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推開家門時,右京回頭盯着富酬。

“我明白了,法官是你的人。”

富酬繞過右京進門,去廚房拿杯子接了點自來水,被右京阻止。

“別喝生水。”

富酬想說什麽忍住了,去找右京上午燒的那壺白開水。

右京懷揣雙臂倚着廚房門框。

“表面上本案法官和你有過節,但如果是這樣,在原告律師拿出決定性的錄像證據時他就能基本宣判原告勝訴了。”富酬喝完水向客廳走,右京沒有躲避,富酬擦着他身體過了窄門,“結果法官聲稱存疑,後天做出最終審判,給了我們兩天的緩沖。”

富酬打開電腦,反問:“所以?”

“你從一開始就和法官配合着裝做關系不好,是預料到今天的情形了?”

“凡事沒有萬全勝率。”富酬雙手在電腦上操作,“想贏當然要留一兩手。”

“明天上午兒玉告西野的案子開庭,赤司案子就在隔天下午,怎麽辦?”

右京走到富酬身後,他登的居然是股票網站,右京沒有多嘴問:“還我需要做什麽?”

富酬合上電腦,拿出手機跟什麽人發訊息:“睡個好覺。”

他提着電腦站起來,右京直起身子,一把扯住路過身邊要去書房的富酬臉蛋。

“你最近是不是胖點了?”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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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上了符合飲食規律的生活還經常熬夜,如何能不過勞肥。

“胖了也太瘦。”右京松了手,“我勸你還是少熬夜吧。”

“我勸你還是少管我。”

“問話赤司的最後,他的話影響到你了是嗎?”

右京分明感覺富酬要生氣。

“你只顧賺錢,賺來錢不花,”右京瞟了眼他挂墜的位置,“是被那位故去的長輩寄予了不可推卸的厚望?”

“你和赤司都自以為了解。”

富酬想起來是宿醉那天洩露的。

不過他最無奈的不是被發現類似“內心的柔軟”、“難以透露的苦衷”這種惡心東西,而是他們明知道他這人現今什麽德行,還妄圖從他的過去找原因來原諒他。

右京不做聲的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書房門後。

惡人還需惡人磨。

西野在富酬眼皮子底下乖順的像個孫子,讓不說話不說,讓說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兒玉站在原告席,該說的富酬都給她打印到一張A4紙上了。

“經過調查,我發現西野才是我的生父,我控告西野棄嬰罪和不,不……”

兒玉卡殼,眯眼看字上标的拼音。

對面富酬:“履行。”

兒玉接上:“不履行撫養義務。”

“被告是否生育過子女?”法官問詢西野。

“我印象裏的都是流産的女人。”西野毫無愧疚的回憶,“要說有,好像就有一個兒子,不過我養不起。”

右京聽到現在還沒弄懂富酬想幹什麽。

“那麽兒玉女士聲稱你們有血緣關系,你對此作何解釋?”

“不可能。”西野言之鑿鑿,“這小姑娘也就二十來歲,我想認功能也不允許。”

“……”十分有力的證據。

法官對旁聽席發出的竊笑喊了聲“肅靜”。

“被告,你的兒子能否為你作證?”

“自生下來都四五十年沒見過了。”

富酬遞交法官一份文件,代委托人補充發言:“我們調查了被告所說的當年那所醫院當日産房産婦的孩子,以及收集采血樣本做DNA親子鑒定。”

法官戴着老花鏡浏覽文件,在看到一份鑒定報告後久久凝望這張紙,手越來越抖。

“事實證明,西野确有一獨子,由于某位護士的失誤,那名男嬰在另一位先生的撫養下長大。他在戶籍登記的名字是——赤司征臣。”

赤司父親即是赤司征臣。也就是說,赤司是西野孫子。

消息傳出當天下午赤司氏股價一路下跌,赤司氏受到不知名的主力方和嗅到腥味的赤司氏對頭、金融投機者聯和空頭狙擊,而次日便是股市交易截止日期,當場崩盤。

這案子一系列反轉加波折讓全國上下吃了個驚天大瓜,峰回路轉天雷滾滾。

隔天下午碰瓷案開庭時那熱度自不必說,空前絕後。

某種程度上,八卦是經濟的強勁推力。

“我們是一個以孝為先的禮節周全的國家,一個孤獨老人看到疼愛骨肉的心情相信大家都懂得。被告案發當時是碰見了自己的親孫子,一時激動沖了上去,顯然在沖動行事之前,他有考慮原告的車速很慢,不信有原告的行車記錄儀錄像為證。”

