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話裏含着兩層意思,一是真真切切感謝景玥不殺,大丈夫坦坦蕩蕩不趁人之危,二是埋汰景玥逼着自己看淫.亂之事,簡直是惡毒小人。

景玥聽罷微微一愣,沉默了一會兒,咂摸出陸遜話中的意思,旋即笑着略略搖頭,擡手端起桌上的茶盞,潤了口茶正要說話,忽聽一陣鞋皮踢踏踢踏的聲音傳來,還未來得及細看,三枚泛着青光的鐵菱角便直沖自己面門。

眼眸一凜,景玥向右側身避開眉心的鐵菱角,“刷”地一下展開折扇,截住打向自己前胸的兩枚,暗器甚是沉重,敲得折扇骨“铛”地一聲,手勁竟是如此之大!

“狗賊納命來!”聽得一聲爆呵,景玥還未來得及換口氣,一團褐色衣裳便躍至眼前,寒光閃過,長劍挽起碗口大的劍花刺出,招招狠辣,眨眼間便至景玥面門,直搗他的眼眸。

景玥愠怒,不再閃避,雙掌合攏,聽得“啪”地一聲将劍刃挾在掌間,那柄劍便似被千斤鼎按住一般,抽.送不出,景玥凝眸,冷哼一聲,右掌閃電般拍向劍刃,一聲如玉碎裂帛般清脆聲響過,那柄劍竟被掌力震碎成了四五截,掉落在地上。

“平江雙鷺橐駝陸三爺,幸會幸會,只是這見面禮送得未免太唐突了些。”景玥收手,拂去衣袖上的灰塵,朝面前的男人略一颔首,冷聲道。

男人佝偻着身子,背上隆起很大一塊,似小山一般,身上穿着褐色窄袖短褂,小腿褲腳用白布纏着,腳上着一雙皂色布鞋,這會兒被景玥內力所傷,右手捂着胸口喘氣。

“你暴虐無道,喪盡天良,派刺客暗殺我與遜兒算什麽英雄好漢!”陸三爺将牙咬的咯嘣直響,他瞪着景玥,恨不得将面前負手玉立的男子撕碎了去,“我今日便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拉你一起見閻王!”說罷,他怒罵一聲,拼了命地撲将上去。

景玥皺眉,側身躲避,拂袖拍開陸三爺佝偻的軀體,冷聲道:“本王殺你們易如反掌,何必大費周折派刺客暗殺?”

這不鹹不淡的一反問徹底激怒了陸三爺,他赤紅着雙目在屋裏跌跌撞撞,大有走火入魔之勢,正砸得不可開交時,陸遜從外頭推門進來,匆忙搶步上前将他拖住了,“三爺,三爺息怒,保重身子。”

這老頭子果然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還蠢得一塌糊塗。

陸遜無奈,他一邊輕輕拍撫着陸三爺的背順氣一邊低聲勸導,好容易将人勸住,可還沒來得及長舒口氣,一巴掌便打在了自己臉上,陸遜登時覺着左半邊的臉火辣辣地腫了起來。

“這幾日未見你蹤跡,原來是跑到腌臜之地和這狗賊同流合污了?”陸三爺伸出一根枯木般的食指,顫顫巍巍地指着景玥厲聲呵斥,“你向他道謝不殺之恩?這一路他派刺客暗殺咱們次數還少麽!”

陸遜一陣無語,要不是因為這人最後保護原主被亂箭射死,他真想轉身就走讓景玥現在就弄死這個老駝背。

“三爺教訓的是。”陸遜跪伏着身子,朝陸三爺磕了一頭,低聲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三爺先跟随文若回去。”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陸三爺見陸遜如此乖馴,怒氣登時消了大半,也不忍心再發難于他,冷哼一聲從地上站起,陸遜忙上前伸手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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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玥端着茶盞坐在木椅上冷眼旁觀,見二人要走,便擱下了茶盞道:“二位說來便來,說走便走,怎地?當我這裏是青樓妓館,如入無人之境?”

