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景玥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深呼吸了好幾下,終于将想要殺了眼前人的想法壓了下去,只擡眼靜靜地看着陸遜。

陸遜面沉入水, 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仿佛景玥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眼皮都不帶動的。

站在一旁的張桓暴怒,他将拳頭攥得咯嘣直響,判官筆滑入手中, 咬牙道:“昨日刺殺王爺的賬咱們一并算了。”說話間,他一步一步走向陸遜,眼看着就要讓他血濺當場。

屋子裏的氣氛霎時冰冷到了極點。

最終還是景玥壓下了火氣, 他出聲制止, 冷聲道:“張桓, 退下。”說着, 他從懷中摸出帕子, 将衣衫上的穢物一點一點地擦幹淨。

“陸少俠, 有些話本王不想說第二遍......粥再不喝便涼了。”景玥神色平靜,他将手帕丢在一旁, 重新舀了一勺,遞到陸遜唇邊。

湯勺捏得很穩,一滴也沒灑, 根本瞧不出他适才暴怒的情緒。

侍立在一旁的小厮們都看傻了眼, 自打他們入府, 還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王爺如此無禮,便是聖上,也沒朝王爺吐過口水!王爺他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小厮們呆愣着,仿佛看見了百鬼夜行, 目不轉睛地盯着陸遜和景玥看。

陸遜也有些訝異,他滿以為景玥會一劍殺了自己,誰曾想,這人不僅不生氣,還重新拿起湯勺喂自己喝粥。

一時間,震驚壓過了憎惡,他愣愣張口,順從地吃下了一勺粥羹。

景玥面色很淡,他沒有理會陸遜錯愕的表情,只沉默喂粥,等一瓷碗的粥見了底,他這才收了碗,開始吃自己那碗已經涼透的粥。

陸遜舔了舔唇角的飯漬,芙蓉魚子羹很好喝,含在口中化開,兀自帶了一抹淡淡的清香,他意猶未盡地看向景玥。

不知道為甚麽,适才突然有那麽一瞬,他覺着這個王爺似乎并不像世人所說的那般暴虐無道,反而......很溫柔。

就在陸遜胡思亂想間,沈舟走了進來,他瞧見陸遜後挑挑眉,臉上便帶了笑意,他道:“哎呦,王爺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恭喜恭喜。”

這話一出,陸遜卻變了臉色,他平生最恨的便是男子易弁而釵,沈舟這話擺明了就是來羞辱自己的。景玥吃飽飯,擱下勺子,接過茶水漱了漱口,爾後擡眸掃了一眼沈舟,淡聲道:“有事快說,無事滾蛋。”

Advertisement

沈舟癟嘴,他在景玥身邊坐下,找小厮要了一對幹淨碗筷,夾了幾口菜吃。

景玥作勢要起身離席,沈舟這才笑着拉住了自家哥哥的衣袖,他道:“戎狄王休屠耶進長安了,現在驿館住着,中秋宴後想請王爺到秦風館一敘呢。”

聞言,坐在一旁的陸遜猛地擡眼,他看向景玥,臉色沉郁下來。

秦風館一敘?談什麽?聖上可曾知道這兩人約定見面的事情?他們私自見面想要做什麽?

陸遜眯了眯眼眸,眼底的殺意頓起。

“回屋再說。”景玥擡手打斷沈舟後邊的話,他掃了眼陸遜,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說道:“沈舟随我去書房。”

沈舟答應一聲,他轉頭看向陸遜,眼底的笑很濃,濃的讓陸遜覺着虛假。

只聽沈舟道:“嫂嫂慢用,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希望嫂嫂不要胳膊肘往外拐。”說罷,他朝陸遜狡黠地眨了眨眼,跟着景玥離開。

陸遜擰眉,沒理會沈舟的言語羞辱,他端坐在軟墊上,暗自思忖。

每年八月十五日,依附于楚朝的藩國便會進京朝貢,楚皇于大殿設中秋宴款待,以示天.朝.好客之意。算算日子,今日已是八月十三,再過兩日便是中秋,戎狄王來到長安時間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自本朝開國以來,戎狄便是最強勁的對手,安王景玥席間避而不談,其中定有詭計。

