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擊

第47章 反擊

上古機甲只存在于傳說當中,在開國之前就有流言,開國皇帝愛德蒙在和殖民軍的最終之戰也沒有将這東西拿出來,大家也就當成流言蜚語,畢竟誰也沒見過它們真實的面目。後來宇宙和平,躍遷門穩定,人類的足跡遍布整個宇宙,也沒有聽過有人找到這玩意,就算是悶聲發大財,也不至于一生持有絕頂武器而不用的,喜歡武器的人總會忍不住手癢去試試,到現在都蹤跡全無,那麽只有一個解釋︰這玩意不存在,或者到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它們的蹤跡。

“你将這消息告訴我們,就不怕我們當中有人搶先一步,拿到這東西?”星魂玩味。

“你們拿不到,”賽林平靜道,“只有我擁有密碼,也知道該怎麽樣才能喚醒它們。”

“蛇夫座A-X98星球?”李維京看着那塊星域,眼神晦暗不明,“蛇夫座啊……”

“怎麽了?”謝澤問她。

“船長,我發現我們總是要回到命運起始的地方。”李維京撥開重重迷霧,道出一切的本質,“于你,是首都星;于香農,是薔薇星;于我,是蛇夫座;兜兜轉轉,我們還是要回去的,逃避的東西,總有一天會改頭換面,重新來到你的面前。”

她站起來,手插在口袋,低着頭看向謝澤,态度并不居高臨下,反而有些哀傷,這種感情在她身上難能體現一次,幾率堪比鐵樹開花︰“蛇夫座我熟悉,這裏的部署當年是我一手設下的,如今還在運作中,我回去整理一下,回頭給你。”

她起身離開。

謝澤叫住了她︰“Viking。”

李維京腳步頓住,并不回頭。

“謝謝你。”謝澤由衷道。

李維京終于回頭,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好似對什麽都無動于衷,但謝澤知道她看着像冷冰冰的石頭,但摸上去是滾燙的,有一顆仗義的心。

“說什麽謝,”李維京聳了聳肩膀,“以後別說什麽幽靈號解散之類的話,否則見一次揍你一頓。”

謝澤︰“……”太兇殘了。

“不會了。”他由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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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京心滿意足地上樓,回她的房間,明月遲疑了一下,跟在她身後。

大廳只剩傅香農,星魂,賽林,和謝澤四人。

“Shannon,你之後準備怎麽辦?”謝澤看向傅香農,“幽靈號不解散,但你有選擇的自由。”

這個問題正中星魂的命門,他豎起耳朵,準備聽傅香農的答案。

傅香農苦笑,疲憊地擰了擰自己的眉心,道︰“你已經披上铠甲準備上陣了,我哪裏有臨陣逃脫的道理——再說,離開幽靈號,我能去哪裏?”

星魂對這個答案有些不滿,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傅香農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他的臉上,那視線并沒有重量,但擁有熱度,星魂感覺自己的臉龐仿佛被和煦的陽光照射,周身都融化在耀眼的金色中︰“星魂,我想我們都需要靜靜,你和我所追求的東西不同,強掰到一起只能讓兩個人都不幸。”

“已經七年了。”星魂咬牙切齒道,“靜的時間難道還不夠長嗎?我在你心裏難道不如他重要?我的追求也不如他的追求重要?你可以慷慨地揮霍自己的時間,陪着這人完成他的心願,卻吝惜給我一半的關注,傅香農,你是怎麽做到這麽狠的?”

傅香農沉默了好一陣子。

“你說啊。”星魂輕飄飄地扔下這句質問,“說的理由足夠充分,能打動我,說不定我就學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搏美人一笑,腦袋一熱,就答應條件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傷人的話,只有在意的人才會受傷,賽林出言制止他的不理智︰“星魂,這是幽靈號,在這上面說話注意些。”

星魂身上的邪性在重逢他老師的時候就徹底被激發,聽到賽林的話沒有偃旗息鼓,而是直言反擊︰“太子殿下,這句話我可以原路奉還,這裏是薔薇星,在這上面行動注意些。”

兩人針尖對麥芒,雖然不約而同沉默,但大腦飛速旋轉,想着應對招式,還沒等十八式輪番粉墨登場,傅香農已然開口,一語而有千鈞之力︰“星魂,我可以沒有愛-欲,但不能沒有朋友。”

