他身體的并不止一個人。監獄也有派別,有鬥争,他進監獄的第一周,照例犯人可以在指定範圍內進行活動。傅香農只是中途去個廁所,就被人堵在了路上。
堵着他的人自稱鯊魚,長相好似一尊鐵塔,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地動山搖。傅香農站在他身旁,就像鐵塔旁邊一棵青松,兩人根本不是一個畫風的。鯊魚站在他面前,地上投下一片陰影,他直接被陰影裹了個嚴實。
傅香農當時是害怕的,除了拼命,他別無選擇,他握緊拳頭,咬緊牙關,準備如果鯊魚對他做什麽事情,他就将對方的牙齒打斷,拼上性命也不讓對方得逞。
但實際上這種想法是幼稚的,監獄裏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他們從來不會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不後悔自己坐下的事情,他們只恨自己被抓到,覺得這是因為他們沒有周密行事,因為不謹慎所以會被逮捕。他們高聲宣布自己出獄之後将會怎麽樣報複當初将他們逮捕入獄的警察,用刀尖将他們的皮膚劃破,将血肉一塊一塊割下來,把他們的骨頭切成一根一根,在上面亂刻亂畫,或者直接扔到最肮髒的地方,把腿骨直接插--進婊-子的陰-部亦或者男妓的肛-門裏。
會說出這些話的人通常會被獄警直接抓去小黑屋,或者進行電擊,或者直接毆打。獄警恨他們,他們恨獄警,就像冰與火,從來不會融到一處。
但也有一些人是例外,那些因為某些原因被關進來的大佬,他們在這裏,這裏仿佛不再是監獄,而是行宮,他們就是那個偶爾來度假的皇帝,除了不能在規定期限內出獄,剩下的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鯊魚看傅香農的眼神就像看鹌鹑,将它吓得瑟瑟發抖是他們這些人的樂趣,尤其傅香農進來的時候就像一個小王子,幹淨,整潔,不知道他是怎麽樣進來的,但很多人彈冠相慶,奔走相告,就連原來食物鏈的底層也不由得拊掌,因為他們終于不是最底層,他們将擁有一個欺淩對象。
除非卡洛斯宣布将保護這個人。
這個監獄裏,除了那個神秘莫測的瘦高個和卡洛斯,以及卡洛斯的手下,剩下的人都擁有一個明确的階級,上級欺負下級,下級欺負更下級別的人,形成一個階級壁壘森嚴的欺淩鏈。
監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尤其是充滿着惡貫滿盈罪人的監獄,就算是耶稣來到這裏也無法将他們感化。原本的善人進來,能夠克制不作惡,已經是要去往天堂的人。
但能夠去往天堂的人,誰會進來監獄呢?
傅香農從前對這個地方厭惡至極,等他進來後發現,這裏遠遠不止是惡人聚集地這麽簡單——惡人在裏面只會變得更加作惡多端,因為死刑早已廢除,而他們無論再怎麽作惡,也不會得到懲罰,于是整個監獄就像在養蠱,人只有變得更惡,亦或者更強,才會震懾惡人,免除自己的厄運。
還有一條路,那就是被大佬庇護,但傅香農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大佬庇護的。他那時候雖然是個傻白甜,但他知道,堕落的由頭一旦開始,就會剎不住閘,直到堕落到深淵,再無回頭路。
鯊魚站在他面前,傅香農警惕地看着他,他全身上下約639塊都處于緊繃狀态,就連眼睑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臉頰處牙齒的咬肌一顫一顫,就像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神經,下一秒就會整個臉都會四分五裂。
“卡洛斯大人要見你。”鯊魚施加自己全部的威壓,看眼前的白皮猴子害怕,心中得到一陣滿足——美人的恐懼畢竟不同于那些已經在監獄幾年的老油條,它更美味,更可口,讓人更想要破壞。
傅香農大着膽子問︰“卡洛斯是誰?”
