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先行回京(二更)

蘇錦亦驚魂未定。

推開窗戶往下望,早已不見先前那道人影。

窗橼上沾了血跡,應是方才那人留下的。

能從雲墨坊三樓閣樓直接躍下,不會是普通裁縫,卻又穿了裁縫的衣裳,應是早前受了傷一直躲在閣樓裏,結果裁縫先來了閣樓,要給她量體裁衣,才逼得他撞起了裁縫來……

蘇錦看向一側侍衛,“在屋內找找看。”

“是,夫人。”侍衛去搜閣間別處。

而蘇錦看向樓下,侯府的幾個侍衛才從雲墨坊追出去,此時應當是追趕不上的,她亦未見到這人的模樣長相,他也有意壓低聲音,變了嗓音。

窮寇莫追,先前那人是沒被逼道殺她的程度。

她當時若是稍有遲疑,許是性命不保。

蘇錦早前還不覺得,眼下,才曉額頭浸出了一層冷汗。

蘇錦伸手拭了拭額頭的冷汗,一側,柏遠驚慌道,“三嫂,你沒事吧。”

三哥剛走,轉頭這裏便出了劫持的事,還是在雲墨坊的分號當中,柏遠心中是吓壞了。

蘇錦正欲開口,侍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夫人,您來看!”

蘇錦同柏遠聞聲,踱步上前,只見閣間往內的雜貨間內躺了一個人,外袍被人扒下來了,只剩了一身中衣,應是被人從身後打暈,然後扒了衣裳替換了出來。

侍衛上前仔細檢查,待得确認後,又朝蘇錦和柏遠道,“只是被人打暈了,并無性命攸關。”

蘇錦眸間微斂。

那她早前猜得不錯,這人在她與柏遠來閣樓之前便一直藏在這裏,方才不得不出來應對,便只能打暈了裁縫佯裝,避免露出馬腳。

蘇錦回想起早前那人扮作裁縫的模樣,一直低着頭,也有意壓低了聲音,盡量不說話。也确實用軟尺,量過她肩膀和手臂,亦知這種有聲譽的成衣店裁縫在丈量尺寸時,不能沾女眷的身體。他動作雖是慢了些,卻心中有數,應是耳濡目染過這類裁縫量體裁衣,卻不精通。

能用上這類裁縫量體裁衣的,絕非草莽。

而那人說話時也多用“叨擾”“勞煩”等字樣,便是劫持她,手腳幹淨,沒有多餘動作,最後也信守承諾直接跳了窗去,沒有傷及她,也留了先前那裁縫的性命。

蘇錦遂又想起那人方才說的,“看見我的長相對夫人并無益處”,應當是怕在公然場合露面被人認出,她早前若是不慎看到他的臉,興許,今日不一定能如此平穩脫身。

那方才的,如何看都不是同柏炎結怨才劫持她的人。

蘇錦微微垂眸。

片刻,早前追出去的侍衛中有一人折了回來,拱手朝她道,“夫人,那人跑得太快,平城中多街巷,暫未追趕上,已讓人繼續去查了。”

蘇錦先前便有預期,便也颔首,“沒事了,先回府中吧。”