這話像一柄鋒利的刀,直直刺入星魂的心髒,讓他血流成河,讓他潰不成軍。

不等他問為什麽,傅香農便将剩下的話一鼓作氣說完︰“你還年輕,處于貪心的境地,而我已經過了為感情奮不顧身的地步。與朋友間的交流有來有往,抽身而去也不會有任何問題,朋友會對人的每一點滴付出銘記在心,繼而給予恰到好處的反饋。情人不會,給予和反饋各自有偏差,會貪心,想要更多,想要全部,并且将自己的全部雙手奉上,不管對方能不能承受住這份心意。你我如果成為情人,會有千絲萬縷牽扯,你給的東西我都不想要,而你會慢慢蠶食,讓我失去竭力争取并引以為傲的自由。”

星魂難以置信,覺得他的想法不可思議,像所有不知道另一半究竟在糾結什麽的普通青年,飽受感情的折磨︰“可天底下的有情人哪個不是這樣?他們也沒有見哪個尋死覓活,反而好好,很幸福啊。”

謝澤&賽林︰“……”

他們面面相觑,覺得再待下去那就不是電燈泡,是發光發熱的小太陽了。

于是兩人不動聲色的撤退,将這一方戰場徹底留給這對關系無法準确定義的師徒。

“所以呢?那些可能的确很好,很幸福,跟我有什麽關系?”傅香農面色蒼白,神态冰冷,眼角繃的有點緊,這一刻甚至微微抽搐,“你幹涉的太多、管的也太寬了,星魂!不要總是自以為是的往我身上套用別人的幸福公式,我會很困惑的!”

星魂從前就愛管着傅香農。

那時候傅香農名字是銀狐,傅香農這個名字,從傅嘉逸去世、他第一次殺人開始就被掩埋起來。那是一段醉生夢死的生活,人如浮萍,生若塵埃,飄飄蕩蕩,無所依托。直到銀狐從貧民窟将正在和一群半大少年打架的星魂帶回來,一切才慢慢開始改變。

會注意到他,也是因為他在打架時候那種不要命的勢頭吸引了銀狐,他在牢裏一開始那段時間也是這樣,憤怒的時候會冒光,就像灰蒙蒙的星星在某一刻被點燃,從此有了靈魂,所以他的名字叫星魂。

這種在某一刻忽然具備的相似性讓銀狐忽然心中一動,大發慈悲,将那群半大少年給趕走,将被打得半死的星魂帶到自己的小窩,娴熟地給他上藥,治療,星魂反反複複高燒,銀狐有那麽一陣子懷疑他會燒壞腦子,後來想着如果醒來是個小傻子,幹脆直接扔了算了。但被撿來的小狼崽求生欲還是很強烈的,床上奄奄一息的他終于睜開眼楮,用沙啞的嗓子說出了第一句話,在沙發上癱着睡意朦胧的銀狐一下子驚醒,視線交錯,那份熾熱的目光讓銀狐條件反射避開,低低“嗯”了一聲。

星魂第一句話,是喊他“師父”。

好像被這麽叫了,也就承擔起了相應的責任。銀狐對于小孩該怎麽撫養沒有經驗,最初也就是最開始的想法就是模仿自己的父親,但他又太年輕,這種經過歲月沉澱出的責任感對他來說太沉重,所以沒過一個月,就厭倦了,然後放任星魂自生自滅,保證他活着就好。

星魂比他想象的更能野蠻生長,銀狐不知道他的過去是什麽樣,但可以看出星魂是一個非常貪心的人,只要他能接觸到的渠道,他就能貪婪的吸收着營養︰星寰網絡各種各樣的知識,本能的觀察周圍人的言行舉止,然後有選擇性的模仿。他會下意識的讨好銀狐,銀狐每次回去,家中都是幹幹淨淨的,鍋碗瓢盆擺的整整齊齊,床單被褥蓬松柔軟,有陽光的味道,仿佛他撿回來的不是一個小狼崽,而是田螺姑娘,只不過是性轉版本的。

不光如此,星魂還會讓自己無孔不入,一點一點蠶食着銀狐的空間,包括他的行為習慣,這種蠶食是潤物細無聲的,他一點一點的改變銀狐的生活,銀狐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自己的習慣,人體細胞100到120天完成一次更新,六七年就會将一身細胞全部換掉。在生理上,每七年我們會是另外一個人,而星魂這種滲透只用不到一年就完成,銀狐自己沒有發覺,還是他的上級發覺他變化很大,多嘴問了一句,銀狐這才陡然警覺,然而為時已晚。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敢小觑星魂。這個孩子的心計膽識都遠勝于他,假以時日便會超過他。

他并不知道星魂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但能從這個人對于任何東西狼吞虎咽的狀态可以看出,他時常陷于饑寒交迫的窘境,對于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會拼盡全力抓住,撷取,就像一棵藤蔓,死死的将對方鎖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當中。他很害怕失去,因為他從前得到的太少,無法容忍失去。

