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夫人美(一更)

往後兩日,蘇錦照舊同豐巳呈一道查庫,翻着賬冊,好似前日黃昏的事情不曾發生一般。

豐巳呈覺得夫人似是一門心思撲在這賬目上,可以從早看到晚,就好像……壓根兒不想讓自己閑下來似的……

豐巳呈只好跟着。

賬冊都是有的,實物除卻存在府邸倉庫的那些金銀器皿,武器,绫羅綢緞,米糧,便是些好保存的銀票和地契、田契等,這些,夫人似是道不急。

這兩日,豐巳呈跟着蘇錦,将府邸中存實物的倉庫幾乎翻過一遍。

蘇錦心中也大致有數,遂讓豐巳呈找十餘個老練的賬房先生來。

豐巳呈照做。

第一日,便從查金銀器皿的倉庫做起,十餘個府中信得過的小厮,加上十餘個老練的賬房先生,正忙得熱火朝天。蘇錦讓豐巳呈端了太師椅來,就坐在倉庫門口一面喝茶看着,一面監工。

歸整器皿的聲音,算盤的聲音,翻紙頁賬冊的聲音,熱熱鬧鬧,又井然有序。

豐巳呈都看呆了眼。

大約半日多的功夫,這金銀器皿的倉庫也歸整好了,新的賬目冊子也給造了出來。

又有總賬掌櫃在核算。

到了黃昏前後,這新舊冊子的對比也造出來了。多了大致十分之一的金銀器皿是早前沒有帳的,眼下都已通通入了庫。

不僅有賬冊,還有倉庫裏歸整的索引,日後若要便有跡可循,也不至于大海撈針。

豐巳呈從蘇錦手中接過賬冊和倉庫索引,整個人都是懵的。

賬實清楚,就連放在倉庫中的何處都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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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巳呈拿着賬冊和索引到倉庫中轉了一圈,哪裏還是早前那個混亂的金銀器皿倉庫和殘缺的賬冊。

等從倉庫出來,豐巳呈刮目相看。

蘇錦囑咐,“每個倉庫日後都讓一個小厮看管,進出都要入冊,賬冊每月核對一次,看出入的賬目和賬冊是否合得上。倉庫中的實物,貴重的三月盤一次,不貴重半年到一年盤一次。盤冊都要留存,供日後查賬。”

豐巳呈小雞啄米般得點頭。

蘇錦從太師椅上起身,豐巳呈抱着賬冊跟上,問道,“夫人,那這裏?”

蘇錦笑笑,“讓人打掃一下,東西就不必撤了,明日核對旁的倉庫時要用。”

豐巳呈連忙應好。

蘇錦又道,“對了,看管倉庫的小厮,要負責打掃倉庫,昨日那般開門便是一股濁氣浮灰的,日後見一次,便責罰一次,賞罰分明。”

豐巳呈除了點頭,已找不到旁的動作。

“還有……”蘇錦擺手,示意他上前。

豐巳呈上前。

蘇錦附耳,輕聲道,“賬冊要兩份,一份是留給侯爺自己的,一份留作不時之需,萬不得已的時候給府中或旁人看。”

豐巳呈忽得便明白,“知曉了夫人。”

“夫人,倉庫的鑰匙。”豐巳呈問。

“你保管。”蘇錦連頭未回,溫婉卻篤定的聲音傳來。

豐巳呈笑笑,再看蘇錦時,臉上少了幾許早前的浮誇,眸間多了幾許笑意。

……

回到主苑,玉琢已備好飯菜。

蘇錦只簡單用了一口。

白巧有些擔心,她今日看了一整日,眼下也沒用多少。

蘇錦聲音淡淡,“我不餓。”

用玉琢将碗筷撤了下去,蘇錦又喚她拿剩餘的田産地契的冊子來。

白巧遲疑,“小姐,不歇歇?”

她不是今日,是已經接連看了三兩日了。日日看到夜深入睡,清晨不到便醒,似是魔怔了一般。

白巧少有見她這幅模樣,心中擔心。

更尤其是,前兩日還在苑中忽得揭了二爺的面具,回屋後便愣愣坐了半宿,次日醒來就是這幅樣子,看賬冊看不停。

“我不累。”蘇錦聲音清淡,微微垂了垂眸,修長的羽睫傾覆,掩了眼中情緒。

她是不想停下來。

停下來,便會一直想他……

從潛滋暗長,到發瘋似的想他……

越州,軍帳外。

副将撩起簾栊,迎一身塵嚣的柏炎入內。

今日晨間攻城,黃昏方回。

柏炎取下盔甲,又喚了人打水洗臉,洗去臉上的疲憊。

帳外,有将領的議論聲傳來。

一人道“今日不是攻城嗎,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

兩軍交戰,鮮有晨間攻城,黃昏便回的。

攻城是硬仗,一打便多是三兩日。

另一人應道“今日是侯爺親自帶的兵,對方守了一兩個時辰便沒了再守的心思,棄城逃了。入城之後,侯爺吩咐不要乘勝追擊,謹防有詐,只讓人清掃戰場和清點城中,這便回來了。”

先前那人道,“也是有道理的,不急于一時。”

帳外,說話聲漸漸小了,應是兩人走遠。

……

柏炎一面洗臉,一面聽着先前帳外的話,沒有作聲。

今日城池拿下,追到一半他便不讓再追了。

再追,這場仗怕是就當今日結束了,往後沒得打了。

這戲還得需演到七月上旬。

柏炎洗完臉,将毛巾扔回臉盆中,目光中有些疲憊。

天色已深,朝副将問道,“今日的密報來了嗎?”

