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夜, 明月遙遙擎在夜空,将澄明的月光灑向人間,疏桐橫枝, 垂影在地, 與如霜月色相融, 好似篆刻在玉盤上的紋路,更漏滴在水面,濺起一層漣漪, 流螢點點,籠在窗前爍如群星。
乾德殿內一片沉寂,景峻俯案熟睡, 眉眼間帶着宿醉後的疲乏。
那是順康六年寒冬的事情。
臘月初八, 父皇和母後去鳳陽祭祖, 祈求來年的豐收。宮裏頭的侍衛宮女被帶出去了一大半, 僅留幾個灑掃宮苑的太監。他跟着孟閣老念了幾頁《大學》, 覺着甚是枯燥無趣。
天陰沉沉的, 飄着鵝毛大雪,窗外一樹紅梅抽了花苞, 橫在雕花軒窗前,花瓣上落了雪,紅白相間, 分外好看。
一只圓滾滾的小麻雀落在枝頭, 惹得滿樹積雪撲簌簌往下落, 他屏住呼吸,瞧着那小麻雀小腦袋一點一點,啄着梅花瓣玩,突然, 小麻雀一個不小心,從樹枝上滾了下去。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想用手去托,結果被孟閣老拿着戒尺打了手心。
“哎呦!”他疼得跺腳吸氣,眼淚汪汪地看着不茍言笑的老師,正要低頭認錯,卻聽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今日臘八,孟閣老便莫要這麽苛責太子殿下了。”
來人穿着金線滾邊的麒麟披裘,進門時裹進一股冷涼的風霜,吹得文華殿內的燭火抖動。
“小皇叔!”他的整個眸子都明動起來,一蹦一跳地跑到來人面前,抱住了一條沾着雪霜的衣袖。
小皇叔比他高了大半個身子,他每次都要踮着腳尖,将頭擡得高高的,才能看到皇叔的臉。
那時候他總在想,以後長大了也要像皇叔那般,模樣好看,武功也厲害。
“今日臘八,安王府做了臘八粥,臣順道兒給殿下帶了些過來,還有臘八蒜。”皇叔将他單臂抱起,眉梢眼角都帶着笑。
兩人同坐在一把鋪着厚厚軟墊的圈椅上,他個兒小,坐上去後兩腿便懸在椅邊兒,來回搖擺。小皇叔将臘八粥擺在桌上,用筷子敲他的膝蓋,擰了眉,呵斥:“太子殿下,注意您的坐姿。”
他不惱,只咧了嘴笑,将小小的身子鑽進那人的衣襟裏,百般依靠。
那時候的他覺着,只要有小皇叔在,天塌下來都不怕。
Advertisement
後來父皇駕崩,一群文臣板着臉将繁缛厚重的衣裳往他身上套,他被壓得喘不過氣,瞪大了雙眼在人群中尋找皇叔的身影。
皇叔就在離他一步之遠的地方站着,穿着和他相似的冕服,身形依舊偉岸高大,面色卻甚是冷漠,一動不動地看着匍匐在腳下跪拜的百官。
他覺着皇叔有些不對勁。
這個人離他遠了,不再像兒時那般抱着自己輕聲哄,也不再縱容自己玩耍嬉戲,但他還是很依賴皇叔......因為在這座冷冰冰的長安城裏,他只有皇叔。
可是皇叔不要他了。
上元佳節,宮裏頭挂了連片的花燈,他正想偷溜出宮找皇叔,卻被人掐住脖頸推在了龍椅上——
他驚恐掙紮,拼了命地喊“皇叔救我”,燭臺被打落了滾在地上,明滅火光間,他看到了那人淩厲的輪廓和赤紅的雙目。
渾身的血瞬間冰冷,瞳孔驟然縮緊。
——想要掐死他的人是皇叔。
景峻悚然驚醒,心髒鼓噪着仿佛要跳出胸腔,景玥猙獰的臉從眼前漸漸消散,暖黃的燭光撲簌簌跳動。
已經有七年多沒有想起這些年少時的事情了,然而夢中的情形仍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他至今還記得小皇叔抱着自己的溫度。
擡袖沾了沾額頭的冷汗,景玥扶額靜坐,眼底的光漸漸黯淡下去,就那麽沉默了一會兒,他打開擱在手邊的一方玉匣。
一只紙鶴和一枚筆安靜地放置在紅綢緞上。
他伸手将筆拿出,反複摩挲着筆杆上鎏金篆刻的“遜”字。
鹹亨二年他一直都活在恐懼和憎惡之中,從小一直依賴的皇叔,到頭來卻要殺了自己,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也永遠不能原諒景玥。
叔侄二人的關系冷到了極點,景玥也不再遮掩想要篡位的野心,朝中大小事都要過問,他任命的官員景玥說殺就殺,連聲招呼都不打。
于是,他在高牆禁宮之中越來越絕望,被憎恨拉入了不見天日的深淵......這個時候那人出現了,束玉帶,着白衣,身沐月光,笑吟吟地朝自己伸出了手。