鯊魚聽見這個問題,面頰抖了幾下,他其實不像是鯊魚,老實說,像個大猩猩,人猿泰山,但傅香農并沒有将這樣的話講出來,一來是他的家教不允許說別人壞話,二來是他腦子不算糊塗,知道在監獄裏要做的就是少說話,少做事,守規矩。
所以他沒有說出來。
“這話你要是在別人面前說出來,一巴掌就把你抽的腸子吐出來了。”鯊魚冷嘲熱諷,“我也不忍心打你漂亮的臉蛋,難得當一個好人,告訴你,卡洛斯是這裏的老大。”
“老大不該是監獄長麽?”傅香農好奇地問。
毫無疑問,他得到鯊魚一個白眼和嘲諷的笑,“槍-杆子裏出政-權,誰能殺死對方,誰就是老大——大佬敢朝監獄長開槍,監獄長敢麽?”
傅香農心想,為什麽不敢?
鯊魚仿佛有讀心術,俯身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因為監獄長不想死,所以他不敢。”
很久以後傅香農才懂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監獄長手中握有權力,他只要不想丢這個權力,不想回去看到自己的家人被肢解、幼女被強--奸、兒子被吊死,他就應該乖乖的聽卡洛斯的。
盡管監獄有石磚,有激光束,有紅外線監控,監獄長坐在外邊,犯人坐在裏面,但很多時候,監獄長是被犯人控制的,這種情況堪稱魔幻現實主義,但它的确發生在薔薇星,這個風景優美的星球。
卡洛斯是一個看着和藹可親的老頭,傅香農去見他的時候,他在桌子後邊的椅子中坐着,眼神深邃,膝蓋上卧着一只貓,手一下又一下的順着那只貓的毛。貓的年齡看起來有些大,神态總是懶洋洋的,碧色的眼楮純粹的像祖母綠,視線掃過傅香農一眼,便轉移開來,像是并不在意,只是将搖了搖尾巴,像是在趕蒼蠅。
但在卡洛斯的囚室裏,怎麽會有蒼蠅這種髒東西呢?傅香農看向地面,連一根頭發的影子都找不到。這裏鋪着羊毛毯,桌子是桃木桌,上面漆着黑色的顏料,厚重的窗簾将陽光隔絕在外,連那份灼熱感也一并隔絕,這裏讓人感覺到涼,甚至有些陰冷。
“傅香農,十六歲,因強--□□女入獄。”卡洛斯看向他,眼中并未帶着審視的目光,而是帶着三分笑意,“我覺得不像,你覺得呢,鯊魚?”
“我覺得也不像。”鯊魚那麽大塊的個頭,在這個并不高的老頭面前顯得恭順而謙和,就連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不像是在傅香農面前說話那樣聲若洪鐘,“長得細皮嫩肉的,我覺得女人看上他想要強-暴他還差不多。”
傅香農臉色一下子漲紅,嘴巴強自給自己辯解︰“我沒有。”
“但你進了監獄。”卡洛斯微笑着說。
“我是冤枉的。”傅香農不假思索地說。
“孩子,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你都來到了德羅海達監獄。”卡洛斯說話慢條斯理,帶着抽雪茄過度的沙啞嗓,低沉,微微有些含糊不清,稍有不慎就聽不清他在講什麽,但沒有人敢讓他重複,只能将耳朵豎起,努力去捕捉他說的每一個字眼,大腦飛速旋轉,領略到他每個字眼背後的意思,“來到這裏的人,無論有罪無罪,最後都會有罪。”
傅香農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依舊站的筆直,垂下頭,露出白皙而修長的脖頸,纖細的仿佛一掐即碎,像一只白天鵝。過了一會兒,他擡起下巴,眼神帶着幾分倔強,有一道光在他眼底顯露,是一股精神,仿佛不死的魂靈︰“我不會的。”
他幹幹淨淨,誤入此間,他要幹幹淨淨的離開。
卡洛斯看到他的眼楮,不以為意,只是将嘴角上揚,法令紋更深刻,讓人心中生出敬畏。雄踞的獅子哪怕在用尾巴趕蒼蠅,也讓人不寒而栗,因為它們會吃人。他的手指被那只老貓的尾巴纏住,視線低垂,看向老貓,同時對傅香農說︰“我倒有一個辦法,能讓你得償所願。雙手不必沾滿鮮血,也不用犯罪,在這裏待夠時間,直到你出獄,都可以将自己摘個幹淨。”
傅香農警惕的看着他,不相信他會有那麽好心。他身體微微弓起,就像受到驚吓的小獸,露出獠牙,但太稚嫩,就算狠狠撕咬,于別人而言也不過是撓癢癢。他忿忿不平道︰“你有那麽好心麽?”
