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關系
這,這柳家怎麽還同平陽侯府惹上過節了?
沈王氏心中自然詫異,稍許,又回過神來,不不不,不是柳家,是蘇家何時同平陽侯府夠上了關系的?
羅媽媽又謹慎看了看四周,此事牽涉到京中的平陽侯府,便和說柳家的事情不同了。
沈王氏會意。
只是沈王氏慣來眼尖,一眼看見苑中一角的石凳處還露了一方裙角出來,沈王氏眼下正好奇着柳家同蘇家和離,還有平陽侯府這檔子事情,當下提高了聲音道,“膽子是越發大了是吧,都學會偷聽了!”
沈王氏言罷,沈嬌和沈柔兩人只得憋着嘴出來。
她們二人先前在沈王氏苑中寫字,原來羅媽媽來了,兩人撒腿就跑,可見羅媽媽悄聲同沈王氏說話的模樣,又想起昨天在馬車上沈王氏說的那番話,猜想可是表哥家中的事。
果真,都提到嫁妝了,可不真是和離了是什麽!
昨日還在清和寺中見過表嫂呢,怎麽就和離了?
沈嬌和沈柔這才豎着耳朵才聽了一句就被揪了出來,有些掃興,但奈何沈王氏一聲訓,就灰溜溜得出苑子去了。
“當用心的地方不用心,這些時候倒是用心得很。”沈王氏似是說完便舒坦了,這才纾解了眉頭。
“怎麽說?”眼下就只有羅媽媽了,沈王氏也不避諱了。
羅媽媽是知曉這後一句話輕重的,先前才要支開兩個小姐的,當下,羅媽媽躬身,附耳在沈王氏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沈王氏險些從凳上坐不住了,“昨夜是平陽侯将人從柳家帶出來的?”
沈王氏簡直難以置信。
羅媽媽趕緊做了一個噓聲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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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氏趕緊會意,難怪先前羅媽媽慎重,同她使眼色說嬌姐兒和柔姐兒在偷聽的事。這種話,若是從沈家傳出去可是要兩頭得罪人的。
沈王氏一陣後怕。
只是稍許平複,沈王氏還是一臉蹊跷模樣,“這麽說,和離可不只柳致遠同周穆清兩人的事,還将平陽侯府給攪了進來?”沈王氏自己一面品味,一面嘆道,“你說這蘇錦平時也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麽竟讓平陽侯府給她出頭了?難不成……”
沈王氏瞪圓了眼,驚詫道:“早前便好上……”
羅媽媽趕緊做掩口狀。
沈王氏連忙照做,只是想了想,又搖頭同羅媽媽道,“若是早前便好上,這蘇錦又怎麽會嫁到柳家去?你說,蘇錦也嫁到柳家多少年了,一直相安無事,當不是……”
沈王氏咽了咽嘴角,震驚道:“平陽侯府硬搶人吧?!”
羅媽媽這才跟着點頭。
看來羅媽媽也是這個意思了,沈王氏這心中蹊跷似是更确認了幾分。
所幸周遭也沒有旁人了,羅媽媽俯身在沈王氏一側道:“夫人你想想,這柳家才中了探花郎,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誰這個時候會去攪柳家的渾水,惹柳致遠不快。這平陽侯府不是明擺着打柳致遠的臉嗎?平陽侯府是什麽樣的人家,擱京中都是一等一的高門邸戶,照說要尚公主,尚郡主的,若真是平陽侯去柳家搶人,這朝中都未必有言官敢吱聲不是?”
沈王氏一面聽,一面颔首,羅媽媽說的句句在理。
羅媽媽又道,“夫人您想,旁人不知曉,可夫人您和柳家老太太是姐妹,柳致遠同周穆清那點事,咱們不還是清楚的嗎?柳致遠是同蘇錦和離了,興許後兩日就會娶周穆清,那可是重重打蘇家顏面。平陽侯鬧這麽一出,旁人明面上看的是平陽侯府有多嚣張,新晉探花郎的顏面都打,打得還不是一二班的疼,可咱們是知曉這來龍去脈的,這平陽侯府不是給蘇家撐腰是什麽?”
沈王氏口中輕“嘶”了一聲,怎麽說?
羅媽媽再道:“夫人您想想,若沒有平陽侯這檔子事,柳致遠剛同蘇錦和離,轉眼便同周穆清成親了,這蘇錦和蘇家不都成笑柄了嗎?但平陽侯府鬧這麽一出,十之八。九的人都等着看柳家的笑話呢,話裏話外談得只怕都是柳致遠才中了探花,自己夫人便被人給搶了人去,柳致遠同周穆清日後就是成親了,旁人也會說,柳家這是趕緊成親,粉飾太平,遮羞用的,柳致遠同周穆清兩人日後都怕是會被人诟病,在京中可不被人指指點點?尤其是這周穆清,好端端的,從柳家夫人成了一張遮羞布,這日後還能在京中擡得起頭來?名聲也不會好……”
沈王氏握拳一拍,嘆道:“我方才倒是沒想到這一出,且羅媽媽你這麽一說,遠洲城才多小的地方,這消息還能不傳了去,恐怕這柳致遠尚未到京中赴任,這京裏他的事怕是就傳遍了,周家還想着半途插這麽一腳,撈點好處,只怕這回連周穆清這才女的名聲都給搭了進去。要我看,這蘇家同平陽侯府若是沒些親近關系,我是不信的,這事兒分明就是替蘇家出氣,你若是朝廷命官,你是願意得罪柳家還是得罪平陽侯府?”