“小孩兒,你為甚麽悶悶不樂呢?笑一笑好不好?”那人和自己一起坐在殿前的臺階上,伸臂将自己攬進懷中,“嗳,不要整日愁眉苦臉的,咱們一起曬月光。”
當時,在他的心底是抗拒這個人的,可身子卻下意識想往那人懷裏鑽,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人心貼心抱着自己了。
那人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張紙,手指靈活翻動,眨眼間便折了一只紙鶴,“喏,千紙鶴,送給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折紙鶴玩兒。”
他貴為太子,自然是什麽東西都玩過、見過,然而他還是接過了那只紙鶴。
興許是那晚的月光太刺眼,看着那只紙鶴,他漸漸濕了眼眶。
後來他得知那人是平江陸府的少家主,狂烈的驚喜之下,他私自出宮去平江找他,卻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平江陸少主和那人長的一樣,但是性子天差地別,而且,陸少主并不會折紙鶴。
那晚以後,那個人再沒有出現過,七年,他找了那人七年,也等了七年。
乾德殿的門被太監推開了一條縫,“聖上,王爺醒了,小王爺這會兒正喂湯藥呢。”
景峻一愣,他将筆和紙鶴重新放回玉匣,皺眉道:“醒了便醒了,這種事情還要給朕來說?安王是死是活,朕沒興趣知道。”
太監見聖上發了怒,慌忙跪倒,身子抖得和篩糠一般,他舔了舔嘴唇,顫聲道:“回、回聖上的話,您方才說要去看安王......”
“行了,不必去看了,朕适才睡糊塗了。”景峻擺擺手打斷,想來是他熟睡的時候無意識喊的。
他擡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朝外頭黑沉沉的天色看了眼,問:“幾時了?”
“回聖上,寅時一刻,梳洗梳洗便該上朝了。”太監恭敬答複。
景峻點點頭,他走至卧殿,在衣架前站定,便有四五名宮女魚貫而入,将繁缛的冕服套上他仍略顯單薄的肩膀。
梳洗完後走進大殿,文臣武将們紛紛跪倒,景峻下意識朝龍椅右手側的椅子看了眼。
上頭空蕩蕩的,沒有往日那人熟悉的身影。
閉了閉眼,景玥吐了口氣,他略一擡手,朗聲道:“衆愛卿平身。”
攝政王沒來上朝,致使大殿內的氣氛甚是詭異,衆臣和皇帝靜默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才有人站出來禀事。
出列臣班者姓寇名謙,順康年間曾擔任谕德一閑職,因他直言橫谏,常常不給皇帝臺階下,所以先帝一直不肯給他實權,等到了安王攝政,才将他擢升為內閣大學士,前幾年又升遷為內閣次輔。
寇謙身着立筆緋羅袍,腰束塗金銀花玉帶,別魚袋,白須垂在胸前,橫眉立目,身子挺得很直。
他拱手朝景峻行了大禮,朗聲道:“聖上,罪臣孟拱已入獄,應當盡快進行三司會審,并稽查與孟拱來往之官員,抄劾孟府財銀......再者,他與福王勾結外邦,其罪當誅,當命刑部、兵部聯合查辦此案,揪出我朝其他與外邦勾結的奸細官員,以佑我大楚千秋萬代。”
此番話一出,衆臣臉色瞬變。
內閣首輔孟拱在位十多幾年,如今的朝廷命官,有一半以上都是他親手提拔的人,如今孟拱落獄,朝中人人自危,對參劾孟拱一事諱莫如深。
寇謙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殿前慷慨陳詞,惹得文官們對他懷恨在心,登時便有人站出來反駁。
一時間,殿上鬧哄哄地吵作了一團。
有文官說孟閣老鞠躬盡瘁,輔佐聖上這麽多年,不該稽查孟府,又有人說孟拱通敵叛國,罪不可赦,也有人說孟拱該殺,但不可牽連無辜,以免使得朝廷陷入朋黨之争。
景峻高坐名堂,被這些文官吵得心煩意亂,紅袍、藍袍的文官不斷出列朝班,他們各執一詞,在道義上站足了腳跟兒,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判決孟拱一案。
正煩悶時,忽聽外頭傳來一道冷冽的男聲:“孟拱結黨營私,配植私軍,放東瀛野狗屠城,貪贓王法,每一條罪行都可摘了他的腦袋,如今朝堂上,竟還有人替孟拱說情?”