柏遠也跟着點頭。

……

回到蘇府時,正好老夫人苑中布飯了,蘇錦和柏遠便徑直去了老夫人苑中。

宴夫人打發了丫鬟去蘇錦苑中請柏炎。

片刻,丫鬟折回,說侯爺正在苑中同子澗大人還有另外幾位大人商議事情,說晚些時候再來。

宴夫人笑笑,那便不等了。

柏炎慣來有禮數,不會無故怠慢,苑中柏子澗和旁人都在,應是有急事商議。

蘇錦想起下午離開時,柏炎臉上的凝重神色,其實罕見。

她與柏遠都從雲墨坊回來,柏炎這端還未結束,此事棘手,需要權衡之處怕是更多。

蘇錦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

而宴夫人說完,桌上開始動筷。

宴夫人問起今日她帶柏炎和柏遠去了哪些地方,蘇錦大致說了些,柏遠健談,又同宴夫人補充了不少,譬如平城什麽好吃,什麽有趣,聽得宴夫人和老夫人連連點頭。

末了,又說起在雲墨坊做了幾套衣裳,隔兩日掌櫃便會送到蘇府來。

至于今日在雲墨坊遇到的事情,蘇錦沒有交待,柏遠也有數,決口未提。

等到晚飯快要結束前,柏炎才來了苑中。

臉上雖挂着笑意,蘇錦一眼見出不似早前輕松。

周媽媽填了碗筷,蘇錦替他盛了飯,複又夾菜,柏炎随意用了幾口,又禮貌接過宴夫人遞來的湯碗。

老夫人問起他們明日有何安排,柏炎正好放下碗筷,悠悠擦了擦嘴角,應聲到,“祖母,娘,京中有些急事,我明日要先行離開回京一趟,阿錦和柏遠可以晚些慢慢再回京。”

他話一出,屋中都楞了愣,也相繼噤聲。

目光紛紛朝他投了來。

“這麽急?”宴夫人倒是希望柏炎多留幾日。

這三兩日相處,宴夫人對柏炎很是喜歡。

原本四五日的時間就覺得短了些,當下,卻成了翌日便要走。

柏炎歉意,“下回再到平城小住,多陪祖母和娘親。”

老夫人颔首道,“侯府與軍中本就事多,你兼顧便是,留阿錦和遠兒在蘇府這裏,你亦放心。”

老夫人心底澄澈。

柏炎拱手,“多謝祖母體恤。”

蘇錦轉眸看向他。

今日之事應當不僅僅是棘手,還應是讓柏炎焦頭爛額……

等稍晚些從老夫人苑中回來,白巧和玉琢先行回了苑中替柏炎收拾。

蘇錦便與柏炎兩人并肩踱步回苑中。

今日月色算不得好,小徑各處雖都點了燈,但燈火昏黃,朦胧婉轉,需拎了小燈籠照明。

柏炎與蘇錦一處,旁人未得近前跟着。

九月夜裏,夜風微寒。

柏炎将手中拎着的小燈籠遞給蘇錦,口中輕聲道,“拿着。”

蘇錦接過,轉眸看他。

他取下外袍,披在她身上,遂才從她手中拿回照路用的燈籠,繼續一面走,一面牽她,好似先前的一幕再是自然不過,也全然不察。

外袍沾染了他的體溫,暖意似是透過肌膚傳到四肢百骸裏。

蘇錦笑笑。

“還冷嗎?”先前清風拂面,他見她睫毛顫了顫,暗暗“嘶”了一聲,眼下披了他的外袍,應當好了許多。

蘇錦搖頭,“不知道多暖。”

他轉眸看她,嘴角亦笑笑。

蘇錦便借着這股暖意繼續道,“阿炎,京中出的事情,可是同平陽侯府相關?”

他忙碌大半日,她心中亦關切。

柏炎輕聲應道,“不是平陽侯府的事,但唇亡齒寒。”

他如此講,她便明了。

朝中之事,她本也不當多問,尤其是柏炎都用到了“唇亡齒寒”這樣的字眼,蘇錦沒有多問。

他卻願意同她講,“侯府不能失了這個助力,付出多大代價都得救人,只是此事眼下很不好辦,頗有些棘手,怕是要用上些許手段……”

他少有同除了柏子澗,邱遮這些幕僚之外的人說起過這些話。

蘇錦亦認真聽着,不打斷。

蘇錦面前,他似是也并不隐瞞,“此事暫未解決之前,京中一定諸多戒備,我不想你和柏遠趕在這個時候同我一道回京,你在平城等豐巳呈,等豐巳呈來了之後,再同柏遠一道啓程回京,路上不着急趕路,邊走邊停即可。等月餘之後,此事妥善解決,我在京中等你回來。”

他停下看她。

她亦停下,沒有說旁的,主動伸手擁他,“都聽你的。”

柏炎亦擁她,下颚輕輕抵在她頭頂。

她發間額馨香在他呼吸之間,他微微阖眸,“阿錦……我已習慣,一日也不想與你分開。”

蘇錦莞爾,“我會早些回京中,記得在屋中幫我置些海棠幹花。”

他亦莞爾,“都聽你的。”

……

等回了苑中,蘇錦去耳房沐浴更衣。

早前留在雲墨坊照看的侍衛來了外閣間中,柏炎問起了下午之事,“查到了嗎?”