這是和銀狐完全不同的狀态,因為從小生活優渥,銀狐對于一切都帶着欣賞的态度,遵循着“七分飽”定律,興趣泛泛,什麽都能說上兩句,就算是失去也會有新的事物來吸引他的注意力,對未來的一切都抱着希望。他的內心在這種環境的滋養下,充斥着浪漫主義情懷,像堂吉诃德,行俠仗義,游走天下,行為帶着一種天真,在外人看來簡直匪夷所思。一場陷害讓他家破人亡,身陷囹圄,終于從夢幻中蘇醒過來。雖生猶死,雖死猶存。

那段時間的确是他的低谷,他近乎粉身碎骨,複仇成了唯一的執念,然而将仇人血刃後,他陷入了一種空虛,因為曾經沾染泥淖,于是讓自己陷入泥潭本就不是理智之舉,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向上攀爬才能自保,否則只要活着,就永遠無法擺脫這種處境。幸運的是,星魂比他更能适應這種環境,甚至算得上如魚得水,這讓銀狐心中的負罪感減弱,後來星魂可以獨當一面,銀狐心想,或許可以考慮離開了。

他有了這種想法,然後一個機遇從天而降,砸的他眼冒金星,于是他趁機脫身,不告而別。從此在星際間飄蕩,但從未想過回來,只偶爾在寰宇網絡中看到星魂的消息,他還活着,他變得更厲害,他的位置越來越高……了解這些消息就足夠了。

“那你一直以來,究竟當我是什麽呢?”星魂輕聲問。

“你當初為什麽叫我師父呢?”傅香農的眉尖微微一顫,就像巒峰上雲霧散去,露出本來蒼翠的厚重,“那時候你在想什麽?怎麽才能打動這個人,讓自己留下來——如你所願,我們的關系不就是這樣麽。”

星魂臉上那些生動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每個細胞、每處組織都偃旗息鼓,共同構造出了一座寂靜的空城,咬牙切齒道︰“原來那麽多年的情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不,也并非一名不文,不過每個人追求不同,取舍自然也不一樣。”傅香農道,“我放棄一切,在幽靈號上四處游蕩,這是我認為的自由,你拼盡全力,取得你現在的成就,這是你的自由。我問你,你願意放下一切和我走嗎?”

星魂臉上出現一瞬間的猶疑,沒有當機立斷地說出答案。

“你看,你和我一樣,你既然不肯放下一切走,憑什麽讓我放棄自由留下?”傅香農眼楮露出一個堪稱恬淡的笑容,連星魂想說的話也一并反駁,讓他無話可說,“折中的方式無非各自退讓,都不快活,何必呢?”

他伸手拍拍星魂的肩膀,道︰“所以,如果你真的當我是你師父,認為那些年我對你還是有幾分好,就請你高擡貴手,不要來攪亂我的生活,幹擾我的選擇,謝謝。”

他轉身,走到樓梯旁,扶着樓梯不疾不徐地上樓,回到他的屋子,那是他的全世界。從窗戶中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整個宇宙,有千億星辰吟唱。它們的距離看似很近,然而在不躍遷的情況下,發出一束光到另一個星球表面,需要走很多年,這就是星球間的友誼。

然而這對它們來說才是安全的距離,倘若其中有一個星球擺脫引力,千裏迢迢去赴一場約會,帶來的勢必是連環災難,在沒有達到目的地前,就被其他天體的引力抓去,走向毀滅。

小時候他聽過一個說法,,“每個在地球上活過的人,在這個宇宙裏都有一顆對應的星星在閃爍。”長大後他知道事實并非如此,但仍為這個說法而感到顫栗——你擡頭看向墨藍色的天空,銀河揮灑着它的光芒,星星密密匝匝,如恒河沙數,看着很近,實則距離很遠。

他抗拒一切變化,卻不得不去擁抱變化本身。和星魂的重逢從來不在他的計劃當中,卻也因為各種原因陰差陽錯遇見,這讓未來帶上某種不可預知的神秘色彩,使他的內心像是失控墜落,搖搖欲墜,将要滑向深淵。

要努力把軌跡掰正,傅香農告訴自己。

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星魂将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他略一沉吟,思索片刻,擡步走到方才謝澤和賽林所在的那個房間門口,彬彬有禮地敲了三下門。

謝澤過來開門,看到他的時候l臉上浮現一絲了然的笑,他閑閑地倚着門框,歪頭看着眼前這個表情似被零下三十度冷凍過的人︰“想好了麽,星魂宗主?”

