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月，安城熱的早，空氣裏都彌漫着燥熱的氣息，教室裏的風扇不知是什麽年代的老古董了，吱呀吱呀地叫喚個不停，沈矜心裏的煩躁被激得更上一層。
她一度懷疑章德高中的領導是不是有什麽毛病，這麽熱的天氣還摳摳搜搜地不肯拿出錢來換個空調。
沈矜內心的火無處可發，握着筆的手用力地在紙張上劃上用力的一筆，力道太大，劃破紙背，“刺啦”一聲，連帶着書桌都留上了重重的一筆劃痕。
過大的聲音擾得身邊的人悉悉索索地醒了過來。蘇契從堆滿課本的書桌上擡起臉，眯着眼睡眼惺忪看她。
“怎麽了？”嗓音裏透着剛睡醒的喑啞。
沈矜身形有點僵硬，略擡起手蓋過剛剛那一片劃痕，掌心握緊筆頭，筆尖刺手，她卻非要用力往手裏紮，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強忍着內心的怒意，不知不覺間，已經換了另一副面孔，淡淡地看向他。
“沒什麽，失手。”
男生眼神迷蒙，像是信了她的話，重新閉上了眼睛。
沈矜內心慌亂，她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越來越克制不住自己的煩躁，不知道是不是晚到的叛逆期突然來臨，有什麽東西隐隐失控。
課間結束後，最後一節是英語課，月考剛過，高三的閱卷速度越來越快，昨天下午剛考完英語，今天就發下來了。
卷子上幹幹淨淨，紅墨水沒過多地留下印記。沈矜拿到手就看到了自己的分數，148分，她只在作文上被扣了兩分，然後随手将卷子扔進了桌洞裏。
成績沒能夠讓她心情愉悅起來，反而，那種隐隐不受控的感覺又開始湧上了心頭，她暴躁揪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眉頭緊緊皺起。
一旁的蘇契看見了她的動作，抑制不住地笑，“考砸了？”
随後手穿過她的身前，一把從桌洞裏拿出試卷，定睛一看。眼神開始轉變為怨念。“我就不該存在這種想法。
沈矜眼尾撇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她跟蘇契從小就是鄰居，一起長大，這麽多年來，兩人也一直在暗暗鬥法，從書法，到彈琴，再到從小沒斷過的學習，兩個人一直都是互相争鬥，從不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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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矜英語好，沒少在各種英語比賽上拿獎，而蘇契則是在理綜上遠遠甩她一頭，這麽一缺一補的，兩個人十幾年來成績竟然還是不分上下。
蘇契看她又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表情，擡頭看向英語老師的方向，發現她正在跟別的同學講話，再回頭看向沈矜。
他把身子稍稍湊近沈矜那邊，小聲問道。：“喂，沈矜，你最近怎麽回事？吃槍藥啦？”
沈矜把他身子用力推遠，不耐道：“吃你了，離我遠點”。
力道太大，蘇契猝不及防，不小心把桌上的幾本練習冊掃落地，“砰”的一聲，在寂靜的教室裏顯得格外突兀。
教室裏的人都轉頭看向他，他不慌不忙地從地板上撿起練習冊，擡頭對大家歉意一笑，高三忙碌，沒有人對這個小小的插曲上心，都紛紛把頭轉了回去。
蘇契轉過臉，又朝沈矜靠的更近了點，“啧，你這脾氣真的是越來越見長了，真不知道是誰慣的，以後我看誰敢要你……”
說着說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始傻笑起來，“不過，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地收了你，唉，我認真的，你別瞪我啊……”
沈矜被他煩的有點受不了，狠狠瞪着他，看着他叽喳個不停的嘴，突然看向英語老師的方向，猛然出聲，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響亮。
“老師，蘇契說他有難題要問你。”
英語老師夏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蘇契，走到蘇契面前，小聲問：“是哪道題不會？”
蘇契有點愣，看向沈矜，後者朝他一笑，笑容裏面充滿了挑釁。
蘇契失笑，随後在卷子上随意指了幾道錯題，開始認真聽講。
下課鈴響起，沈矜塞了幾本物理的練習冊進書包，直接穿過過道，從後門離開了。
教室裏依舊安靜，大家都在忙着趁最後得時間沖刺一把，沒幾個人像她一樣走得那麽早。
蘇契看着她匆匆走出教室的身影，連忙随手從桌面上抽了幾本練習冊放進書包裏，一把把書包甩到肩上，急急追了出去。
他已經幾天沒有跟沈矜一起回家了，兩家離得近，通常都是兩人一起上下學，最近這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溜就沒了影。
他悄悄跟在沈矜的身後，想看看她最近都在幹些什麽。