景玥身着紫鸾曲領官服,頭戴紫金冠,拾階而上,他擡腳跨進大殿,将衆臣一一掃過,似笑非笑道:“适才都有誰說‘孟閣老為楚朝鞠躬盡瘁,聖人不殺功臣’之類的話的?”
原本亂成一團的文臣都緘默下來,他們眼神閃躲,低頭不語。
景玥冷笑一聲,徑直走向三階高堂,揮手一撩袍子,在龍椅旁的空座上坐下,他向後靠着椅背,反複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問道:“說啊,怎麽都不說話了?”
景峻扭頭看向景玥,目光下移,想去看他肚腹的傷,當然那猙獰的傷疤被繁缛華麗的朝服遮掩着。
“諸位不想說,還是不會說?”景玥問。
坐在高位唯一的好處,便是能看清每一個人臉上難以捕捉的微妙表情,景玥擡手指了指寇謙,“既然諸位都不說話,那便讓寇愛卿将話說完。”
寇謙被點名道姓,先是一愣,爾後拱了拱手,慷慨陳詞。
他本就一心為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想讓朝廷的官員隊伍變得更清廉,國家變得更好。
景玥一面聽一面點頭,待寇謙說累了,他這才擡手打斷,“寇閣老歇一歇,本王明白了。孟拱一事本王與聖上便放手交給你,退朝後你來偏殿領聖谕縧子。做事不必畏手畏腳,誰敢不服從你的調令,只管差人前來禀告本王和聖上。”
這番話說的寇謙老淚縱橫,他跪倒在地,朝景玥和景峻行叩拜大禮,“臣,定不負使命。”
衆文官在旁聽得臉色鐵青。
聖谕縧子乃本朝太.祖為辦事文官開的特殊職權,持此縧子者,調令百官可不用請示聖上。
安王景玥這是不給他們活路,鐵了心要将朝廷換個遍。
文官們相互打了個手勢,用眼神交流片刻,爾後,由戶部侍郎牽頭,“嘩啦啦——”大殿中文官跪倒了一片。
戶部侍郎捶胸痛哭,字字泣血,他道:“王爺,聖上!誅殺孟閣老九族實乃不仁不義之舉,會惹怒上天,降下災難。昔堯舜仁德謙恭,不施酷刑,是以聖人......”
“本王并無效仿堯舜之心,聖上也有自己的治國之道。”景玥出聲打斷,他淡漠地看着跪倒的文臣,冷聲道:“收起你那一套仁義道德的說辭。在座的諸位誰沒有讀過四書五經?誰不知聖人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徐侍郎将這些古人嚼爛的空話說來說去有什麽用?楚朝文臣每日朗誦經書,便可不貪贓了?孟拱的學識如此之高,照樣貪贓枉法,勾結外邦,這便是你們口中的仁義道德?”