話音一落,兩名錦衣侍衛便擋在了門前,這二人一個鬓發灰白手持判官筆,另一個面皮黝黑,垂在身側的右手多了一指。

陸遜打量了二人一眼,灰白鬓發的那個應該是“白額虎張桓”,而多了一指的那位應該便是“六指太歲趙楹”了,這二人是景玥身邊的兩大護法影衛,武功極高,白額虎張桓學百家武藝,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常使一銅鑄判官筆,六指太歲趙楹擅用暗器,鐵菱角銀針飛刀佛珠,凡小物件到了他的手中皆可作為暗器。

看這二人的陣勢,今日要想活着走出這間屋子恐怕夠嗆。

陸遜擰眉,有些心累地嘆口氣,流年不利流年不利,适才剛慶幸完景玥沒殺自己,半路卻跑出個陸三爺,這麽一折騰,惹惱了景玥,劇情跟着改變,而他又是剛上原主的身,原主的百般武藝還未熟悉,自己現在爬個樓梯都喘,簡直廢人一個。

陸三爺見狀氣的臉色發青,一口氣沒提上來,弓着身子猛烈咳嗽,他的劍被景玥劈斷,只能從懷中摸出一柄烏皮木柄的短劍,握住了橫在胸前,指着景玥“你”了半天。

“這麽些年三爺武功不見長,脾氣倒大了不少。”景玥沒搭理他,将涼了的茶水潑到地上,然後提起茶壺重新倒了一杯,淡淡道:“你說本王派刺客一路跟蹤暗殺你們?三爺說這話不嫌臊的慌麽?”

陸三爺啐了他一口道:“不是你這個賊臣還能是誰!在這個時候輕騎南下,你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琉璃......”

話還沒說完便被景玥打斷了,他沉下臉色,将茶盞撂在桌上,聲音冷了幾分,“陸三爺,在江湖上混你應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屋裏的氣氛瞬間便冷了下來,張桓趙楹二人握着兵器的手“倏”地收緊,陸遜叫苦不疊,老駝背存心想尋死能不能別拉上自己?

他忙将手摁在劍柄上,盯着張桓趙楹二人,可這麽耗下去不是辦法,他現在算是廢人一個,而陸三爺又受了傷。

陸遜皺了皺眉,稍作猶豫,算了,索性搬出那位來壓一壓罷。當下他略一沉吟,啓唇說話:“王爺,七七開閣将近,聖上派王爺南下平江定是對王爺寄予厚望的,家父和聖上都不希望看到王爺與我二人為難。”

這話一說出口,站在一旁的陸三爺又要發作,然而卻被陸遜一記冷厲目光堵了回去,他愣了愣,竟被這毛頭小子吓了一跳,不過很快也明白過來此時情況危急不宜多說,于是便閉嘴不吭聲。

景玥轉動墨玉扳指的手頓了頓,他抿唇看向陸遜,眸子陰晴不定。

他此番倉促南下目的地并不是平江,也并非聖上意旨,可眼前的少年卻面不改色搬出楚皇壓他,就這還不足夠,又搬出“七七開閣”的大事和陸家家主,唯恐別人不知他是陸家家主獨子、楚皇的親信一般。

不過細細咂摸,再深究話中意味,卻發現其實少年并未“狐假虎威”,而是實實在在地威脅。

試問何人敢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胡謅自己南下的目的?是嫌命不夠長麽?

将陸遜的話裏三層外三層琢磨一遍後,景玥嗤笑了一聲,他對上陸遜的眸子,點點頭道:“好,好得很,本王的确要南下平江,如果二位不介意,那便跟着本王罷。張桓,去叫老鸨收拾出兩間客房來讓陸三爺和陸少俠住下。”

這話一出,屋裏緊張的局勢頓時緩和下來,陸遜暗自松口氣,将手從劍柄上拿開來去,在心底嘆道:“人設崩了,人設崩了。”

原主性子坦蕩磊落,有心事總會毫不遮掩地全盤托出,身上的俠氣很重,可如今自己魂穿過來,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直話直說的,現在除了這張皮囊,陸遜都不敢細算原主的人設還有多少沒崩。

