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陸遜臉色瞬變,他和景玥對望一眼,掀開被子坐起了身。

只聽甲板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噠噠噠”着朝後艙跑。

景玥眯了眸子,側耳聽了一會兒,低聲道:“十五個......身上功夫不弱,聲音粘滞,似乎是從海上躍到船上的......後艙太吵,聽不太清。”

“走,去看看。”陸遜扯過衣衫披在身上,彎腰穿靴。

出門時碰到同樣披衣起身的張桓,三人互相打了手勢,輕手輕腳地推開艙門。

甲板上月光如霜,空無一人。

景玥将陸遜的手腕攥住,縱身連躍三下,兩人的身子便輕飄飄地落在了後艙外的栀杆上,張桓緊随其後。

海風将衣衫刮得獵獵作響,背後是一鈎弦月,景玥伸手将陸遜攬在懷中,替他攏緊了衣領,“你的功夫還能使出幾成?”

“七八成沒問題。”陸遜輕咳了幾聲,“不給你拖後腿。”說罷他轉頭朝後艙窗戶望去。

屋裏點着燈,隔着狹長的窗格朝裏望去,船上的仆役雙手反綁着被丢在東北角,五名黑衣蒙面人正提着刀來回巡視。

陸遜将綁着的人一一打量,沒有看到裴宣和山田信一的身影,他蹙了眉,暗自思忖。

這些黑衣人上船後似乎并無劫財之意,船上女仆衣衫也都完好無損,說明他們不是海賊一類的強盜,若說是山田信一的仇家,理由又不夠充分。

因為從适才到現在,除了最開始裴宣的那一聲尖叫外,沒有再聽到其他人的慘叫。

所以這些人是誰?他們在夤夜登船是為了甚麽?是否有主謀?主謀又是誰......

這一連串的問題都沒有答案,他将整本書都回憶了一遍,這段時間線裏能劫船的只有海寇,他實在想不出這群黑衣人的身份。

不過,若是換一種思路——這群人不是奔着山田信一去的,而是來找同在船上的景玥和自己......

Advertisement

想至此,陸遜臉色一沉,他轉頭看向景玥。

兩人平時在一處耳鬓厮磨慣了,對方眼神動作裏傳達的意思自是瞧得明白,景玥沉默片刻,握了握陸遜的手,搖頭道:“咱們并未對山田信一說真實名姓,這幾日在海上航行也沒有遇到其他船只,陸上的那些仇家如何知道咱們在這裏?我瞧着不可能是沖咱們來的。”

聞言,陸遜神色稍緩,他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你這麽一說,倒是很有道理。”這幾日雖然他一直告訴景玥不必提防山田信一,可景玥仍事事小心,所以他們的行蹤,除了張桓了解外,別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正說着,艙裏推搡吵鬧的聲音又高了幾分,想來是這群黑衣人已将船上的舵手仆役都綁到後艙來了。

陸遜回頭,想瞧瞧屋裏情況,然而從窗格裏能看到的視野有限,除了一開始東北角的那群人,其他地方根本看不見。

于是他回頭對景玥道:“咱們去窗下,離近些好瞧得清楚。”

景玥輕輕皺眉,略一沉吟,沉聲道:“窗口有人守着,太危險了......再等等,摸清現在是甚麽情況再考慮下一步動作。”

海上不比陸上,若是落了下風,不是被圍殺就是跳入海中葬身魚腹,在沒有十足把握前,他絕對不會讓陸遜冒這個險。

陸遜明白景玥的謹慎顧慮所在,遂默不作聲,重新看向窗格。

他試圖通過捕捉裴宣和山田信一細微的聲音,來确定他們所在的方位。正聽聲辨位着,忽有一名黑衣人走到了窗前。

景玥忙将陸遜扯過,一個閃身藏到了帆布後。

屋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開窗幹甚麽?”

那黑衣人将窗子推開,來回朝四周望了望,爾後道:“沒甚麽?适才瞧見栀杆上似是站了個人......興許是我眼花了。”

透過船帆與栀欄間的縫隙,陸遜側身朝黑衣人打量,目光落到黑衣人的手背時,他瞳孔驟縮,瞬間便将右手的清風劍攥緊了。

從屋裏投射出的燭光,照在那名黑衣人手背上,赫然顯現出一枚火焰印記。

這是祆月教教徒的印記。

景玥也注意到了火焰痕跡,他皺了眉峰,眸子晦暗不明。

那位黑衣人将窗扇重新阖上,回頭朝裏頭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如今是奉命秘密護送陸家二長老北上,若是教人發現了,麻煩就大了。”

這話一出,陸遜三人臉色具是一變,又聽一個男人罵罵咧咧道:“真是晦氣,怎麽船就在海上碰着了風暴?若不是二哥眼尖,瞧見了這艘船,咱們不知要抱着木板飄到什麽地方去。”

這赫然是陸家五長老陸屹的聲音。

陸峋端坐在席上,面前綁着裴宣、山田信一和山田中村,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并不去看被點了啞穴的三人,只輕描淡寫地問:“船上的活物都搜完了麽?”

