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聽說,方思濤的妻子是其他學校的老師,他的老丈人是教育隊伍裏,一位十分有頭有臉的人物。謝半輝用兩部手機,僞造了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內容卻大部分是真實的,其中一個人的頭像是方思濤的,謝半輝把截圖發給了方思濤的妻子。

謝半輝單純地以為,如果方思濤的妻子知道了方思濤的真面目,方思濤就會有所忌憚和收斂,就能起到打壓方思濤的目的。

可等了兩天,方思濤妻子那邊沒有一點反應,方思濤照常上課,照常給陶彥君發信息。

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沒有等到方思濤的妻子,等到的反而是方思濤。

方思濤來七班找謝半輝,這節課是語文,剛下課,王老師在講臺上收拾書本和用具。

“王老師,我找一下你們班的謝半輝。”方思濤站在教室門口,對王老師打招呼。

“謝半輝,方老師找你。”王老師叫謝半輝的名字,她有些吃驚,謝半輝和方思濤竟然有除了通報之外的交集。

在看到方思濤的那個瞬間,謝半輝有些震驚,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是能理解得通。

夫妻兩個過日子,方思濤家明明在A市,卻在周日到周四住在學校裏,方太太對方思濤的所作所為和所思所想未必是全然不知的。只是證據沒有鬧到她眼前,她裝作了不知道。

蛇鼠一窩,以前謝半輝不理解這個成語,現在他知道了。

“方老師,你找我?”已經猜到了方思濤來找自己的目的,謝半輝反而不擔心了。

方思濤上下打量他,他們打過幾次交道,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學生,“陶彥君把什麽事情都和你說了,看來她很信任你。我原本以為她只是随便找個人在糊弄我,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談了個男朋友。”

“一般。”謝半輝毫不畏懼方思濤的打量,“肯定是比相信你多一些。”

“呵,陶彥君以為找你能怎麽樣,能保護她?”方思濤說,“她這樣的小女生想法太簡單了,以為找個男朋友,就能讓我打了退堂鼓,讓我知難而退了,她不知道男的是越難越要追到手。”

就算活了兩世,謝半輝仍舊是年輕,他捏着拳頭,臉上卻是笑吟吟的,“方老師的太太沒有因為短信的事情和您鬧吧?如果這次沒鬧,下次可就說不一定了呢。”謝半輝說,“方老師,你還是收斂一些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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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收斂呢?”方思濤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只是個學生,頂多算是個學習還不錯的學生。你以為劉校長會站在你這一邊,你先問問陶彥君敢站出來指認我嗎?就算她不在乎前途了,肯來指認我,我沒被處罰,她倒是被口水淹着,在新城高中學習不下去了。她走到哪裏都會被指指點點,轉學仍舊會被人認出來,你呢,還會和這樣糟糕的她談戀愛嗎?”

“會。”謝半輝肯定地說,“做錯事情的不是她,接受懲罰的不應該是她。”

“天真。”方思濤輕蔑地笑,“沒走出校門的學生,就算再大都像個孩子,你以為正義只會站在你們這邊,不對,正義是少數服從多數,而多數人會權衡利弊,舍棄少數人的利益。”

“正義不該是你這樣的渣滓來評判。”謝半輝說,“當我是三兩歲的小孩子,會被你這三言兩語給恐吓到?你把話說明白了,我今天也要把說清楚給你聽,陶彥君或者別人,你不能騷擾一次,否則後果就不只是讓您太太知道了。”

“那我們走着瞧。”

“那就瞧瞧吧。”

有同學從教室裏出來,好奇地打量他倆。

方思濤把手拍在謝半輝的肩膀上,“你既然能找到我太太的聯系方式,應該是知道我岳父是誰的,有些事情,還是學會自保比較好,畢竟你只是個乳臭未幹的學生。”方思濤往謝半輝旁邊走了一步,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不如先問問陶彥君的想法,別是你剃頭擔子一頭熱,最後反而惹得陶彥君憎恨你。”

下課又上課,一節課重新開始。

老師在講臺上板書,黑板上的內容越來越多,謝半輝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糊成一片。

拿出手機,放在腿上,悄悄地給陶彥君發短信,“我好像做錯事情了。”

“什麽事情?”

謝半輝把事情儉省文字,大概地說給陶彥君聽。

以為陶彥君會生氣,沒想到陶彥君卻發了個大笑的表情,“做的漂亮。”

“你不生氣?”前些天,陶彥君還說不要去招惹方思濤的。

“方思濤是在你跟前面前裝淡定了,他臉上好幾道血痕你沒看到嗎?聽說他太太還讓他罰跪了。最近他會稍微收斂一些吧。”陶彥君下一條寫,“謝謝你保護了我,為我做的所有事情,你替我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你是個勇敢的人。”

謝半輝看着勇敢兩個字,良久,把手機摁滅,放進課桌裏。

他其實一點都不勇敢,而且是懦弱的。

如果他足夠勇敢,就會堅決地對姚夢蘭說:我不要做男的,我是個女孩,我要穿裙子,要穿短褲,要留長頭發……

勇敢,是因為沒有顧忌。

姚夢蘭是兄弟姐妹四個,姚夢蘭排行第三,上面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是一個弟弟,也就是說姚家是兩個兒子兩個女兒。

謝半輝的大舅和小舅舅各自成家養有孩子,表弟表妹比謝半輝還要大兩歲,二姨夫家庭條件一般,二姨夫前些年生病花了不少錢。在幾個兄弟姐妹中,二姨一直是受其他家庭接濟的,尤其是大舅家。