不過好在他上身的時間正好是原主初入江湖,這些人還未曾摸清原主的性子。

張桓答應,團手朝景玥行了一禮,轉身張羅客房一事,趙楹閃身重新藏于暗處,時刻待命保護安王。

陸遜見狀往屋梁上瞄了幾眼,如果趙楹和張桓二人一直都藏身于這間屋子,那麽昨晚上點自己穴道、一腳将自己踹下去的人就是這兩位其中之一了,進一步想的話,原主就不是因為羞赧暴露的行跡,而是自始至終行蹤都在安王景玥的掌控之中。

一股寒意順着脊梁骨爬上頭皮,陸遜倒吸一口氣,這本書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複雜,安王景玥也比自己從書中看到的更捉摸不透。

不多時,張桓回來複命,請陸遜和陸三爺随自己去看客房,陸遜點頭,正欲向景玥行禮告謝,卻被對方擡手打斷,“不必多禮,陸少俠若不介意留在下來吃了早膳罷。”

陸三爺臉色一變,他看向陸遜,面露憂色。

陸遜嘆口氣,自知這場鴻門宴躲不過,當下朝陸三爺輕輕搖了搖頭,小聲叮囑他莫要急躁,安心養傷便可,說完,這才轉身走至桌邊坐下。

陸三爺無法,只憤憤地瞪了景玥一眼,鐵青着臉離開,楚楚館小厮則提着飯盒上來布菜。

一碟雞炒幹絲、一碟春筍、一碟清蒸鲈魚,再配上清香撲鼻的粳米,餐後是芙蓉八寶糕,和一小壺花雕小酒。

陸遜垂眸掃了一眼吃食,雖說他也是山珍海味見怪不怪,可看到如此考究的早膳,難免暗暗咂舌景玥的精致奢華。

景玥提起擱在一旁的銀筷,用尖細的筷尖撥拉開清蒸鲈魚上的蔥絲,爾後挑了魚脊背上一團白花花的魚肉放進碗裏,就着白米飯吞下。

陸遜有一搭沒一搭地數着米粒吃,他在等景玥先問話,自己好想對策與他打秋風,就這麽心事重重地吃了一陣子,對面的景玥終于開口說話了,“陸少俠碗裏有多少顆米粒?”

“九千八百三十四顆。”陸遜不假思索回答,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默默将碗裏的粳米數了一大半,手上筷子一頓,陸遜咳嗽一聲擡眸看向景玥,“王爺好雅興。”

什麽毛病,不說話盯着我看我數米飯?這......似乎有那麽一丢丢的深情暧昧在裏頭?

不過這個念頭剛蹦出來就被陸遜不動聲色地摁了下去,順便還多踩了幾腳。

原書是本無cp武俠小說,但是點家男作者都太會了,寫無cp卻基情滿滿,雖然他看書時猛嗑男二和安王的同人cp,但是他現在穿進來的是原書,而不是同人,那cp就嗑不得了。

畢竟原書涉及江湖、朝堂、以及外邦戎狄,這三處都暗流湧動。刀劍不長眼,人原作者寫這麽複雜的人物關系可不是讓書中人談戀愛的,一步走錯,步步錯,和安王搞基是掉腦袋的事情,更何況原作者在回複讀者時也寫得很清楚,原主和安王是原則上的敵對關系,下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陸遜将飄忽的思緒拉回來,時間緊迫,也沒多少功夫瞎想,他将筷子擱下,呼出口氣說道:“王爺,我便不和你繞彎子了。在下不管王爺南下到底所為何事,只求殿下囫囵送我與三爺二人到平江......”

“本王為何要護送你們?”景玥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斷陸遜,面無表情問道。

“因為您沒有選擇,”陸遜擡眸和景玥對視,壓低聲音道:“經陸三爺這麽一鬧,楚楚館的人都知你安王景玥與平江陸家交過手,我與三爺若是死了,那這枚琉璃伏羲鎖的去向王爺便解釋不清楚了。”說着便從懷裏摸出一件物.什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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