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假一個月,謝光榮仍舊沒有回來,說有假期但來回路費太貴,就不回來了。
謝半悔重生後,還一次沒見過謝光榮。
要過年,外婆被舅舅接回家,謝家只剩下姚夢蘭和謝半悔。
準備年貨、拜年、走親戚,過了正月十七才開學。
謝半悔傷到腿已經有幾十天,拆掉石膏後,姚夢蘭擔心得不行,擔心會落下後遺症。每天煮了藏紅花和艾草,用熱毛巾濕了熱水敷在謝半悔的腿上,等感覺到骨頭沒那麽僵硬了,趕快做康複動作,擡腿、打彎、下蹲……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和康複,正常的動作謝半悔能正常做了,只是下蹲不能像以前那樣蹲得太徹底,到底是傷過膝蓋的。
對于這個結果,姚夢蘭已經高興得不行,聽說附近有個很靈驗的寺廟,趁着放假,姚夢蘭一定要去寺廟裏還願,說在謝半悔受傷後曾去祈禱過,現在謝半悔康複了,就要再去一趟。
謝半悔被要求,只能跟着姚夢蘭一起去。
謝半悔沒有駕駛證,家裏又沒有車,姚夢蘭和謝半悔起了個大早,坐長途車又轉了兩次車,才到了據說很靈驗的寺廟裏。
姚夢蘭是誠心誠意來的,跪在鋪墊上,雙手合十,嘀嘀咕咕地說話,表情虔誠。
謝半悔擡頭看樣莊嚴又慈愛的雕像,鼻子聞着燃燒着香的氣味,覺得頭暈,從大殿裏出來。
在門口,坐着個和尚,旁邊放着功德箱,不少人排隊抽簽解惑。
謝半悔摸了摸口袋,有五十塊錢,她抽了一根。
老和尚看看簽再看看謝半悔,但笑不語,“有緣。”
謝半悔自然要問,“什麽緣?”
老和尚只是笑着搖頭,不肯說了。
姚夢蘭從大殿裏出來,找到謝半悔,“你抽到什麽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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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啊。”謝半悔實話實說,“我沒看懂。”
姚夢蘭問了大師,“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好與壞,是相對來說。”老和尚高深得很,“我有幾句話要送給這位小施主,既然有緣能再聚,切莫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沒有結果的事物上,不如多看看身邊人。”
“走吧。”姚夢蘭拽着謝半悔的手,離開了門口。
謝半悔心裏卻在犯嘀咕,這老和尚說的沒有結果的事物是指什麽?是她曾經暗戀戴瀚漠卻猝死的事情嗎?還有“有緣再聚”是指誰?她和誰再聚了?
“我再去問問。”謝半悔轉身要回去。
姚夢蘭卻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母子兩個下臺階,“不一定靈。”
從寺廟回來後,姚夢蘭變得神經兮兮的,她總是過分的緊張謝半悔。
在寒假過後就開學了,姚夢蘭每天要叮囑幾遍,“學習随便學學就行,以後能考上個大學就行,不要去危險的地方,放學就回家,不要去別處……”
“我知道了。”謝半悔嘴上應着,心裏卻是嫌姚夢蘭啰嗦。
上一世,也沒覺得姚夢蘭這麽能絮叨啊。
而且有幾個家長能真正做到像姚夢蘭這樣佛系的呢,不求孩子多出色上進,只求孩子平安活着,這個要求真的不高啊。
有個市裏面舉辦的數學競賽,學校從各年級選部分學生,參加競賽。新城高中二年級有參賽名額,其中一個,王老師舉薦了謝半輝。
謝半悔聽了,吓得連連擺手,她現在能遙遙領先的成績,是高強度刷題及反複重溫才考出來的,意思就是她和現在做的這些題都是老熟人了,考個接近滿分是沒什麽難題的。可數學競賽,她連題型都不知道。
數學競賽,在她還是謝半悔的時候,十分有自知之明,把時間和精力放在死啃常見題目上,并沒有做過一張競賽題的卷子。能參加數學競賽的都是什麽人啊,那是神仙打架啊,謝半悔不是神仙,她就是個濫竽充數的。
她心知肚明,可王老師不知道啊。
“謝謝王老師,競賽就算了吧,我腿傷還沒好徹底。”謝半悔心虛地推辭,“您可以推薦戴瀚漠,刁鑽題和難題一直是他的長項。”既然要推開這個燙手山芋,那就要找個合适的人接手,能承擔此大任的,只能是戴瀚漠了。
王老師露出為難,“我們一直在你和戴瀚漠之間猶豫,戴瀚漠數學和物理這兩科格外的優秀,他參加過競賽并獲得不錯的名次。但是你沒參加過,所以這次學校準備把參賽的名額給你,已經争取過戴瀚漠的意見。”
“他同意?”謝半悔傻眼了。
王老師滿意地笑,“對啊,他說最近狀态不好,不參加了。”
“呃,我也不适合。”謝半悔搓着手,“我心理素質不行,遇到這樣重要的考試就緊張,考不好的,還是讓別人去吧。”
“不用緊張,你正常發揮就行。”王老師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師相信你哦。”
我不相信自己。
謝半悔吓得滿身大汗,她在走廊裏走來走去,想着該怎麽拒絕,怎麽讓王老師放棄她,能讓戴瀚漠參加。
謝半悔站在臺階上,看着教學樓裏,将近二十個臺階。
咬咬牙,心一橫……
“不是吧……”聲音謝半輝驚呼。
謝半輝已經從樓梯上滾下去。
疼嗎?
