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右京好不容易從記者的炮轟下幸存掙紮出來,在法院外的一幹人等之外的是車門邊等候的雅臣。

風鬥他們對富酬的不要臉和能力有了充分見識後提前離開了,雅臣考慮右京輸了官司,又一次敗給了富酬,心情會低落,于是等在這。

出乎意料的,那種迷茫和偏執已從右京身上散去了,他拎着公文包,出奇平和的走過來,輕輕扶了下沒歪的眼鏡,冷靜而堅定的開口——

“我決定搬出家裏。”

雅臣愣住。

右京一直擔任一大家子的媽媽角色,律師這職業他向來做的平和規整,不溫不火,寧可減薪也要準時下班給家人做晚餐。

而此時此刻,右京提出要離開,雖然他這段時間對官司的認真和執着接近狂熱的狀态就已讓雅臣感到異常和不安,猝然由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太過突然。

“去哪?為什麽?”

何止突然,雅臣甚至覺得右京放棄人生了。

“去哪我也沒想好。”

右京沉穩的回答着不确定的話。

“為了專心學習,弄明白自己怎麽會輸的這麽慘。”

雅臣哭笑不得:“原來是為了富酬?”

“他只是引子。我想我喜歡律師這份職業遠不止我從業十年以來所表現的。”右京沒有被揶揄的赧然,“只是帶我入行的老師一開始就斷言我成不了頂尖,我也如此相信了,安于本分。”

“那你的意思是照顧弟弟們是勉強之舉無奈為之?”雅臣不無尖刻的反問。

“不,當然不,我樂于照顧他們,就算我離開也會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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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京料想兄弟們大概都不會理解。

“我是想,老師說我成不了頂尖,我受了幾次挫就認為他說的沒錯,躲在舒适圈裏,自甘淪于平庸……可就算他說的不錯,頂尖之下也決不是平庸。富酬能讓殺人犯無罪釋放,我也許能讓她減刑十年、十五年。”

“你把富酬當頂尖的标杆了?”

“哥,我今年三十了。”右京嘆了口氣,望着雅臣雙眼說,“在正年輕時我不進取,在年輕的尾巴上,我想知道頂尖之下,我能做到什麽程度。”

他的心情雅臣能體會了,況且就算再不同意,右京都心意已決。

雅臣心中感慨,轉過千言萬語,最後只能說一句:“加油,望你如願。”

“嗯。”

“那個,‘頂尖律師’怎麽沒出來?”雅臣對這氛圍感到不适,轉移話題,“你和被告都出來了他還沒影,外面得信的記者們等他都等瘋了。”

“從好的方面想,他應該引起衆怒被暗殺了吧。”

說是這麽說,右京打算去尋尋。

雅臣則打道回府,跟弟弟們公布這個消息,朝日奈家估計會有一場大地震。

右京不過抱着試試看的心态來找,果真發現富酬又在側門樓梯間偷着抽煙。

不過前兩次再困倦他都站着,這次結束了判決,也許提着的那口氣松懈了,他坐在樓梯的第四級臺階上,伸展着長腿,靠着滿是灰塵的扶手欄杆,手裏拿的煙沒點,而雙眼透過鏡片專注的看着手背。

那幾道不日就将彌合的傷痕,富酬不自覺盯着它看了很久。

“你怎麽還在這?”

富酬不理,右京不認為自己能懂這人的心思,便也不介意他不答。

倒是一點讓右京意外,平時為富酬氣場和老練做派所攝,大多人都沒注意他年紀,如今看他少年似的骨骼輪廓,他真實年齡似乎沒表面上來的成熟。

終于,富酬起身,撣着衣服上的灰道:“敗犬就別在我眼前晃了。”

右京幾乎習慣了富酬無時無刻不帶刺的說話風格。

“利用了人就這種态度啊。”

“那又如何?”富酬把煙放回煙盒向外走,“我既不會說對不起,也不會說謝謝,你腦子不好使被我利用,我還嫌用的不順手。”

“……”

被嫌棄了個徹底。

“喂。”

富酬停步:“又怎麽?”

他盡管不是啥好人,卻是個能讓人獲得啓發學到東西的律師。

“我能當你助理嗎?”

“……”他被打擊傻了?

富酬向來單打獨鬥,那個提議只是戰術,涼涼回了句:“庭審期間才有效。”

“如果你執意如此。”右京居然從跟富酬的你來我往中感到一絲有趣,“我會聯系警方發起再審,延長庭審時間。”

法庭上的事富酬就沒怕過:“奉陪到底。”

這個門外的記者比正門的都多,右京不确定富酬知不知道,就沒提醒。

果不其然,右京慢吞吞跟上,看到的就是渾身透着不耐煩的富酬一臉假笑應付記者的場景。

意外總在忽然之間發生,人群外一陣騷亂,堅如壁壘的記者慌亂的分出了一條闊道。

從人群末尾沖來的是一個兩眼通紅地拎着油漆桶的男人。

“人渣律師!給殺人犯辯護!”