“在德羅海達,我可以宣布你在我的庇護下。”卡洛斯抱着老貓站起來,慢慢踱步到傅香農身旁。
老貓舒服的躺在他懷中,悠長的喵了一聲,歪頭看向傅香農,就像一種自上而下的審視。傅香農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沒有被人針對,反倒被一只貓給看不起。他說話聲音有些硬邦邦的,沒好氣道︰“條件是什麽?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可以交換的,先說好,我不出賣身體。”
卡洛斯聽見這句話哈哈大笑,身體都在顫抖,老貓大概也無法忍受這樣的主人,直接從他懷裏跳下去,邁着貓步往卧室去,跳到床上,将疊好的被子砸出一個坑來,舒服的窩在裏面。
“你想多了,如果只是纾解欲-望,這裏比你年輕、比你美貌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都上趕着,恨不得跪在我腳邊舔,活兒還比你好的多。有這麽多人對比,我為什麽要選你?因為你比他們幹淨?”卡洛斯看向傅香農,眼神中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看到他臉色一下子漲紅,耳根都紅的快要滴血,忽然覺出一些趣味來,那些人雖然更年輕、長得好、乖巧懂事,但他們很少會寡廉恥。
換句話說,在這裏,很少有會讓人覺得羞恥的事情,傅香農這種害羞情緒,才是真的鳳毛麟角。如果那些精力旺盛的人看到傅香農這樣,大概會激起他們的破壞欲,在接下來的時間逗弄他,威脅他,調-教他,毀掉他。
這是人類镌刻在骨子裏的自私基因,破壞欲,原始欲-望之一。
卡洛斯早已過了對于人類原始欲-望不懈追求的時期,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權力才是真正讓他們沉迷到無法自拔的東西,是讓他們能夠繼續生長的營養。他們早已在長期厮殺中變成怪物,現在也只能從其中汲取力量,才能不死。
“下次你父親來探監,将這個遞給他。”卡洛斯将一張小紙條放在他手中,“他的選擇決定了你的命運,當然你如果從旁協助就再好不過,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傅香農拿着那張紙條,腦中混沌一片,他們是通過擺弄他的命運,來控制父親麽?
他從小将父親當成信仰,大哥離家出走不知所蹤,二哥死于戰争,母親抑郁成疾自殺身亡,只剩下他們父子相依為命。傅嘉逸小時候告訴他,他不懂得怎麽做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大哥的叛逆令他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做父親的能力,二哥的死亡讓父親再一次飽受錘擊。傅香農作為小兒子,從小被寵愛長大,因為保護的太好,不知人間險惡,被人擺了一道,锒铛入獄。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蠢了,已經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了,沒想到在這裏還會遇上這樣的事。
但傅香農依然心存僥幸,他對這裏有着深刻的恐懼,他的确有變強的心思,但這過程是緩慢的,他需要一個□□來讓自己有過渡時期,而不是還沒長出羽翼,就直接被獵人折斷翅膀,永遠淪為肉雞。
卡洛斯看到他的掙紮,他伸手拍了拍這個少年的肩膀,“我能拯救你,也能毀滅你。”
傅香農看向他,胸膛起伏,小口小口的喘息。
“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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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養成一只白狼王》,講不小心跑到異世的帝國少将和白狼聯手狂撒狗糧(大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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