章德高中的上課時間跟別的學校不太一樣，實行的是走讀制，下午不放學，直接上到晚上七點半下課。
這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從校門口出去，拐個彎，是一條長長的小吃街，小吃琳琅滿目，每個小鋪子和攤子前都裝着暖黃色的燈光，因為剛剛放學的原因，整條街都顯得熱鬧無比。
蘇契看着沈矜穿過人流，走進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店鋪，拿起菜單，跟老板說着什麽，不多時，一盤餃子就被端了上來，沈矜安安靜靜地吃着。
蘇契奇怪，他們兩家跟學校離得近，走十來分鐘就能到家，沒什麽特殊情況都是回家吃，她怎麽突然在外面吃了起來？
沈矜吃飯動作慢，一盤餃子竟吃了差不多20分鐘，蘇契低頭看看手機，又看看她，生怕一不小心又不見人了。
不多時，沈矜去前臺付了錢，然後走出了店裏，蘇契緊跟着她，沒敢靠的太近。
蘇契看着沈矜往公交站臺走去，他看了手腕上的表，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鐘，城市依舊還很熱鬧，公交站臺上占了不少人，不少的上班族，更多的是從小吃街裏面走出來打算坐公交車回家的學生。
蘇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隐沒在人群裏，生怕沈矜發現他在跟蹤她，以她的脾氣，估計又得好幾天不理會他。
刷了卡後，沈矜一路走到公交車的末尾，找了個位置坐下，蘇契沒敢靠近，只得在靠近車頭的位置坐下，壓低了腦袋，把手機在臉前立了起來，借着反光的屏幕偷睨她。
一路上有人上上下下，公交車上的人越來越少，沈矜還是坐着不動，蘇契有些焦急，在這麽下去，他可藏不了了。
好在，到了下一站，沈矜終于有了要下車的意思。
車停下，車門打開，沈矜一只手拎着書包，快步下車，車門快關閉時，蘇契才急急忙忙下了車。
下車後，一雙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蘇契驚得張了張嘴。“你跟蹤我。”沈矜猛盯他，說出的話涼涼，用的是肯定句。
她在車上早就看到了他，一米八幾的個子，使勁把自己縮小，還自以為她看不見，她們相識了十幾年，別說人，光看他一根頭發絲她都認得出來。
蘇契這時候反而淡定下來了，朝她一笑。
“對啊。”
沈矜看着他朝自己嬉皮笑臉，眉頭皺了皺，轉身朝着對面的公交站走去，回家是在相反的方向，得到對面去坐車。
蘇契連忙跟上她，一邊在後面同她說話。
“你最近不跟我一起回家就是跑來這裏坐公交？發生了什麽大事，說來讓哥哥聽聽。”邊說着自己邊笑了起來。
沈矜內心的怒火重新被他激起，她現在心情極其不妙，猛地把手裏的書包砸向他。
蘇契史料未及，被砸了個正中，書包并不重，但是他還時裝模做樣地痛呼了一聲。
“嘶，”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謀殺啊你。”
擡眼對上沈矜冒着寒光的眼“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跟蹤你，但是你總得告訴我發生什麽了吧。”
蘇契無奈地看着她，把她的書包往另一邊肩膀上一扛。
沈矜看着他，路燈透光熙熙攘攘的樹葉，落在他好看得過分的眉眼上，在眼睑下留下了長睫的陰影，臉上退卻了平時慣帶的不正經，溫柔且吸引人，把她心裏的火澆了個差不多。
從他肩上把自己的書包扯下來，公交正好到，她快步走過去。
“不關你事”。
蘇契跟在她身後一道上了車。回到家門前已經九點多了，沈矜正要進門，蘇契一把扯住她的書包帶子。
“明天早上等我一起走。”
沈矜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家門。一進家門，客廳裏坐了一個人。
沈矜目不斜視，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身後人叫住她，聲音低沉嚴肅，壓抑着怒意。
“站住，人都不會叫了嗎？”
沈矜轉過頭，朝着沙發上的男人叫了一聲，聲音懶懶。
“爸”。
沈光陽看着她，眼睛裏透着威嚴，極度不滿。”這麽晚你去哪了？”
沈矜垂下眼睑，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在教室學習”。
沈光陽看着她，心裏地怒氣更甚，直接把茶幾上的杯子摔在地上。“你還要再撒謊？你老師的電話都打到我這了你知不知道！高三了，你現在要出去鬼混！你要在這個時候自甘堕落？！”
沈矜擡起眼，冷冷地看向他。“誰鬼混你自己清楚。”
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房門，從裏面反鎖。
“你再給我說一遍！”沈光陽追到她房門口，用力在門上拍了拍，像是要把門板拍爛。
“高考結束你就給我到你媽那去，我還越來越管不住你了。”
沈矜出抽屜裏拿出耳機，把音樂開到最大，而不聽為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