大舅常年做生意,在四家中,家底算是最厚的。

賺錢是各憑本事,大舅多賺了錢,其他家只有羨慕的份,沒有嫉妒的份,更不該要求大舅要救濟其他家,或者是在照顧老人這件事情上,多出一份力。

可同樣沒有少出一份力的道理。

謝半輝的外公和外婆為了不連累兒女,平時是自己住的,前些年外公生病去世,家裏只剩下外婆一個人住。姚夢蘭擔心老母親獨居會不方便,一周過去兩次,送些瓜果蔬菜和日用品過去。

可外婆年齡大了,上了年齡的人就容易生病,去年獨居的外婆在洗手間裏摔倒,摔碎了胯骨,送去醫院看過,說年齡大了不能做手術,只能躺在床上養着,最好的結果是能坐輪椅生活能自理。

老人家受傷,身邊不能缺人,兄弟姐妹四個人聚在一起商量該怎麽辦。

當時,大舅說生意剛有起色,走不開,二姨說要照顧女兒做飯走不開,小舅舅倒是有時間,可他說了,他想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老母親的身邊,可他有一大家子要養,小舅媽又不會做飯照顧不了老人。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綜合下來,兒子在上高中,家裏沒有生意要照顧、沒有癱瘓的老人要照料,最好說話的姚夢蘭,成了最理想的人選。

外婆在謝半輝家,一住就是一年。

最初,謝家兄弟姐妹三個,商量好每人每個月給姚夢蘭五百塊錢,加在一起是一千五,沒能照顧老人算是給老人家的生活費。姚夢蘭是個好說話的,她拿了這一千五,每個月再貼一千塊錢給老母親買補品買藥品。

照顧老母親是孝心,姚夢蘭毫無怨言。

可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家裏只有謝光榮工資稍微高點,姚夢蘭在一家超市裏幫忙賣蔬菜,拿的是固定工資,平時謝光榮那份工資會存起來,花銷是用姚夢蘭的工資。時間長了,姚夢蘭感覺到吃力,和哥哥姐姐們商量,“要不我們一人輪替三個月吧,我也出錢。半輝已經高二,馬上要高三了,照顧他要花些心思了。”

在這之前,姚夢蘭是想着大家是親的兄弟姐妹,她多做點也無所謂,可時間久了,心裏也不是滋味。

兄弟姐妹們兩個月才來一次,來家裏還指指點點,“怎麽給媽吃這個?不好消化,我們給了錢,給媽買點好的……”說得好像姚夢蘭貪了那一千五,虐待了老母親。

她又是個嘴巴笨拙的,常常被堵得無話反駁,反而要老母親替女兒辯駁,“我就喜歡吃這個,看不慣就回你們自己家裏,眼不見心不煩吧。”

兒女們見老母親這樣說了,臉上挂不住,偏要嘴上過過瘾,“娘,你還是心疼老三,什麽好事兒都想着她。我倒是想把你接去我家住,你願意跟我去嗎?”

“我還想多活兩年,才不去你家受氣。”老母親對這些只在口頭上盡孝的兒女們,是頗有意見的。

二姨見老母親這樣說了,自然地接話,“看看,這是你自己不願意去我家的,可不是我不接你過去住的。”

父母是四個人的,孝心應該四個人一起盡。

現在全部壓在了姚夢蘭身上,完全是費力不讨好的事情。

前些年,姚夢蘭時間、精力和金錢都充足,多做些無所謂,可現在她感覺到吃力了。

剛提出來建議,其他人就有怨言了,“一年換四個地方,這不是折騰老人家的嗎?”

姚夢蘭想想也是,商量着說,“要不半年輪一次,或者一年輪一次。”

大舅媽有話說了,“娘年齡大了,四年輪完一輪。說句不吉利的話,在誰家去世了,這事兒可沒辦法說清楚。”

姚夢蘭聽出來點別的意思,“你們想怎麽辦?”

“半輝現在才高中,你們現在住的是兩房,以後肯定要買新房子和結婚,花錢的地方多了去。”小舅媽勸導姚夢蘭,“三姐你是不是嫌錢少,我們就吃點虧,一個月給你兩千,這不少了吧。娘可不是我們的娘,也是你的,你也要盡孝的。你這樣多好,盡孝了,得了美名,錢了得了,還能攢錢給半輝。”

姚夢蘭是個耳根子極軟的人,她不想因為贍養老人的事情,和最親近的幾個人鬧翻。滿腹的抱怨還是把這件事情認下了,可心裏又多多少少有點不暢快,覺得哥哥嫂嫂們是在逃避責任,又拿了點錢堵住她的嘴。

家長裏短的事情,姚夢蘭一般是不和謝半輝說的,尤其現在老人家在家裏住着,怕老人家聽到傷心。心裏有再大的不滿,都悄悄地忍下了。

上一世,謝半悔還真的沒注意過姚夢蘭和兄弟姐妹的相處模式,她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好像以前姚夢蘭說過幾次,每次被謝半悔不耐煩地打斷,“這些事兒不要和我說了,我不想聽。”

這一世,成績不用花費太多心思,謝半悔的精力就能放在其他地方,比如姚夢蘭到底吃了多少啞巴虧。

這幫極品親戚,還要用親情的名義,欺負姚夢蘭到什麽時候。

聲音謝半輝咂舌,“又來了,反反複複就是這麽幾招,賣慘、親情綁架,奈何媽媽每次都會上當,覺得自己吃點虧是幫了其他人的忙,可別人卻覺得她是理所當然,而且是占了大便宜的。”

“一直都是這樣?”謝半悔問聲音謝半輝。

聲音謝半輝搖頭,“不知道,我哪會管這些事情,再說媽媽也不讓我管啊。”

看來他倆都不是合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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