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十年前,巡南一中。
祁臨是這裏的高中生,并就讀着二年級。
他自認為有一張人見人愛的臉,但卻總幹一些人見人怕的事情。
用通俗點的話來講,他就是那種問題學生。
用祁臨自己的話來講,不打架的青春就不叫青春。
巡南一中的老師們對此分外頭痛。
他們想出了自以為是好辦法的好辦法——讓祁臨當任風紀委員這個職務。
然後以這個崗位更好地約束自己的行為。
事實證明這個辦法确實有點效果。
當風紀委員,每天要做的事情多的煩人,動不動就要去校門口站崗或是去巡邏,祁臨确實是沒什麽時間逃課和打架了。
祁臨也是在高二這年和陸修睦分到同一個班的。
在他的印象中,整整半個學期只跟陸修睦說了三句不鹹不淡話。
準确來說,應該還是陸修睦單方面跟他搭的話,他并沒有作出任何的回複。
這三句話分別是:
“該交作業了。”
“今天輪到你做值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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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叫你去辦公室。”
祁臨對陸修睦這個人其實是很沒有好感的。
他很讨厭那種平時少言寡語,但背地裏卻很裝腔作勢的人。
雖然這這也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評價,可信度實在不高。
後來再次注意到陸修睦這個人,是因為他的目光好像總是黏着自己。
就連祁臨這麽遲鈍的人,後來也有所察覺。
就像鋒利的劍光,刺向自己的後背。這種感覺令祁臨感到很不舒服。
每次祁臨在球場上打籃球的時候,陸修睦總是捧着一本書,坐在圍觀的女孩中間,顯得格外惹眼。
讓人好奇他究竟是來看打籃球的還是來看書的。
只不過他時常會放下手中的書本,目光緊緊追随着球場中奔跑跳躍的祁臨。
祁臨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于陸修睦的注視。
那種帶着深深迷戀的目光對他來說就像黏人的膠水一般。使他渾身動彈不得。
甚至他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也能在周圍的座位上輕易地發現陸修睦的身影。
祁臨身邊的人調侃道:“喂祁臨,那個叫什麽陸修睦的不會是喜歡你吧?”
祁臨立馬黑了臉,語氣冷淡:“再他媽的給我瞎扯,你們就等着怎麽辦吧。”
他們只好悻悻然閉嘴了。
祁臨不是沒有聽說過男人喜歡男人這種事情。
只是發生在他身上,絕無可能。
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喜歡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軀體。
又沒屁股又沒胸。還不能像女孩子一樣撒嬌。
對于陸修睦這件事,祁臨暫時沒發表任何看法。
他還是個講道理的人,沒找到任何直接證據之前,他不會去冤枉陸修睦,弄得彼此之間難堪。
但實際上,他對陸修睦已經沒有任何好感了。
不知不覺間,他會用嫌惡的目光看待陸修睦。反應過來時,他自己都感覺到驚訝。
但這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祁臨徹底暴怒了。
祁臨好幾次發現自己學生證,執勤表上貼着的照片被人撕下。
他一開始以為只是別人的惡作劇,畢竟平時他在外樹敵也不少。
于是他耐心地又貼上去,并且小心翼翼的保存。
執勤表貼在公共場所,更容易丢失一些。他就時常注意着,小心地保護着。
可是一個吃飯的功夫,那些剛剛粘貼好的照片卻都不翼而飛了。
祁臨正頭痛的時候,身邊的一個跟班提出了一個猜測:“我覺得,這可能是那個誰撕的!”
“誰!?”祁臨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他可是省下買煙的錢拿來拍照片的。到底是誰這麽跟他過不去!?
“哎呀,就是那個陸修睦啊。”說這句話時,那人特地把聲音壓小了。
“不要亂說。”祁臨呵斥道。但其實內心已經接受了這種說法。
“不是啊老大,我是有根據的。”那人急着解釋,證明自己的觀點,“你看啊,如果只是單純的惡作劇,目的只是為了整你而已,所以撕照片的時候肯定不會這麽小心。可是你看,撕照片的人哪次不是小心翼翼,工工整整?簡直是一點破損都沒有。搞不好那人是想撕回家當作收藏呢。”
“收藏………”
祁臨只要稍微深入地想一想,就感到一陣惡心。
強烈的不适感在胃裏翻騰。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對啊對啊,我也覺得是他。現在外面都在傳那個叫陸修睦的喜歡你啊,雖然可能是謠言,但總不會是空穴來風,總有一些事實依據的吧?”
