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照面(一更)

約是柏炎走後的兩日,豐巳呈終于來了平城。

“夫人,奴家想死你了~~”仍舊是人未到,聲音先至。

蘇錦初初聽到,眸間微微滞了滞,這聲音似是真的許久未曾聽到過了。轉眸看去,苑中還是早前那個如花枝招展一般的豐巳呈快步向她走來。

她似是真的有些想念豐巳呈了。

蘇錦笑笑,朝身側的雲墨坊掌櫃說了聲,“稍後。”

雲墨坊掌櫃恭敬應了聲,“夫人請。”

今日本是雲墨坊的掌櫃送衣裳來了苑中。

因得柏遠這層關系,這兩日整個雲墨坊都在趕制他二人的衣裳。眼下,掌櫃正親自送了衣裳來,蘇錦逐一試過,掌櫃亦帶了裁縫來,若試穿時有不合身的地方,正好記下後續做修正。

豐巳呈來的時候,蘇錦正換了第三套衣裳。

前兩件大抵都算合身,只是腰間稍許調整即可,裁縫一一記下,又比量了下尺寸。

蘇錦言罷,豐巳呈已正好走到了外閣間外,“夫人夫人!”

蘇錦低眉笑笑。

算上将養的時日,豐巳呈這一路應是快馬加鞭才從雲山郡府邸趕來的平城的。豐巳呈上前,眨了眨眼睛,谄媚道,“想死夫人了,總算見到夫人了~”

他是在雲山郡躺了一兩月,憋都憋壞了。

眼下雖然侯爺已從平城離開,但夫人還在平城呀,原本夫人初到雲山郡府邸那一兩月,就是他同夫人在一處,日日跟着夫人,早就熟稔了。離開雲山郡府邸去嚴州之前,侯爺也同他交待過了,他日後是要跟在夫人身邊伺候的,自然要同夫人親近些才是。

蘇錦溫和笑笑,“路上可還順利?”

豐巳呈得意道,“順利得不得了,一想到馬上要見到夫人了,就忍不住想再快些才好。”

有人這張嘴慣來是抹了油的。

豐巳呈言罷,又道,“對了,夫人,奴家給夫人捎了東西來。”

蘇錦亦将目光好奇投向他手中捧着的錦盒。

錦盒打開,蘇錦果真驚喜彎了彎眉眼。

是她早前在雲山郡府邸拿的那般銀色的小角弓。

蘇錦對他露出笑容,“多謝了,豐巳呈。”

她果真歡喜。

豐巳呈抿嘴笑笑,“奴家就知道夫人喜歡。”

屋中,白巧和玉琢都相視笑了笑。

……

似是應得豐巳呈來了府中,這蘇府都‘熱鬧’了許多。

早前蘇錦去了雲山郡,蘇運良入了軍中,蘇府忽得便冷清了。眼下有柏遠和豐巳呈在一處,蘇錦只覺比夏日裏的鳴蟬似是都要‘嘹亮’上好幾分。

更尤其是柏炎不在,柏遠和豐巳呈都沒了約束,兩人一左一右在蘇錦身側,也大抵只有蘇錦開口的時候,兩人才能消停些。

早前柏炎囑咐過,要等豐巳呈到了平城後再啓程回京。

豐巳呈一來,白巧同玉琢便開始收拾回京的行李和用度。

去京中和早前去雲山郡不一樣。

雲山郡府邸是侯府別苑,侯爺大多在雲山郡府邸是小住,夫人去的時候,豐巳呈囑咐不必帶太多東西。但平陽侯府在京中,侯爺平日都是在京中的,此番夫人去京中便也是常住了,夫人的東西自然都需帶齊全了去。

白巧同玉琢這兩日便都沒得空閑。

蘇錦的貼身之物,衣裳首飾,老夫人和宴夫人給蘇錦添置的東西,再有便是早前豐巳呈從雲山郡府邸帶來的旁的東西,大約有了三兩日,東西整理得差不多了。

蘇錦亦同老夫人和宴夫人道別,這才上了馬車,啓程往京中去。

上回去雲山郡,老夫人未送。

這回去京中,老夫人一直送到城門口。

等馬車消失在視線中,老夫人還未收回目光。

“娘,早些回去吧。”宴夫人怕她受風。

老夫人緩緩颔首,心中不舍,卻亦清楚京中不比別處,不比早前的遠洲,亦或是雲山郡,去到京中才算是嫁到了平陽侯府。

柏炎突然回京,說明眼下京中局勢并不如現象中安穩,蘇錦到了京中只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扶老夫人上了馬車,宴夫人亦駐足回首。

京中多是非,她只希望女兒日後平安順遂。

“走吧。”宴夫人亦上了馬車。

******

平城到京中要一月左右腳程。

柏炎一行一路快馬加鞭,中途也未曾停歇過。

白日裏騎馬,夜裏便換馬車半是歇息,也不耽擱趕路。

每至一處,便換一批腳力更好的馬匹,如此日夜兼程,總算趕在九月中下旬回了京中。

京中比起平城和雲山郡偏北,臨到十月的京中已有些寒意。

又尤其是晨間。

晨間入京的人不多,守城見了是平陽侯府的侍衛,知曉柏炎在馬車中,都未曾上前盤問,直接讓開了一條路。

車輪滾滾向前,往平陽侯府去。

侯府門口,馬車緩緩停下。

門口的侍從見是柏炎下了馬車,都拱手行禮。

柏炎腳下未停,徑直入府。

馬車卻停在侯府門口候着,沒有挪動。

柏炎回了苑中,簡單沐浴更了官服,沒有多的時間停留,便又離開了苑中,經過門口時,從侍衛說了聲,“告訴老夫人一聲我今晨回京了,眼下入宮。”