這兩人,一個是握有實權的攝政王,一個是危害邊疆的戎狄王,他們之間能達成共識,利益鏈條只有一個——景玥要謀反。

陸遜臉色越來越難看,盛怒之下,竟自行沖破了穴道。

他從墊子上一躍而起,正欲沖到書房刺殺景玥,但走到門口,忽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妨先沉住氣等一等,待中秋之後,他打探到了這兩人要密謀的計劃是什麽,讓聖上及時做好防備,到時候再将安王叛黨一網打盡。

想至此,陸遜拔刀的手又縮了回去。

午膳時,景玥回了卧房,走進來瞧見陸遜還在墊子上坐着,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他似笑非笑道:“怎麽?學乖了?”說着,他朝外頭喊了一聲,“傳飯。”

陸遜冷哼一聲,仍舊不給景玥一個好臉色,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破口大罵,也沒有動不動就摔碟子砸桌椅。

菜肴很快端上來,八寶鴨舌,拔絲雞胗,琉璃茄子外加一盤脆綠的黃瓜。

陸遜将盛着白米飯的碗扒拉到自己這邊,提起筷子悶聲不吭就吃。景玥也沒有多少心情和他說話,揀着黃瓜有一搭沒一搭地咬。

兩人沉默着吃完午膳,陸遜“啪”地将筷子撂在桌上,扯了扯衣衫,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你不是要對我行淫.亂.之事麽?要做就快些?”

“......”景玥差點被黃瓜噎到,他轉頭看向陸遜,不知道這人又在抽什麽瘋。

陸遜僵坐着,神色甚是古怪。

如今他要潛伏在安王府打探消息,所以不能再尋死覓活地胡鬧,他得強迫自己對安王好一點兒,這樣便可以迅速博得安王的信任,從而讓他放松對自己的警惕。

聽說安王午膳後會習慣性地找一個男人發洩情.欲......所以,在內心百般的掙紮之下,陸遜決定從容“赴死”。

他抿了抿唇,眼底盡是凄涼之色,擡手緩緩解開衣帶,陸遜強忍着不斷翻湧上來的憎恨,向景玥身邊爬去。

指尖剛觸碰到那人的衣料,便被景玥擡手拍開。

陸遜擡眸,正對上景玥黑沉沉的眸子。

景玥沉默着看了陸遜良久,最後,什麽也沒說,他站起身,徑自去了卧房,自始至終都沒再看陸遜一眼。

“你......”陸遜一愣,他看着景玥的背影,張了張口,差點脫口問出了“你不殺我,不就是想讓我做那種污.穢.之事麽?”

猶豫半晌,陸遜站起身,想要朝景玥卧房走,結果被張桓和趙楹二人攔住,“少俠止步,有什麽事等王爺午休起來後再說,您的卧房在後院。”

陸遜抿唇,他朝裏頭看了眼,只隐約看到垂下的床帷裏有一個身影。不知為何,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沒來由的失望。

他移回目光,點了點頭,“知道了。”說罷,陸遜轉身,慢慢踱出了屋子。

接下來的兩日王府甚是安寧。

景玥披着氅衣,乘一葉扁舟,整日在王府東苑的湖上垂釣,煙波浩渺,遠處黛山隐約可見,瞧着頗為雅致。陸遜被允許在王府自由走動,除了出府會有人攔着,安王府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去。

兩人依舊在一起用膳,吃過飯便分開,不在一處時,景玥會差遣仆役送來藥膳或者果品,将陸遜照顧得十分周到。因此,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陸遜對安王的厭惡少了一大半,到了八月十五時,他甚至産生了放棄暗殺安王的想法。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夜空中明月皎皎,澄明月色鋪滿了人間。

陸遜穿過月洞門來到前院時,景玥擺了張竹榻,正仰躺在菊花叢中賞月。

竹籬圍了一圈,金菊開得正盛,如霜的月色薄薄灑在花圃中,有暗香浮動。但見景玥提了一酒壺,仰頭猛灌,墨發散在雙肩,整個人都沐在月色中,卻無端地生出一股寂寥味兒來。

陸遜眼眸輕閃,今日宮裏中秋設宴,凡在長安的官員都被請了去,唯獨安王沒有帖子。

看着月色下那抹單薄的身影,陸遜突然有些悲恸,他本想上前和景玥說幾句話,可步子剛邁出一半,便止住了。

他是來監視景玥的一舉一動,并不是來跟這個人賞月談心的,今夜景玥要去赴約,他必須暗中跟蹤,好打探出休屠耶和安王的計劃。

想至此,陸遜将心中的觸動壓了下去,一個閃身,退到了黑暗中。

景玥将一壺酒喝的見了底,手一揚,空酒壺摔碎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将烈酒咽下喉嚨,仿佛一顆心都燙熱了。

