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壽命有限

在任清離上次出宮途中遇到的第一個小河邊，方銳帶領二百騎士整齊地等候着，目光全部落在不遠處的任清離身上。任清離依舊一身男裝打扮，背對着大家，似乎陷入了沉思，身子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任清離終于轉過身，緩緩向他們走來，眉頭緊鎖，似有無數煩惱。方銳等人神色肅然，焦急地等待着任清離。

任清離在他們前方停住了腳步，目光一個個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容顏，忽地一笑，道：“大家都在，真好，不知這樣相聚的時光還有多少？”

人群騷動了一下，每個人都焦灼地想說些什麽，紛紛拿眼神示意站在最前面的方銳。方銳雖未回頭，又怎麽會不了解這些兄弟的心思，他向前邁了一步，看着任清離的眼睛，“公主，兄弟們都是知道一些你的事的，只是不知詳情，還請公主告知我們大家，我們一定會陪公主到最後。”方銳的話說到了衆人的心思上，大家紛紛點頭。

任清離一笑：“世界上已經沒有長公主任清離了，從此以後我只是一個背負命運劫數的人。”

随即又看着大家，神色有些落寞，“具體的情況，我也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自我上了絕峰至今，就還剩下三年零兩個月的壽命。”

話音一落，人群一陣嘩變，衆人震驚不已，李靖急切地問：“公主……不，公子，我們都記得您雖是凡人，但也有五六十年的壽命啊，怎麽會變得這麽短？”

任清離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絕峰之行，想起了那令自己心動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心中嘆息了一聲，悵然道：“我上次去絕峰就是為了開啓命運，這樣才能逆天改命。”

方銳忙問：“既然公子已經可以逆天改命，那麽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

任清離再一次掃視衆人，見每一個人面上都是真誠殷切的關懷，她心中一暖，這些自小便守護着自己的哥哥們，都無緣無故卷入了無法預知的危險中，自己又怎能用這麽多生命去挽回自己的命運，她想到這裏，笑着對衆人說：“我的命運只能由我自己去扭轉，我會全力一試，成不成也只能看天意了。至于你們，只是因為父皇霸道的疼愛讓你們從小離開親人身邊這麽多年，已經是大錯了，如今我已不是什麽長公主，你們也不再是什麽守護騎士，從今天起，我放你們自由。”

這二百來人聽任清離說這樣的話竟氣得不行，紛紛出言反對，一時間人聲嘈雜，聽不清誰在說什麽。方銳見此情形轉過身大喝一聲：“安靜。”衆人瞬間噤聲。

方銳轉過身看着任清離，眉頭在眉心出擰成了疙瘩，他有些氣憤地說：“公子，你說這樣的話，是要我們這些兄弟寒心嗎？不管當初我們是如何被迫成為守護騎士的，可是後來我們都是真心實意地跟着公子你的，我們此生無他追求，只是希望公子你能長命幸福，哪怕需要我們用鮮血來換，我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你如今趕我們走，絕不可能。”其他人拼命點頭表示贊同。

盡管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任清離依舊感動萬分，沒有方銳他們自己不可能逆天改命，這樣逞強的話，也只有他們會理解其中的無奈，還假裝生氣來化解自己的尴尬，“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們都是自家人，以後也不要有什麽尊卑了。”

衆人紛紛點頭，李靖問道：“公子，眼下時間緊迫，我們下一步應該做什麽，還是盡早安排。”

任清離點頭，“關于我命定的劫數，大祭祀不肯透露太多，他說知道的人越多，我便越不可能逆天改命，所以以後我若有什麽沒有告訴你們，不是因為不信任，只是不能說。”

任清離見衆人露出理解的神色，便接着說：“眼下唯一的線索就是找齊一個預言。”

周郎收起吊兒郎當的神情，嚴肅地問：“什麽預言，在什麽地方找？”

任清離道：“預言的內容就是我命運的劫數，至于什麽地方能找到，大祭祀說，是五個有緣人，他們與生俱來帶着預言一部分的，是胎記的形式，湊齊了便可知道了。”

衆人松了口氣，有眉目總比沒有強，當下大家計劃了一下，還好有人萬一身上與生俱來有字，就一定會被人所知道，這可是非常不平常的事，想隐蔽可不容易。

籌劃完畢，任清離卻發現大家都熱切地望着自己，她疑惑地看向方銳，方銳轉移視線，假裝沒看到，任清離更加疑惑，轉而去看李靖和周郎，二人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任清離只得問道：“你們有話就說，我們之間不必掖掖藏藏的。”

周郎身後的兩個高個男子趁他不備，一把把他推了出來，周郎大怒，回頭就要罵，卻猛然想到任清離在場，硬生生将髒話咽了回去，然後涎着臉看着任清離，“那個，公子，是這樣的，我們聽大哥說，公子有心上人了，就是上次送你去絕峰的上官仙子，是嗎？”

任清離聞言大窘，她怒視着方銳，方銳擡起腦袋看着天，似乎突然對天空的某個雲彩感了興趣，任清離心中氣憤，大罵方銳這個大嘴巴，複而又看着大家，見衆人都是滿臉期盼地望着她，她輕咳了一下，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嗯，是的。”