肯定疼啊。
不過有用就行。
謝半輝又受傷了。
他萬分愧疚地對王老師說,“對不起王老師,讓您失望了,我腿傷沒好徹底,從樓梯上滾下來了。”
謝半輝已經受傷,王老師還能說什麽,只能繼續做戴瀚漠的工作。
兩個人中,至少要有一個人參加的吧。
不過該說的,王老師還是要提醒到,成績優異的學生不是聽到競賽這兩個字,就應該像打了雞血一樣嗎?“你真不參加了?要想清楚,如果競賽得了名次,對高考是有幫益的。”
“我保證,無論戴瀚漠取得什麽樣的優異成績,我決不會嫉妒、決不會後悔。”謝半悔再三堅持自己的想法,“王老師,您快去找戴瀚漠吧。”
戴瀚漠和謝半輝,對王老師來說是手心手背一樣,可落到班裏的名額只有一個,讓她二選一實在是心疼。現在好了,謝半輝主動要求退出,那競賽名額自然就落在了戴瀚漠身上。
說實話,王老師私心覺得戴瀚漠更适合,謝半輝是半路殺出來的黑馬,考出幾次的好成績,的确足夠驚豔,可後勁不足。可戴瀚漠就不一樣了,他初升高時是狀元,是實打實的學霸,底子厚,才是優質股。
王老師臉上帶着燦爛的笑,腳步輕快地來到班級,把埋頭看書的戴瀚漠叫出來,“下周的競賽,你準備一下參加吧。”
戴瀚漠臉上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謝半輝的驚慌,他平靜得很,“為什麽不是謝半輝?”
“老師覺得你更适合。”王老師沒想到戴瀚漠一樣會推辭,她極力地鼓動,“這次考試,如果成績好了,是可以計入保送名單成績評估的,你好好珍惜機會。”
戴瀚漠低頭,略思,“是謝半輝不肯參加?”
“呃……”王老師傻眼了,她沒想到拒絕會是雙連擊的,“謝半輝腿傷剛好,來回奔波不方便。再說了數學不是謝半輝的長項,這可是你擅長的領域,難道你不想代表學校參加比賽?”
“不想。”戴瀚漠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他不要的,我一樣不會要。”
“這不是孔融讓梨啊。”王老師崩潰了。
原本是二選一的問題,現在卻變成了零選一的難題。
這是要讓王老師無中生有啊!
王老師頻繁往返游說于謝半輝和戴瀚漠之間,兩位尊神哪個都不動搖,勢必要把文明禮讓做到底。
王老師哭喪着臉彙報了校長,校長姓劉,全名是劉長勝,個頭不高,卻挺着大肚子,“謝半輝和戴瀚漠都不願參加。”
“為什麽?”劉校長責怪地看着王老師,“你沒告訴他們這次比賽的重要性?”
“說了,一個不感興趣,另外一個更不感興趣。”王老師低頭,手放在膝蓋上,“要不換其他學生吧,總不能沒學生參加吧。”
“謝半輝不參加可以,戴瀚漠要參加。王老師你先回去,這件事情我來辦。”劉校長自信滿滿。
王老師崇拜地望着校長,“您有辦法?”
“既然他倆要互相謙讓,那就讓他們都參加。”校長呵呵一笑,“別慌,穩住,小場面。”
“……”您要是早把底牌亮出來,我不是就不用擔心這麽幾天。
王老師把謝半輝和戴瀚漠一起叫過來,到底是班主任,板着臉時候還是有幾分威嚴的,“你們倆別推來推去的,都給我參加比賽去。”
“都?”謝半輝心肝顫抖,“不是只有一個名額嗎?”
“校長為了你倆,又争取到一個,我們是覺得這是展現你們的好機會,你們要珍惜啊。”王老師給謝半輝和戴瀚漠一本書,是網上搜來打印後裝訂版,“你倆先把題做兩套,試試感覺。”
“……”謝半輝心想,現在裝腿疼已經太輕,應該直接裝殘廢的。
“……”戴瀚漠鎮定自若地接過試卷,已經開始翻開。
謝半悔掐表,做了第一套題,毫無意外的,握着筆竟然無從下手。
已經當了一年學霸的謝半悔,再次體會到了無力和絕望的感覺,又回到了還是謝半悔時候,每次做題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把筆用力地丢在桌面上,謝半悔用力地扒拉短發。
扭頭去看往前一排,座位在右前方的戴瀚漠,他心裏有算盤,做起來就明鏡一樣,下筆如有神助,匆匆地翻了一張。
劣幣驅逐良幣,必遭反噬。
算了,何必為難自己。
謝半悔在幹淨的本子上,用紅色筆,寫下兩行字。
換謝半輝上崗,她累了,不想做題了。
謝半輝伸着懶腰走出牢籠,左右晃動着僵硬的脖頸,終于從逼仄的狹窄空間裏出來了。他彎腰把夾在課桌腿縫隙裏的籃球拿出來,放在地上拍了一下,抱在懷裏,走出教室,去操場的籃球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