副将嘴角抽了抽,虧得他才去掏了鴿子籠,“前日的和昨日的一道來了,因是遇上了大風天氣,湊一處了,今日的還未來。”

柏炎心中似是放下一塊石頭來。

他吩咐一聲沒事了,副将則掀了簾栊退出去。

柏炎從案幾上取下那三枚信箋。

兩日,有三枚信箋?

柏炎心中詫異。

第一枚應是前一日早些時候的。

——夫人同豐巳呈查了賬冊,看了金銀器皿倉庫和武器庫,拿了一張小角弓回苑中。

柏炎嘴角勾了勾,指尖輕叩桌沿。

第二枚應是前一日晚些時候的,柏炎還未打開,帳外,又有侍從的聲音傳來,“侯爺。”

不是他身邊副将的聲音。

卻還特意尋了時機,繞過他的副将來的他帳前。

柏炎幽幽擡眸,深眸微凜。

大帳內的燭光,映出帳外一道曼妙妖嬈的身影來。

“何事?”柏炎目光微斂。

那侍從低聲道,“曲将軍說今日在城中擒到了奸細,因事關重大,要送到侯爺這裏來親審。”

繞過他的副将送奸細來他這裏……柏炎輕嗤,曲同忠是将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進來。”他開口。

侍從忽得松了口氣,先前将軍還真擔心侯爺不吃這出。

但眼前這女子,放今日城中都是惹眼的,曲将軍都眼饞。

侍從推了身前那女子入內。

女子摔倒在地,衣着散漫,露出身前些許春光。手背綁在身後,口中塞着布條說不出話,眼睛既恐懼又眼淚汪汪看着柏炎,對之後的應當要發生事情驚恐萬分,楚楚動人。

侍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奸細?”案幾旁,柏炎連頭都沒有擡,繼續拆先前那枚信箋。

——二爺來了府邸,特意去苑中見了夫人。

柏炎眸間微滞。

那侍衛一聽他問,便覺抓住了機會,趕緊拱手道,“是,今日曲将軍在城中抓到的奸細,十分狡猾可惡,曲将軍說……說是……只能交由侯爺來審……”

侍從言罷,偷偷瞥他。

柏炎果真慢慢擡眸,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目光,又微微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番,‘莫可名狀’得打量了一次。

侍從心中覺得有戲。

柏炎斂了目光,“去叫曲将軍來。”

侍從愣了楞,“這……有些不好吧……”

這嬌滴滴的美人,再喚了曲将軍來。

柏炎再擡眸,也未應聲,目光裏帶了殺意。

侍從吓得趕緊連滾帶爬起身,這哪裏是他該想的,撩起簾栊出了大帳。

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卻将柏炎的神色看得清楚,自她先前入帳中起,柏炎就細致打量了她一回,她也以為他是有意的……

眼下,帳中沒有旁人,那女子生想着稍後要如何。

柏炎的聲音卻低沉傳來,“你是自己說,還是一會兒等曲同忠來了再說?”

那女子後背一僵。

她驚異擡眸,卻柏炎根本沒有看她,但話中分明有話。

她僵持不開口,柏炎輕聲道,“下次要刺殺,武器別放簪子裏,我早前要給夫人打一枚簪子,拆了不下數千支,也算略有研究,你這支不是簪子,還要我再繼續嗎?”

那女子似一桶冷水從頭澆到尾。

“我……我聽不懂……”聲音別樣嬌羞可人。

柏炎嘴角勾了勾,卻冷眸看她,“我對你沒興趣。”

那女子瞪大了眼……

柏炎淡淡應道,“你在刺殺前,應當做足些功課,本侯的夫人從頭到腳生得有多美……”

那女子似是晴天霹靂一般,竟楞得說不出話來。

柏炎喚了聲“來人。”

帳外有士兵入內。

柏炎平常道,“扔出去……”

那女子惶恐撲上前來,卻被兩個士兵駕走。

柏炎拆開第三枚信箋時。

——夫人今日揭了二爺的面具,有些不好……

柏炎指尖徹底僵住,先前便有不好預感,眼下眸間就似被晴空霹靂劈中一般,整個人木讷怔在原處。

片刻,直接煩躁揉了紙箋。

眸間似是有窩火和怒意溢出一般。

她一定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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