“我有個小小的條件。”星魂整暇以待,并沒有讓自己的氣勢淪落下風。

“什麽條件?”謝澤眉毛輕挑,眼中聚光,沒有直接開口答應他,條件是大是小說出來才知道,并不是星魂斷定它小它就小的。

“将我收編為幽靈號的一員。”星魂沒有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謝澤敞開懷抱,“當然,随時歡迎,這是幽靈號的榮耀。”

星魂根本沒有和他擁抱的自覺,将意願傳達清楚後,他毅然決然轉身離開,知道回到紫金堂,還有一場戰争等着他。

但那已經不是很重要了,就連紫金堂此刻也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在剛才和傅香農對話的那段時間,他的心始終浮在半空中無法落地,就像沒有根系的浮萍,只能随處漂泊。他扪心自問,此刻争奪的東西究竟有多重要?他能夠将一生奉獻在此,而不會後悔嗎?

他發現自己猶豫了,紫金堂的重量顯然并不如傅香農重要,它之所以在之前占據一席之地,因為他除了這樣東西,別的都無法把握。然而當正主從天而降到他面前,他如果再分不清主次,那活該他最後失去。

命運的選擇讓他和傅香農陰差陽錯相遇,他的心就像從冰冷的冬天複蘇,逐漸散發出生機,有了星星點點的嫩綠色。

把握住他,抓住他!他的內心這樣叫嚣着,這種叫嚣上次出現的時候是傅香農撿到他的時候,自那以後他的命運發生了改變,他不後悔,因為這樣的改變,是他喜聞樂見的。

況且他從不會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只會為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情後悔。

竊鈎者誅,竊國者侯——如果紫金堂能夠憑借這一場太子上位的東風将自己及時上岸,也正好解除了他之前一直思索的關于紫金堂的危機,敵人的敵人可以當做朋友,這句話半點不假。他和賽林?哥德爾有着相同的敵人,那麽此刻要做的,便是聯手将敵人擊潰。

賽林是一面大旗,利用得當,可以将紫金堂暗中的力量洗幹淨,光明地帶和灰色地帶的部分東西直接擺到明面上來,從此成為超級商業公司;再者,他手中握着傳說中至關重要的太古機甲的消息,這個消息讓星魂熱血為之一振,如果将其中一臺或者兩臺歸為己用,那麽他和傅香農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無論怎麽盤算,這都是一出劃算的買賣,盡管看起來風險很高。

但風險伴随着收益,如果想要走的穩穩的,那麽也不必來到這條路上。

星魂決定孤注一擲。

謝澤回身看向賽林,他從耳後将那枚金屬片摘下來,對他微笑。

那是一雙充滿着智慧的眼楮,回首看過去,思及這一路賽林的所作所為,謝澤不得不承認,魯妮是對的,他将賽林養的很好,對許多事情不驕不躁,從容不迫,他身上那種王者氣度和堅韌是謝澤所不具備的特質,也是他願意追随的品質。

“我們又多了一個盟友,”謝澤道,“勝利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賽林道︰“本來就是百分之百,哪裏多的一分?”

謝澤心中一動,有些不敢看他的眼楮,只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說︰“你這麽确定?驕兵必敗啊。”

他靠在桌子上,将頭微微向後側,這個視角,既保證自己既能看到賽林,又不會和他的視線相對。

“常人總說自己不太确定,不就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嗎?”賽林的聲音是溫和的,但這種綿綿的溫和中有種尖銳的東西在其中,讓人不由得精神一凜,“我們沒有後路,要麽百分之百,要麽就是零,沒有其他可能。”

他站起來,走到謝澤面前,伸手覆蓋住這人的手背。

謝澤感覺到一陣溫暖,賽林的體魄很健康,體溫比他要高的多,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汲取更多。但理智讓他竭力克制這種沖動,指尖先是觸碰賽琳的掌心,繼而離開,身體想要向後退,但被桌子擋着,沒有退路。

這動作看着極為親昵,帶着某種不言而喻的暧昧,賽林的呼吸撲在他的耳畔,讓那裏皮膚的每個細胞都顫栗不已,環境似乎也在升溫,謝澤心想,不然他的臉為什麽這麽燒的慌?

“我很感謝這時候你站在我的身旁。”賽林那副低沉的嗓音說着這樣深情的話,就像淙淙流水淌過幹涸的心田,讓謝澤感覺到滋潤,如同沙漠裏久旱的旅人,碰上了屬于他的那一汪清泉,恨不得跳進其中撒歡,又怎麽舍得離開?他這輩子也只走過不到四十年,不到現在長壽命數的十分之一,卻疲憊的像是走過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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