侍衛拱手低頭,“沒有追到人,但打探了今日平城城中的事端,似是,只死了一個長風國中的普通商旅,旁的并無異樣。”

“長風國中?”柏炎眉頭微微攏了攏,“若只是死了一個普通商旅,犯不上如此大動幹戈,人沒追上,可有去查早前搜雲墨坊的人?”

侍衛沒有擡頭,繼續道,“悉數被滅口。”

柏炎手中都僵了僵,擡眸看向他。

柏炎頓了頓,沉聲吩咐道,“此事不要再查了,切勿節外生枝,夫人若是問起來,就說查不到便是。”

侍衛應好。

柏炎又道,“我明日同柏子澗離開平城,夫人和四爺這裏,若是外出,就多派些人手,也跟緊些,不要讓夫人和四爺離開你們視線,等豐巳呈來了平城,路上護送夫人和四爺的時候亦要小心,路上不要着急趕路,哪裏有驿館便在哪裏下榻,不要趕時間。”

侍衛再次拱手應是。

柏炎指尖輕敲桌沿,低聲道,“如靖,回京時記得留意,沿途是否有人打探或跟蹤夫人行徑。”

如靖會意應聲。

……

等回內屋時,蘇錦已從耳房中出來。

安靜坐在銅鏡面前,自顧對着銅鏡擦着濕漉漉的頭發。

初秋不似夏日,發絲裏都帶着濕冷之氣。

柏炎上前,自她手中接過毛巾,俯身耐心替她擦拭。

她通過銅鏡看他。

五官精致好似镌刻,深邃的眸間此時卻帶着暖意,一面替她擦頭,一面眸間含着笑意看她,只是卻未察覺她在銅鏡裏盡收眼底。

她低眉笑笑。

兩人都默契未再說話,等着柏炎安靜替她擦幹頭發。

頭發擦幹,便抱了她置于床榻上。

前日夜裏折騰得太厲害,蘇錦翌日渾身上下都似散了架般生疼着,今日似是才緩了緩。

床榻上,她紅着臉頰看他,顫悠悠伸手替他解了衣衫,如玉藕般雙臂摟上他肩頭,輕聲嘆道,“記得每日想我……”

他亦俯身吻上她修頸鎖骨,“嗯,日日肖想……”

他親吻的向下,她雙手顫了顫,“阿炎……”

“小別勝新婚。”他忽得扣上她雙手,暧昧道,“屆時夫人需多體諒。”

分明是挑。逗,她漲紅了臉。

他笑笑,輕聲吻上她額頭,“逗你的,我明日晨間要走,今晚會溫柔。”

她悠悠阖眸。

******

翌日晨間,馬車都在蘇府外備好。

柏炎要走,老夫人,宴夫人和蘇錦,柏遠都來了蘇府門口相送。

“祖母,娘親,留步。”柏炎躬身拱手。

老夫人囑咐,“一路順風,到了京中,捎個平安消息來。”

宴夫人亦叮囑,“等回京中,向老夫人問好,日後來京中再親自登門拜訪老夫人。”

柏炎應好。

再是蘇錦上前,惜別的話昨夜已說了不少,眼下,只剩了眸間氤氲,“走一段要歇一段……”

旁的似是再也說不下去。

他也不顧及旁人了,伸手攬她在懷中,輕聲道,“昨夜說過了……”

她便颔首。

最後,柏炎叮囑柏遠,“照顧好你三嫂。”

柏遠嬉皮笑臉,“放心吧,三哥,都包在我身上,一定将三嫂照顧得好好的回京。”

柏炎躍身上馬,最後看了看蘇錦。

蘇錦鼻尖微微紅了紅,還是美目看他,嘴角勾了勾。

他心底如打翻五味雜陳。

“走。”轉身策馬,身後柏子澗和十餘騎跟在身後,揚起一陣塵沙。

蘇錦見他身影消失在塵沙和街角處,空餘了他最後看向她的目光處,一縷溫和笑意。

如同秋日的暖陽一般,直直照進她心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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