人群又是一陣喧嘩，有人竟興奮地吹起了口哨，他們的小公主終于長大了，還有了心上人，真是令人高興。見他們的神情，別說任清離喜歡的是女子，就是母猴，也是理所應當的。

周郎搓着手，滿臉的興奮，仿佛是他自己有了心上人，他興高采烈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去靈空界接上官仙子……不，接少夫人同來。”

任清離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少夫人？這要是被上官玉聽見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惱羞成怒，一劍劈了自己？

心思百轉，任清離黯淡了下來，她搖搖頭，“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她并未作出回應。”

衆人一聽紛紛出起了主意，七嘴八舌教任清離怎麽去打動上官玉。

任清離苦笑搖搖頭，“如果不能逆天改命，我剩下這幾年的壽命有什麽資格獲得上官玉的傾心，還得忽略我是女子且不能修仙的事實？”

衆人沉默了，方銳忙說：“那麽我們就先為公子逆天改命，再去接少夫人。”那言詞鑿鑿，仿佛上官玉一定會是少夫人，只是時間問題。

任清離都不知道大家這樣的自信從何而來，她擡眼眺望遠方，心中想着上官玉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死訊了，她會是什麽反應呢？

任清離突然很想知道。

靈空界，上官玉在自己的房間中臨窗而坐，這兩個月的修養，她神色已是如常，卻有疲憊之色，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以至于身後的腳步聲也未注意。

出塵心中嘆了口氣，以前的上官玉是多麽機警與敏感，絕對不會發生人已在身後卻還未覺察這種情況。

出塵不禁想起上官玉初來靈空界時的情形。記得那是十二年前，掌界師兄一次外出游歷，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五歲的上官玉，當時只是交代出塵好生教養，并未多說什麽。那時上官玉怯生生的，很怕人。不過很快，她便熟悉了環境，變得活潑開朗，每天和師兄弟師姐妹們玩得很開心，特別是和一個叫忘憂的男孩相處得最好，二人甚至在一次過家家的游戲中定下了終身，之後的白天更加形影不離，晚上則難舍難分。可是突然有一天，忘憂當着上官玉的面失足掉下望月崖身死，上官玉便像變了一個人，不笑，不喜歡說話，性情冷淡，更嚴重的是她失去了五歲前的所有記憶，腦海中也再沒有忘憂這個人存在。

如今，又遭遇了任清離的逝去，不但修為大跌，身體變得很虛弱，性情也愈加冷清，還有那随時發作的難以治愈的心疼，更讓人為之憂心。

出塵想到這裏心中哀嘆不已，她勉強壓下心頭的哀傷，露出一個笑容，輕喚道：“雪兒。”

上官玉驚吓了一下，轉頭一看是出塵，忙起身施禮。

出塵看在眼裏更加難過，她連忙扶住上官玉，笑道：“雪兒，不要和師傅多禮了，坐吧。”

出塵與上官玉面對面坐着，出塵仔細觀察了一下上官玉的神色，見她面上已無大礙，心中寬慰了一下，笑着問：“感覺怎麽樣了？”

上官玉勉強一笑：“好多了，讓師傅操心了，是弟子的不好。”

出塵搖頭道：“你我師徒一場，無需說這些。”繼而又問：“還時常心疼嗎？”

上官玉黯然點頭：“想到她就會痛……”說着秀眉一皺，手扶心口處。

出塵急忙伸出手扶在上官玉肩膀上，渡過仙力為她緩解痛楚，過了一會，上官玉眉頭松開，感激地看着出塵。

出塵輕嘆了口氣道：“這個傷為師也幫不了你，你最好努力忘掉那個任清離，才能徹底治愈。”

上官玉淡然一笑：“我不想忘。這點痛苦，我可以忍受。”

出塵深知她的性格，這個問題也談了幾次了，怎能上官玉用情太深，已經無可挽回了。

出塵看着上官玉，“這次來找你，是告訴你，掌界已派人傳過幾次話，讓你出見他。”

上官玉道：“這樣的事，怎能勞煩師傅親自跑一趟？叫師姐妹們傳達一下即可。”

出塵一笑：“你身體還未好，為師想來看看你。再者也要當面叮囑你一些事情。”說道着出塵的神色嚴肅了起來：“你切記，第一，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你受了情傷，特別是因為任清離而受的。第二，你修為大跌這件事暫時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怕掌界會探明其中緣故，那樣後果不堪設想。”

上官玉一一點頭，出塵又交待了幾句，便說：“今日時候不早了，你明日再去見掌界吧，為師若所料不錯，該是三大仙地每二十年一次的大規模集會的事，你是這代弟子的驕楚，掌界是抱着莫大期望的。”

…….

出塵走了很久，上官玉都沒有動一下，她對于自己辜負了師門的期盼很無奈，也很傷心，她如今的修為還不及自己頂峰時期的一半，若不是任清離給了她很多絕世的仙訣，自己恐怕已是廢人一個。只是這些仙訣，特別是空靈決，上官玉為了保護任清離，硬是沒有告訴任何人。人間的皇族擁有太多強大的仙訣，會惹來怎樣的大禍無法預料。

上官玉正沉思着，門再一次打開，她回頭一看，一身男裝的姬傲霜提着一串葡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