如今再看修正後的錄像不甚清晰的畫面,西野的大臉似乎都慈祥了起來,甚至不少人能隐約從屏幕卡帶的雪花中看出西野眼中的淚花。

“不然不會有哪個碰瓷的騙子會蠢到明目張膽的躺在一輛豪車前。”

聽富酬說的一套一套,右京恍惚都要為親情而落淚。

他調查了富酬,此前富酬從未過深涉足股市等金融領域,因此起疑,他還好奇他又怎麽能操縱股市,做夢都沒想到可以這樣。

至于富酬的合夥人,右京視線移向原告席,似乎也不難猜。

站在西野旁邊的富酬嘴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哭。”

老頭耳朵一點都不背,收到富酬指令,戲說來就來,一場哭戲讓他演繹的內斂悲情,層次分明。

看的赤司都差點信他是自己爺爺了。

偏生不知道富酬怎麽運作的,DNA鑒定報告官方認證真實有效,這邊反擊都沒有角度和底氣。

紫原敦作為赤司曾經的隊友,現在的朋友,終于在庭審宣判結束時正巧趕到法院。

外面媒體亂哄哄一團,赤司照例由保镖團護送先行一步,黃濑本來也能被經紀人先接走,但他執意留下湊熱鬧。

憑借兩米身高優勢突破媒體重圍,紫原在法院大廳一角找到坐一排集體緩神的老友們。

“官司贏了嗎?”

“輸了。”

綠間說出這兩個字仍覺不可思議。

青峰從紫原手裏奪下幾條零食:“你也太晚了。”

“我開庭當天就到東京了。”

“然後?”

“迷路了。”

“能迷路到現在,找得到聚會的地方找不到市政府的法庭。”青峰真心贊美,“厲害。”

“什麽聚會?”黃濑捕捉到重點,“你們背着我聚會!”

重點沒落實一時半刻,黃濑餘光掃到富酬一行人身影。

事實上,黃濑誰都沒透露的是,他很早就認識富酬。

“那個男人,”紫原,“是聚會那天和我們拼酒的狠人吧。”

青峰搖頭:“喝多了,不記得。”

“是他。”綠間臉色不太好。

“沒關系,雖然拼酒沒拼過,”紫原安慰,“我們官司不也打輸了麽。

“……”

要獲得財富,做法就是認清其假象,投入其中,然後在假象被公衆認識之前退出游戲。

富酬非常認同索羅斯的這句話,他打官司的情況只有一種,有利可圖。

這次為西野辯護,他與赤司商定的默契就是聯手做空赤司征臣的公司。

赤司僅是剛剛淺嘗辄止的參與一部分公司事務罷了,做空他父親的公司,操作得當的話他有數不盡實質上的利益,不過從中可見,赤司對其父的惡意非同一般。

赤司的金融和經濟雙學位不是白念的,富酬自然更不是省油的燈,合作是合作,利益分割寸步不讓,步步緊逼,尤其在酒桌上。

赤司沒參與,是今晚除富酬以外唯一還站的起來的人。

富酬也沒好到哪去,勝利之後進了衛生間就沒出來。

擔心他掉進廁所,赤司過來看看。

“你根本不缺錢。”

“你查到什麽了?”

“只查到你當上律師那一年以後的事,你好像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富酬的回應是又趴回盥洗臺吐,衣領內的挂墜與陶瓷相碰,發出脆響。

“那是什麽?”

“長者遺物。”酒精和胃酸上湧後的暈眩讓富酬不受控制的沉進久遠回憶,“死了還讓我不得安生,我的今天,我付利息,他付全款。”

赤司大概能感同身受,不過能這樣暴露弱點,富酬是真迷糊了。

“你做到今天應該有目标吧,打算賺到多少?”

“三十萬……”

赤司不禁一笑。

“三十萬噸黃金。”

“……”

全球歷史以來總産出也就十多萬噸黃金,三十萬噸黃金買下美國都綽綽有餘。

最可怕的是,他聽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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