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南園清幽雅致,三間小院,院裏種着蘭草,甫一推開門便清香撲鼻,又有小溪繞牆而來,叮咚作響。

“王爺,請。”陸遜将朱門推開,爾後垂手恭敬站在一旁。

“少主不必多禮。”景玥揮了揮寬袖。

二人一唱一和,一個溫雅仁厚,一個謙恭有禮,演戲演得有模有樣。

待小厮丫鬟們将屋裏拾掇幹淨,張桓阖上屋門,垂手侍立在門外,陸遜登時收了和顏悅色。他在木椅上坐下,端起桌角的茶盞,細呷一口,不緊不慢道:“陸府不比安王行府,沒有那些可人兒供王爺消遣,委屈王爺齋戒幾日。”

景玥正将褪下的衣裳往木架上搭,聞言輕輕一笑,他移步近前,捏了陸遜的下颌,“本王有你一個妖精便足夠了。”

“手拿開。”陸遜拍掉景玥的手,擡眸瞪着他,低聲道:“幹甚得動手動腳?放尊重些。”

“矯情。”景玥悶笑,不将陸遜的話放在心上,伸臂攬了陸遜的腰,稍一運力,便将人整個兒抱了起來,爾後擡步朝床榻上走。

将人擱在熏香的床褥上,景玥擡手緩緩撂下薄紗床帷,貼在陸遜瑩白的耳畔輕聲道:“我近日學了一門房中術,咱們試一試?”

·

“咯噠噠”一陣悶響,浮廊破水而出,攪亂一湖碧波,湖波潋滟着推向鋪着鵝卵石的岸邊。

天一閣朱門大開,陸府八位長老次第進入,每人身旁都跟着一位小厮,小厮手中端着銅盤,盤上放着琉璃伏羲鎖。

陸府管家端着盛水銅盆侯在二層藏書閣樓梯旁,每位長老依着長幼次序走過管家身旁,淨手後方可進入藏書閣。

待八人都在閣內立定,由禮官唱喏,他們将伏羲鎖拿起,一起放在錦緞木盒內,最後由陸家家主陸峰蓋上盒蓋。

一番禮畢,陸峰和陸峋在閣內留下,其餘長老則陸續離開。

陸峋尋了處臨窗的竹榻坐下,随手拿起一卷書細讀,陸峰則在閣裏四處走動,安排護衛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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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捱了兩個時辰,有小厮提了食盒來送飯,陸峋和陸峰相對坐下,一番相讓後兩人動筷。

正沉默間,忽然陸峋擱了碗筷,擰眉道:“我還是覺着不太妥當。”

陸峰愣了愣,他問道:“二哥覺着甚麽不太妥當?”

陸峋道:“安王在這個時候住進來,十分不妥......三弟,你往南園多派些護衛過去,天一閣這裏有咱們和遜兒守着,倒是穩妥得多......就怕安王在南園那邊出什麽幺蛾子。”

這番話說得甚是嚴肅,陸峰斟酌着點了點頭,“二哥所言極是,小弟這便安排護衛過去。”當下他快速用完午膳,将天一閣的護衛調了三分之二出來,親自領着往南園走。

南園主屋裏,“咯吱”作響的床榻聲停了沒有多久,景玥正餍足地擁着陸遜輕吻。

陸遜累得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他阖着眸子輕輕喘氣,薄唇因為情.事泛着水潤的豔紅,濃睫墜着一滴晶瑩的淚珠兒,吐息微微。

景玥伸手反複摩挲着陸遜汗濕的臉龐,啓唇,啞着聲音問:“你為何不願意跟我回王府?”

陸遜睜了半只眼,靜靜地看了景玥半晌,他嘆口氣道:“不為什麽。景承珏你莫再逼我了,行麽?我這輩子已經活得夠累了,往後實在不想再勞心。”

“不教你勞心,我将你帶回王府捧在手心裏護着,沒人敢傷你半分半毫,你要甚麽我都給你,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給你。”景玥輕聲道,他用鼻尖輕輕蹭着陸遜的臉頰,“你教我好歹疼你些,那麽我的心,你也好歹明白些。”

陸遜眼眸微閃,他沉默着沒接話,只翻身湊上前,在景玥的唇邊輕輕吻了吻。

自己以前的那些床伴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是怎麽回應的呢?

——寶貝乖,我只約炮不談感情,你若越界,我只能不要你了。

這句話他對景玥說得出口麽?

陸遜抿唇,默然片刻後自嘲地笑了笑。

這有甚麽說不出的?被上的是自己又不是景承珏,難不成就因為對方讓自己很爽,所以他就對景玥産生了特殊感情?

平靜下來,陸遜的眸子便漸漸冷了,他将自己适才的悸動歸因于情.愛過後大腦皮層分泌的多巴胺影響,于是他啓唇道:“景承珏,我只跟你上床不——”

“噓。”話說了一半便被景玥打斷,陸遜擡眸,只見景玥斂了眸子,癟着薄唇,撒嬌道:“我不知道,我失去記憶了,遜兒你哄哄我。”

“......”陸遜嘴角抽了抽,被景承珏一句“遜兒”叫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現在很想擡腿将人踹下床。

兩人正耳鬓厮磨小聲說着悄悄話,忽聽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張桓在外頭呵道:“這是幹甚?”