他嗤笑一聲續道:“仁義道德可規範一個人的行為,但卻不是約束每個人行為的規章秩序。諸位都是天下百姓的‘父母官’,現在便扪心自問一下,有幾個人真正做到了孔孟所說的聖人之德?做不到的空話便莫要拿出來瞎講。治國理政,靠的是實打實的能力,而不是虛無缥缈的道義。莊子曾說,‘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便是這麽個道理。”
一番話說下來,衆文臣額頭都冒出了冷汗,他們不住吞咽着唾沫,眼神飄忽不定。
戶部侍郎徐徵正要辯解,景玥擡手打斷,他道:“諸位今日跪在殿上,是要逼宮麽?好啊,本王便成全了各位大人的心願。”話音剛落,便從殿外沖進來一隊披甲侍衛,他們扯起跪在地上的文臣,作勢要往殿外拉。
景玥“啪”地一拍椅子扶手,他冷聲道:“都是我楚朝鞠躬盡瘁的衆臣,你們怎可拖拽?”
衆侍衛面面相觑,愣在當地,正不知所措間,景玥話鋒一轉,“——架出去!”
一陣喧鬧過後,殿上重新恢複平靜,剩下的文臣武将都心有餘悸地長舒了一口氣。他們沒想到安王甫一回京,便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一時間有些反應不上來。
景玥慢條斯理地整理着寬袖,再次開口時語氣柔和了不少,他道:“諸位都是殿試選拔上來的人才,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還請諸位多勞累,輔佐聖上治國。”
衆臣先是一愣,爾後紛紛跪倒,叩首高呼。
“臣等為王爺和聖上萬死不辭!”
百官朝拜的聲音如雷霆般在耳畔炸響,景峻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如今大殿上衆臣的每一句誓詞,都是“王爺和聖上”,他作為一國之君,他的臣民卻要同時為他和另外一個人叩首。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安王景玥分明是在無聲地警告自己,若是再不安分,他定會将自己從高位上拉下來,下場就像被射殺在南門前的福王一樣。
景峻掩在寬袖的手慢慢收緊,他咬了咬牙,轉頭,神色複雜地看了景玥一眼,默然片刻後,他沉聲道:“孟拱一案便交與寇閣老處理。時辰還早,朕與諸位愛卿商議一下安王假傳口谕的事情。”
這話一出,滿殿衆臣愕然,他們眨了眨眼,紛紛看向安王。
聖上與安王不和的事情,朝中人盡皆知,但這是叔侄二人的私事,衆臣都謹小慎微慣了,只要安王謀逆之心沒有昭然若揭,他們一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景玥挑眉,手指在扶手上磕了磕,沉吟不語。
景峻續道:“安王假傳口谕,讓群臣夤夜冒雨前往未央門,雖說這只是一場鬧劇,可帝權天授,安王如此亵渎天道,罪不可赦!但是——念在安王遼東退敵有功,此事便從輕發落,安王景玥罰俸一年,停職謝罪。”
衆臣臉色又是一變,“停職謝罪”的言下之意便是:朕要奪權親政,安王若是再不放權,就等着被圈禁在鳳陽祖祠,孤獨終老。
殿中一片靜寂,不時有燭火的噼啪聲響起。
“好哇。”景玥冷笑着打破沉寂,他點了點頭,很爽快地站起身,“好得很,停職謝罪,聖上都将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做臣子的何敢不從?”
說罷,他摘下戴了十六年的墨玉扳指,揚手一丢,一道黑光閃過,“叮鈴”一聲,扳指在景峻面前的書案上滾了好幾圈,最後躺在了桌角。
景玥沒再看景峻一眼,徑直出了大殿。
景峻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最終,硬生生地扯開了目光。
只要有一日不親政,他便一日不能原諒景玥,對景玥的恨意也會越來越扭曲。他對景玥的恐懼來源于這個人手中的權力,只有将景玥逼得一無所有,他才能安心,才能像兒時那樣,再次全身心地依賴這位皇叔。
·
景玥坐着馬車回到王府,張桓和趙楹二人正苦着一張臉蹲在假山前嘆氣,瞧見他下朝回府,登時迎了上來,“王爺,您快瞧瞧後院那個不是陸公子的活祖宗罷,再不去,他就要将王府給拆了。”
“怎了?”景玥接過侍衛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手問。
張桓拉着一張臉,嘆氣道:“那人醒來之後便提着刀亂砍人,口中還說他就是一頭撞死,也不願意承歡王爺身下......還說王爺喪盡天良......”