天上孤月一輪,人間孤影一人。

景玥突然想起了前陣子狼崽子說園裏的菊花開得好,想搬個竹榻出來曬太陽。

“哥。”沈舟提了兩只酒壇走來,挑開泥封,丢給景玥,“一個人賞月啊,多沒意思。”

“有事?”景玥将酒壇接過,拿到鼻尖一嗅,擱在了一旁,“味兒太淡,不喝。”

“瞎講究。”沈舟翻白眼,他在一只小杌子上坐下,托着腮幫子安靜看月亮。

兩人沒再交談,待更夫打了三更,景玥從竹榻上坐起身子,他擡腳踢了踢一旁昏昏欲睡的沈舟,“要睡回屋睡,別着涼了。”

“嗯嗯。”沈舟迷迷糊糊睜眼,他從杌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轉身時,他擡眼朝陸遜那邊快速掃了一下。躲在暗處的陸遜一驚,忙往後縮了縮。

好在沈舟并未發現,打了個哈欠便走,路過景玥身邊,沈舟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哎呦”一聲栽倒在景玥身上。

他臉上的戲谑登時褪得幹幹淨淨,沈舟壓低聲音,說道:“哥,我還是将陸遜綁起來罷。咱們的計劃是假意謀逆,引誘休屠耶出兵,爾後再臨陣倒戈,活捉了戎狄王。陸遜不知其中的計劃,他跟過去聽到一些只言片語,估計要壞了咱們的計劃。”

景玥抿唇,他沉默了一會兒道:“無妨,跟着便跟着。平江陸文若動不動就尋死覓活,你綁了他,他又要鬧的整個王府不安寧。長安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盡量低調些。”

說道這,他頓了頓,似想到了甚麽,續道:“你嫂嫂不知何時又會回來,讓他跟着,說不定跟到半道上,你嫂嫂心情好,便回來了。”

沈舟聽完,只得點了點頭,“好罷,以防萬一,我教張桓趙楹跟着他,若是他中途發難,便教他們打暈了扛回來。”

“嗯。”景玥将沈舟從自己身上拽開,左足點地,施展輕功朝王府外跑。

陸遜不敢停留,連忙快步跟上。

追了景玥大半個長安城,這人終于輕飄飄地落在了長安秦風館西北角的一座樓閣前,只瞧見那人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爾後飛身上了二樓東角的廳房。

陸遜緊随其後,他躍上屋頂,輕手輕腳地走到東角,趴下身,揭開一片瓦,向下看。

四五具赤.裸的軀體撞入眼簾,陸遜吃了一驚,險些從屋頂上滾下去,他緊攥住衣角,這才堪堪穩住了心神。

猶豫了半晌,他硬着頭皮轉頭繼續往下看。

屋裏都是濃眉大眼的戎狄人,一個個都光着身子,左摟右抱,浪.笑不斷。

陸遜漲紅了臉,他正心煩意亂着,屋子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景玥負手走進,擡腳勾了一個木椅,爾後大馬金刀地在酒桌旁坐下,只聽他笑道:“呦,可汗好興致。”

聞言,陸遜忙垂眼去看,人群中,一個面色蠟黃、胡子盤虬的漢子站起了身,他将亵褲提上,一邊系汗巾一邊笑着說道:“讓王爺見笑,楚朝的美人兒簡直讓人欲.罷.不.能.啊。”說着,他就把手伸向了旁邊的一位姐兒。

景玥八風不動地坐在椅子上,他下意識去摩挲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手伸到一半兒,才想起扳指早就還給了景峻,于是他頓了頓,将手垂在扶手旁。

一個不着寸縷的小倌顫悠悠地爬到景玥身旁,他揚起頭,伸出豔紅的小舌,作勢要去舔景玥的指尖。

景玥不着痕跡地躲了躲,垂眸看了那小倌一眼,微微一笑,擡手輕輕拍了拍小倌的腦袋,“乖,在本王身邊坐好,今晚不用你伺候。”

