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爺,秘籍為何會在陸峋手中?”張桓滿臉憂慮,生怕金不二突然出手殺人,他轉頭看向景玥道:“陸峋栽贓陷害公子,我......”

話未說完便被景玥擡手打斷,“本王的話,如今你是一點也不聽了麽?”

張桓臉色一變,不敢再多說一句,順從地重新坐下,“王爺恕罪。”

景玥沒理會他,只擡眸看着天一閣。

陸峋說得甚是義正言辭,他揮了揮衣袖道:“老夫所言句句屬實,諸位若是不信,可教陸少主打開青銅盒一看!”

這話一出,衆人紛紛附和,喊着讓陸遜開盒。

陸峰與四長老等人臉都綠了,他們氣得渾身發抖,早知今日陸峋來這麽一出,當日就該去質問陸峋采買金瘡藥一事。

現下群情激奮,他們根本不敢替陸遜辯護,畢竟陸峋手上拿着的那兩本,看起來真的很像是秘籍,形勢對他們很不利,多說只能多錯。

陸遜将手放在青銅盒上,他擡眸淡淡地朝四周看了一圈,問:“要開麽?”

“要!自然要開!”

“你莫不是心虛了?”

“快些!別廢話!不然殺了你們!”

衆人叫嚷着,其中遼東蛟海一派情緒最為憤怒,不住地往高臺上擲飛刀,口中污言穢語不斷。

陸遜輕輕蹙眉,在潑天的謾罵聲中,他擡手将青銅盒蓋掀開,爾後從中捧出了兩本秘籍。

沸騰的人聲戛然而止,衆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頸的鴨子,臉一陣紅一陣白,變了好幾種表情。

景玥瞧在眼裏,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将茶盞撂在石幾上,朗聲道:“這戲真好看,本王今日來了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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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遜勾了勾唇角,眼底也帶了些許笑意,他擡眸與景玥隔水相望。

二人目光一觸即分,陸遜将秘籍舉過頭頂,朝四周緩緩地展示了一圈,爾後他看向呆愣在原地的陸峋,“二伯父适才說什麽來着?文若沒有聽清楚,請二伯父再說一遍。”

陸峋瞪着眼睛看向陸遜手中的秘籍,身子劇烈搖晃,他仿佛瞧見了惡鬼,枯瘦身體抖得如篩糠一般,嘴唇張合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和适才的侃侃而談形成鮮明對比。

“您說陸三爺被殺?”陸遜挑眉,他拍了拍手,朗聲道:“三爺,開閣您遲到啦——”

話音落下,聽得一陣哈哈大笑從南面亭子傳來,一須發皆白的老者縱身躍出。

衆人瞧得一愣,此人正是平江雙鷺橐駝陸三爺!

陸遜朝陸三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又看向陸峋,問道:“您說我與安王在逍遙谷療傷是扯謊?”

說到這,他嗤笑一聲,轉頭看向正東的長白逍遙派,笑道:“逍遙派大弟子程玦和段瑤少俠,你們二位曾在逍遙谷的瀑布前為了一件小事争吵,是也不是?”

這話一出,程玦段瑤二人臉色瞬變。

陸遜續道:“當時我與安王在你們身後的洞中療傷,還曾出面為你們二位調停矛盾,二位可是忘了?”

這話便是扯謊了,事實上是程玦段瑤二人在瀑布前颠鸾倒鳳好一番嬉戲,陸遜将這此事隐去,算是對他們二人的保護。

程玦段瑤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對陸遜甚是感激。

當下,程玦點了點頭道:“不錯,當時我與師弟因一件小事争吵,險些動手打起來,虧得有陸少主和安王出面調停,說同門師兄弟打架,教人瞧着看笑話。”

陸遜微微一笑,朝他們略一點頭,接着,他不給陸峋絲毫喘氣的機會,冷聲說道:“秘籍在青銅盒裏放置得很好,您憑什麽理直氣壯地指責我與父親拿了秘籍?”

他擡手指着陸峋手中的秘籍,問道:“二伯父手中所拿,是為何物!”

陸峋一個激靈回神,他連忙将手中的秘籍丢開,面如土灰,不住搖頭,“沒、沒什麽......”

“沒什麽?”陸遜冷笑,他走上前,俯身将被陸峋丢掉的書籍拾起,翻了翻,爾後轉身向衆門派道:“在下适才翻了翻,二伯父手中所拿書卷裏的內容,竟與青銅盒內藏着的秘籍內容一模一樣,就像是有人重新謄抄了一份!”

