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婚書

他亦唇角微挑,“還是,蘇錦,你已經動過了……”

他聲音低沉裏帶了磁性,好似一聲聲問及她心底,她下意識瞥目不去看他,心底就似藏了一只小鹿般亂竄着,臉紅到耳根子,不敢看他,亦不敢出聲。

唯有唇畔因着緊張與促狹,輕輕抿了抿,那臨在跟前的嬌豔欲滴就似蠱惑到了他心底。

“阿錦……”他嘴角勾了勾,後面的字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被馬車外的聲音打斷,“侯爺!””

柏炎微楞。

若非急事,柏子澗不會如此冒失。

只是柏炎有些惱,怎麽就這麽不會挑時候。

柏炎沉聲,“怎麽了?”

馬車外,柏子澗一面遛馬,一面朝馬車中道,“有軍中來的信鴿。”

信鴿?柏炎和蘇錦兩人眼中都微微滞了滞,能動用軍鴿尋到此處來,應是棘手的事……

柏子澗又補充,“綁了紫帶。”

聽完這聲,柏炎的眸光似是才擡起,朝窗外看了看。

軍鴿傳遞消息會根據緊要程度區分不同顏色的帶子,白色的是最普通的一種,再往後,依次是黑色,藍色,紫色,若是到了紅色的程度,已輕易不會用軍鴿來送信,必是人親至。

柏炎知曉有軍情。

蘇錦也看了看窗外,心中好似盼來了救星。

蘇錦心底長舒一口氣,卻不想這口氣正好呼吸在貼近他衣領松開的地方。他頸間如羽毛刮過般酥了酥,眸間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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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等着。”柏炎的聲音更低沉了幾分。

低沉裏又分明掩了幾分嘶啞。

馬車外,柏子澗和區廷都是一怔。

既而,面面相觑,不約而同想到,可能有些不是時候……

柏子澗眼睛一閉,伸手狠狠錘了錘了自己的頭,腦子什麽去了,催什麽催,也不看看是不是時候……

馬車內,蘇錦攥緊掌心,絞盡腦汁“善意”提醒,“紫帶是……”

但話音未落,他攔腰截斷,“紫帶是急,但我不急。”

蘇錦後半截悉數咽回喉間,他今日是有意……她指尖攥緊,臉色都近乎漲成了豬肝色。

“阿錦……”他溫柔開口,稱呼都變了。

蘇錦耳根子微酥。

而馬車外,柏子澗如喪考妣般的聲音又适時傳來:“侯爺……”

柏炎的惱火這回徹底從心底竄了起來,“柏子澗!”

都喚了他全名。

還有完沒完!

柏子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容不得他不開口,“侯爺,這回不是信鴿,是人來了……”

柏子澗言罷,目光瞥向遠處,那遠處一騎揚起的塵土慢慢映入眼簾,柏子澗能斷定,是因為那人臉上一幅青面獠牙的面具很好辨認。

馬蹄聲陣陣,很快便至車隊前。

柏炎此番才皺了皺眉頭,他的行蹤不會輕易洩露。

能盯他的人,自然知曉他的蹤跡。

柏炎眸間黯沉了下去,已無早前逗她的念頭。能讓柏子澗開口的,他能想到是誰。

柏炎撐手起身,遂又朝她伸手。

蘇錦眸間微滞,稍許,還是緩緩伸手。

柏炎莞爾,握緊她的手,将她牽起:“稍後,不要出來,不要探頭看。”

蘇錦不明。

柏炎去已伸手撩起簾栊,只是臨下馬車前,又放下簾栊,回眸笑道,“阿錦,你動過心了。”

蘇錦微怔。

“方才。”

……

下了馬車,柏炎臉色已恢複如常。

柏子澗見他終于出來,硬着頭皮上前,“是老夫人身邊的長……”

“我知道。”柏炎聲音很輕,瞥了瞥對面來人,眸色更黯沉了幾分。

侍衛放下腳蹬,柏炎踩着腳蹬悠悠下了馬車。

那人躬身,拱手喚了聲:“侯爺。”

柏子澗只覺今日自己點兒背,先一個軍鴿,後一個老夫人派來的人,兩個都是燙手的山芋,只是,似是侯爺連瞪都未瞪他一眼,應是,心情還有幾分好?

柏子澗使勁兒皺了皺眉頭,睜眼才确認當真不是幻覺。

“見過侯爺。”那人一直單膝跪地,低頭候着,一襲青衣,手中握着佩劍,整個過程中連頭都未曾擡過,不知等了多久。

像平陽侯府這樣的府邸,豢養暗衛不稀奇。

眼前這暗衛是老夫人近前的人。

“母親安好?”柏炎笑笑。

暗衛應道:“老夫人說她安好,就是頗有些想念侯爺,說侯爺的事應當也辦完了,問侯爺何時啓程回京?”