那小倌乖巧點頭,像貓兒一般蜷縮起身子,卧在景玥腿邊。

陸遜瞧見這一幕,心中百味雜陳,有那麽一瞬間,他在心中暗暗祈求,希望景玥不要狹弄小倌,但又迫切想看到景玥親吻別人的樣子。

休屠耶将身上的衣裳穿好,爾後在景玥對面坐下,他朝自己的兒子招了招手,“這是犬子,王爺在平江見過的,您當時殺了他的四個護衛。”

努爾術也穿戴好了衣裳,他走到休屠耶身邊,拱手朝景玥行禮,臉色有些慘白。

饒是有父親在場,他還是對景玥心存懼怕,上次景玥動手殺人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裏陰影,以至于回到戎狄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仍會從夢中驚醒。

“可汗還記仇麽?本王不過殺了幾只沒長眼的狗而已。”景玥笑着,給自己倒了杯溫茶,捏在手裏慢慢地轉圈。

休屠耶将景玥細細打量了一番,爾後,他也咧嘴笑了,“不記仇,王爺想殺便殺了。”

說道這,他停頓了一下,擡手朝屋裏的小倌妓.女揮了揮手,待衆人都離開,他這才續道:“聽犬子說,王爺想成大事?”

景玥掀起眼皮掃了休屠耶一眼,反問:“怎麽?可汗不想成大事?中秋宴可汗也去了,覺着我楚朝那幫臣子如何?是不是還不夠你麾下的一名将軍塞牙縫?”

這話一出,休屠耶臉上的笑更濃了。

他今夜去宮中赴中秋宴,席上的文臣武将都是一群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于是,他更加堅定了要率鐵騎踏破楚朝的想法。

心底雖然分外得意,休屠耶口中仍不住說道:“戎狄騎兵怎能和天.朝.兵.甲相比,王爺謬贊了。”

景玥挑眉,他細呷一口茶水,用手指磕了磕杯壁,說道:“今夜時間緊迫,客套話本王不再多說,此次入楚,可汗帶了多少兵力?”

這話一出,趴在屋頂的陸遜身子瞬間緊繃,他屏氣凝神,看向休屠耶。

休屠耶哈哈一笑,他道:“楚朝有人丁造冊的制度,想要帶兵混進來十分不易......帶的不多,剛夠王爺起勢謀反。”

聞言,景玥擡了半邊眉。

休屠耶到底是只老狐貍,自己都将話問的如此直白了,這人還是不肯透露帶了多少兵馬。

一時間,屋子裏陷入沉寂。

景玥捏着茶杯,眯了眯眼眸,半晌,他冷笑一聲,攤開手道:“可汗在懷疑本王起勢的決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請王爺見諒。”休屠耶笑道:“做這種殺身成仁的事情,總得考慮周全了。”

景玥點點頭,他将茶盞撂回桌上,爾後,從袖籠中拿出了一對虎符,拿到休屠耶面前,說道:“千秋符和山河令,如今這兩塊虎符都在本王手裏。另外,景峻今日當着衆臣的面停了本王的職,擺明了就是再和本王叫板,本王自然要給他一點教訓......如何?這些理由可夠充分麽?可汗還有甚麽懷疑的?”

休屠耶瞧見那虎符,眼睛登時就亮了,他伸手想去觸摸,卻被景玥拍開,“這東西不是您能碰的。”

“王、王爺......”休屠耶搓了搓手,他讪笑着看向景玥,“千秋符一直都下落不明,您是怎麽弄到手的?”

景玥向後靠在椅背上,他擡眸細細打量着休屠耶,好整以暇道:“可汗就莫要在本王面前裝了,我朝孟閣老暗中勾結戎狄王庭的事情已不是甚麽秘密了。”

這話一出,休屠耶終于變了臉色,他默然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頭,爾後壓低聲音道:“一千......楚朝邊城查得太嚴,我只能帶進來一千騎兵。”

聞言,景玥不為所動,他面沉入水,只靜靜地盯着休屠耶,并不答話。

“此話千真萬确,王爺都拿出了千秋符和山河令,我也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哄騙王爺。”休屠耶認真道:“王爺既然有誠心起勢,戎狄王庭自然誠心追随。”