這句話不啻晴天霹靂,沉甸甸地砸在衆人心上,他們怔愣了一兩秒,紛紛湧出亭子朝天一閣奔去,百曉獨孤劍法對江湖人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們都想親眼看個究竟。

一時間,除了景玥在的石橋外,剩餘七條上人擠着人,亂做一團,不少人被推進湖中,掙紮着高呼救命。

陸遜見狀,将腰間的清風劍拔出,揚手一揮,白光閃過,清風劍倏地朝正東的石橋飛去,铮地一聲巨響,劍刃直插.入.遼東蛟海派門徒前三寸之處,劍刃與石橋相撞之聲便如雷霆霹靂般傳開來。

蛟海派的人吓了一大跳,都紛紛止步,其他各門派的人聽見聲響,無一不駭然悚立,愣愣地看向陸遜。

陸遜擡手往下壓了壓,制止道:“諸位莫躁,如此一窩蜂湧上來會踏傷人......現請各派遣送一人到天一閣來,親自勘驗這兩套秘籍。”

話頭剛落,逍遙派沈風“啪”地一拍石幾,率先飛出八角亭,“我來!”但見他白衣翩飛,轉瞬間便行至高臺上。

剩下的門派掌門也都接二連三出亭,不多時便将陸遜和陸峋圍在了中央。

陸遜翻開兩套秘籍,捧在手中,依次走過每一個人身旁。

不能去高臺的人便伸長了脖頸翹首期盼,出現兩本一模一樣的秘籍絕對是江湖大事,他們都不希望看到有人違背約定偷偷練習百曉獨孤劍法。

就在衆人都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時,景玥則坐在一旁優哉游哉地吃着茶點賞景,張桓坐在一旁欲言又止,想問話但又害怕景玥責罰,只能苦苦捱着。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辰,高臺上圍在一起的人散開來,沈風沉着臉走出一步,朝衆人道:“兩本秘籍确實一模一樣。”

衆人聞言,神色又是一變,均轉頭看向陸峋。

适才他們已經親眼看着陸遜将秘籍從青銅盒裏拿出,那麽,如今出現一模一樣的兩本秘籍,唯一的解釋就是陸峋違背了約定。

陸峋自知大勢已去,他踉跄幾步想要逃走,卻被站在一旁的金不二擒住。

金不二掐着陸峋的要穴,教他動彈不得,爾後後退一步,看向衆門派笑道:“既然陸家二長老違背了江湖約定,不如便将他交給老夫處理罷。”說着就要帶陸峋走。

剛踏出一步,倏地,眼前一道白影閃過,一股大力便朝他胸口推去。

金不二大驚,來人身形快如閃電,他根本沒看清所使的武功招數,猝不及防下,只能狼狽滾地逃竄開來,待躲過那一掌,他擡頭望去,只見陸家新任家主陸遜長身玉立,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金掌門,二伯父乃陸家人,該由陸家長老處置。”陸遜恭敬朝金不二行了一禮,語氣卻是不容反駁冷硬。

金不二看對方是個俊美少年,只當其武功平平,并不将陸遜放在眼裏,他從地上躍起,冷哼一聲道:“陸峋謄抄秘籍事關重大,一個陸府如何處置?”他仗着自己武功高強,抽身便走。

陸遜身形微幌,踩着淩波微步,眨眼間便又擋在金不二面前,如此這番擋了五遍,金不二暗自吃驚,在一旁觀看的沈風及衆掌門也面帶詫異,金不二向來以輕功自居,然而現在卻次次被一江湖晚輩攔住去路,可見陸遜的輕功要遠在金不二之上。

金不二老臉有些挂不住,今日若不給這晚輩一些教訓,日後他還有何顏面在江湖上立足?當下,他殺意頓起,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了,“陸少主真不識好歹!”話音一落,金不二左拳擊出,右手則提着陸峋後領擋住陸遜的退路。

這一招乃金不二的獨門武功蛟龍三十六拳之一的“蛟龍出海”,一招既出,內力便排山倒海般将陸遜罩住,陸峰在一旁看得白了臉,忙出聲喊道:“遜兒當心!”