侍衛應聲。

柏炎掀起簾栊,直接上了馬車。

馬車中只有柏子澗,除此之外并無旁人。

“走吧。”柏炎吩咐一聲。

馬車緩緩駛動。

柏子澗低聲道,“安陽侯是昨日入宮的,在宮中跪了一日了,陛下未得見,只東宮露面說了一嘴,讓安陽侯回,自有聖斷。”

“陸朝安呢?”柏炎問。

柏子澗擡眸看他,“動了重刑,安陽侯是怕世子熬不住,才逼去了宮中跪求見陛下。”

柏炎臉色當即更難堪了幾分,安陽侯此舉正中東宮下懷。

如今聖上病重,由太子代監國。

原本私通妃嫔之事,只要陸朝安咬死不承認,也未必就能安置上這個罪名。

東宮眼下只是将人扣下了,秘而不宣,就是等安陽侯來京中鬧這麽一出。

聖上在病中,連陸朝安被扣的消息許是都不曾知曉。

東宮事後也大可用盡孝将秘而不宣的事情搪塞過去。

可一旦安陽侯在宮中長跪,将聖上的病氣翻了去,這安陽侯的罪名基本便等于坐實了去。

東宮使了好計策。

一石二鳥。

陛下沒有見到安陽侯尚好,一旦見到,安陽侯自己都不知曉保不保得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安陽侯就這麽一個老來得子,自是糊塗了。

他這是親手将陸朝安送上斷頭臺。

這也是柏炎為何着急回京的緣由。

書信上的事,安陽侯未必肯聽勸。

安陽侯是老師早前的幕僚,他若坐視不管,老師處必定也會折騰回京,許是會受牽連。

更何況,安陽侯府還是平陽侯府的助力。

容不得閃失。

但安陽侯還是去宮中跪上了。

柏子澗輕聲道,“安陽侯也是走投無路了,東宮将人扣了,又動了重刑,此事又秘而不宣,安陽侯去了東宮數次都被搪塞了回來,眼下聽說世子快撐不住了,安陽侯上下無門,只能想辦法越過東宮,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世子這條性命。照說後宮之事全權有皇後娘娘做主,但娘娘是東宮生母,自是站在東宮一方,聽東宮的,安陽侯別無他策,只得去聖上寝殿外跪着,求一線生機……”

這便是一步一步落入東宮的做好的局中。

“安陽侯跪了一日,有人去勸過嗎?”柏炎擡眸看他。

柏子澗搖頭,“此事京中知道的人不多,聖上眼下又在養病,才熬過一場,皇後娘娘都定在臘月辦生辰宴沖沖喜氣了,此時都不敢輕易去觸聖上的黴頭……”

所以,安陽侯還在一直跪着。

柏炎眸間黯沉,沒有接話了。

馬車不久後便到了宮外。

柏子澗佩了刀,只同柏炎一道入了外宮門,在中門處便停了下來,沒有一道入內,只目送柏炎入了中門,心底微微嘆了嘆,安陽侯一事,确實棘手……

……

東宮如今監國,召見臣子亦在宮中。

柳致遠如今任大理寺丞,又得了東宮重用,破格在宮中行走。

方才東宮召見,問得便是安陽侯世子私通嫔妃一事。

如今此事秘而不發,人是扣在大理寺秘密審查的,東宮授意用了重刑,但也拗不開陸朝安的嘴。

眼下安陽侯又在陛下寝殿外跪了一日,許是很快,此事就紙包不住火。

東宮命他審陸朝安,但話裏話未都示意不要這麽早出定論,此事就是燙手山芋。

他稍有不慎便會難以脫身。

如今朝中看不順眼他的人,大有人在。

此事一旦事發,便是将他推到風口浪尖。

與柳致遠同行的還有大理寺少卿程冕,大理寺丞洪菁時,當下都焦頭爛額着在一處低聲說着話,柳致遠想着陸朝安的事情,并未聽進去。

只是忽然,見對面處有人迎面走來。

一身官服,身姿挺拔,英姿飒爽,眉宇間透着英氣,目如朗星一般,臉上還挂着慣有的倨傲——柏炎?

柳致遠怔住。

一側的程冕和洪菁時趕緊拱手低頭,問候了聲,“見過平陽侯。”

柳致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程冕趕緊扯了扯他衣袖,又瞪了他一眼,柳致遠心中莫名蘊意,只是迫于程冕和洪菁時在,方要拱手低眉,柏炎正好走身側走過。

柏炎倨傲瞥了幾人一眼,目光到柳致遠處,好似沒看見一般,徑直走了過去。

是,沒認得他?還是特意輕瞥一眼,做出不屑給他看的?

柳致遠皺眉,隐在袖間的手死死攥緊。

身側,程冕和洪菁時卻是小聲議論開了,“平陽侯怎麽忽然回京了?早前不是在朝中告假了嗎?”

“聽聞中途去了趟西南邊關打了勝仗,許是回京受賞的?”

“看這模樣也不像是來受賞……”

“噓,噤聲罷,惹誰也不要去惹平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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