陸峰的聲音在園中響起,“王爺見諒,這幾日府上陸續會有江湖門派前來,人多眼雜,老朽要确保王爺的安危。”

陸遜和景玥對望了一眼,握了握彼此的手。

他們二人共同經歷了如此多的事情,已經達成了高度的默契,僅憑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心中所想。

景玥将陸遜摟在懷裏,朝外頭朗聲道:“是陸家主麽?難為家主惦念着本王,南園的護衛家主盡管安排,有用得到本王侍從的地方您也盡管指使他們......夏日悶長,本王已經歇下,便不出來給陸家主行虛禮道謝了。”

“王爺客氣。”陸峰站在外頭說道,他朝身後的護衛招了招手,将衆人分散布置在了南園四周。

陸遜側耳聽了聽,光南園主屋後院就安排了四五名護衛,前頭至少有不下十幾名,看來這是将天一閣的護衛大半都調過來了。

“委屈你被軟禁幾日。”陸遜輕聲說。

“無礙。”景玥搖了搖頭,他翻身重新将陸遜壓在身下,“你多來看看我,我就不委屈了......再做一次?”

“不行。”陸遜将景玥推開,“我還要去天一閣,不能再待了。”說罷,他撐着身子坐起,随手扯了景玥的衣袍披在身上,簡單沐洗一番後拉開門離開。

午後日頭正盛,陸遜走了一會兒便汗流浃背,好在回到天一閣時有小厮端來了井裏湃的葡萄,紫珠兒一顆顆滴着冰水,擱在牙尖咬開,唇舌都涼絲絲的。

陸遜一口氣吃了大半串葡萄,這才用帕子擦了手,喚來琪玉道:“去給安王那裏送幾串過去。”

“少主不用操心,老爺适才便叫人提了好大一扁竹筐過去,還有切成薄片的西瓜呢。”琪玉笑着道,他将剛做好的金絲玫瑰糕擱在陸遜面前,“少主嘗嘗,這是我剛做的,這玫瑰露據說是暹羅國進貢的,聞着可香了。”

聞言陸遜作罷,不再操心景承珏,他舒服地仰躺在長椅上,一面吃着糕點,一面吃着葡萄,甚是閑适地躺到了日頭西落。

酉時用過晚膳,小厮們前來給天一閣各處都掌了燈,陸遜将長椅挪至窗前賞月,忽聽閣外傳來一陣嘈雜,朱門外便撲進了一個彩繡輝煌的貴婦人。

那婦人神色慌張,提着襦裙朝藏書閣奔來,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陸遜堪堪聽明白是怎麽回事。

這人原是二長老陸峋的妻子王夫人,适才她與陸峰的妻子殷夫人閑談,殷夫人突然說心口痛,兩眼一睜便暈死過去,她吓得三魂丢了兩魂,拿不定主意,忙跑來告知陸峰。

陸峰素來疼愛妻子,聞言臉色瞬間變了,他跺了跺腳喚來小厮道:“快些去請李先生,夫人這心口痛好些年了,莫耽擱了。”

小厮一疊聲答應,飛快跑遠。

陸峰焦急地在藏書閣內來回踱步。

二長老陸峋見狀,忙上前安慰,道:“弟夫人情況不太樂觀,你快去瞧瞧罷,這裏有我守着。”

“這怎麽行?”陸峰擰眉,不住轉頭看向天一閣外,心思早就飛到了自己的妻子身旁。

陸遜坐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将最後一塊金絲玫瑰糕咽進肚子,爾後調整了一下表情,慌忙撲到陸峰面前,哭道:“爹爹,孩兒想去看娘,娘她要是......”

“呸呸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陸峰臉都白了半分,厲聲呵道。

陸峋在一旁勸道:“三弟和遜兒放心去罷,我一人若是顧不過來,便傳了護衛去叫五弟他們。”

“那就麻煩二哥了。”陸峰點了點頭,當下不再耽擱,一個點步便縱身跳出,陸遜也跟在他身後離開。

天一閣的朱門重新阖上,王夫人斂了适才驚慌的表情,她躬身作了個萬福退下,“妾身這便告退了。”

陸峋揮了揮手,他慢條斯理地踱步到書案旁,伸出枯樹枝般的手将錦盒打開,八塊琉璃伏羲鎖在燈下泛着幽綠的光,他不緊不慢地将伏羲鎖盡數收入袖籠中,爾後起身朝三層走去。

天一閣三層有護衛持劍守着,陸峋負手立定,沉着臉對那兩人吩咐道:“家主與少主不在,你們二位去請了五長老,七長老來。”

二長老在府上積威向來甚高,兩名護衛不疑有他,朝陸峋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轉瞬間,天一閣僅剩陸峋一人,他看着三層緊閉的竹門,慢慢地露出一個涼飕飕的笑來,爾後推門而入,徑直走向閣樓中央的石幾。

伏羲鎖一塊一塊被放進凹槽,陸峋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他顫抖着身體,将第八塊放入,“咔噠——”,青銅盒打開來,兩本石青扉頁的秘籍映入眼簾。

這便是陸家世代守護的寶貝!

陸峋深深地吐息了一下,每年開閣,他只能看着家主将秘籍拿出,站在九層方圓天臺前朝衆江湖豪傑展示,自己從來都沒有資格去觸碰這兩本秘籍......如今,他終于有了機會!

手掌心沁出汗來,他哆嗦着将手往衣衫上摩擦了好幾下,又咽了幾口唾沫,這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青銅盒将秘籍捧了出來。

舍不得翻開來看,就像是怕人來搶似的,陸峋迅速将秘籍貼身藏進懷中,爾後重新用伏羲鎖關上青銅盒,閃身出了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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