羅媽媽嘆道:“京中這些高門邸戶,便是動一動,大半個國中都得跟着抖一抖,這柳家出了遠洲城還能起半點波浪?這事兒哪還需得說。”
沈王氏嘴角勾了勾,“這就得了,依我看哪,這蘇錦日後的前程還指不定是什麽樣,興許,還飛了枝頭當鳳凰也說不定,且等着看看吧。”
羅媽媽颔首。
忽得,沈王氏又坐直了身子,喚了羅媽媽到跟前,輕聲道,“去打聽打聽,眼下蘇錦在什麽地方,好歹親戚一場,道個別也是應當,日後還不定還能碰上。”
“這……”羅媽媽詫異,“可是有些特意了?”
原本兩家走動就不親近。
夫人同蘇錦還不如王惠氏親厚。
沈王氏輕嗤,“你我二人去一趟可不便是刻意是什麽?但讓嬌姐兒同柔姐兒去就算不上了。上回來府中,蘇錦不是喜歡府中那栗子糕嗎?”
羅媽媽颔首,是貪嘴多用了些。
沈王氏笑道,“貴重的東西反倒不好拿出手,就栗子糕好,你讓嬌姐兒同柔姐兒帶些去,就她倆那勁兒也演不出什麽違和的親厚來,自然也不會誇張到哪裏去,只要讓蘇錦知道咱們沈家是明事理的便是了。金宏日後許是也要入京,平陽侯府就在京中,擡頭不見低頭見,路歸路,橋歸橋,伸手不打笑臉人,日後碰上別把我們沈家當柳家旁的親戚一道橫眼便是。”
羅媽媽道了聲好,遂又問:“那柳家老太太那邊?”
沈王氏奈何嘆道:“柳家這頭還真就得你我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大姐,平日裏好吃懶做,主意一個比一個正,也就折騰折騰姐夫和柳致遠,要真臨到事前一定是哭哭啼啼,怨這個怨那個,柳家的人還真勸不住,可不就得我去潑兩遭冷水的?羅媽媽你得随我走一趟,”
羅媽媽笑笑:“究竟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
沈王氏睨了她一眼,不滿嘀咕道,“我這是順道去安撫一聲,主要可是去看柳家笑話。這好人可不能全讓王惠氏一人給做了,顯得我在王惠氏面前多不會做人一樣。”
羅媽媽嘆了嘆,分明嘴硬着。
末了,沈王氏似是想起什麽,遂又嘆道,“這人在做呀,天在看,柳家違心的事做多了,遲早有報應,還是那句話,且等着看看吧。”
羅媽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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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館苑內,蘇錦心有旁骛,連倒水時,水滿自杯間溢出,染濕了袖口上的花紋都渾然不覺。
等到這茶杯燙手,蘇錦才反應過來。
蘇錦放下茶盅,又起身撣了撣袖口上水漬。
她是有些心不在焉,晌午剛過,區廷便擡了她嫁妝回來。這嫁妝眼下就在驿館苑中的暖閣裏放着,但區廷沒有多說旁的,她也不好去尋柏炎問。
就在外閣間等。
區廷這麽帶人上柳家一鬧,柳家是沒了顏面,用不了一日整個遠洲城都會傳遍。
蘇錦心中正想着陶敏和白巧,也恰巧,苑外,白巧便翻着碎步先入了苑中:“陶二奶奶來了。”
蘇錦起身迎上。
陶敏正好同身後的丫鬟一道走到苑門口,丫鬟見了蘇錦,福了福身,陶敏只管上前,牽了她的手一面快步往屋內走,一面認真問道:“白巧今日來尋我,我才知昨夜出了這麽大的事,你自己可還好?”
陶敏照說是柳家的親戚,這些話本不當問。但她素來同蘇錦交好,她擔心的也是蘇錦這裏。
柳家畢竟在遠洲城多少年根基了,自有遮風避雨之處。
昨夜的風雨多大,蘇錦若是心中沒半點委屈,能就着這風雨就出來了?
陶敏心知肚明。
陶敏雖是柳家的親戚,但原來就對柳家的做法有些腹诽,眼下,竟在這樣的大雨夜中将蘇錦一個婦道人家逼得從家中出來,若心中沒有委屈誰信?