正焦急間,只見陸遜左足點地,縱身躍起,看似是平平無奇的閃躲,卻四兩撥千斤一般将金不二的拳力盡數化了去。

陸遜無意與金不二動手,跳開後只在金不二身後輕飄飄落地,伸手擋住金不二去路,說道:“請金掌門将二伯父留下再走。”

金不二平生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屈辱,登時怒發沖冠,他怒吼一聲,猛撲上去,呼呼出了兩拳,都是狠辣至極的殺招。

陸遜身輕如燕,東閃西幌,饒是金不二使了看家本領,也碰不到陸遜的一片衣角。

八方亭中的江湖衆人看得十分震驚,他們都沒想到陸遜一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竟能和武林大宗金不二拆招且不落下風。

兩人在高臺上拆了有近一百多招,陸峋被金不二提在手裏晃得口吐白沫,金不二殺紅了眼,向瘋牛一般橫沖直撞,陸遜見狀,輕輕皺眉,他左足踏前,右掌順出,接住了金不二砸來的一拳。

金不二悶哼一聲,将內力推到了拳頭,陸遜也運力抵抗。

于是,原本激烈的打鬥變作了靜止的較量。

衆人看得揪心,這種內力與內力之間的打鬥最是危險,金不二年長于陸遜,肯定略勝一籌。

陸遜和金不二臉上都滲出汗水來,高臺上鴉雀無聲。

景玥微微凝眉,适才的悠閑褪得幹幹淨淨他站起身,擡眸盯着陸遜。

正是萬籁俱寂時,忽聽金不二悶哼一聲,下一瞬他的軀體便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三丈遠處,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二人的內力在四周激蕩開來,猶如大風刮過,将臺上站着的沈風等掌門逼得後退了好幾步。

陸遜揮袖,轉身立定,白衣獵獵作響,身後墨發翩飛,他擡眸朝四下一掃,朗聲道:“陸峋乃陸家人,當由陸家長老們定奪,還望衆人莫要再插手陸家之事!”

衆人駭然,他們沒有想到陸遜年紀輕輕內力也如此了得,再聽他冷着臉說話,于是紛紛點頭附和,一時間,竟有要尊奉陸遜為武林盟主之意。

景玥仍沉着臉色,他緊抿着薄唇,一言不發地看着臺上的陸遜,眸子裏擔憂之色不減。

陸遜擡手示意衆人都安靜,爾後,他将兩本百曉獨孤劍法拿在手裏,默然片刻道:“先祖創此劍法,本意為抗擊戎狄,怎料卻成了禍世之物。七七開閣鬧得江湖不得安寧,家父與陸府長老們深感不安。今日我接手掌管陸府,再三思忖之下,決定将秘籍當衆銷毀,從此陸府再無百曉獨孤劍法。”

說罷,他雙掌一錯,揚手一揮,兩本秘籍便被掌力摧成齑粉,糾葛了兩百多年的江湖恩怨便随着這些粉末,消散在了風中。

陸遜将兵法重新放回青銅盒內,用琉璃伏羲鎖鎖上,說道:“兵法依舊由陸家世代守護,若是家國有難,陸家子孫當挺身而出為國為民。”

衆門派忌憚陸遜的武功,對他撕毀百曉獨孤劍法一事也不敢置有微詞,不過在秘籍變為齑粉的那一刻,衆人卻都隐隐松了口氣。

七七開閣就此終結,衆門派也就沒有再留着的必要,遼東蛟海派的弟子陰沉着臉上前,将自家掌門扶起,頭也不回地離開。

陸遜不理,只彎腰将陸峋扶起,交給了大長老。

江湖各派紛紛起身向陸遜告別,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走得幹幹淨淨,頗有“樹倒猢狲散”的蕭瑟感。時至正午,日光下徹,似金子般灑在湖底,湖水碧波蕩漾,紅魚不怕人地攏在橋邊,端得似一簇飛紅。

景玥仍負手立在正南廳中,陸遜擡眸,和景玥對視。他彎了彎眉眼,正想開口說話,一股氣血翻湧上來,陸遜身子一晃,便仰面向後栽了下去。

景玥眸子一凜,左足點地,縱身躍了幾步,眨眼間便至高臺上,他伸手,穩穩當當地将陸遜攬在懷中,右手則探到陸遜後背,緩緩将真氣渡了過去。

“不要命了麽?”景玥冷聲道。

陸遜微微睜了眸子,見是景玥,淡然一笑,虛聲道:“一切都結束了,我......終于可以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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