“不必說了。”景玥擡手打斷,他略一思忖,轉身朝後院走,“本王去瞧瞧。”
甫一跨進後院的月洞門,景玥便聽見一陣桌椅碎裂的聲響。
陸遜被綁在一根柱子上,他運氣掙脫了幾次,未果,氣急敗壞下,擡腳去踹身邊的木椅,一面踹一面豎眉大罵,“要殺便殺,何必将我娶進安王府百般羞辱!安王狗賊!昨夜教你死裏逃生,算你命硬!”
他斥責安王景玥奸詐狡猾,乃國之毒瘤,言辭頗為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正罵得酣暢淋漓,門軸“吱呀”一聲從外頭被人推開。
景玥逆光站在門口,他淡聲問:“陸少俠罵夠了麽?若是不解氣,本王給你送杯茶來,你喝了繼續罵。”
陸遜臉色一沉,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眼底盡是厭惡和唾棄之色,他扭過頭,不願意看景玥。
景玥也不惱,只面無表情地走到陸遜面前,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似乎想起了什麽往事,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景玥緩緩伸出手,捏住面前人的下颌,猛地擡起——
一雙盛怒中帶着憎惡的眸子看了過來。
景玥微愣,心底那點希冀暗了下去。
不是狼崽子。
狼崽子的眼眸很清澈,看向他時帶着光。
自嘲地笑了笑,景玥松開手,他适才怎會想起淮陽城與狼崽子相見的那個晚上呢......興許是狼崽子又突然不告而別,他太想念了。
“要殺要剮随你便!但你休想教我易弁而釵!”陸遜将一口白牙咬得“咯吱”直響。
景玥猛然回神,他微微皺眉,掃了一眼陸遜,面色不悅。
這人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蠢笨如豬不說,脾氣還和陸三爺一樣教人惡心。
耳畔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但話語內容卻不堪入耳,景玥聽得心煩意亂,他猛地彎腰,掐住陸遜的脖頸,冷聲道:“你給本王安分些,如今過了門,你就是本王的妾,伺候的本王心情好了,自會多疼你一些。莫要給命不想要,在本王面前不要可勁兒蹦跶。”
陸遜被景玥突然的震怒吓到,他眨眨眼,罵聲戛然而止。
景玥定了定神,堪堪将心底的煩躁壓下去,默然片刻,緩緩松了掐着陸遜脖頸的手。
陸遜偏口咳嗽了好幾下,他喘着粗氣恨恨地瞪着景玥。
景玥沒搭理他,彎腰替他解開繩索,淡聲道:“走罷,廚房備了早膳,随本王去用飯。”
手腳的綁縛被松開,陸遜猛地從地上躍起,掏出匕首二話不說便要往景玥胸口紮。
結果,刀刃兒還沒碰着景玥胸膛,眼前一片紫光閃過,他的後腰一麻,整個人便軟了下去。
景玥擡臂将陸遜接住,又伸手點了他的啞穴,爾後喚來兩名小厮,吩咐他們将陸遜擡到自己卧房。
張桓已布好了菜,見景玥掀簾子進來,遂拱手行禮。
景玥略一點頭,徑直走到屏風後,再出來時已換了件輕便氅衣,肚腹纏着一圈厚厚的繃帶,往外還滲着一團血漬。
他在桌前坐下,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那兩個小厮會意,将陸遜放在景玥身邊。
景玥攪了攪白瓷碗裏的芙蓉魚子羹,爾後舀起一勺,擡手送到陸遜唇邊,“吃飯。”
陸遜被點了啞穴不能說話,只瞪着眼睛看景玥。
兩人便那麽僵持了一會兒,陸遜終于陰沉着臉張口喝下,之後,他“呸”地一下,又将口中的粥盡數吐到了景玥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原主:安王狗賊!我與你不共戴天!你休想侮辱我!你不是人!你喪盡天良......(此處省略一千字罵人的話外加噼裏啪啦砸桌子的聲音)
景玥:......這人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作者大人,憨批什麽時候下線?把本王的遜寶寶還給我。
作者:你的媳婦當然是你想辦法找回來鴨,遜寶寶又不是我男朋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