柏子澗目光瞥向柏炎,老夫人的言外之意,怕是說他們的行蹤,她了如指掌。

僅剛才一句,眼前的□□味兒便濃了起來。

柏子澗皺了皺眉頭。

既是平陽侯府來人,便是侯府的家事,區廷等人未曾上前,都在原地候着,也只有柏子澗在柏炎近前。

柏炎嘴角繼續勾了勾,“勞母親記挂,朝中允了半年假,還想需多呆些時候。”

暗衛繼續低頭應道,“老夫人說侯爺想在外呆多久便呆多久,老夫人都沒有意見,只是平城一行還望侯爺慎重。侯爺若只是身邊缺人伺候,那平城這趟去不去都無妨,但侯爺若是想娶侯府的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是,勿操。之過急了。”

言及此處,暗衛才緩緩擡頭道,“老夫人說,侯爺不是已經再遠洲踩着柳家昭告天下了嗎,這蘇家的女兒想必旁人家也不會染。指了,老夫人的意思是,侯爺想娶,何時娶都是一樣的,不如先放一放,回京中同老夫人商議之後再行婚事?”

那暗衛臉上的整張青面的獠牙面具,很有幾分陰冷。

長翼是老夫人身邊最信任的暗衛,若換了旁人,侯爺哪會顧忌。

侯府的暗衛都在老夫人手中,是件棘手之事。

柏炎又是低眉笑笑,“怕是暫時回不去了,子澗。”

柏子澗會意,将先前軍鴿上取下的字條遞與柏炎。

柏炎拆開看了看,果真嘆道,“看模樣要讓母親失望了,軍中來了消息,要兒子趕去西南邊關一趟,怕是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京中同母親一道商議了。”

那喚長翼的暗衛笑了笑,只是笑意藏在面具下,叫人不怎麽能看清。

……

那一騎走時,蘇錦正好在簾栊的縫隙裏,看到一道黑衣背影。

她想起方才柏炎叮囑的不要出來,不要探頭看,目光不由一沉。

也便是這目光微沉,那青面獠牙面具也正回過頭來,勒馬看了看馬車的方向。

“蘇家的女兒啊……”長翼讪笑,不是早些年就想着要娶嗎,兜來兜去,終究還是想要娶回來,呵!

……

長翼走後,柏炎臉色一直不好。

也未折回馬車中,只是同柏子澗兩人并騎。

“侯爺,真要去西南邊關?”柏子澗不知他先前是特意說的,還是真有軍情。

柏炎心不在焉應道,“是軍情告急。”

“不應當啊……”柏子澗隐約覺得何處不妥。

柏炎眼波橫掠,“有什麽不應當?有人不想我這麽快回京,所以特意留個位置出來,讓我坐山觀虎鬥,你以為長翼為何而來?”

柏子澗詫異,“不是……老夫人想讓侯爺回京嗎?”

柏炎嗤笑,“她是不想我回京,才會讓長翼來。”

柏子澗是未想明白,但此事不宜多問。只是,西南邊同平城是兩個方向,若是西南軍情告急,怕是去不了平城了。

柏子澗是想起了夫人。

侯爺早前是說要同夫人一道回平城的。

眼下,似是需得去西南駐軍了。

“還有多久到洛城?”一側,柏炎忽然問。

柏子澗愣愣應聲,“前方怕是就要到了,可侯爺,我們今日不在洛城停留,是要去意城留宿……”柏子澗以為他記錯。

柏炎沉聲道,“去洛城。”

柏子澗頓了頓,柏炎已打馬揚鞭往回。

馬車中,蘇錦正捧着手中的書冊,一行都未看進去,她背靠着引枕,心有旁骛。

——“你呢?這一路,一分也未與我動過心?”

——“阿錦,你動過心了……方才……”

她輕嘆一聲,有些苦惱得仰首扶額。

只是光仰首扶額還不夠,又将手中的書冊翻開搭在臉上,捂了個嚴嚴實實,書冊下,又輕輕嘆了嘆。

她是如何這麽輕易被他看出?

蘇錦心中紛亂如麻時,馬車緩緩停下,有人正掀起簾栊上了馬車。

書冊掉落下來,她眼下最不想見到的人,又似是隐隐最想見的人,這一刻又出現在眼前。

蘇錦心中嘆了嘆。

“阿錦,西南邊關告急,我怕是……不能同你回平城了。”柏炎沉聲開口,蘇錦愣了愣,心中好似莫名從高處驟然墜到谷底。

稍許,蘇錦似是才回過神來。

她嘴角微微揚了揚,眸間潋滟,恢複了早前的溫婉從容,“你已送了大半程,我心中感激,我會替你向祖母和娘親道好……”

她低眉笑笑,強忍着鼻尖有些越漸濃郁的酸意,想避開不讓他看見,“我去尋白巧,方才讓她取東西,取了大半晌……”

她莞爾起身,他一把握住她,“阿錦,我們去洛城。”

洛城?

蘇錦詫異回眸,眼底的氤氲,盡收他眼底。

他微微攏眉,伸手從衣襟下扯下一片白色衣襯,咬破指尖,在衣襯下寫下幾行字。

蘇錦心驚,還未來及急看清衣襯上的字。

“手給我。”他已擡眸看她。

她慣來信他,只是伸手到他跟前,她忽覺食指蜇得一疼。

他自唇邊,伸手将她的指印按在白色的衣襯上。

蘇錦眼中都是難以置信,“柏炎……”

他早前是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應當……

“在我這裏不同。”柏炎牽了她起身,将那寫了血字的衣襯塞到她手中,“我們去洛城。”

蘇錦未及反應,已被牽下了馬車,餘光瞥到那血字的衣襯處,赫然映入眼簾的幾個字。

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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