屋子再次陷入靜寂,半晌,景玥點點頭,他道:“成了,本王信你。”

他從木椅上坐直身子,一字一句道:“三日後藩邦離京,屆時長安禁宮的南門,夤夜時分也不會關閉,我們以更夫打更為信號,三更後起勢,直擒乾德殿內的楚皇。”

陸遜坐在屋頂靜靜地聽着,其實他在心底隐隐期待景玥不要謀反,但是景玥最後的這番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将陸遜心底那一點小慶幸徹底打碎。

震怒之下,他反而變得異常平靜,陸遜神色複雜,他深深地看了屋裏的景玥一眼,轉身朝皇宮提足飛奔。

家國安危高于一切,即便是他對安王景玥有好感,此時也只能狠下心去向聖上通風報信。

不知怎地,陸遜覺着心裏很是失落,像是空了一塊。走到半途,他眼前一花,被安王府的兩名侍衛攔下。

“讓開。”陸遜眼中盡是寒意,他冷聲道。

“請少俠回府。”趙楹斜刺裏伸出一只手,擋住陸遜前去的路。

陸遜咬牙切齒道:“我再說一遍,讓開!”話音剛落,他便從腰間拔出了短劍,朝着張桓趙楹二人殺去。

每一招都狠辣至極,陸遜臉色沉郁,用內力蕩開趙楹扔來的一把飛刀,爾後又轉身擡腳,朝着張桓的胸口踹。

他像是在發洩心中郁積的憤怒,到最後殺得毫無章法。

張桓趙楹二人不敢使出殺招,結果被發了瘋似的陸遜逼得連連後退。

“刺啦——”衣料被短劍劃破,張桓吃痛,動作稍一滞澀,後心便挨了陸遜一掌。

趙楹分神,想去看張桓的傷,結果左肩被陸遜紮了一個血窟窿。

陸遜并不戀戰,他看了兩人一眼,轉身離開。

乾德殿內,琪玉替景峻褪下滿身酒氣的冕服,雙手端了醒酒湯送到景峻面前。

景峻醉的不輕,他整個人都窩在圈椅上,低聲嘟哝道:“皇叔今夜怎地不來赴宴......皇叔呢?”

“回聖上的話,安王殿下停職謝罪呢。”琪玉細聲細語地回答,他舉着湯勺遞到景峻唇邊,“聖上醉了,喝了醒酒湯便歇着罷。”

這話一出,景峻恍然回神,他頓了頓,眼底漸漸清明,“是了,朕罰了他一年的俸祿......”說到後邊聲兒便低了下去,他歪頭看向琪玉,皺眉,“你怎麽在這裏服侍朕?”

“中秋宮宴,人多眼雜,安王不放心您,便教小的守着了。”琪玉一口一口地給景峻喂湯藥。

景峻眼眸微閃,他正要說話,驀地,大殿的門被人從外頭踹開,勁風吹進來,惹得燭火撲簌簌地跳。

琪玉回頭,見是陸遜,他愣了愣,爾後撂下瓷碗快速走上前,“公子怎地來了?您......”

陸遜瞧見這人太監裝扮,登時火冒三丈,他擡腳,照着琪玉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腳,猶不解氣,反掌又朝琪玉頸後重重地拍了一掌,“奸佞小人,滾開!”

琪玉沒想到陸遜會出手打自己,根本毫無防備。

兩下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琪玉的身子滾出去老遠,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昏死過去。

景峻在陸遜走進來時便醒了酒,他冷眼旁觀陸遜出手殺人,“啧”了一聲問道:“陸公子這是唱的哪一出戲?先是在王府刺殺安王,這會兒又親手将自己的貼身小厮打成重傷......沒必要吧,朕不過是在嘉興醉仙樓見過你一面,你何必為了朕拼命?嗯?難道是怕朕說出你冒充平江陸少主的事情?”

陸遜聽得一愣,他眨眨眼,沒有明白景峻的意思,不過也來不及多想,陸遜拱手朝景峻行了一禮,他道:“啓禀聖上,臣适才在秦風館撞見安王景玥和戎狄王休屠耶私自會面。休屠耶此次入楚帶了一千騎兵,他與安王密謀,将在三日後的夤夜,以更夫打更為信號,起兵謀反!請聖上秘密調集一萬禦林軍,埋伏在未央門內,一舉拿下逆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