目标很明顯是富酬。

他沖來的速度很快,手上已有潑灑的趨勢。

右京反應還算快,距離較近,上前一把拉開了愣神的富酬。

不過油漆液态,不比固體躲過就躲過了,滿滿一桶澄紅液體不偏不倚砸在地上還濺富酬一身紅點,更別提正面受了一部分災的右京。

富酬驚訝于右京的舉動,但與此同時他也沒忘掏出手機拍作案男子照片。

男子還在大放厥詞,罵了富酬又罵右京。

“你竟然袒護這個人渣!”

右京側移一步,擋在富酬身前,道:“我是不想你家破人亡!”

“……”

富酬剛有點動容,右京擋了攝像頭,他沒拍着,趁媒體注意力在落荒而逃的男子,又沒賺頭他也懶得追究,找公交站牌,回自己房産。

走到半路,清淨了下來,富酬才注意到自己眼鏡在剛才的騷亂中被甩掉了。

反正是平光鏡,富酬不過戴個樣子,平時還是靠的隐形眼鏡,兩者都為使面相不好惹一點,他絕沒操多餘的心,以往世界有礙事先例。

找到車站,富酬等在一幫菜市場得勝歸來的阿姨中間,遲遲沒等到自己的班車。

但阿姨們的班車到了,雖然不知道争這個先有什麽價值,她們還是一擁而上,富酬差點被擁進這輛車。

回過神,向來眼睛幹澀戴不住的隐形眼鏡也掉了,富酬眼前一片模糊。

先是紅油漆,現在眼鏡又接二連三的丢,一次破格勝利讓富酬迎來了短期水逆。

求助身後目測古稀的老爺爺不現實,富酬依稀看到前面幾步車道上有個黑色的東西,他随身帶了護理液,也許能搶救一下。

信號燈由綠轉黃,富酬走過去,蹲下去撿。

然而那是塊發黑的口香糖。

富酬正愣神,一輛車急停在他身前不足十公分。

已經紅燈了。

沒等富酬道歉,後車窗降下來,露出男人俊朗的臉,紅眸鎮定平和,誠懇的問:“需要幫助嗎?”

半蹲的富酬收回撿口香糖的手,仰頭看向對方。

事實上,他擔心的是對的。

他有雙迷人至極的藍綠色眼瞳,略微無神更顯安靜懵懂,還有幾分少年特有的憂郁,當瞳仁迎着淺淺日光,溫和恬靜,好像蘊着蒼山雲霧,于是發白的唇色此時不僅不顯冷酷,反而尤為令人心軟。

對方怔了怔,再次問:“你臉色很不好,沒事吧?”

看不清這人樣子,富酬看清了他的車,心想這是一頭肥羊……不,一位有錢少爺啊。

“謝謝,我沒事。”富酬緩慢的站起來,“倒是你,車再不開走就違反道路交通安全法四章五十六條了。”

“……”

萍水相逢,對方不再多言,讓司機啓動車子。

“你叫什麽名字?”車窗關嚴前富酬問。

“赤司征十郎。”赤司按下車窗,身體也傾向他,聲線沉靜,“那你呢?”

司機有眼色的放慢了車速。

富酬不言不語退回人行道。

眼瞅着車以龜速走了幾米,戲劇化的事還是發生了。

之前富酬身後默默等公交的大爺一個箭步敏捷的竄到那輛慢速豪車之前,與此同時,他将手中一兜韭菜灑向天空,唯美落地,躺在車輪前。

“……”

路見不平,繞道而行,富酬溜了。

富酬原路返回,試圖起碼找到平光鏡,順便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又要誰的情報?”

話筒那邊榎田少年清越的聲音透過來。

“赤司征十郎。”

“OK,這就發給你。”一陣鍵盤敲擊聲,“哎,我問你個事兒。”

“問題抵消情報費。”

榎田徹底服了他。

“行。”

“你問。”

“我爹也不是什麽好鳥,你怎麽保證他不對你下手?”

“有你在啊。”

“我臉都紅了。”榎田信他個鬼。

“我在你常去的網吧裝了點東西,啓動效果跟我那房子差不多。”

榎田聰明,幾乎立刻明白了那東西大概俗稱遙控炸'彈。

如果榎田議員輕舉妄動,就算榎田僥幸不死,富酬布置的線索指向榎田,榎田議員不會舍得自己唯一的兒子成為炸'彈通緝犯。

榎田還兀自震驚着,富酬又開口。

“除了你爹給的酬謝金,加上官司薪金、神宮寺和成田給的,房屋保險金是筆意外之喜,五筆入賬。”

“你遲早會被大佬弄死吧。”

“我就快要離開了。”

榎田期待死了:“有多快?”

“把全東京有錢人得罪個遍,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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