陸屹道:“前艙找完了,剛派了教徒去側艙找。”

陸峋略一點頭,“嗯,都找仔細了,莫要漏掉任何一個活口,今夜見過咱們的人都得死。”

正說着,有祆月教教徒風風火火地走進來,手裏提着床褥和幾件衣裳,“二長老,側艙有三間住了人。”

“住了人你捉人啊?拿床褥來幹甚?”陸屹一拍桌案呵斥道。

那教徒抿了抿嘴唇,猶豫着說道:“我們進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屬下沒找到人......不過床褥還有餘溫,估計跑不了多遠,咱們的人守着船後吊着的小艇,他們逃不出這艘船。”

“廢物!”靜坐在一旁的陸峋将茶盞摔到了地上,他眼睛陰骘,将牙齒咬得咯嘣直響,“如今我們連側艙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你怎知他們沒駕着小船逃走?只要放走一個,消息就很有可能洩露出去,到時候你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滿屋子教徒瞬間跪倒,不發一言。

陸峋站起,繞到桌前,擡腳将提着床褥的教徒踹翻在地,“跪在這裏幹甚麽?還不快去找?!”

“是。”教徒從地上爬起,拱手行了一禮,轉身又出了屋子。

屋裏殺氣騰騰的氛圍将跪坐在一旁的裴宣吓得臉色慘白,他身子微微顫抖,淚珠兒撲簌簌往下掉。

今夜他與先生剛在榻上睡下,忽然窗子被人打開,兩三名黑衣人就奔了進來,這些人身上衣裳都濕淋淋的,二話不說就将刀架在了他與先生脖子上,他怕極,尖叫了一聲,結果被這些人打暈,等再次醒來時,他與先生就被五花大綁丢在了後艙廳中。

陸峋甚是焦急地來回踱步,他瞧見裴宣在哭,遂止了步子,細細打量了裴宣一會兒,爾後露出一抹涼飕飕的笑。

緩步走上前,在美人兒面前蹲下,陸峋将裴宣的穴道解開,柔聲問:“船上還有其他人,是麽?”

裴宣不說話,只搖頭。

“你乖,我不殺你,你告訴我,還有幾個人?側艙裏住了幾個人?”陸峋安撫性地拍了拍裴宣的肩膀,“只要你告訴我還有幾個人沒被抓到,我就放了你。”

“我、我不知道。”裴宣往後縮了縮,輕聲說。

“不知道麽?”陸峋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從懷中摸出一柄匕首,爾後看向裴宣隆起的腹部,“男子懷有身孕,真乃江湖一大的奇觀,不如我剖開來瞧瞧?”

裴宣吓得直哭,他想把身子蜷縮起來,怎奈雙手被捆着,只能哆嗦着哽咽,“不,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山田信一面如菜色,他被點了啞穴,喉嚨咕咕叽叽發不出聲,扭着身體想将裴宣護在身後,怎奈雙手雙腳都被繩索縛着,就将手腕掙斷了也無濟于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愛人無助哭泣,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啧,一只兔子都這麽不乖。”陸峋冷哼一聲,他站起身,将手中的匕首丢到地上,朝身旁的兩名教徒揮了揮衣袖,“就在這裏,把他殺了,我要他肚子裏的胎兒。”

那兩名教徒點了點頭,一個上前将裴宣摁住,一個拿着匕首作勢便朝他腹部紮去。

“啊——不要!”裴宣聲嘶力竭地尖叫。

忽聽“噗”地一聲,寒光閃過,一枚判官筆破窗而入,直插到拿匕首教徒的喉嚨,鮮血井噴而出,那教徒身子閃了閃,來不及慘叫就倒在一旁氣絕身亡。

陸峋吓了一跳,忙退步回身護擋,聽得“喀啦”一聲,後艙的門被撞開,一名斷了胳膊的教徒直朝陸峋面門砸去。

所到之處,勁風掠過,滾燙的血飄散成霧狀。

塊頭那麽大的一個人砸來,陸峋根本來不及躲閃,他低呵一聲,提了一口氣,雙掌推出,意圖接住教徒的身體。

掌心剛貼到教徒後背,陸峋虎口便是劇痛,對方的內力遠在自己之上,隔着個人打來,他仍是接不住。

于是眼前一暗,他整個身體就被教徒撞倒了地上,“咚——”塵土四起。

“什麽人!”陸峋大叫一聲,他手忙腳亂地把壓在自己身上的教徒推開,縱身躍起。

看到廳中的三人後,他臉色登時變得慘白,手指顫顫巍巍地抖了半天,“你......怎麽......你們怎麽在這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