摸着良心說話,和離對女子來說不是小事,尤其是柳致遠才高中,他二人便和離,陶敏知曉周家在其中脫不了幹系,光是想想昨夜那情景,陶敏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一照面,陶敏問的便是此事。
蘇錦垂眸:“和離是我提的,柳家沒為難。”
陶敏愣住,她是沒想過是蘇錦主動提的,可轉念,陶敏還是輕诮一聲,“柳家有什麽好為難的?這柳致遠不就存了這心思嗎?老太太便不說了,老太爺自是半推半就。你若是心中沒被逼得帶了委屈,可會在昨夜那等天氣便轉身離府?”
蘇錦語塞。
陶敏知曉她畏寒的,在清和寺禪房的時候,鞋襪濕了都忍不住寒顫,若不是心裏實在不舒坦了,哪裏會貿然往雨裏沖?
蘇錦也忽得低眉不說話了,陶敏是一語道破了她心思。
陶敏嘆了口悶氣,實在憋不住心中的話,“好端端的,本以為這次柳致遠高中,你這兒的好日子就來了,誰曾想柳致遠竟計量着休妻重娶。你別問我自何處知曉的,這柳家下人的口風本就不嚴,我與母親聽了心中都難受。和離也是對的,犯不上同柳家耗着。今日平陽侯府人去要嫁妝,你沒看到柳家老太爺和柳致遠那臉色,難看便是對了,昔日是怎麽做的,今日這臉便是怎麽打的,日後柳致遠就是娶了周穆清,這周穆清也是遠洲城中的笑話,這周家此時在背後慫恿,想渾水摸魚,可在這遠洲城也讨不得好了去。左右今日城中都有人在圍觀,你這嫁妝要得解氣。”
陶敏言罷,又朝身後看了眼。
那婢女上前,懷中捧了個錦盒。
陶敏遞給她,“收好了,都是白巧同我說的,可看看有沒有缺了少了的?我再想想辦法。”
蘇錦嘴角扯了一絲笑意,“多謝你了。”
白巧會意接過,同陶敏的丫鬟一道去了一側。
周遭沒有旁人,陶敏與蘇錦在外閣間的小榻上坐下。
陶敏輕聲問:“什麽離開遠洲?”
蘇錦想了想,“應當就這兩日。”
陶敏嘆了嘆,“同家中說了嗎?”
蘇錦微怔,陶敏是設身處地替她着想,才回處處問到點子上。
蘇錦搖頭,“回家中再說吧。”
陶敏遲疑,稍許,才有開口,“你日後有何打算?”
陶敏環顧四周,确定周遭無人,悄聲道:“我是聽柳家的下人說,平陽侯同你親近……”
陶敏用的是‘親近’二字。
應是說的昨夜柏炎将她從柳府中抱出來,只是陶敏說得隐晦。思及此處,蘇錦頭皮微微有幾分發麻,又不知當如何同陶敏道起。
在陶敏看來,他二人若不是‘親近’,平陽侯也犯不上因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同新晉的探花郎結怨。
蘇錦解釋:“是蘇家祖上同平陽侯府有些關系,他昨日是替我撐腰。”
陶敏這才釋然。
王家同柳家始終是親戚,陶敏也不好在蘇錦這裏久待,寬慰的體己話說了一些,便也差不多該起身了,若是被旁人見到她在這裏,許是也解釋不清。
陶敏嘆道,“今日鬧是鬧了些,但姨母這裏還好,母親眼下已在陪着了,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但你也無需記挂。柳致遠浪費你三年光陰,便是你恨柳家也是對的。誰心中都有杆子秤,姨母心中也清楚。日後柳家同蘇家是各走一路了,你需拿得起,放得下。”
蘇錦莞爾,她有什麽好拿得起,放不下的?
陶敏亦起身,“不同你多說了,你這裏應是還有不少事情要操心,離開時我也不能來送你,你且等到了平城,讓人給我送信。”
蘇錦一面應好,一面将陶敏送至苑門口。
“日後好生照顧自己。”陶敏擁她,眼角氤氲有些忍不住。
蘇錦亦同她相擁。
等離了遠洲城,許是,再無見面機會。
這些年在遠洲城,虧得有陶敏。
陶敏擦了擦眼淚,這才帶了丫鬟一道匆匆離了驿館,陶敏在驿館門口看了許久。
稍晚,主仆二人折回,白巧在一旁道,“方才聽子澗大人說,平陽侯吩咐明日啓程,這可是要同我們一道回平城?”
蘇錦才想起這一出。
今日柏炎的話再次浮現在腦海中,——我若不同你一道回平城,你一個人要如何向老夫人和宴夫人交待?
她亦忍不住皺眉,其實柏炎的話正中下懷。
最不好交待不是旁人,而是祖母和母親這裏。
蘇錦眉頭微微攏了攏,剛踱步回了苑中,驿館中的女使也後腳來了苑中,“夫人,有人來尋您,說是沈家的二位小姐。”
蘇錦意外,沈家,沈嬌和沈柔?
白巧也微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