祁臨的拳頭越攥越緊,骨節咯吱作響。
“那要怎麽辦?”他沉悶的聲音像是壓抑着從胸腔中發出。
“那就去找證據啊!證據找出來了,什麽人都沒話說了。我們就去那個陸修睦面前質問他,讓他離你遠點!如果不是的話,就當作一場誤會,以後保持點距離就是了!”一人手舞足蹈地建議道。
祁臨不得不承認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還有一件事情令他頭痛:
“可是證據也不是那麽好找的。”
那人邀功似的攬上祁臨的肩膀:“這個時候,就應該發揮我們的優勢啦。你是什麽?你是風紀委員啊。你在做早操的時候,不是要在教學樓裏巡邏的嘛?在這個時間段,翻一翻別人的書包應該也沒問題吧?反正沒人看見。”
祁臨不動聲色地将那人的手臂甩開。
“采納。”
他铿锵有力地道。
這之後的幾天,他與陸修睦遇見了好幾次。
畢竟在一個班級,擡頭不見低頭見。
可每次,陸修睦都是低着頭匆匆地從他身邊走過。
這讓祁臨不禁納悶:這麽沉默內斂的人,真的會如傳聞中那樣,喜歡着自己嗎?
這個機會很快就到來了。
在一個星期二的早上,全員都到操場底下整隊做操。
幾乎沒有什麽人留在教學樓裏。
祁臨戴着風紀委員特有的勳章,穿梭在教學樓的各個樓層之間,檢查有沒有人故意不下樓做早操。
有一個人把頭探出窗外,對他招手:“祁臨,快來!”
祁臨迅速溜進自己的教室裏。
他的幾個好朋友留在教室外把風,以防有什麽人突然回來。
他找準了陸修睦的座位,把他的黑色書包從抽屜中拿了出來。
鐵質課桌被他的大幅度動作弄得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
他拉開拉鏈,卻沒有立馬去翻找。
坦白講,他是有些忐忑的。
萬一……真的找出了些什麽,他以後要怎麽面對陸修睦?
要怎樣,才能繼續平心靜氣地與他繼續相處?
“哎呀老大你快點吧,廣播體操都快要結束了!”有人急急忙忙地催促道。
祁臨這才猶如夢醒一般,迅速地動起手來,翻翻找找。
他在一本語文書的夾頁中發現了自己這些天丢失的所有照片。一張一張,整齊地疊放在一起。
他在鉛筆盒中發現的是自己這一學期以來莫名其妙丢失的橡皮和鉛筆。全部都完整地保存着,像是收藏着很有價值的藝術品一般。
他在筆記本中發現的是整頁整頁的,自己的名字。字跡清秀俊逸,是祁臨一直很欣賞的小楷字。一筆一劃,都那麽地認真。
祁臨把這些東西攤開來,擺放在桌子上,攤開來。
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喂喂喂,抓緊的!校長開始訓話了!他們就快要回來了!”有人聲音急切。
而此時祁臨的大腦一片空白,同時,又有一種惡心的嘔吐感在作祟。
幹!明明是看起來挺文靜俊秀的男生,為什麽偏偏要喜歡男生?
喜歡男生也就算了,為什麽偏偏要喜歡上他?
聽說陸修睦家裏條件又很好。
這麽優越的自身條件,什麽女朋友找不到?
為什麽……為什麽……
一連串的語句在祁臨的腦中爆炸,讓他的意識也變得不清醒。
許久,他才反應過來,快速地将所有東西收拾好,恢複成原樣。
然後他站在了教室的門口。猶如雕塑一般,靜靜站着。
早操終于結束,一波又一波的人從樓道湧了上來,又分撥湧進了不同的教室。
周圍人講話的聲音很嘈雜,讓祁臨覺得腦袋快要炸開。
祁臨站在教室的後門,後背貼在冰冷的鐵門的一側。刺得他一個激靈。
同學們推推搡搡地走進教室,時不時不小心踩了祁臨一腳,時不時還撞了祁臨一下。
可是祁臨仍然沒有動,表情很是嚴肅。
直到他看見了陸修睦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浮現在人群之中。
穿着寬大的校服,脊背微微彎曲,好像本來就有些駝背。
在與祁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陸修睦的手背好像與祁臨的手背緊緊相貼了。
但卻僅僅只是一瞬而已。
陸修睦自己似乎毫無知覺,徑直走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似乎并未察覺自己的東西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而祁臨擡起手,放到自己的眼前。
被觸碰過的地方有火辣辣的感覺。
可他的手與往常的并沒有什麽分別,還是那樣的一只手。
自己是為什麽一定要在這裏等待着陸修睦的到來呢?
一個聲音在祁臨的身體深處響起。震得他骨骼一陣酸痛。
哦,對了。是為了看到陸修睦的臉,堅定自己對他的厭惡吧。
就在這時,有人湊到祁臨的耳邊,低聲問道:“現在找到了證據,我們該怎麽辦?”
祁臨只是動了動眼珠,沉默着沒有任何回音。
在外人看來似乎只是在神游天外。
“要不改天單獨把他叫出來警告一下吧?不能讓他老是做這些惡心的事情影響了你的心情啊。”那人的語氣有些憤憤不平。似乎是真心為祁臨着想一般。
但那看戲一般的表情卻刺痛了祁臨的雙眼。
“好。”祁臨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管深處發出,有些嘶啞。好像硬生生擠出來一般。
自己的真實想法是什麽呢?
他已經決定不去追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期待祁臨同學是如何作掉自己的小媳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